虎皮座椅,又看了看大当家,有些摸不著头脑。却见大
当家忽然跪在面前,抱拳说道,「我黑风寨愿意奉胡大哥当债主,只求胡大哥能
带兄弟们逃出这山头。」后面的山贼全都呼啦啦的跪下了。
「大当家何处此言?」大胡子上前拉起大当家,对后面的人说道,「你们快
起来,有话好好说,在这样我就走了啊!」
后面的人看看彼此,又见大胡子脸上神色十分郑重,也就互相搀扶著站起来
了。大胡子这才问道,「你把我叫过来,是为了解现在的朝廷之围?」
大当家叹了一口气,道,「惭愧惭愧!朝廷的兵马已经在山下围了十几天,
我们山寨的地势你也看到了,出了我和老二还勉强能从那十八盘下去之外,其他
人都不行,唯一的大路又被官兵堵得死死的,山寨里的粮食早就不够了,兄弟们
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
大胡子看了看面黄肌肉的山贼,心里面滋味怪怪的,原来的敌人竟成了现在
这幅局面。这些山贼抢粮抢钱,上次甚至还想抢香姐做压寨夫人,可是论起来却
从没有伤过一个人,这大当家、二当家也算是号人物,明明能逃跑却又跑回来跟
山贼们在一起。
心里虽然这样想,他的脸上却不懂声色,道,「大当家当初打家劫舍,就该
想到有今天。」
大当家面色赧然,道,「胡兄弟,不瞒你说,我们这些人也不想做山贼,能
过来的谁不是被逼的呢?再说,我们黑龙寨你也是知道的,从来不杀人放火,抢
东西也从不抢绝……就算是再有错,也罪不至死啊你说是不是?」
大胡子道,「你们把人家朝廷的钦差东西全抢了,还给人家打了一顿,皇帝
能不派人围剿你们吗?」
大当家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惊讶,「胡兄,你听谁说的?」
大胡子无语的看了看他,道,「全青山镇都知道了。」
「哎,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老二,你过来!」大当家拉过一边揉屁
股的二当家,问道,「你说你没事打人做什么?」
二当家哭丧著脸道,「我哪知道他是钦差?一堆人又是铲子又是铁锹的,我
还以为是来盗墓的呢!」
「什么?」大胡子听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问道,「你是不是记错了?
钦差带著铁锹来的?」
「怎么会错啊?」二当家哭丧著脸道,「我还记得那日就是你把你那媳妇旧
回去的时候,我跟几个兄弟逃回来,路上听见有人马声,就藏起来,见有三个人,
一老两少到了十八盘那边停下,两个小的拿著铁锹出来要刨坟地。十八盘那里不
是有块坟地吗?我还以为他们想要盗墓,就带著兄弟把他们给抢了,后来那个老
的骂骂咧咧,我才踹了他一脚。」
「确定是他们吗?」大胡子道。
「自然是他们,我去年冬天拢共就抢过一次外面的人。」二当家说著就伸出
了两根手指,说,「我可以发誓。」
大胡子摸著下面暗暗思索,心里面倒是想起他在半山腰钻进的那个大山洞。
朝廷派一个老头两个后生挖坟是绝不可能的,可是如果说多带些人,名正言顺的
来呢?
大胡子转头看了看大当家,道,「我想,你们可能还真是冤枉的。」
大当家听大胡子这么说心里一喜,道,「胡兄也觉得我们罪不至死?」
「不,」大胡子道,「我想,如果说上次的人和这次的人是同一批的话,朝
廷的目的搞不好根本就不在你们寨子里的人。我也见过朝廷攻打山寨,几千人马
一拥而上,很快就可以解决掉。可是他们怎么到现在都没上来,而且只是在山脚
下晃悠?」
「胡兄所言极是,我们这些日子日日提心吊胆,可是他们只围不打,我们也
给吊得难受。对了胡兄,我想起一件事情。」大当家神神秘秘道,「昨日晌午我
和老二偷偷从十八盘下去,晚上掠了弟妹,咳,请了大妹子来之后,听说朝廷的
人去林府救什么大人,就连忙赶了回来,你猜怎么著?」
65、驻地奇事
大当家道,「下面营地里的人早就睡了,外面一共就几个人,我们三个人很
容易就上山了,本来我们想著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把兄弟们全都带下去,谁知一
路走到下面,里面竟然又多了好几百号人,你说他们大半夜的去干吗了?」
大胡子听他这样一说也略一思索,总觉的有一条线暗暗的连接起来似的,他
又问道,「那前些日子有这样的情形吗?」
大当家道,「若是有我们也不至於从十八盘下去啊,胡兄弟你也看到那条路
了,简直是九死一生,不瞒你说,我下去的时候腿都软了……」
那为什么单单是昨日呢?大胡子暗暗思索,若是按照大当家说的,好几百号
人不见,那一定是去做什么了,他们来了这么久要做什么做不成啊?难道是要准
备什么东西?不对啊,按照赵玉说的,不就是来围剿山寨吗?
对了,赵玉!
大胡子脑袋中灵光一现,忽然拉住大当家问道,「周兄,你跟我说实话,昨
日后晌林府去的刺客是不是你们的人?」
「胡兄弟,你可别这么说,我们山寨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你也该知道啊!
我们昨日后晌还从十八盘往下挪呢,哪有什么分身去当刺客?再说了,有时间我
们也不会去啊,林府有几个护院武功很是了得呢!」
大胡子听到这里脸已经是变了色,道,「那就是说,刺客另有其人?」
大当家道,「我敢保证不是山寨里的人。」
大胡子面色凝重,道,「那我要尽快赶回去,我担心林府今日会有危险。」
「林府?」大当家脸色乖乖的,道,「胡兄难不成还跟林府有什么交情?」
「不是,是一个朋友在那里面。」大胡子只是一句话带过,而后又道,「香
姐在哪?」
大当家脸上当时就有些不自然,有些吞吞吐吐的,大胡子还以为是什么事情,
谁知他却说道,「弟妹心肠可真好,看到我们弟兄都饿得面黄肌瘦,说是知道有
些野菜可以吃,跟我们的山寨的李大娘、孙嫂、小丫她们去坡上摘野菜做饭去了。」
大胡子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心里又浮起了淡淡的暖意,嘴角就不自
觉的带了一丝笑容道,「她就是那个脾气。」说罢道,「大当家,咱们先好好吃
顿早饭,吃饱了好好歇一歇,恐怕到了后晌还需要兄弟们帮忙呢。」
大当家疑惑道,「什么忙?你也知道我们根本就下不了山。」
大胡子道,「我自有计谋。」
谈好事情之后,一个巨大的嗓门从外面传来,「别扯了,开饭了!」
大胡子有些狐疑的看著大当家,大当家脸上顿时有些讪讪的,道,「是李大
娘,她有点耳背,说话嗓门大,让你笑话了。」
大胡子失笑的摇摇头,一行人出了大厅,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约摸五十来岁
的粗壮妇人站在门口,身上系著个围裙,手里还拿个勺子,李大娘见到大当家之
后就扯著嗓门到,「都快饿死了还扯什么淡啊,还不好好的吃……」吃字刚出口
就见到了高大英俊的大胡子,顿时把后面的一串脏话全咽下去了,干笑著道,
「哎呦,来客人了,大当家怎么不早说。」声音真是无比温柔,嗓门也不大。
大当家当即无语,道,「大娘也没问啊。」
李大娘想到了什么,忙上前对著大胡子问道,「你可是那香姐的相公,她刚
跟我说你会来上面接她。」
大胡子点点头道,「是啊,香姐怎么样?」
「哎呦,那丫头可勤快著呢,心地也好,若不是你娶了,我还真想给她保媒
许给我们大当家当压寨夫人算了。」
「大娘,您就别顾著说了,兄弟们都饿了。」二当家一瘸一拐的走在前面,
扯了扯李大娘的衣角,生怕大胡子想起之前自己抢过香姐的事情来,李大娘道,
「也是啊,赶紧去吃饭吧,你们也不说客人来了,不然我老婆子还能露两手呢。」
说著就甩开二当家跑到大胡子身边说说笑笑,山寨上课难得见到这么俊俏的后生。
等出了议事厅大胡子才看清楚,刚才的议事厅在位於龙首的平地和作为龙身
的山脉交界的地方,大厅整个是从山尖上掏出的大洞,从大洞的出口下了台阶以
后就是龙头,在龙头上方圆一里地歪歪扭扭的盖了一大片房子,大多是就近取的
石头,还有几座木屋、稻草屋,而他们所说的饭堂是最大的那座木屋,从外面隐
约看见里面的大桌子和长条板凳,木屋外面搭著个小凉棚,下面一个大锅灶,在
锅灶边剩饭的正是香姐。
香姐身边有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妇人正从一个大蒸屉里面往外拿杂粮野菜面窝
头,一个小丫头跑前跑后的往里端东西。
「香姐,快看看谁来啦?」李大娘跟大胡子说得正高兴,一时有些忘形,扯
著嗓门喊了起来。
香姐正一边盛著菜粥一边跟那个小丫头说著什么,听到李嫂这样一喊转头一
看,大胡子正从人群里快步想自己走过来,冲著他微微一笑,道,「相公,你这
么快就来啦?」
大胡子忙走过去,结果她手里的勺子,道,「我来晚了,叫你担心了。你先
歇著,我来。」也许是在家习惯了,大胡子根本没意料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大宋男人一般都不下厨的。
香姐见李大娘和孙嫂都看著自己笑,就连小丫也在一旁笑嘻嘻的看著她,脸
顿时红了,抢过大胡子手里的勺,道,「盛个饭又不累,让人家笑话。」
大胡子神色却一点都没变,道,「这有什么可笑话的。」
李大娘拿眼瞪了一眼后面的大当家,道,「看看人家,看看你们,怪不得都
打光棍呢!」
大当家哈哈一笑道,「是是,要说胡兄可真是折杀我们这些粗人了。」
后面的山贼都见识过大胡子的威风,见他在小巧玲珑的香姐面前乖得很,不
由得都看起稀罕了,香姐倒是更不好意思了。
66、我有个要求
李大娘忙上前接过饭勺,道,「你们小夫妻快说话去,我来盛饭。」又说,
「香姐可真能干,今日若不是她教我们,还不知道山上有这么多野菜可以吃呢。」
香姐脸色一红,道,「这都是相公教我的,以前我也不知道能吃的。」
李大娘看了看大胡子,又看了看香姐,真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笑道,「你
们俩啊,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大胡子哈哈一笑,伸手搂住了香姐,香姐推他推不开,只得红著脸低下了头,
看得一边的人们都忍不住笑起来,一时间山顶上其乐融融。
大胡子跑了一夜也有些饿了,就跟大家一起吃了饭,席上看到大家吃野菜杂
粮面粥都吃的津津有味,可见这些日子真是挨了不少饿,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大当家也心有戚戚焉,叹了口气道,「不瞒兄弟你说,我本想好了今日把能
吃的饭都吃了,若是你能帮忙我们就一起逃出去,若是帮不了……就先吃顿饱饭,
一会儿一起冲下去,死也死个痛快。」
身边一个山贼道,「大当家,若不是你救了一命,我李老二早就被地主打死
了,哪还会有今日的光景?只要大当家一声令下,刀山火海我也跟著!」
「对!」
「听大当家的!」
「跟他们拼了!」
身边的人一个个站起来说著话,大当家七尺高的汉子眼圈都红了,边点头边
说好好好,香姐见到这幅情景拉了拉大胡子的袖子,大胡子对她点了点头,转头
对大当家说道,「周大哥稍安,我一会儿下山打探一下,兴许还有出路呢!」
众人听到大胡子的心里这样讲,不由得惊讶的看著他,毕竟这几年来两方多
是对立的情形。这些年黑龙寨的人三五不时的想到杏林村打点饥荒都被他赶回来,
上次还把大当家的腿射了一箭,这次大当家也是冒了险把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媳妇
抢来了,没想到这个小媳妇听大当家说了山寨的情形之后不哭也不闹,竟然还帮
著他们采野菜吃;大胡子更是说出了愿意帮忙,以前跟他打交道心里对他是又怕
又恨,可是到了现在见到他如此心善更是自愧不如,一时间各个心里都是崇拜的
五体投地。
大当家听他这样说,知道他是真决定帮黑龙寨了,又见大胡子面色平静,似
乎十分有把握,心里也升起了万丈豪情,举起身边的一碗菜粥倒,「我周天霸今
日就以粥代酒,敬胡兄弟一杯!」
「敬胡大哥一杯!」众人纷纷举起面前的菜粥对著大胡子,大胡子也举起来,
连香姐、李大娘、二丫她们也学著拿起了碗,大胡子又道,「可是我有一个不情
之请,若是大家答应,我才能出手。」
周天霸闻言忙道,「什么要求,胡兄弟只管说!」
大胡子道,「这件事情以后,你们都不能再做山贼,不能再抢百姓的东西。」
众人听他这样一说顿时都不知怎样接话,全都看著大当家,大当家却仰头一
笑,道,「胡兄弟所言极是!我这些兄弟都是穷苦出身,我没什么能耐,只会一
身功夫,就扯了大旗拉他们上山做了山贼,这段日子朝廷镇压,我也想了很久,
这样提心吊胆的总不是个事,只是不知离开黑龙寨以后,要怎么过活。」
大胡子道,「只要此事一过,我自有办法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大当家一听眼中一亮,道,「那我黑龙寨就任由胡大哥差遣。」
大胡子道,「那好,只要有周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众人心里都有些雀
跃,心里想著大胡子说的话肯定没错,不但死不了,以后还可以过上好日子,谁
不开心?都高高兴兴的把粥喝了。
喝过粥以后,大胡子单独跟大当家、二当家说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两个听到
大胡子的猜测之后都惊得一头冷汗,二当家更是道,「我操!没想到我们黑龙寨
竟然差点成了别人掩人耳目的名头!真是是可忍啥也不可忍!」
大当家伸手给了他脑门一下,对大胡子道,「胡兄弟说我们该怎么做。」
大胡子想了想,道,「我在林府有个熟识的人,一会儿想方法下山去找他,
请他带我去见郎鹏,把我的猜测跟他说。」
「胡兄弟就不怕他也是那些人一夥儿的?」大当家不放心道。
「按著你的推测,他们早就已经围在这里了,可是到了昨日才忽然去了坟地
那边,我猜是因为郎鹏带著手下的亲兵去了青山镇保护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若
是我猜的没错,今日他们还会派刺客偷袭,这样一来郎鹏就更不会离开,毕竟保
护林府中那个钦差大臣更为重要,况且他们铁定没想到这边的人目的根本就不在
你们。」
二当家道,「出主意的那人可真是不要脸的紧。」大当家也点点头,「没想
到他们这些朝廷命官竟然知法犯法,背著皇帝老子做这样的事情。」
大胡子面色凝重,点头道,「朝廷中有些人,可比山贼坏的多。」
一番商议之后,大胡子又跟大当家二当家说好了怎样接应,怎么躲避等事宜,
又出来,把二十七个山贼一一安置在山顶的位置,交代好大家如何挖好战壕,如
何准备大小石块、弓箭、刀枪棍棒等,又跟大当家二当家嘱咐了一句,跟香姐道
了别,就一个人从大路旁的密林里向山下走。
朝廷的营寨就扎在黑龙山山脚下的一大片空地上,明晃晃的大一片。他暗自
数了数,一共有二十四顶帐篷,处了主帅副帅的帐篷外,粗略算下来能装下五百
余人。这一片帐篷绵延的很远,整个黑龙山能下山的地方、包括路口和两旁的林
子前面全都挡住了,有几顶紧挨著山脚下的坟地,看起来这人早有准备。大胡子
对自己的想法更加确定了。
他放轻了脚步缓缓向山下走,见兵营中每隔十几米就有个士兵把守,还有两
队士兵在兵营内走来走去。从上面观察了一段时间,看出士兵巡逻的轨迹之后就
悄悄从一角跳了下去。
67、刺客又来了
营房里十分安静,大胡子贴著帐篷向前走,幸亏营地是长条状的,竖著翻过
了两个营帐就是外面,这一段虽然空旷但距离有些远,未免节外生枝,他几乎用
了最快的速度使出轻功一路跑了出去。
为免落入陷阱之类的,他直接跳到了树干上又从树枝跳到不远处的山路,慢
慢向前走去。
刚走了两步,迎面竟然又走来一队巡查的官兵,大胡子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那为首的士兵大喝了一声,一群人就将他围了起来。
「大胆山贼,还不快快投降!」一个人喊道。
大胡子见状连忙弯腰行礼,道,「大人饶命,我是山野郎中,来这里是采药
的。」
「胡说,我们这路一直有人巡查,你怎么来的?」为首的人问道。
大胡子道,「我来的路上没有见到大人,若是见到了断断不敢进来的。」
那人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大胡子,幸好大胡子为了去林府装著一件补
丁摞补丁的灰色长衣,身上还背著个药匣子,低眉顺眼的一点都不像是土匪,脸
上的疑虑也放轻了,又见他发髻散乱,身上还有草叶痕迹,也就点了点头,啐道,
「还不快快离开,官兵在此剿匪,若是再敢闯入就格杀勿论!」
大胡子忙作揖想要走,忽然听到后面一个人道,「队长,营里不是有几个弟
兄病了吗,不如叫那郎中给他们看看。」
「胡说八道!」那个带头的人低声喝道,「不该管的事情别管,给我继续走!」
听到这里大胡子赶紧离开了。
抵达林府以后里面正是一团乱,大胡子猜测的没错,今日后晌竟然又有刺客
到了林府,幸好郎鹏及营中的一些兵士守在了望月轩院子里,只有一个护院受了
些轻伤,还有一个丫鬟看到了贼人,吓得一直哭哭啼啼。
大胡子到的时候看门人还以为他是被叫来给护院治伤的,忙让人将他带了到
望月轩不远的一间房内,那个护院半靠在床上抱著胳膊,旁边还站著两个大汗,
看样子也是护院。
大胡子上前给护院看伤时,装作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顺口问了一下当时的情
形,旁边的一个大汗就绘声绘色的形容起来。
这次的刺客一共来了三个,比上次少一个,但是武艺却更高强。
那说话的大汗一边比划一边形容自己如何用刀背砸到一个人的肩膀上,如何
躲开那人的袖箭,一直守在门外不让他们进望月轩,说的唾沫横飞。大胡子表面
上满脸崇敬的听著,心里却是有了些疑问,若真是那些人派来的刺客,不至於武
艺差到连林府的护院都打不过的情形吧?
这护院说了一会儿就被人叫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拉著大胡子说「兄弟你等会
儿我一会儿回来接著给你说。」
大胡子忙点了点头,等他走了床上那个哼哼唧唧的才道,「说得这么厉害,
实际上见到刺客扔出袖箭就吓跑了。我是没来得及躲过去,要不是郎大人和他手
下的官兵厉害,那些人肯定也进了望月轩了。」
大胡子忙道,「他们跟郎大人交手了吗?」
护院道,「有一个人交手了,其他的人被侍卫和护院缠住了,郎大人可真英
勇,刺了那个人一剑,那人就叫著其他人跑了。」说著哎呦叫了一声道,「郎中
你小点劲!疼死我了哎呦……」
大胡子道,「你这是皮肉伤若不上药粉,手臂废了可怎么办?」
那人一听也不敢哼哼了,别提多老实。
给这人上完药以后,大胡子离开这里,让望月轩的侍卫通秉要见赵玉,那人
知道大胡子昨日跟赵玉密谈了一会儿,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还算是配合的
让人知会了赵玉。没过一会儿就见赵玉远远的走了过来,还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
模样,老远就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刚才差点又受袭!」
大胡子道,「看你的样子好得很,我倒是白担心了。」
赵玉身边那个小眯眼道,「您可不知道,今日比昨日危险多了,幸亏有郎侍
卫在。」
大胡子点了点头,给赵玉做了个眼色,两个人是多年的兄弟,赵玉立马领会
了他的意思,让小眯眼守在门外,棺材脸是自小跟在身边的亲卫,大胡子也认识,
就让他跟著一起进了屋。
到了里面大胡子就道,「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为什么跟著到这里来了?」
赵玉一愣,没想到大胡子竟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就道,「自然是跟著剿灭
匪徒了。」
「就你?我看若不是舅舅拉著,你都能上山做土匪。说实话……」
「好吧,」赵玉挠了挠头,道,「我听他们说山间多是清秀女子,所以才过
来的。」说道这里他激动道,「表哥你可不知道,我前些日子去山寨那边打探中
了蛇毒,有个漂亮的村姑给我吸毒治病,我打算娶她做妾了。」
「村姑?你可别胡闹,这里的女子都淳朴善良,别欺负人家,」大胡子道,
「亏你有这个闲心。」
赵玉听他这样说,脸上倒是正经起来,道,「我也不知道,就是从没有见到
过这样的女子,感觉东京那些大家闺秀都没劲透了,脸上那白粉一层一层的,看
著就倒胃口。」
大胡子道,「我怎么听说赵二公子在东京是出了名的红粉客。」
赵玉忙道,「那是他们胡说!」
大胡子按住赵玉道,「好好,我不管他们是否胡说,现在你们这里却是真有
些蹊跷。那个郎鹏怎么样?值得信任吗?」
赵玉听他这样一讲,用扇子敲著手心思索了一会儿,道,「我看可以,他父
亲是三朝大臣郎石琼,自小被送到山上学艺,才刚下来两年,是以你不认识。他
为人有点死心眼,但是武艺却是相当高强,我看与你不相上下吧。」
「这次剿山贼,是他带头吗?」
「别提了,这事说起来还很有些麻烦……」赵玉撇撇嘴,表情有些不屑。
「此话怎讲?」大胡子忙问。
68、回马枪
「郎鹏为人没得说,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本来这次来剿匪,只要他来也就
够了。谁知道那些御史、太傅都纷纷上奏,说郎鹏孔武有力、计谋不足,朝廷又
派了李贤林那个老狐狸来。谁知道他一到这里就说什么为了减少伤亡、让山贼尽
早投降一直围而不攻,我在山下呆了两天就觉得没意思,听人说起林家在这里有
府邸,就搬到这里面来了。没想到刚住几天就来了刺客,真烦人。」
大胡子听他这样一说,忙道,「李贤林?是太子太傅周伯璋门下的那个翰林
学士吗?」
赵玉道,「就是他,不过现在已经是御史大夫了,你说一个绣花枕头跟来做
什么,笑话!」
大胡子道,「那他来应该是周伯璋授意的。」
「周伯璋?他最近一两年都没怎么上朝啊。」赵玉道,「再说他来山沟这里
能做什么?」
大胡子道,「我得到的消息,应该是找个地方。」
「哦,什么地方?」赵玉听大胡子一说难得正色道。
「一个墓地、或者埋了什么东西的地方,就在黑龙山附近。」大胡子道。
「那,」赵玉想到这里忽然一拍桌子,「我说那李贤林怎么会跟我喝酒聊天,
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把我骗到林府来。」
「不止如此,还要把郎鹏和他手下的士兵都骗过来,这样的话才方便他们行
事。」
「老狐狸!临行前父亲让我多长个心眼我还觉得他想多了,原来这事情真没
那么简单。」赵玉气极反笑,道,「我倒要让他看看我赵玉怎么好好的配合他!」
大胡子见赵玉总算是正经一下,忍不住笑了,拍了拍他肩膀道,「有你这句
话就行了。接下来我们就杀他个回马枪,让那两只老狐狸吃不了兜著走。」
一个多时辰时候,长居望月轩的赵玉忽然突发奇想,传令下去,要让郎鹏带
上他手下的士兵一起,回到黑龙山躲躲刺客的风头。他身边的两个长随苦劝不成,
哭丧著脸又从林府找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连在林府给护院治病的江湖郎中
都带上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黑龙山去。
到兵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还没进门就见到一张黑脸的李贤林迎上来,道,
「我说世子爷,你怎么跑到前线来了,这里危险,赶紧回林府去吧。」
赵玉哭丧著脸道,「李兄可不知道,林府那边根本就不安全,我一连两日遇
到刺客,若不是有郎兄在,我早就被那刺客杀死了。」李贤林没想到他这么说,
干咳了一声道,「到了土匪窝前面不是更危险!」
赵玉又道,「咱们的人都在这我才安全,」说著又大声道,「从今开始军营
的人必须给我老老实实的把黑龙山围上,任何人如果有违郎侍郎的命令就以军法
处置。」说完看看郎鹏,道,「你说对不对郎兄弟!」
郎鹏自然称是,赵玉又道,「人都齐吗?有没有违抗军法,溜出去玩的?」
李贤林黑脸道,「自然没有。」赵玉看了看郎鹏,郎鹏当即宣布,「让营中
的所有士兵都出来,清点人数。」
就这样,山下开始热热闹闹的清点起士兵来。
下面闹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注意到刚才一起上来的郎中不见了。没过多久,
背著一大包袱干粮的大胡子出现在了山顶上。
一直埋伏在山顶的人们见大胡子来了一阵欢呼,他忙将干粮递给李大娘他们
分了,又叫来了大当家二当家,说起配合朝廷兵马围攻叛匪的事情,时间紧迫,
他要赶回下面去保护赵玉,只有一点时间拿著一块干粮边吃边跟香姐说了几句话。
香姐一直担心大胡子的安危,饭也吃不下,大胡子拍拍她脑袋笑道,「傻丫
头,这里面还真没有能伤你相公的人,你啊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的好消息。」
一顿饭吃的太快了,香姐看著大胡子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有些酸酸的,
这些日子大胡子一直忙著自己的事情,几乎没什么时间跟自己说话。
其实杏林村里面的男人也差不多,娘就跟她讲过,只有小夫妻们才多是蜜里
调油的分不开,不过时间长了男人就要做自己的事情了。虽然知道这事情再正常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怅然若失似的。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孙大嫂走到她身边,笑道,「香姐,你相公可真是个大英
雄。」
「嗯?」香姐刚刚想得出神,没有听到孙大嫂说什么,忙回过头看著她,孙
大嫂笑道,「你相公武艺这么好,心肠好,又这么疼你,能够嫁给他真是几辈子
修来的福分啊!」
「孙大嫂说笑了,」香姐腼腆的笑笑,道,「我倒是盼著他平安就好。」
「哎,谁说不是呢,」孙嫂站在香姐身边看著下面,「他可真是不放心你,
刚才跟大当家嘱咐了半天,我可全听见了呢。」
香姐听孙嫂这样一说不由得有些好奇,又有些脸红,道,「我好好的,他不
放心我做什么。」
孙大嫂笑道,「你这丫头,自然是这也担心那也担心了,好啦,你还是好好
的去屋里休息吧。」
香姐点了点头,这两天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会很容易累,知道自己现在也帮不
上什么,乖乖的按著大胡子说的,去了李大娘的屋子里休息。
李大娘吃过饭也已经回到了屋,边缝补衣裳边跟香姐说话,香姐才知道她是
一个寡妇,儿子原来是黑龙寨的土匪,后来得了痨病死了,她就留在山上烧火做
饭,山上的人对她都很好。
她对香姐说道,「这些孩子每一个都是我看著来的,都不容易,若是能够真
的不做土匪,像胡先生说的那样做些正经的买卖,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香姐见李大娘难得安详的脸,柔和的声音,不禁想到了现在的大胡子。想到
他为了青山镇不再有山贼,为了山贼们能过上正常的日子去奔波,自己刚才竟有
些那样女儿家的小心思,不由得有些脸红。
不过终究是敌不过浓厚的睡意,她躺著躺著就睡著了,直到夜幕降临才被一
阵地动山摇的声音震醒。
69、香姐失踪
香姐揉揉眼坐起身来,发现李大娘不在身边。她忙披上衣服下了床,刚穿上
鞋就听见大门!的一声响,把她吓了一跳。
「妹子在里面吗?」一个急切的声音大叫道。
「在,是周大哥吗?」香姐问道,这个声音很像大当家。
外面的人一听马上道,「妹子,赶紧出来,下面的人被围上来了,我带著你
先去地方躲一躲!」
香姐一听吓了一跳,忙穿好衣裳打开门,外面的月光照的天地一片清辉,能
够隐约看到周天霸的脸,他脸上带著急切却并不是很担心的样子。不过远处倒是
各种喧哗,还有人的惨叫声,周天霸忙道,「不用怕,是我们的人在往下扔东西,
胡兄弟他们知道从哪走,砸不到。」
香姐这才放下心来,道,「周大哥,我在这等著没事吧?」
周天霸道,「你在这我不放心,这样,二丫你过来,领著你香姐姐去会客厅,
椅子后面有个小屋,你知道吧?」
二丫是疯惯的野丫头,繈褓中就被山贼捡回来,这些年没少见过打家劫舍的
场面,所以倒是沈稳的很,她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抓住香姐道,「姐姐我们先过去,
等到胡姐夫来了再去把我们叫出来。」
香姐知道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对周天霸说了句「那你们完事小心。」就
跟著二丫一起往龙身处走。
议事大厅亮著两只火把,显得有些阴森,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看上去倒是很
有些沈稳大气的感觉。
二丫拉著香姐直直的往里走,到了大厅的座位前停下来,掀开虎皮垫子,在
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按了一下,只听得轰隆一声,椅子忽然往前移动起来,二丫
拉著香姐站在一边,道,「后面有一道门。」
果然椅子全部移开以后,议事大厅后面的墙壁露了出来,香姐借著灯光看,
才发现被虎皮和椅子挡住的部分是一副有些斑驳的壁画,壁画里面一个个飞天栩
栩如生,异常美丽动人。
打开的地方在壁画里就是一个洞府的门,敞开以后让人有一种可以走进仙境
的错觉。
香姐忍不住问道,「二丫,这是你们找人画的吗?」
二丫道,「原来就有的啊,这个大房子听说原来也是没有的,有一天不知哪
个山贼练箭时不小心砸开了机关,才露出这个屋子来,周大叔嫌画上的娘们不霸
气才把它挡住了,这个椅子上的机关,听说是我小时候在上面爬,不小心按开的。」
二丫拉著香姐道,「里面也大得很,前几日周大叔一直担心他们闯进来,就
带著山上的人躲在里面都躲得开呢。」
香姐一听这才放心,道,「那若是下面的人跑上来,他们也是能躲的吧。」
二丫道,「恩呢,周大叔说这地方就是上天给黑龙寨的庇佑,让我们好好做
山贼的。」香姐听她童言童语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现在也顾不得教导小孩子里,
二丫拿过一只火把,拉著香姐进了门里面。
不知她踩了个什么机关,身后的沈重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眼睛适应了以后,香姐不由得暗暗惊讶,怪不得二丫说全山寨的人都能躲进
来,这个山洞跟议事厅一样宽,可是长却要多了一倍的样子,很是宽敞。
借著灯光可以看到这里的墙壁打造的更加光滑,墙壁上画著一座座亭台楼阁,
祥云、仙鹤、小鹿、花草,还有一些相伴而行的仙人。
看著这好看的图画,香姐忍不住举著火把看过去,等到离得有些近了被二丫
一把抓住,道,「姐姐小心,离得近了这壁画会把人熏倒!」
「真的?」香姐吓得忙退后一步,道,「是不是有毒?」
「寨子里的人都这么说的,不过没听说过谁给毒死,」二丫道,「不过离得
近了就能闻到味,不信你试试。」
她接过香姐手里的火把往后退了一步,香姐往前走了走,用鼻子一嗅,确实
有些淡淡的味道,有点像是庙里香灰的味,但是还有些甜,她往后退了一步,生
怕自己被毒到。
因为山寨之前有人躲在里面,放了一些草编的垫子和席子,二丫拉著香姐找
地方坐下,道,「我们先等一会儿吧,估计今日要睡在这了。」香姐点点头,看
著二丫小小年纪便这样沈稳,十分敬佩她,问道,「你的父亲是黑龙寨的人吗?」
二丫道,「应该不是,周大叔说我是在山脚下捡的,捡到的时候衣服里什么
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哪家扔的。不过周大叔说我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裹著的小被
子是用丝绸做的。」
香姐没想到她竟然是给捡来的,一时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别难过,山寨
里的人都很好的。」
二丫奇怪的看著香姐道,「好好我怎么会难过,山寨里的叔叔伯伯还有大娘
大嫂都好的紧,周大叔说再过段时间就能带我一起去劫道了,我可开心了。」
香姐见她眼睛黑亮黑亮笑眯眯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酸,摸著她的头说道,
「其实还有比劫道更好玩的事情,等到我们出去你就知道了。」
二丫道,「还有比劫道好玩的事情吗?周大叔说劫道是天底下最好玩的事情,
他骗我啊!」香姐哭笑不得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著,外面还是没有什么声音,二丫毕竟年纪小,躺
在席子上睡著了。香姐却因为刚才睡了半天又担心外面的人没有什么睡衣。
她举起手里的火把,借著亮光向四处的墙壁上看,那些恢弘的宫殿和漂亮的
景物让她看得痴了,看著看著忽然发现,似乎每张壁画里面都是两个人,应该说
是一对夫妻。
他们时而靠在一起赏花,时而一个弹琴一个吹箫,很是恩爱。香姐举著火把
走在大厅中央一副一副的看过去,却忽然发现最后靠墙的地方只有一个人。
「怎么回事?」香姐四处看看,把火把别在了一把破椅子腿边,走上前去细
细的看著,那个背影应该是个男人,他的目光对著一个角落,好像在看著什么,
香姐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只听得轰隆一声,她眼前一晃,身子悬空落了下去…
…
70、山谷怪男
眼前一花,香姐甚至来不及看,地上忽然打开的那个洞已经合上了。
她的身子正在不停的下坠,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前是一片漆黑,恐惧让她
呼吸都停滞了一样,手脚胡乱的蹬著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撑的点,向下不断掉落
的过程中,她已经绝望起来,想到本来可以好好一起过日子的大胡子,想到含辛
茹苦把她养大的亲娘、想起二姐、赵奶奶,甚至家里的小黑和老母鸡,她不可抑
制的伤心起来,可是身边的风太大,甚至连眼泪都来不及流下来。眼前越来越明
亮,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已经扑腾一声掉落在一个又软又厚的东西上。
她躺在那东西上面大口大口的喘著气,闭上眼自己的感受了一下,好像除了
手脚发软并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多亏了下面的这个东西,不然她就死定了。
「你要在上面睡觉吗?」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说道。
香姐猛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完全陷在这个大软垫子上面了,她连滚带爬的
起来,才发现垫子有一人多高,垫子旁边站著一个身穿宽袍广袖的白发男人,他
长得很美很美,有些像是画上的那个男人。可是脸上却全是冰冷,他面无表情的
看著她,说道,「赶快下来,不要弄脏了我的垫子。」香姐听他一说脸顿时红了,
忙小心翼翼的下来。
那个人上下打量著香姐,道,「脏死了,跟我走。」
然后又喊了一声「无涯」,香姐还以为他跟自己说话,问道,「什么?」那
个人却理也没理她,旁边跳过来一个半人多高的猴子,猴子手里拿著一把笤帚,
打量了香姐一眼以后就跳了上去,左扫扫右扫扫,把香姐看得有些呆了,直到远
处那个人生气的干咳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忙跑了过去。
香姐掉落下来的这个地方还是个大岩洞,洞顶比上面的那个高了许多,也大
了许多,显得很空旷。岩洞的洞口挂著乳白色的岩石,有的石头尖上往下滴水,
在洞穴里形成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若是仔细看,这小溪里还有一些透明的小鱼。
小溪沿著一条小沟留向不远处的洞口,那个白发男人正在往那边走。
香姐跟上以后才发现那小溪从洞口边流向了前面的隧道里面,那个男人好像
背后长了眼似的,等她到了以后话也不说就继续往前走,香姐跟著他往前走,觉
得很是别扭,想了想道,「大叔,这里是哪啊?」
那人道,「山下。」
「哦,原来这就是山下,那您带我去哪啊?」香姐又问。
那人道,「山里。」
「那个,大叔,我能从这里出去吗?我相公在外面等著我呢。」香姐问道。
「这里出不去。」那人冷冷道,「进来就出不去了。」
「啊?出不去了?那我,那我怎么办?」香姐一听他这样说就忍不住抽泣起
来,前面的人走了几步见她没往前走,转过头见香姐站在那边哭呢,便冷冷道,
「你想哭死在这我也无所谓。」
香姐哪里会理他,干脆蹲在地上哭起来,那个人哼了一声,便不再理她继续
往前走,香姐在那却想著若是出不去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样想著更是伤心,哭的
那叫一个伤心,哭来哭去头都晕了,又坐到了地上。
哭了有小半个时辰吧,忽然听到一声冰凉又无奈的叹息,「女人真麻烦。」
香姐抬起头,原来那个白发的冷脸男人又回来了,他喊道,「无涯」。香姐
这回知道他是在叫那只猴子,也不理他,过一会儿只听见走路的声音,那个猴子
从洞里走出来,看了看那个男人,又看了坐在地上的香姐,走过去伸出毛绒绒的
手拉住了香姐的手,小声的叫了一声。
香姐抬起红红的眼睛看著这个猴子,它又叫了一声,两只爪子握住香姐的手,
往上拉了拉,原来是要让香姐站起来。
香姐从来没有碰过猴子,被它这样一拉不由得有些惊讶,哭声也止住了。那
猴子不遗余力的继续拉著她,边拉他边转头看那个白发的男人,香姐眯起哭肿的
眼睛看著那个的男子,他又道,「与其哭死在这,不如想想怎么出去。」
「你不是说不能出去吗?」香姐抽搭道。
「我说什么你都信?」那个人说罢也不理香姐,径自往前走,香姐听他这样
一说心里忽然一动,也是,即便是他真出不去也不代表自己出不去啊,再说了,
若是换了今天是大胡子掉下来,他不管怎么样都会想办法出去找自己的,她怎么
能只会哭什么都不做呢?
想到这里她擦了擦脸,站了起来,一只手拉著那只猴子跟著那个男人往前走。
这条隧道好像很长,因为小溪的原因很湿润,不知为什么,这里没有火把光
线却能模糊的看到前面,那个男人因为穿著一身白袍,走在前面很是打眼。两个
人一只猴走了大概有两盏茶的时间终於看到了隧道的尽头。
香姐走出洞口,看著面前的景色不由得有些痴了。
这是一个很宽敞的山谷样的地方,很温暖,至少比外面温暖,现在正是晚上,
月亮的清辉从山顶处洒下来,映照著洞中的湖泊中,两个月亮的映照下,这个地
方有如仙境。
湖边有树、有花草,甚至还能听见鸟叫,一只小鹿鸣叫一声,偷偷从树丛中
探出了脑袋,看得香姐都奇了。
香姐跟著前面的男子绕过湖边的石子路往前走,绕过树丛,赫然见到前面一
栋漂亮的房子。这个房子好像是用洞里那种白色的石头做得,通体是白色带著淡
淡的红色花纹,若是白天看上去肯定更漂亮。
那个人推开房门,道,「你找地方睡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香姐毕竟是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生怕他离开这里留自己
一个人。
那个人道,「我去睡觉。」说罢就径自绕过屋子向左边的路走去,香姐好奇
他说的地方在哪里就跟著他往前走,最后发现他竟然走进一个高高的土堆旁边的
小竹屋里。
71、山谷桃源
香姐不禁有些奇了,大声道,「大叔,那边不是有房子么,你怎么在这里睡?」
那人没有回答她,香姐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可还是有些好奇,走进那个高
高的土堆旁边,发现在土堆靠著竹屋的那一面竟然有一个石碑,石碑上写著,
「爱妻燕飞之墓」,墓边上还放著一把漂亮的花,一看就是进来的路边上那种又
大又香的花,花的旁边是一只竹椅子,看上去已经很破旧了,似乎用了很久。
「那是我妻子。」冷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香姐吓了一跳,转过身就见
那个男的站在自己身后,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故意跟来看的。」
「嗯。」那个人哼了一声,转身走到那个摇椅上坐下、靠好,空旷的天地中
响起了有规律的「吱呀吱呀」声,是摇椅的声音。香姐甚至有些担心这个椅子会
不会被他压坏了。
刚才一直没跟过来的无涯手里捧著一张毯子走过来,像个尽职的仆人那样蹦
著高帮男人搭在腿上。
男人没有睁开眼,伸手摸著无涯的脑袋,无涯好像很享受似的,蹭著他的腿。
香姐看著面前的一坟一人一猴,心里不知怎么的,竟卷起了浓浓的哀伤,泪水也
就不知不觉的涌上了眼眶。
「你哭什么?」男人撩起好看的眼帘,好奇的看著香姐。
香姐摇摇头,道,「只是觉得,你自己在这里太可怜了。」
「哦?」那个人嘴角微翘,脸上却头一次显现出一种落寞,道,「你去休息
吧,明日起来给我做饭。」
香姐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去睡了。」
说完就逃一般的离开了那个地方。是的,逃跑。香姐人生中从没有那样的感
觉,原来她的生活总是很单纯很快乐,从没想过如果一个人寂寞的度过余生会是
什么情形。
白色的屋子一共有五间房,房间里点著漂亮的灯笼,白色绘著花朵的宫纱隔
著黄色的蜡烛光芒很是漂亮。香姐先是朝著比较温暖的左边走去,推开门以后发
现第一间屋子里三面墙边都著一排排高大的柜子,柜子里放著一只只瓷瓶,瓷瓶
里不知放著什么东西。再往前走,屋子中间竟然是温泉,难怪这里面这么暖和,
原来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香姐见这里睡不了,又转身朝著右边走去。右边的第一间是书房,书桌上放
著各式的笔墨纸砚和书本,天太黑了,香姐没有仔细看,继续往前走。最右边的
房是卧室,进门就看见一张漂亮的大床。床上是柔软丝滑的被子,看著干净的被
子,又看著脏乎乎的自己,香姐有点想去那个温泉里洗澡了,可也是想想而已。
她走的离床远一些,拍打著自己身上的尘土,感觉已经很干净了才脱掉鞋子上了
床。
这个床跟自家的土炕很不同,是用木头做得,上面雕著漂亮的花,床甲上垂
下半透明的纱幔,散发著淡淡的花香味。
香姐躺在这个床上,脑子里乱的很,一时想著曾经住在这里的那些人,一时
想著山外面的大胡子和山贼们。不过她今日又哭又吓的,确实有些累了,很快便
沈沈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一个毛绒绒的爪子摇醒的。香姐睁开眼看到无涯,才想
到自己现在正在一个奇怪的山洞里,而且答应给一个怪人做饭。
她起身以后收拾了一下床,无涯似乎不太满意,等她下去以后又收拾了一番,
才跳下来,带著她去了外面。
这个时间外面的日光已经亮了,香姐才发现这个地方四面都被大山围著,只
有头顶上的一片地方能够看到外面。不过这个山谷里却十分美,花草树木、亭台
楼榭、小溪湖泊还有各种漂亮的小动物,欢叫的小鸟都是外面看不到的美景。
香姐忽然觉得,这里面跟那些壁画真的很像。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难过,难
怪最后一幅画里只剩了一个人,原来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无涯是一个十分尽忠职守的猴子,它见香姐只顾左右看,便拉过她的手向白
色屋子的右边走去,原来那边还有一排房子,房前竟然还有一排树,现在这个时
节其中一株桃树上竟然结了粉色的桃子,另外一株树上绿色的苹果也有拳头那么
大了,让香姐不由得大为惊奇。
无涯拉著香姐超树后一间屋子走去,香姐走进一看,原来这就是厨房。
不过厨房里既没有柴禾又没有白面大米,只有几个红薯、一小盆不知什么的
植物的红色小果子。
「这可要怎么吃啊?」香姐看著无涯,无涯眨著亮晶晶的眼珠看著香姐,好
像在说,我也不知道。香姐很无奈的道,「出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走出房间以后,香姐左右打量著这个地方,最后目光落在了前面不远处的粼
粼波光上,对,捉鱼!
香姐曾经可是跟著大胡子捉过不少次鱼呢,虽然是冬天吧,不过用木棍打鱼
她还是会的。
想到这里她便四处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木头,终於在角落里找到一只长竹竿,
虽然不是大木头,勉强也能用了。
扛著竹竿走到湖边,香姐惊喜的发现,这个湖很清澈,鱼又大又多。她兴高
采烈的像大胡子的教的那样慢慢的举起竹竿,可是一竹竿下去,下面的鱼早就没
影了,而且还溅了她和无涯一身水。
香姐无奈的看看无涯,用袖子擦了擦脸,继续挥舞竹竿。一盏茶之后……
「你在做什么?」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已经差不多湿透的香姐无奈的看了看
白发男人,道,「大叔,我在打渔。」
「哦,我以为你在玩水。」那男人打量了一下香姐,香姐忙扔了竹竿紧了紧
衣裳,那人道,「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真脏。」
说罢又喊道,「无涯。」无涯立刻尽职尽责的拉上香姐往回走,香姐边走边
回头,道,「那鱼怎么办啊?」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她,反倒是好奇的看著竹竿。香姐心里哼了一声,不过也
不敢说什么,只能乖乖的跟著无涯去了屋子里。
72、墓中一日
温泉洗起澡来要比大木盆舒服好多,要不是顾及那个白发怪人还在外面,香
姐都舍不得出来了。
不过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擦洗干净,不知是不是白发人的授意,无涯给香姐
抱来了一件白色的长裙,这裙子看上去轻飘飘的,可实际上有四五层那么厚,一
层层的穿上别别扭扭的,不仅容易脏、而且看著根本就没办法好好做饭。香姐跟
无涯比划了半天,试图想跟它说这件衣裳不行,可惜它完全听不懂,最后她也只
好穿著这件衣服出去。
等走到池塘边她吓了一跳,好家夥,河边上放著一座小山那么高的大鱼,各
个往上扑腾,想跳回池塘逃出生天,不过那白发怪人似乎并不以为意。他文雅的
站在池塘边,左手背在腰后,要不是右手拿著那根竹竿吧唧吧唧的往水里挑,香
姐还以为他在沈思。
不过他的技术真是比大胡子也不差,每次竹竿在水里微微一挑就有一条大鱼
飞出来,可是这鱼未免太多了吧,估计两个人一个月都吃不完。
「大叔,不用了,够了!」香姐连忙要拦住她,谁知一不小心踩到了裙子边,
差点摔个大跟头。站稳了以后她摸著自己乱跳的胸口,看了看这件及脚跟的白裙
子,道,「这裙子穿上怎么干活啊?」
那个白发男人听她这样一讲挑眉看过来──刚才即使香姐要摔倒他都舍得没
转过头看一眼──皱眉道,「可惜。」
香姐说道,「就是嘛,这么好的布料,可以做好几身衣裳啦。」
白发男人扔下手里的竹管,道,「这么好的衣裳,可惜被个傻妞穿了。」说
吧就背著手施施然的离开,边走边说,「快去做饭,我饿了。」
香姐看著河边那些乱蹦的大鱼忍不住转头对那人挥了挥拳头,谁知刚抬起拳
头那人就转过头,把香姐吓了一大跳,忙缩起脖子转过身去捡鱼了。那人嘴角却
忍不住翘了翘,转身去了白色的屋子里。
虽然一副没有开过火的样子,但是厨房的调料还算齐全,香姐甚至看到了大
胡子曾经在烤鱼的时候拿出来的那些番邦调料,她想也正好,今天就烤鱼吃好了。
找了两条肉嫩个大的草鱼,去鳞收拾干净以后,将鱼背斜划几道,再将盐巴
和胡粉涂在鱼身上,用一只结实的木棍插过去,然后又拎著裙子跑到小树林里捡
了很多柴禾──因为衣服的原因,弯下腰已经十分困难,所以无涯体贴的帮著她
柴禾。这林子里的柴禾很多,看上去好像常年没人用,随便就捡够了。
捡柴火的过程中,香姐又发现这里竟然还有野生的青蒜、芜荽、山药,一大
片一大片的,长势很好,能吃上一段时间了。
香姐从厨房里找了打火石点著干树叶,把细柴禾、粗柴禾一点点加上,然后
把烤鱼放在自己搭的那个歪歪扭扭的架子上,等做完了以后简直要累死了。
香姐生怕把裙子弄脏了,找了两片大叶子坐在上面,然后就学著大胡子的样
子,小心翼翼的边转边撒上一些辣椒末和林子里采的青蒜、芜荽末,没一会儿香
喷喷的味道就传了出来。
香姐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块尝了尝,味道虽然不如大胡子做的,可是还算不错
了。
她把这个烤熟的鱼放在盘子里,又把另外一只插上继续烤,听到「一会儿再
烤一只」这句话时,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芜荽全都撒上去,回过头一看,白发男手
里脚底下一片鱼骨头,盘子里除了鱼头什么都不剩了,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
来的,简直跟鬼一样啊。
香姐腹诽了一下,当然还要乖乖的帮他烤。不过算他有良心,新烤好的这只
让香姐自己吃了,然后等烤第三只的时候他就盘腿坐在了一边,一会儿说,「少
放胡粉」「多放芜荽」「再撒点青蒜」……之类的,一顿烤下来让香姐手忙脚乱
的。
等东西都做好了以后,两个人干脆围著火堆慢慢吃起来。香姐吃著吃著就想
起了大胡子,已经过了一日,不知他昨日做的是否顺利,是否因为自己的事情著
急,有没有想到办法找过来,想著想著就觉得喉咙发紧,连刚刚觉得美味的鱼也
吃不下了。
「怎么?」身边认真吃鱼的人说道,「吃不了了吗?我可以帮你。」
「我才不给你吃。」香姐说著咬了一大口鱼肉,眼泪却滴到了手背上,原来
觉得那么好吃的东西现在都觉得如同嚼蜡一样,若是能够出去,她宁愿一辈子都
不吃烤鱼了。
「为什么哭?」白发男优雅的擦了擦嘴角,道,「刚才不还是好好的。」
「我想我相公了。」香姐道,「一会儿吃完了我就不陪你了,我看著山势不
是很陡,一会儿看能不能爬出去。」
「不行的,这里爬出去不是你们那。」那人说道,「不信你可以试试看,迷
路了我可不会找你。」
「这里出去不是黑龙山吗?离得很近啊?」香姐惊讶道。
「我之前出去过,四面都是山,但是没有黑龙山,回不去了。」他说完叹息
的摇摇头,道,「我宁愿是骗你。」
「那怎么办?从掉下来那里上去不行吗?」香姐问道。
「不行,洞很深,墙壁是垂直的,很难爬。爬上去若是没有人接应,也出不
去。呵呵,你不知道吗?这里就是个墓地,进来的人就没办法出去。」
「墓地?」香姐忍不住环视四周,这里风景那么好,到处都是活生生的动物,
哪有一点墓地的样子。
那人见香姐没听懂他的意思,又想著自己跟一个村姑讲这些,忍不住摇摇头,
道,「你做的饭很好,记得做中午饭,」又打量了她一下,道,「就算是买这件
衣裳的钱了。」若是换了原来,香姐听到随便做顿饭就能换这么好的衣裳肯定很
开心,可是现在她满脑子都想著怎么离开这里,连那个人走了都不知道。
香姐是个实心眼的人,虽然刚才白发人已经说过不能出去,可她还是决定四
处看看……
73、先惊后喜
打定主意以后,香姐收拾好了东西,看看身上的衣裳,虽然漂亮可是并不适
合自己,她决定还是换上自己那身衣服。穿好以后不觉感慨,还是自己的衣裳比
较舒服啊。
毕竟是住在白发男的家里,还是跟他说一声再走的好,可是香姐找来找去都
找不到他,竟然连无涯都不在,就这么大的地方,难不成在茅房?
想到这里香姐自己先打了个哆嗦,心里惦记著找出口的事情,先奔著早上拾
柴禾时看到的一个比较缓的山坡走去。
那个山坡的样子有点像是从杏林村到自家后山的那条路,虽然更陡一些更远
一些,可对她这自小在山里长大的丫头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香姐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开始了爬山。跟山谷里的春意盎然不同,外面的
这个山坡上几乎算得上是寸草不生,山上基本没有土,全都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
的山石,刚开始不太陡的时候还能走得快些,后来就需要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香姐爬了有半个多时辰才爬了一半,上面的气温已经明显比下面低了,石头
摸起来有些凉,跟她进来时黑龙寨的温度差不多,香姐甚至琢磨著,白发男人是
不是故意骗自己说外面不是黑龙寨的?想到这里时香姐回头看了看下面,竟然奇
怪的发现山下的那个仙境般的地方从上面看根本就看不见,不只是山势的原因还
是离得远,下面怎么看都是灰突突的一片,她不禁想起白发男人说进了这里根本
就出不去了,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是咬牙转过身,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石头上很难著力,越往上需要的时间越长,有几次甚至差点滑下去,不过好
在有惊无险。可是当香姐小心翼翼的爬到洞口向外看的时候,惊讶的一句话也说
不出来,她瘫坐在地上。
这里确实不会是黑龙寨,这个高高的山顶之外还套著一层更高的山,不是一
面,而是一圈。外面的天空被山尖围成一个圆,在这座山与更大的山之间的路陡
峭无比,除非有飞鸟,否则根本就无法越过。香姐擦了擦脸上的汗,绝望的哭了
起来。
天色已经有些发黑了,山顶上很冷,刚刚爬了那么久不觉得,只坐了一会儿
就觉得衣裳有些薄。香姐知道,如果不能趁著天黑前下到平缓点的地方,今晚上
不是冻死就是摔死。
她不能死,她还要活著出去找大胡子,找娘和二姐她们呢。
想到这香姐又重新鼓足勇气,后退著往下走。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在这样陡峭又没有泥土的地方。香姐连退带滑
的走了半天,感觉整个人都要散了架子似的,可是抬起头来,才刚走了一小段路,
还差的远。山中的日头本来就下去的快,更不要提这样被大山环绕的地方,天越
来越黑,力气越来越小,香姐扶著腰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忽然觉得,自己好
像真的下不去了。
再过一会儿就完全看不见路了,她又冷又饿又累,撑不了多久的。若是出去
以后仍是没办法回家,死在这里是不是魂魄就能回去?想到这里她猛地打了个激
灵,不行啊,如果她连下去的勇气都没有,魂魄见到大胡子都没脸跟他说话吧。
借著天边的最后一丝亮光,香姐又开始了下去的路,边走就边想著原先跟大
胡子一起去青山镇赶集的事情,山路渐渐的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一步走一步滑
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喊「香姐,你在哪?」
香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声音好像随著风从下面飘飘悠悠的上来,
好像是真的,又好像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她用尽所有力气喊了一声,「相公」,这声音在山谷间回荡著,可是并没有
人回答,可是当她又有些绝望的时候,下面又传来了他的声音,「香姐,你别动,
我很快就上去。」
「嗯。」香姐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喊道,「相公,我在这。」
「我知道,乖,不要动。」大胡子的声音越来越近,这声音慢慢的不再飘忽,
越来越近。终于,在满天星斗的漆黑夜空下,香姐被紧紧的搂在了熟悉的怀抱里。
「相公,真的是你啊?」香姐一遍一遍的擦著自己眼睛里的泪水,抬起头想
借著仅有一丝光亮看著对面温暖又高大的男人,简直以为自己的在做梦。
「傻丫头,是我,我来接你回家了。」大胡子伸手脱下身上的衣服裹住了香
姐,说道,「等急了吧?」
香姐摇摇头,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著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滚
了下来。
「你是我媳妇,不管到哪,我都会找到你的。」大胡子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
手心里,道,「都冻成这样了,再耽搁下去可别感了风寒。来,我拉著你下去。」
「嗯。」香姐乖乖的握住大胡子的手,跟著他小心翼翼的从山间缓缓往下走,
等到山势舒缓一些,大胡子干脆背著她往下走。
到了山下以后,香姐远远就看见山下那个白色绣著红布的灯笼,指著下面道,
「下面是那个白发大叔吧?昨日就是他收留我的,今日早上我还给他烤了鱼,不
过没你烤的好吃。」
「那明日早上我给你烤,想吃多少就烤多少,怎么样?」大胡子笑道。
「嗯,那我要多吃点,都快饿死了。咦?」香姐忽然指著前面说道……
74、传说中的万广王
「咦,是无涯?我还以为是白衣大叔在等我们呢!」香姐说道。无涯听到自
己的名字,还以为香姐在叫自己,拎著灯笼就就往这边走。香姐从大胡子背上下
来,跟著他一起迎了上去。
无涯似乎是得到了白衣男的吩咐,拒绝把灯笼交给大胡子,一只手费劲的拎
著,一只手习惯性的抓住了香姐的手。香姐心里顿时有些感动,无涯其实也挺有
人情味的。
「刚才是他在这里,后来离开了。」大胡子道,知怎么的,香姐竟有些不舍起来。不过说起来,她还是比
较怕汴梁这个地方,都说丑媳妇怕见公婆,说的就是这个理。
天公仿佛知道她的心思,第二日起就阴沈起来,船夫在壹个名叫七星镇的地
方舶了船,大胡子和香姐如愿的去了客栈里。
七星镇是壹个小镇子,自然没有什么那么好的客房,不过也许是离著汴梁近
点,小二热切的态度叫人很是舒服。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小镇的客栈里竟然有
两处温泉,盖在壹处独立院落的亭子里,男池女池壹墙隔开,花上400文铜钱
就能舒舒服服的泡上半日。
此处的人早已不以爲意,来往的客商确实乐此不疲,但多数是男客,女客那
里倒没几个。看著香姐跃跃欲试的样子,大胡子扔下了壹两银子,将女池包了下
来,跟著她壹起泡了壹个多时辰,天竟然浙浙沥沥的下起雨来。
两个人慌忙的收拾东西回到了屋里,换好衣服以后,推开客栈的窗子看外面
的雨。
在客栈中住了壹日之后,两个人又踏上了去汴梁的路程,接下来的日子顺风
顺水,他们不过两日就已经到了。
抵达繁华的繁河岸边时,早已有人远远的迎上来,原来赵玉已经将他回程事
情告诉了胡家,这些人早早的在河边等了好几天,又在驿站派了许多人,生怕接
不到他。
大胡子扶著下船以后,不远处就有壹个男人喊了壹声「大少爷」然后以迅雷
不及掩耳之势狂奔过来抱住了大胡子的大腿,哭道,「少爷您可回来了呜呜呜,
您怎么这么狠心啊呜呜呜……」
把香姐吓了壹大跳。
大胡子哭笑不得,拍了拍那个人肩膀道,「扶墨都已经这么大了,快起来。」
那男人这才擦著眼泪抽抽搭搭的站起来,壹看大胡子身边那个女娃眨巴著黑
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壹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问道,「少爷,这位是?」
大胡子道,「这是我的夫人。」
「哎呀,是少奶奶,小的眼拙,您海涵啊!」那人立马又作揖道。
「没事,你起来吧。」香姐笑眯眯的冲著他点头。
「少爷,少爷来了啊!」壹个年迈的声音伴著呼赤呼赤的喘息声从远到近,
香姐擡头壹看,壹个身穿茶褐色罗衫,头发花白的老人迎面走了过来,「老管家,
您怎么也来了,快别跑了。」
大胡子连忙迎上去,香姐也跟著过去,再看那个管家已经是老泪纵横,这次
连大胡子眼圈都红了。
「少爷,您啊气性就是太大,怎么这壹走就是这些年,我这把老骨头还以爲
见不到您了。」那老人拉著大胡子上上下下的边看边说,身边那个叫做扶墨的人
忙道,「管家,咱们赶紧回去吧,老爷恐怕已经等急了。」
「好好好,来,那边是轿子。」
94、胡府大宅
等颤巍巍的老管家和扶墨将两个人一匹马带到码头边的那辆马车旁时,香姐
禁不住惊讶起来,大胡子家的马车真漂亮。上好的硬木材打磨的光滑圆润,四周
镂刻成漂亮的图样,连帐子都用华贵又厚实的布做成的,比林小姐家的不知又要
好了多少倍。
原来遥远的高门大户胡家因为这辆马车变得真实起来,香姐不安的拉住了大
胡子的手,却被他安抚的拍了拍手背,说道,「你要不喜欢,我们可以骑著枣红
马回去。」
「少爷少奶奶赎罪。」扶墨忙道,「若是少奶奶不喜欢,小的命人再去换一
辆来。」
「没有,没有,我就是……」香姐有些尴尬的看著大胡子,大胡子无奈的看
著扶墨道,「就你机灵,赶紧把我们的东西搬上去吧,那匹马叫人牵到家里,好
好喂著。」
「是,那少爷少奶奶,现在上车吗?」扶墨忙问道,大胡子作势一脚踢过去,
他忙笑嘻嘻的躲了。
等到了车上以后,香姐又被里面宽敞舒适的各式垫子还有装满了各种零嘴的
暗格给惊住了,更不要提里面竟然还有热茶。
马车平稳的向前走著,大胡子给香姐拿出各种吃食的时候,都先闻过,用随
身的银针检查过才给她,这又让香姐惊讶了一番,大胡子把一个小小的银针包给
香姐,道,「扶墨是我从大漠上救回来的孤儿,对我一直是死心塌地的。若是在
家里我不在的时候,只有他给你的东西可以不用检查。否则不管是谁给的都不要
吃,若是非吃不可就先用银针验一下。」因为他的话很郑重,香姐觉得有些吓人。
「自己家吃东西还要验毒吗?」香姐惊道。
「自古医毒不分家,我家的人就连三岁的娃娃都懂一些,难免人多手杂。我
不放心你。」大胡子摇头道,「我小的时候师姑为了考验我,还经常在我身边下
毒,若是解不了就要去求她,那样又要被她数落一顿。我解读的功夫有大半都是
那时候学的。」
香姐听得目瞪口呆,原来世上还有这样教人医术的,大胡子小时候可真不容
易。
大胡子见她有些紧张,又道,「你也别太害怕了,一切有我呢。」香姐这才
微微放下心来,大胡子又从包袱里取出各种解毒丸、清心丹一堆,把香姐无奈的
……这哪里是回家啊,分明就是上战场。不由得也打足了精神,迎接胡府的洪水
猛兽。
汴梁的热闹繁忙自是其他地方不能比拟的,马车慢慢的驶近主道以后,各种
各样的人声让香姐很是好奇,偷偷的打开窗边的小帘子向外看,街道边那一排全
都是各种店面,打理的既整齐又漂亮。
「喜欢吗?改日无事我带你来这边转转,那边的那个迎宾楼里东西很好吃,
我小时候最喜欢他家的佛跳墙,隔三差五的翻墙出来吃;张记炒货还在呢?他家
的瓜子是全汴梁最好吃的,师姑原先总打发我过来给她买……」
大胡子一路走一路给香姐说著,那个离香姐很远很远的,原来做著小少爷、
调皮捣蛋的大胡子忽然变得真实起来,香姐听著他说都不由得摇头,「你小时候
可真皮,怪不得公公要揍你。」
「是啊,我娘多疼我啊,有的时候也气的直说,再敢折腾就让你爹家法伺候
了。」大胡子学的绘声绘色,香姐忍不住笑出来。
马车走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两边就变得安静起来。从一个宽阔的路口向左
拐之后,四周的店面渐渐少了,越来越多高门大户鳞次栉比的坐落在街道旁,胡
家就在这条街的最深处,两个人下了马车以后,早已经有轿子和精壮的马匹等在
门口。香姐上了一顶绿昵小轿,大胡子直接上了马跟在轿子边走著,香姐还打著
轿帘子跟他说话。
「父亲在哪?」大胡子问扶墨道。
「老爷在书房呢。」扶墨道,「二夫人怎么拦也拦不住。」
「这不是胡闹吗?扶墨,你带少奶奶去我屋子里休息,」大胡子对香姐道,
「一会儿到了咱们的屋子你只管好好休息,拜见父亲的事情不著急。」
「嗯,那你别跟公公生气,年纪大的人生气伤身。」香姐嘱咐道,大胡子点
了点头,说道,「放心,我省得。」
扶墨连忙上前跟轿夫嘱咐了一番,带著香姐从正房右侧的角门去了内院,大
胡子则从左侧的角门去了外院的书房。
扶墨是个很开朗健谈的人,生怕香姐没在大胡子身边觉得无趣,一路上介绍
著两边的院子、还有各式亭台楼阁花草树木,胡家的院子实在太大了,简直堪比
整个杏林村。
到了大胡子的住处以后,扶墨小心的扶著香姐下了轿,又有两个十三四岁的
小丫鬟迎上来,对香姐问了好。
扶墨道,「老管家知道少爷回来,暂且安排了两个丫鬟过来伺候少奶奶,赶
紧跟少奶奶问声好。」
「奴婢春意、夏清参见少奶奶。」两个小丫鬟恭敬的道。
「你们快起来吧。」香姐忙拉著两个小姑娘起了身,那个脸蛋圆圆满脸笑意、
名叫春意的小丫头又说道,「奴婢们的名字是刚到府的时候管事给取得,请少奶
奶赐名。」
「赐名?不用了吧,我觉得你们的名字很好听啊。」香姐说完之后,扶墨也
道,「少奶奶一路舟车劳顿,你们先带著她去休息吧。」
身材略高,面貌清秀的小丫鬟夏清忙过来扶著香姐,香姐忙道,「不用扶了,
我自己走的了的。」两个小丫鬟才告了声饶,一路带著香姐到了屋子里面。
大胡子的院子共有前后两进,每进有四间房,分别是,进门的客厅、一间很
宽敞的卧房和两侧的耳房,收拾得很整洁。
香姐进屋以后被两个小丫头伺候著泡澡、梳头,换上了一身柔软的白色中衣,
就回到卧室睡了。不知是因为这一路实在是太折腾了还是因为大胡子的床榻收拾
的又软又香,香姐躺在床上,一开始还惦记著大胡子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过了
一小会儿就睡著了。
95、美味大餐
是被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吵醒的,香姐揉著眼睛坐起来,身边的人也起了身,
道,「睡够了吗?」
香姐一看是大胡子,道,「相公,我饿了。」
大胡子忍不住微微笑了,道,「那就让他们开饭吧。」
「在哪吃啊?这里吗?」香姐问道,「不用跟公公他们一起吃吗?」
「父亲身体不好,吃的药膳,吩咐咱们在自己这里吃了。今日先好好休整一
番,待到明日再去给父亲敬茶。」大胡子说著给香姐拿过一份鹅黄色的衣服,道,
「这是师姑的,你先穿著,明天交裁缝来给你裁两件。」
「不用啦,不是路上买了新衣服了吗?」香姐下床边穿衣服道,「反正穿著
这样好的衣裳没办法下地干活,有一身逢年过节穿著就不错啦。」
「我家香姐可真会过日子。」大胡子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不过姑姑的衣
裳已经放旧了,若是外人看到,还以为我故意不给你做衣服呢,可不是要背地骂
我了?」
「啊,是吗,还有人说这个吗?」香姐眨巴著眼睛无奈道,「那为了相公我
就做两身新衣服好了。」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鬼精灵了。」大胡子笑道,「饭菜要现炒,不过汤
是早就煲好了,正在锅里热著呢,我让她们端过来,咱们一起先喝点?」
「嗯,我肚子饿得直叫。」香姐吐了吐舌头道。
「你一睡就睡了两个时辰,再不醒来咱们就只好吃夜宵了。」大胡子无奈道,
「你若是再不醒我就要替你把脉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床上就睡著了,还睡得特别香。」香姐边跟著大胡
子往偏厅走,边说道,「可能是因为你这床睡得舒服。」
「喜欢的话,咱们就带回杏林村去好了。」
「不用,咱家里的炕也舒服,就是路上睡得不舒服,唉,相公,我有点想家
了。」香姐道,「娘和二姐也不知道想我了不,就小黑一个看家,也不知道二姐
她们喂了没有,还有鸡和鸭子……对了,菜园里有好几架豆角都可以吃了,应该
给春霞送去点。」
「这些走的时候都交代好了,二姐那人做事仔细,你就放心吧。」大胡子笑
道,摆了摆手,让小丫鬟春意把煲好的汤放到桌上,白色的汤汁里浮著一片片切
成薄片的竹笋,还有火腿和香菇片,看上去十分美味。
春意边把汤给香姐布好边道,「少奶奶您瞧,这是少爷特地让厨房给您煲的
笋片火腿汤。这火腿呀是从金华那里运来的,很鲜美呢,您尝尝。」说罢又给大
胡子盛了一碗。
香姐听她说的那么好喝,忙用盛了一勺喝了,感叹道,「真的很好喝啊,相
公你也尝尝。」大胡子闻言也喝了一口,对春意道,「很不错,叫他们手脚麻利
点,把剩下的菜都上来吧。」
「是。」春意脆生生的答应了,打著帘子出去了,大胡子小声道,「这可是
我小时候最爱喝的汤,不过先喝一碗垫垫,今日我还叫厨子做了几个拿手菜,一
会儿给你尝尝,都是你爱吃的口味。」
香姐点了点头,道,「改明儿个我去跟厨子学一学,到家给你做,好不好?」
「嗯,也好,赵厨子可是我们胡家一宝,我记得小时候舅舅来我家吃饭,尝
到他做的菜还起过要把他骗走到赵家去的心思呢。」
「啊,真的吗?」香姐眨巴著眼睛道,「那怎么骗啊?」
大胡子道,「他呀就说给找厨子许配个漂亮的小媳妇,让他跟著去。」
「那赵厨子答应了吗?」香姐忙问。
「自然是没有,母亲当时就说,赵厨子的媳妇早就订了,是她身边的一个丫
鬟。」大胡子说道「啊?那母亲后来把丫鬟许给赵厨子了吗?」香姐问道。
「自然许了,那赵厨子早已经跟母亲秉了非那丫鬟不娶,娘不过是借著当时
说了一声,后来不到一年他们就成亲了,我走的时候孩子都生了俩了。」大胡子
笑道,「我尝著这味儿,敢情赵厨子这几年过得越发滋润了。」
「这还能尝出来?」香姐闻言喝了一口,琢磨了一下味道,又问,「怎么尝
啊?」
大胡子哈哈一笑,道,「这味道比原先更好了,可见他的心情不错,再者说,
这味里比原来多带了一丝清甜,我才胡乱那么一说的。」
「果然还是少爷懂得我老赵啊!」一个洪亮的嗓门从门外道,「厨子赵喜来
求见大少爷、少奶奶啦!」
「哈哈哈,说曹操曹操到,来,快进来!」大胡子忙道。
只见一个粗使丫鬟打开帘子以后,一个身又高又胖、满面红光的中年人笑咪
咪的捧著一只坛子走了进来,放在了桌子上,才对大胡子道,「少爷尝尝,这是
我做的佛跳墙。」
大胡子挑眉道,「怎么,你竟然偷到师了?」
「少爷您可不知道,我为了这道菜在那迎宾楼做了半年厨子,终於学会了。」
大胡子闻言便笑了起来,「哈哈哈,老赵你果然是不减当年,来来,一起吃!」
「少爷您且坐著,我老赵今日要好好露一手,让您尝尝我的手艺呢。」那赵
喜道,「我家里的知道您回来了,不定多高兴呢,回头让她带著我家丫头来拜见
您。」
大胡子闻言点了点头,道,「那我今日就尝尝老赵的好手艺了。」
「赵大叔,那个笋片火腿汤是你做的吗?改明儿我要跟您学学做。」香姐道。
「少奶奶快别折杀小人了,您就叫我老赵好了。别人不敢说,您要是来学我
保证倾囊相授。」
「那敢情好啊,谢谢老赵啦!」香姐开心的说道。
赵喜说了两句就忙退到厨房去做饭了,随后丫鬟陆陆续续的端上来七八个菜,
各个都是色香味俱全,把香姐吃的肚子都鼓起来了,最后不由得感叹,「相公,
不然咱们带著老赵回杏林村好了。」把大胡子逗得直笑,「你这馋丫头,把老赵
带走了,爹他老人家估计也得跟著咱们走。」
96、媳妇敬茶
托老赵的福,夫妻两个双双吃多,正赶上这一夜月色正好,大胡子便拉著香
姐在后花园那一条小径上慢慢散步。
胡家本就是汴梁世家,又加上有过郡主这么个儿媳妇,在东京汴梁也算得上
是名门望族了。胡家的花园比香姐和大胡子在万广王墓地中看到的也小不了多少,
因为祖上生活在苏杭一带,所以花园多是雅致的亭台楼阁。
曲径通幽处,两个人携手慢慢走著,月色下各种的风景虽然看不太清,可是
沿路宜人的花香和飒飒的晚风倒是让人心头一振。
「相公,刚才那味道有点像咱们家院子里的野蔷薇,是不是?」香姐说道。
「嗯,那边应该是蔷薇,你若喜欢,我明日就让丫鬟采一瓶放在屋子里。」
大胡子道。
「不用,我还是来看吧,摘了过一两日就谢了,怪可惜的。这里的蔷薇和咱
们那的野蔷薇有什么不一样吗?」香姐疑惑道,「怎么名字不一样?」
「家里种的蔷薇其实就是野蔷薇,不过枝叶是按照人们的喜好修剪的,天长
日久就变成了人们喜欢的样子,跟原来不一样了。」说道这里的时候,大胡子忽
然想到,香姐也像是山中的野蔷薇一般,单纯又自然,至情至性毫无矫饰,这也
是他喜欢上她的地方。
又想到今日父亲说希望自己能和香姐回家居住,他那一个性子,竟然对素不
相识的儿媳妇都没有苛责,只希望他们今后留在家中,他说,「我老了,不知何
时会咽气,若是你不在家,我死后无颜面对你母亲。」大胡子坐在那个头发已经
花白的倔强老头对面,看著他一字一句写著自己的毕生遇到的疑难杂症及医病的
法子,心里竟涌起了一股酸楚之意。
自小学医,他清楚的知道父亲这病更多是心病,年少轻狂时就那样一走了之,
现在想想真是不孝。不过好在父亲的病症并没有像赵玉描述的那样吓人,十有八
九又是那小子捣的鬼,故意把自己骗来。不过这一次他做的也对,若是自己早些
回来,父亲也能开心些。
大胡子的沈默让香姐有些担心,睡觉的时候她抱著他,小声的问,「今日见
面的时候,父亲有没有骂你?」
「自然是骂了,我还以为他已经老得骂不动人了呢,见到我扯著嗓子骂了半
盏茶的时间,这才稍微的消了气。」大胡子苦笑道,「赵玉那小子,看我怎么收
拾他。」
「那是说,父亲身子没事啦?」香姐问道。
「是啊,看样子是没多大事,我听管家说前段时间是挺严重,不过现在又恢
复了。」大胡子道。
「那就好,相公……你有没有跟公公说我的事情啊?我也没有父母之命媒妁
之言,公公会不会嫌弃我啊?」香姐道。
「怎么会,他还说要把家传的玉佩给你,明日敬茶的时候还要赏你好东西呢。」
大胡子转过身搂著香姐道,「这一路辛苦你了,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呢。」
香姐第二天早上被叫醒的时候,天还没亮呢。后来才知道这是汴梁人的规矩,
早上都早早的起来收拾,光是那个头发就用了小半个时辰,做好了以后香姐看著
镜子里的人,都觉得不像自己了。等到丫鬟要往她脸上擦白粉的时候,香姐说什
么也不同意,大胡子也笑著挥手让丫鬟走了,自己倒是动手给她画了画眉,又用
指尖稍稍摸了一层红脂,原本清纯可人的小村姑立刻有了些大家闺秀的模样,大
胡子不禁赞道,「原来娘子稍稍一打扮就这么美。」把香姐臊的脸都红了,大胡
子又挪揄她「一张脸红的粉都不用擦。」
收拾好以后天已经蒙蒙亮了,据说若是有老太太、老老爷这样岁数大的人家,
这个时候儿媳妇们已经要去请安了。不过大胡子和香姐是要敬茶,所以香姐和大
胡子又等了一会儿,待到天亮以后才携手往胡老爷子所在的院落走去。
到了门前,恰巧见到一个妆容精致、身穿秋香色半臂松绿色交领襦裙、约摸
四十岁的妇人领著一个五六岁额头打著红点的漂亮小女娃往这边走,那人见了大
胡子微微颔首,道了一声「大少爷来了。」就施施然的走在了前面,既不亲热也
不讨好,跟香姐来到胡府以后看到的其他人大不相同,大胡子道,「她就是齐氏。」
原来这就是公公的那个填房、大胡子的继母。
两个人跟在了后面,香姐跟著大胡子进屋以后,第一眼看见前面八仙椅上走
著的那个老头子不禁咦了一声,眼睛眨巴眨巴看著大胡子,又转过头看著那老人
家。
「咳,你是香姐。」那老头问道。
「是,是儿媳妇。」香姐给这老人家这么一嗑反应过来,按著大胡子教的,
跟他一齐行了晚辈的礼,又捧上一盏茶,道,「公公请喝茶。」
又给坐在左边偏坐上的齐氏捧上了一杯,道,「婆婆请喝茶。」齐氏闻言愣
了一下,看著面前的胡文轩不禁有些怔忪,直到坐上的老爷子又咳嗽了一声,她
才接过茶道,「好,好。」
奉过茶以后,胡老爷子问香姐,「刚才怎么那么惊讶?」
香姐道,「公公,相公前些年一直留著胡子,那模样跟您一模一样,我看到
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请公公赎罪。」听到她这样说,胡老爷子倒是仰头笑起来,
这一笑跟大胡子也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似的。
胡老爷子和齐氏纷纷送了礼物,尤其是那块传家的玉佩,他说,「这个玉佩
是给胡家长子嫡孙正室的,你婆婆也带过这个玉佩,以后就交给你了,要好好留
著,传给后人。」香姐连忙称是。
香姐拢共得了两只玉镯子、一副玫瑰金珊瑚头面、一只翡翠簪子还有一条镶
了很多块绿色宝石的项链,可谓收货颇丰。她开始还推辞,被胡老爷子瞪了一眼
之后便乖乖的收著,最后胡老爷子又命人送上一只七寸长、四寸宽的红木盒子,
让她把东西放在这里,后来她才听春意说,光是这个盒子就价值不菲了,并郑重
嘱咐道,「少奶奶以后可别当柴禾烧啊!」
97、大胡子的春宫(慎)
胡老爷子见香姐虽然有些怯意却为人单纯,心里有些喜爱,便留了他们夫妻
俩在他这里吃饭。
席间他问起香姐家乡的事情,香姐便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吃什么、种什么、
怎样上山砍柴、怎样在林间采野果子吃。又说起大胡子刚刚到杏林村的时候,有
人说他吃人,小孩子见到他就哭,云云,那一形容可谓惟妙惟肖,把胡老爷子逗
得不成。
后来又说起自己是怎样嫁给大胡子的,胡老爷子听说是大胡子提亲,还颇为
恼怒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这臭小子连说都不说一声,岂不是委屈了香姐。」
香姐忙道,「公公,我可不委屈。相公他对我很好的,对我家也好,我娘逢
人就夸他呢。」胡老爷子神色这才好看些。
饭吃过以后,胡老爷子还是意犹未尽,就强拉著大胡子在屋里跟自己下棋,
又让下人在旁边摆了一桌应季水果和茶点,香姐在旁边边吃边跟老爷子说著山里
的事情,尤其把大胡子怎样冬天砸开池塘捉鱼,怎样上山打猎换钱过年,怎样买
下了后山的一片地,包下了杏子林,又一起酿杏子酒的事情说了,胡老爷子听得
津津有味,最后道,「原来山里的生活这样有滋有味,比在这四四方方的汴梁呆
著有意思的多。」
香姐道,「公公有时间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杏林村地方大著呢,我们买的
地方可以盖好极间新房。不过,比家里的是小多了。」
老爷子捋著胡子一笑,道,「屋厦千座,只住一床,你说对不对?」
香姐想了想也道,「有道理。」
大胡子在一旁听这一老一少聊天,倒也津津有味。
午饭的时候自然是一起吃的,那齐氏也一起用了饭,只是不知怎么的,自她
来了以后大家的话都少了些,待到回到两个人的房里,香姐还问道,「怎么继母
老是不高兴?」
大胡子道,「自打二弟去世以后,她就是这个样子了。二弟自小聪明,谁知
年纪轻轻就得了不治之症,她也不容易。」
「哎,真是可怜,不过我看她今日还带著一个小女孩,那是你的小妹妹?」
大胡子道,「听扶墨说她又生了一对龙凤胎,现在也有两儿一女,只是她心
里一直记著二弟的事情,日日不得开怀。」
香姐靠在大胡子胳膊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日的晚饭是一大家子一起吃的,香姐终於见全了胡家大房的人,齐氏生
的那三个孩子,大的那个儿子长得眉清目秀,眉目间很随她,小的那个虎头虎脑
的,长相跟大胡子有些相似,倒是那小女娃,靠近了一看更是玉雪可爱,十分讨
人喜欢。
只是那齐氏对这三个子女管教的十分严,小小年纪又是要坐姿好,又是要吃
饭不出声,搞得香姐都坐的笔直,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累。
回到屋子还偷偷跟大胡说,「这小孩子被继母管的真可怜,相公,你小时候
也是这样吗?」
「自然是这样了,都是这样管的,不过我可没他们那么听话。」大胡子笑著
说起自己的捣蛋事,真是一宿都说不完,把香姐笑的不行,直说,「那以后咱家
的娃娃不会像你这么捣蛋吧?」大胡子道,「我的孩子,自然是不用管的,就像
香姐一样,开开心心的长大就好。」
「嗯。」香姐笑著靠在大胡子怀里,扯著她的衣服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能有娃娃呢?我们都成亲多半年了,你说是不是我……」
「你啊,好得很,不用担心,你现在还小呢,娃娃该来的时候就来了,到时
候我怕你忙不过来呢!」大胡子说著就低头亲了她脖子,道,「说起来为夫也多
日不曾播种了,不如今天咱们就来试试你跟我说过的那个样子,嗯?」
香姐给他紧紧的搂在怀里,不由得脸颊燥热,道,「别,他们不是站在门外
吗?」
「傻丫头,她们哪有那么不识时务,早就走光了。」大胡子说著便一个翻身
压住了香姐,边解开她的中衣,边细细的吻起来。香姐很快就有了感觉,抱著他
的肩膀小声的哼哼,生怕外面有人听到了。殊不知这样的轻哼声别有一番撩人滋
味,大胡子一路沿著她的身子向下吻去,最后整个人伏在了她的双腿间,以舌尖
撩开小巧的花瓣舔弄过去。
「相公……」香姐手抓著枕头弓起身子,被大胡子双手捧住,以一个更加诱
人的姿态敞开,舌尖冲刺进紧致的小穴内,她便有些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
大胡子又以指尖拨弄起她的小珠来,两处的刺激交杂在一起,香姐很快就颤
抖的到达了极限。大胡子当即将自己的衣服脱光,跪在她身前,将高昂的肉棒戳
刺进了她的体内,两个同时发出了一声呻吟。
「小香姐,你可真热。」大胡子拉住她边戳刺边说著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两
个人相交之处,有粘滑的液体一滴滴的落到了精致的被子上,留下一片片湿润的
痕迹。
待到大胡子终於肯放开她时,外面已经敲起了二更天的梆子,整个床被弄的
凌乱不堪,香姐几乎想找个地方把自己扎进去。大胡子给她传好了中衣,道,
「让下人来收拾一下吧。」
香姐忙道,「不行,要么就这么睡吧?」大胡子看著一片片湿痕的床,最终
抱起她道,「那,咱们去耳房睡。」
第二日丫鬟们去耳房伺候的时候,香姐还有些心虚,可是看了他们脸上没有
任何其他的神色,不禁也放松下来,等后来大胡子又缠著她做的时候,她就期期
艾艾的说不想在床上。最高兴的当然是大胡子。
於是香姐终於知道原来在地下做的时候可以有那么多的姿势,大胡子不亦乐
於的带著她在椅子上,桌子上,墙边,甚至小几上试过各式各样羞人的动作,有
一日甚至翻出了一本叫做《春宫图》的旧书,带著她照上面奇怪的样子做,香姐
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脸热的很。
98、乔装少年
这一日晚上已经有些凉意,晚上两个人耳鬓厮磨之后稍稍沐浴,香姐本已经
被折腾的极为困倦,闭上眼就已经是要睡著的样子,大胡子却从一边拥住了她,
道,「明日我带你去吃好东西。」
「唔……」香姐眼睛都睁不开,不清不楚的哼哼一声便翻个身,窝在他怀里
继续睡。
第二日一大早醒来,看到天色已经大亮了,香姐吓了一跳,忙坐起身来跟丫
鬟要衣服,急道,「怎么睡的这么沈啊,已经过时间了吧……」
「跟你说过多少次,那个人又不是我生母,你不用这么每日晨昏暮醒的。」
大胡子把手中的书放下,站起身来摆摆手让丫鬟出去,自己却伸手从柜子里拿起
了衣服,边道。
「看你说的,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虽然是继母好歹也是那个名分,再说了,
我还是挺喜欢你那两个弟弟妹妹的,每日逗他们玩一会儿也挺开心。」
「你啊……」大胡子对香姐简直是没有办法了。依他的性子,就是再要跟填
房搞好关系,顶多就是见面的时候稍微客气一下,香姐却偏偏要按著媳妇的礼节
对待她。开始那两天也吃了不少闭门羹,可是香姐性子单纯,推脱的话要么就是
听不懂,要么就是听不进去,齐氏碍於父亲对香姐的喜爱也是无法,只得敷衍一
二,但是一来二去,香姐竟然跟那两个孩子关系好起来了。
也难怪,香姐的性子纯良,一眼就看到底,活脱脱一个孩子似的,那两个小
孩自小就在齐氏的冷言冷语下长大,见到这样的人自然是愿意亲近,齐氏那里明
著暗著盯著,现在不知有多紧张。
大胡子无奈的笑笑,若是香姐知道她每日热情周到的媳妇礼节让齐氏头大的
要命,不知会作何敢想。
「相公,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去,可是我娘说过,日久见人心。反正我们在这
也呆不了多久,我做了你的媳妇,就应该替你把这样的事情做好,反正这是我们
妇道人家的事情,你就不要管啦。」
「哎,我们香姐也妇道人家了呢……」大胡子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忍不住
笑起来,随后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了她,道,「赶紧穿上吧。」
香姐说著结果大胡子递来的衣服,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相公,
这不是男人的衣裳吗?你给我拿错了吧?」
「昨日不是说了带你出去吃好东西吗?赶紧起来,咱们收拾一下就出去。」
「啊?出去吃吗?太好了!」香姐开心的拍起手来,「自打来了以后就没出
过大门呢!」
「看你这猴急的样子,想要出去咱们以后天天出去。」大胡子笑著替香姐系
扣子。
香姐却道,「也不用日日出去,我就稍微看看就成。我听春意她们说,这里
的妇人没事是不能出去抛头露面的。」她一本正经的这么说,倒把大胡子说笑了,
道,「妇人没事不能出去,可你这个小夥子却可以啊。」说著就把香姐往镜子前
一拉,道,「你看,这头发这么一盘,站在我身边,这不是活脱脱一个小少爷吗?」
香姐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镜子里的自己,竹青色的长衫不长不短不胖不瘦刚刚
好,只是胸前那小丘一走一晃悠,根本就没有大胡子说的那种「别人根本就看不
出来」的样子,不免瘪了瘪嘴,道,「这哪里是小少爷的样子,人家一看就看到
……」
「看到啥?」大胡子说著就凑上来,从后面搂住她,一瞬不瞬的看著镜子里
那个少年一般打扮的女子,道,「没想到娘子这般打扮别有一番风味啊,若不是
要带你出去,我真是忍不住想要……」说著那双手就不老实的从后面圈住了一只
椒乳,道,「这不听话的小东西老是动来动去,若不是今日男装,还真没发现娘
子这里越来越显眼了。」
「哎呀你说什么啊……人家跟你说……唔……」香姐的粉拳还没结实的砸到
大胡子的胸口上,就被他一把抓住,拉著她从侧面吻了上去,那只大手还不安分
的揉捏起来了。
这一揉香姐的双腿就软了,昨日他那样生猛,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腰酸背
痛,若不是有出去玩这件事情撑著,她哪里有这么大的精神头啊?是以三两下她
就有些站不住了,整个人软软的靠在了大胡子怀里。后腰清晰的感觉到了他身上
硬邦邦的那一处已经完全挺立,她又有些惊又有些热,小心儿扑通扑通的跳个不
停,呼吸也有些乱了,大胡子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手指在她嘴唇上蹭了蹭,
哑声道,「还是快些走吧,否则,我怕是要忍不住现在要你了。」
「你……」香姐有些害臊的推了他一把,低头道,「青天白日的说这些也不
怕羞。」说罢也不管他,自己坐在梳妆台前弄起了头发。
只是男子的头发看著简单,可自己也从没有弄过。只得转过头眼巴巴的看著
大胡子,大胡子这才哈哈一笑,上前给她把头发束好──常年在外面,大胡子早
就习惯了一个人打理这些,平常也是不太用丫鬟伺候的。
等给香姐弄好了以后,两夫妻往镜子前这么一站,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
个人的发型又一模一样,真是活脱脱的一对亲兄弟似的。大胡子搂著香姐亲了两
口才拉著她出了门。
「咱们出去的事情,父亲知道吗?」香姐看著有些空荡的院子不禁有些担心,
问道。
「放心吧,昨日我就跟父亲说了。」大胡子道,「只是怕下人们嚼舌头罢了。」
香姐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随后就见大胡子的贴身小厮扶墨贼头贼脑的从一
边溜出来,小心翼翼的走到大胡子身边,小声道,「少爷,马车备好了,就在后
门口。」
大胡子见状哭笑不得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你这小子,怎么跟做贼似的!」
扶墨委屈道,「少爷还说,原先您每次出去不都是这样么,奴才习惯了……」
香姐一听,便噗哧笑出了声。
99、钟叔旧事
扶墨不愧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偷跑高手,在前头引著大胡子和香姐两人一路东
拐西拐的,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见到,直到后门的时候才有个年迈的老人家颤巍
巍的迎上前来,似乎跟大胡子很熟的样子,问了安以后便拉著他的手东张西望,
然后一副「少爷你快走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样子推著大胡子出了门,把香姐逗的,
坐到马车上时还捂著嘴笑个不停。
「喂,我说,你真的打算笑一路吗?」大胡子无奈的看著旁边笑的一抽一抽
的香姐。
「哪有啊……噗……」香姐看到大胡子以后憋不住又笑出来,最后把大胡子
自己都逗笑了,摇头道,「啧,若是能让娘子开心,那为夫丢点脸也算值得。」
「相公说哪去了,我可没觉得你丢脸啊。」香姐伸手拉了拉大胡子的脸颊,
道,「我就是想,你小的时候到底有多调皮啊?你看那位老爷爷都一把年纪了,
还记得你从后门偷溜的事呢。」
「有多调皮?你生个小鬼头就知道了。」大胡子还颇有些自豪的道,「你不
知道,那时候就连我爹都抓不到我。」
「嗯,生个小大胡子,就看看你那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捣蛋鬼。」香姐说
著就靠在大胡子怀里,笑著道,「不过到了那时候,你这当爹的可少不了操心了。」
「怕什么,孙猴子怎么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你就放心吧。」大胡子说
著便撩起轿帘子,道,「到马行街了,你看。」
香姐凑上前去,看著轿帘外面宽敞的大街、往来的行人,街边高高耸立的朱
门大户一家挨著一家,举凡店面大都屋宇雄壮、门面广阔,还有挑起的酒牌招幌
都十足的气派,比青山镇不知要好上多少。上次去胡家的时候一路担心,看也是
看个大概,今日细细看来,真是别有一番感受啊。
不过对於香姐来说,这东西再好跟她也没什么相干,对她来说最关心的还是
──「相公,我们今日去哪里吃好吃的?」香姐回头问道。
「那一日跟你说过的迎宾楼,听赵厨子说现下他们除了佛跳墙又出了很多新
的菜色,咱们今日就一起去尝尝。」
「啊,太好了。」香姐开心的搂著大胡子,道,「我已经跟赵厨子大叔学了
好几个菜,等到回家以后就能做给娘还有二姐吃啦,可惜他们都不在东京,若是
在的话,一起吃饭该有多好啊。」
「傻丫头,你若是想让他们来那还不容易,我看眼下也入秋了,家里的田地
收过以后,娘和二姐她们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就接到汴梁来,我们夫妻带著他们
到处吃好的,你说好不好?」大胡子说道。
「啊……可是,你我在家就白吃白喝,再加上他们,岂不是让别人白眼?」
香姐道,「还是不要了,等回去我做给他们吃不就好了。」
「你相公怎么可能是坐吃山空的人?昨日你不是还问我,不在家的时候是去
做什么了?我的生母、你的婆婆是大宋郡主,她陪嫁的东西足够你我还有娘和二
姐吃用的了。母亲不在了,那些东西就都到了我名下,原先都是父亲派人操持的,
前些日子他跟我说,既然已经成亲了,就应该有个过日子的样子,不管不顾的把
那些东西一股脑丢给我了自己处理,是以这些日子我都在巡视那些店面、庄子。」
「还有庄子吗?是像杏林村一样的村子吗?」香姐眨巴著眼睛问道。
「嗯,差不多吧。」大胡子道,「你若是觉得有意思,过几日可以跟著我四
处看看,离汴梁城都不远的。」
「那……相公在这里这么忙,是不是近些日子回不了家里了?」香姐说著说
著声音就小了,小脸上也难得有了一丝落寞,「相公,我有点想家了。」
「傻瓜,怎么会不回家呢?只不过是稍微看顾一下而已,回家的事情我都跟
爹商量好了,待到下个月月初我们就回去,赶著秋高气爽的时候赶路,你说怎么
样?」
「真的?」香姐一听大胡子这样说终於松了一口气,大胡子拍了拍她的脑袋,
道,「你看看你这小脑袋整日价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啊?若是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
问我就好,不要自己担心受怕的,知道吗?」
「唔,好啊,我就是,就是刚刚那么一想嘛。」香姐吐了吐舌头,指著外面
道,「迎宾楼到啦!」
大胡子见她孩子似的欢呼雀跃忍不住摇了摇头,马车停下以后,大胡子跳下
了车,又把香姐抱了下来,扶墨在一旁笑得花似的,大胡子用扇子一敲他脑袋,
笑道,「愣著做什么,还不给爷们带路!」
「是,二位爷!」扶墨装模作样的冲大胡子香姐揖了一揖,说道,「大爷、
二爷请。」就一溜烟走在了前面。
那门口的小二颇有些眼力见,看大胡子和香姐刚下的马车精巧非凡,又见他
们通身的气派,就连面前的小厮也有模有样,便知道这两位一定是贵客,忙笑著
迎上前来,将三人引进了大楼之中。
那迎宾楼的掌柜本在算账,看到大胡子以后愣了半晌,最后忙迎上前来,作
揖道,「这不是胡大公子吗?迎宾楼今日真是蓬荜生辉啊!」
「掌柜客气,多年不见,还是这么硬朗啊!」
「公子哪里话来,我都是老头子啦,哈哈,来,公子今日是携家眷来的啊?」
那掌柜捋了捋胡子,只稍稍看了香姐一眼就把她的身份给看透了,还了然的对著
大胡子一笑,道,「这个时节二楼天字乙号雅间最是清静爽快,没有日头,又正
对著小院内的翠竹林,大公子觉得如何?」
「好,就那吧。」大胡子道,那掌柜闻言便引著大胡子和香姐三人上了楼,
进了雅间以后,抬眼就见到一片绿意盎然,竟比外面都凉快了一大截,掌柜说的
果然没错。
那掌柜听说大胡子想要尝尝最近的好菜,十分殷勤的介绍了一番,待大胡子
点了七八个招牌菜之后才离去,不一会儿就有小二送来一壶好茶,把香姐看得直
发呆,道,「这个掌柜好厉害。」
「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就是这个意思。」大胡子笑道,「这位掌柜
在迎宾楼安安稳稳呆了二十多年,确实很了不得。说起来,还有一位这样的掌柜
的你也认识──钟叔。」
「钟叔?」香姐抬起头看著大胡子,道,「是咱们家的那个钟叔吗?」
大胡子笑著点头,道,「钟叔就是胡家名下一个药材铺子的掌柜,这件事情
其实早就想告诉你的,只是钟叔一心只想著重新开始,我从前也没有特意提起过。」
香姐道,「钟叔原先就跟你认识,那么……」
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抢了老子的雅间
……」
100、欢喜冤家
香姐和大胡子不由得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门外。不一会儿,只听见「!当」
一声,雅间的大门被一脚踢开,那个身穿白色暗纹服、唇红齿白的男子看著面前
的三个人,刚要骂出口的话一口气咽回了肚子里,脸上的表情又是惊又是喜又是
尴尬,别提多精彩了,半晌他才挠挠后脑,嘿嘿一笑,说道,「表哥、表嫂这么
巧啊!」
「赵玉,你好好的怎么学起薛平川那个呆头鹅当起霸王来了?」大胡子用扇
子敲著手心,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这时候后面的店小二才算松了一口气,对著赵玉一揖,说道,「赵大公子,
您也看到了,这里面的是我们掌柜的贵客,真不能赶走啊!」
「你这小二胡说八道什么?胡公子是本世子的亲戚,本公子是来找人的不是
来赶人的。哎,走吧走吧,别打扰我们的雅兴!」赵玉说著就自顾自的拉著凳子
坐在了大胡子身边,扶墨连忙站起来,拿过一副碗筷。那小二还有些为难的愣在
一边,大胡子冲他挥了挥手,道,「没事,你去忙吧。」他才擦了擦额头的汗离
开。
「赵玉啊赵玉,你可真长进了啊!」大胡子看著赵玉道,「若不是我们在这,
你还打算打进门不成?」
「表哥!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呵呵……不过话说回来,
表哥你也是,我连著去了你家好几次都没见到你,想见见表嫂又被扶墨这个臭小
子拦著,你说说你,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啊……呵呵……没事没事,我就随
口一说。」赵玉见大胡子脸色渐渐有点黑,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到他的逆鳞了,连
忙端起茶杯假装喝水,求救的看向香姐。
香姐盯著他看了半天,最后问道,「表弟,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老眨个不停?」
赵玉噗的一口,把嘴里的水都吐了出来,呛得咳了半天,倒是把大胡子也逗笑了。
「你少在哪里挤眉弄眼的,你看看自己这一身像什么样子啊,这不是找舅舅
修理你呢吗?」大胡子看著赵玉狼狈的发型还有身上那件华丽的衣裳上面的灰,
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表哥,你别提了,父亲整日闲的逗鸟养花还不够,还非要给我说什么亲事,
你不知那右相府的三小姐有多刁蛮。」
「相府三小姐?」大胡子和香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浮起了一丝笑意,大
胡子看著赵玉道,「即是如此,又跟来这里有甚么关系?」
「表哥你别提了,说起来也都怪我多管闲事。那日我不过是看她长得俊俏替
她赶了个偷儿,谁知隔两日相府就差人提亲了,一听是三小姐我吓得赶紧跟爹说
不行,谁知道第二日她竟然自己把我堵在了家门口,非要问我她哪不好,我这个
人啊,就是太怜香惜玉,也不好说她母大虫的名声,只说自己名声不好,不愿拖
累她,谁知她非哭著喊著追在我屁股后面,害的我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能出去听个
小曲了,愁的我啊……」赵玉悲切的望著大胡子,道,「表哥你看,我的脸色是
不是很苍白,眼睛下面是不是都乌青了?哎……我已经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脾气也越发的暴躁。再这样下去,搞不好我要跟著你们一起去山里了。」
「你……」大胡子听著赵玉这一番哭诉简直是哭笑不得,「你」了半天,最
后才道,「听起来你们还挺般配的,我看这丫头可以考虑。」
香姐也认真的点了头,道,「她既然日日都跟著你,还不嫌弃你,可见是真
心的。」
「表嫂,连你也这样说。」赵玉悲切的靠在了椅背上,道,「难道天要亡我?
难不成注定我要取了那个母大虫?」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得外面「当当当」一阵门响,一个人从外面喊,「少爷,
不好了,那三小姐已经到了楼下了,你快跑吧!」
赵玉一听这话赶忙站起来,对著大胡子说道,「表哥改日再去找你细谈,我
先逃了。」说罢就要出门,刚打开门一个眯眯眼的人就凑过来说,「不成,人已
经上楼了!」
赵玉一听吓得退了三步,东张西望一番之后,连忙跑到窗边,一个纵身就跳
了下去,吓得香姐「啊」的叫了一声,大胡子忙按著她说,「没事,这小子功夫
好的很呢,尤其是轻功。」果不其然,等香姐再往下看,哪还有他的一点影子,
早就跑的不知道哪去了。
外面一阵骚动,有个清脆的声音格外清楚,「赵玉,你在哪呢?别以为我不
知道,你就在这里面呢!」
「三小姐,今日少爷真的不在。」那个眯眯眼在屋外面说道。
「不可能,明明有人看到他来了这里,你还要拦著我吗?」那个声音渐渐的
近了,过了一会儿当当当的响起了敲门声,大胡子冲扶墨使了个眼色,扶墨心领
神会的打开了房门,一个身穿红衣、透著一股精灵又有些英气的女子在门口左右
看了一下,最后一跺脚,道,「继续找。」
「是。」眯眯眼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跟大胡子欠了欠身继续跟著那女子往
两边找,这二楼共有天甲、地甲、玄甲、黄甲、天乙、地乙、玄乙、黄乙八个雅
间,这三小姐锲而不舍的从头找到尾,最后气呼呼的离开了这边,还非要眯眯眼
跟她说赵玉在哪。等到她走了以后大胡子和香姐简直是面面相觑,说起来香姐长
这么大还没见到过这样的女娃呢。
「赵玉那小子,以后可有的受了。」大胡子若有所思的看著门口道,「我还
总担心,他那样一个疲懒的性子能找个怎样的媳妇,现在这个看上去颇有些意思,
娘子觉得呢?」
「唔,我看表弟有点怕这个三小姐。」香姐道,「若是成了亲有人管著他了
也不错。」
「哈哈哈,确实,改日你我一起去舅舅府上看看,看他老人家这葫芦里到底
卖的什么药。」
102、「困」在汴梁
齐氏却只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二话没说带著下人离开了。不过这时候大胡子
的院子里已经是一片喜气洋洋,大少爷有多喜欢少夫人大家看的一清二楚,自打
他跟少夫人回来以後,少爷变化有多麽大这胡家的上上下下谁看不出来?若是少
夫人真的出了什麽事情,谁都不敢想象那是多麽可怕的事。
本来都在提心吊胆,谁知现在却成了大喜事,一直揪著心的夏清竟忍不住哭
了起来,被扶墨好一阵笑话,反倒是他自己眼圈也红了。
胡老爷子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就走了,没过多久苏四娘又带著一锅汤药匆匆
赶来。这苏四娘在汴梁城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女郎中,专门治疗门阀贵族家中妇人
的病;不过大家不太了解的是,苏四娘生养这一块也十分擅长,不过若不是熟人,
可是万万请不到她的。
香姐被大胡子叫著喝药,还以为自己是生病了,迷迷糊糊的靠在他胸口上,
道,「我没什麽打紧,就是有点困。」
大胡子见她累的不行,当即把话咽进了肚子里,只说,「这药是将养身子的,
你喝了好好睡一觉,我就在旁边。」
「嗯。」香姐乖乖的就著他的手把这一晚药喝了,好在药汁并不怎麽苦,还
有一丝淡淡的甜味。喝过以後她拉著大胡子,道,「相公一起睡。」
大胡子稍微沈吟一声就点了点头,睡在了她的外面。香姐动了动身子,窝在
大胡子肩膀上很快便睡下了,可怜大胡子这个喜当爹的憋了一肚子话不敢说,半
点也不困,就那麽轻轻搂著她看著她香甜的睡颜。
等到香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坐起身子来伸了个懒腰,哈欠还没
打完,大胡子就一阵风似的跑到她身边,扶住了她的腰说道,「娘子,可别这麽
大力气啊!」
「啊?什麽大力气?」香姐奇怪的看著大胡子,道,「相公我可一点都不难
受啦,你不用这麽担心。」
「你啊,我说,你知道昨天为什麽晕倒不?」大胡子坐在床沿上神秘兮兮的
说道。
「为什麽……」香姐眼睛转了转,「不是吃东西吃点吧?」
「你这丫头,也知道不能在外面多吃东西啊!忘了刚来的时候我怎麽跟你说
的了?」大胡子想到这就忍不住一阵後怕,倒把香姐唬住了,惊到,「难不成真
是吃错了东西?」
「不是,」大胡子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道,「是你这丫头要当娘了!
我也要当爹啦!」
「啊?真的啊?」香姐忍不住惊讶的看著大胡子,又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肚子,
用手摸了摸,最後忍不住笑道,「我说怎麽总觉得腰身粗了些,原来是有了!」
大胡子给她这样一说就忍不住笑起来,也神过手去来回摸了摸,道,「我看
看咱家的娃在哪?」
香姐连忙挺起肚子让他摸,倒把大胡子逗笑了,搂过她宠溺的揉著她的头发,
道,「才刚两个月,苏四娘说大约等到叁个月的时候肚子就显出来了,你呀,肚
子上这一圈约摸是新近长出的肥肉。」
「肥肉?」香姐满足的摸了摸肚子道,「肥肉也好,娘常说长肥肉是福相,
再说娃娃在肚子里有一圈肥肉靠著,到了冬天才暖和呢。」这一句话就把大胡子
逗笑了。
香姐说山里的娃娃没有那麽讲究,是以这一大早照样没有让春意和夏清伺候,
洗过脸之後跟大胡子在屋子里吃了早饭,大胡子说小厨房做的饭食是苏四娘特地
根据她的身体开的方子,只要乖乖的吃饭保证她生出一个大胖娃娃。
胡家嫡少夫人有喜的事情很快就在大宅院里传了开来,香姐吃过饭以後陆陆
续续有人来道喜。有的人来了两个月都没说过一句话,见了面立刻亲亲热热的拉
著香姐的手嘘寒问暖,倒是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下午胡老爷子亲自拎了一只会讲话的七彩鹦鹉来,倒是让香姐著实高兴了一
番。老爷子是胡家医术的集大成者,自然是不忘替儿媳妇把上一脉,当然,从表
情看起来香姐的身体应该没有什麽问题了。
不过香姐这一有喜,唯一不好的就是没办法赶回家了。为香姐诊脉的苏四娘
听香姐说想赶回十万大山,绷著脸跟她说了一路走回去可能发生的各种不幸,包
括因颠簸小产、因疲累小产、因河上风浪大小产、因路上遭野兽追赶受惊吓小产,
最让香姐难於理解的还有一个,因住不到客栈小产。
「四娘,住不到客栈我们可以睡在外面,我小时候跟娘浇地还在田埂上睡过。」
「胡说,怀了孩子能跟那时候比吗?总之一句话,怀著身孕不准赶路。」苏
四娘拉著她跟她嘱咐了一大堆,扬长而去以後,香姐对著大胡子吐了吐舌头,道,
「这个四娘比我娘还厉害,怕人的很。」
「傻丫头,你不知道,当今皇帝的宠妃有了身孕,还曾请四娘把平安脉呢,
回不了家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爹昨日已经跟我商量了,要把娘和二姐她们接到咱
们家来陪你,等到你生完孩子,做了月子,咱们一起回家去,你看怎样?」
「娘和二姐来啊……」香姐靠在床上眼睛咕噜噜的转,一副为难的样子,大
胡子还当她有什麽难事,谁知她抬起头,期期艾艾的道,「能把小黑也叫来吗?
我也想小黑了。」
大胡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忙点头道,「好好,你若想老母鸡了,我命人把
它一起带来。」
「老母鸡?」香姐还真开始仔细琢磨起来,把大胡子逗得,道,「你若想家、
想种菜养鸡,我们在後花园开一块菜地怎麽样?」
「嗯,可以!相公,你说娘他们什麽时候能来呢?」香姐拉著大胡子道,
「我都两个月没见到娘和二姐了,很想他们。」
「这个就得找赵玉那小子了,他在军中有些亲信,咱们的信若是走官府的驿
站,约摸十日之内就能收到消息。这样算起来到九月中旬,她们就可以赶到了。」
103、公主驾到
这一日风和日丽,与胡老爷子关系不错的李将军纳妾,因著大胡子回来,将
军也给他了一份喜帖,左右推不过,就不得不跟著胡老爷子一起出了们。
香姐吃过早饭就有些懒懒的,遵从苏四娘的叮嘱,与小丫鬟春意一起在院子
中的梧桐树边晒太阳。香姐坐在院中的懒椅上,一针一线的给肚子里的小娃做衣
服,春意则搬了板凳坐在身旁,边说著府外一些趣事一边剥著早上新采的莲子。
两个人正说著新科状元登科时的趣闻,忽然听闻有人通报,说广阳公主殿下求见。
香姐吓了一跳,问春意谁是公主,春意也摇摇头说不知道。这公主的腿脚倒
是快,没过一会儿就到了门口,春意忙扶著香姐去见礼,只见那公主十四五岁的
年纪,看著比香姐还要小一点,虽然没有长开,但是看那长相比起前些日子见过
的那位林小姐也不遑多让。她身穿著一身只有皇室血统才能穿的杏黄色的纱裙,
不仅没有一点皇室的架子,反而有了几分娇嫩可爱的感觉,让人一眼看过去就顿
生亲切。
见到香姐这公主连忙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说道,「表嫂何须客气。」
「表嫂?你是相公的妹妹吗?」香姐抬起头来看著公主,公主笑了笑,说道,
「可不是吗?赵玉是我嫡亲的表哥,咱们自然是亲戚。」
「原来是这样,公主快来坐。」香姐客气的请广阳公主进屋,她却摇了摇头,
道,「嫂子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叫我的名字广阳即可,或者叫妹妹也行。我刚看
你们聊得很开心,在做什麽呢?」
香姐把椅子上的小衣裳拿起来给她看看,道,「闲著没事,给娃娃做衣裳呢。」
「这麽小!」广阳好奇的结果香姐手中的衣裳比划了一下,笑著对香姐道,
「嫂子真是心灵手巧,这小衣裳做的很好看呢。」
「这算什麽,不过是随手坐著玩的。前几日苏四娘给我带来一件小衣服,说
是宫里时兴的,那样的衣服料子又光又亮,做出来比这棉布的好看很多呢。」香
姐说著就比划起来,说道,「这小衣服还是学著那个的样子做的呢。」
「嫂子可喜欢那样的布?若是喜欢的话,改天我让人来给你送一些。」广阳
十分体贴的说道。
「现在还不用呢,我是想著先做两件试试,粗手粗脚的比不上宫里那些绣娘。」
春意见公主和香姐聊得开心,使眼色让粗使丫鬟抬过了一张懒椅,请公主与
香姐一起坐下,两个刚刚落了座,就听见扶墨的声音,「世子,我们少爷真不在
家,去李将军府上了!」
「我知道,你这小子怎麽恁的罗嗦。」赵玉将挡在前面的赵玉推开,大摇大
摆的走著,还边喊道,「嫂子,嫂子在家吗?」
「咦,这麽巧,是表弟来了。」香姐对广阳公主说道,「真是说那个谁,那
个谁就道了。」
广阳被香姐这一句话逗得直笑,说道,「嫂嫂说的是,说曹操曹操到吧!」
「谁在背後说我呢?」赵玉一脚迈进了院子,进门就看著广阳道,「你这丫
头,怎麽这麽调皮。」
「表哥!几日不见,你非要摆个做兄长的架子吗?」广阳有些嗔怒的瞪了他
一眼,又拉著香姐说道,「我跟嫂子正说得开心呢。」
「你还说,我听说教养嬷嬷到处找你,感情你躲在表哥这里,小心陛下知道
了给你好看。」赵玉说著便恭恭敬敬的给香姐行了个礼,道,「听闻表嫂有喜了,
小弟特地上门来问候一下。」随後大手一挥,身後的下人便递上了一大堆红纸包
著的礼物,香姐连忙说,「表弟来就来,怎麽还带了这许多东西。」
赵玉道,「这是我娘让我送来的,长者赐不可辞,嫂子就手下吧。」
广阳也在一边道,「嫂子快收下,若是婶婶送的东西总是错不了的。」
赵玉十分满意的点头道,「广阳这丫头虽然调皮,见识还是有的。」把广阳
公主气的要动手,赵玉连忙一抬胳膊,道,「哎哎,小心我去告你一状。」
「不害臊,就会告状,」广阳十分不服气的瞪了赵玉一眼,随後眼珠转了转,
促狭的笑道,「表哥今日过来,这一路上可见到了右相家的三小姐?」
「你这丫头!」赵玉被她一脚踩到了痛处,吹胡子瞪眼的开著广阳,广阳吐
吐舌头躲在了香姐身後,道,「我就是随口问问,表哥生什麽气。」
赵玉当著香姐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无奈道,「表嫂你看看这丫头,哪里有
个女儿家的样子,哎,小心你的新科状元跑了!」
「你才要嫁给你个笨蛋呢!」广阳听她这麽说顿时气鼓鼓的说道,随後哼了
一声也不理他。赵玉可算扳回了一成,打开扇子扇的那叫一个得瑟,场面一时间
有些剑拔弩张。
香姐倒与春意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刚刚还在说著新科状元郎的趣事,没想
到这广阳公主似乎是要招他做驸马呢。
广阳拉著香姐道,「嫂嫂不要理他了,咱们去屋子里吧。」
「好,好啊!」香姐看这两个冤家剑拔弩张的,忙和稀泥道,「表弟也一起
来吧,刚才广阳还提起你呢。」
「谁要提他,哼,我以後再也不理他了。」广阳一跺脚,拉著香姐就往前走,
却被赵玉抢先一步拦下了,「你们两个把我这客人丢在一边算什麽。」
「表弟要来,也一起进来坐会儿啊?」香姐停下脚步道。
「昨日我还听表哥说起,孙四娘让表嫂多在外头坐一坐呢,这天气正好,广
阳何不在外面晒晒太阳,」赵玉看广阳还是一副拉著脸的样子暗中叫苦,最後终
於无奈说道,「说起来这几日表哥我有个难处,想与表妹表嫂问问怎麽办呢?」
「有难处?」香姐看著衣著光鲜的赵玉,细看起来貌似比前些日子在迎宾楼
见到他的时候好了很多,可广阳却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忙问道,「表哥快说有
什麽事?」
赵玉道,……
104、真够热闹的
赵玉道,「还不是那位三小姐。」
广阳公主顿时起了兴致,也顾不得刚才哭著喊著要进屋,拉著赵玉问道,
「哥哥快与我讲讲,若是这女人家的事情,没准我跟嫂子能出点主意呢,嫂嫂你
说是不是?」
香姐忙道,「是啊,上次我见了那位三小姐了,倒是个很俊俏的女孩呢。」
「表嫂……您怎麽替她说话呀,让我多伤心。」赵玉作势叹了一口气,使个
眼色给自己身後的人,那眯眯眼和棺材脸今天都在,眯眯眼是个很懂得眼色的人,
拉著春意嘀咕了一番,没一会儿又一把椅子抬出来,更夸张的是八仙桌都抬出来
了,春意还上了茶,端了点心、果品、瓜子等一大堆吃的东西,看起来赵玉打算
赖在这了。
要说赵玉这今日来说的这个麻烦可著实不小,原来那三小姐已经被赵玉的亲
娘给请到家中做客了,理由是跟他的妹妹志趣相投。
「我妹子赵琳才七岁,打小就乖巧的很,跟那个母大虫样的三小姐八竿子也
打不著,嫂子你说我娘这不是睁著眼说瞎话吗?」赵玉咬了一口苹果,懊恼的表
示。
「哥哥你这就不懂了,我母妃说女儿家嫁人,一是要处理好婆媳关系,二是
要处理好姑嫂关系,若是婶婶把三小姐请去的,那就是很喜欢她喽?这样她再跟
表妹处理好关系,嫁到你家岂不是和和美美?」
「和和美美?哼,我才不要那样的悍妇!倒是表妹你,我听说陛下想把你嫁
给那才高八斗、风度翩翩的新科状元,怎麽,你还不高兴?」
「你不说我还不来气,我怎麽知道那个状元是什麽白菜样!再说了,那日我
听说,我听说……」广阳公主搅著帕子撅著嘴说,「……那状元好不识趣,竟然
当场拒绝了,什麽东西,若是父皇先跟我说,我也要拒绝呢!」
「原来是这样啊,」香姐看看眼前这两个人,一个个都是有钱有权不愁吃不
愁喝的人,若是跟她一样长在杏林村,还不是随便拉个人就许配了,就道,「我
听说那状元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在赶考路上遇到强盗,是一位老丈将他救起来,
又把身上的许多盘缠给了他,他答应老丈要娶那老丈的女儿为妻,都传说那老汉
的女儿又丑又笨,年纪又大,可状元郎说什麽也要信守承诺,所以才在大殿之上
拒绝了……」说道这里香姐连忙把嘴巴捂上了,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不过广阳公主的心思似乎全然不在这,她一拍八仙桌哼道,「我才不管!我
昨日跟父皇说不要那个什麽状元,父皇还说我年纪小不懂事,表嫂你说,若是你
你能嫁给那样的人吗?」
香姐把吃著葡萄边认真琢磨了一下,最後颇为认真的道,「应该能嫁。」赵
玉险些把苹果核吞进肚子里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麽,我嫁给你们的表哥可不也是随随便便就嫁了。」香
姐正色道,「不过广阳你若是果真不想嫁给他,皇帝陛下应该不会逼迫你的吧?」
「哼,他若是逼我,大不了我偷偷溜出宫去不嫁人了。」广阳气呼呼的说道,
「但是我就不让那个什麽状元心满意足,哼,总有一天我让他知道能够娶了我是
他的福分,等他跪在我面前哭著求我嫁给他的时候,我再跟他说,我才不要嫁他。」
说完她转而看著香姐道,「姐姐,若是我嫁给胡表哥,你会同意吧?」
「噗……」赵玉一口茶水喷在了桌子上,离他近的广阳身上都给溅了一片水
渍,广阳惊叫著站起来,一边喊著「表哥你恶心死了」一边让下人给她擦衣服,
最後衣服上还是留下了一片印。
春意拉了香姐一下,香姐这才回过神来,道,「表妹要不去屋里换上我的衣
裳?」
「不用了表嫂,我也该回宫了。」广阳公主冲著赵玉吐了吐舌头,道,「表
哥还不回家,三小姐正等著你呢。」
赵玉却打起扇子微微一笑,道,「我听闻新科状元文武兼备,俊美非凡,表
妹还是想想怎麽让他哭著跪在你面前的好。」
「哼。」
这两个冤家互赠彼此一个白眼,一个气急败坏的离开,一个还有闲情逸致咬
著扇子吃苹果。
「表嫂别担心,这广阳是胡说八道的,不作数。」
「哪里,我才没有担心呢。」香姐掩饰般的绕著帕子道,又让春意给赵玉添
水,胡乱说起了当初在山上救他的事情,「表弟你可没看到自己的脑袋,那麽大
个,跟我们山上那黑野猪的头一样,看到以後吓得我够呛。」
赵玉掩面道,「嫂子你快些别提了,幸好那山上人烟稀少,若是再东京弄出
那样子,我赵玉汴梁四大美男之首的名号就丢了。」
「咦?我怎麽记得四大美男之首原先是个姓胡的,现在是新科状元鹿白呢?」
「胡说!」赵玉闻言便拍案而起,一眼看见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相府三小
姐领著他的妹子赵琳进来了。
三小姐道,「是不是我胡说,随便在汴梁大街上拉个人问问不就清楚了。」
上前恭恭敬敬的给香姐行了个礼,道,「这位就是香姐姐吧,好生面善啊。」
赵琳也乖巧的给香姐行了个礼,道,「表嫂。」又腼腆的看了看赵玉,道,
「哥哥也来了。」
赵玉对她这妹子倒是很有兄长的风度,拍了拍她肩膀道,「怎麽样,路上累
不累?怎麽出了这麽多汗?」
赵琳摇了摇头,道,「不累,我跟熙姐姐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许是天太热
了。」
三小姐上前用帕子给赵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赵玉道,「小孩子家就应该
多走走,成日坐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阵风就能吹倒。」
说道这里她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对香姐道,「听说表哥要给嫂嫂在後花园
种一片菜地,表哥对表嫂可真贴心。」然後又气鼓鼓的瞄了赵玉一眼,道,「不
像某些人。」
105、接人变抢人
赵玉当著赵琳的面不好发作,只得说,「你们来的不巧,我刚要走呢,若不
然你们跟表嫂在这坐著说说话,我就不掺合你们女人家的事情了。」
「哎,谁说的?我们就是来找你的。」那三小姐连忙挡住赵玉,转头对香姐
明朗的笑道,「姐姐,我们便先走了,改日再来拜会。」那小丫头赵琳乖巧的跟
在了三小姐旁边拉著她,看样子已经对她很依赖了。
赵玉给她这样一说也躲不开了,只得愁眉苦脸的跟著走了。
待到这一日晚上大胡子带著酒味回来的时候,香姐已经睡下了。大胡子怕身
上的酒味熏著她,让下人备了一桶水,隔著屏风稍稍洗过了一下,躺在床上的时
候整个人带著刚沐浴过的清新气息,看香姐蜷缩在床角边,便替她盖好被子,轻
轻的搂住了她。
可是抬头时看到她不停颤动的眼皮忍不住微微笑起来,道,「还没睡呢?」
「……」香姐继续装。
「你这丫头,我才离开一天就受不了了?」大胡子继续道。
「你才受不了呢……」香姐终於装不下去了,转身拍了他一下,道,「今日
你不在,那个广阳公主来我家,说要嫁给你呢,还问我同不同意。」
「哦,就为这事啊?」大胡子搂过香姐四处闻了闻,又对香姐道,「你问道
什麽味道没?」
香姐以为他想转移话题,道,「哪有什麽味?」
大胡子笑道,「明明就有打翻醋坛子的味道啊!」
「你……」香姐这才反应过来他说自己吃醋了,气得推开他翻过身去,大胡
子忙搂著她躺过来,道,「小心点,孩子他娘。」
「不理你了,明日我就回杏林村。」香姐气道。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广阳那孩子才十四,我都二十七了,还娶了
你当正妻,你说皇帝陛下会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许给我吗?」
「不知道,万一呢?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原先还是什麽汴梁四大美男之首
……」香姐气鼓鼓的道。
「那个是他们那些人随便说的,难不成娘子你不喜欢为夫是美男子?」大胡
子凑到香姐勃颈处蹭了蹭,蹭得香姐身子一阵发酥,推著他嗔道,「现下不是还
不能吗?」
大胡子的欲望早已经按捺不住的支起来了,可是香姐现在还在两个月,肚子
里的胎还没有坐实,他也著实不敢动她,只得将她搂在怀里,道,「咱家宝贝一
来,当爹的就苦了,等他出生看我怎麽收拾他。」
「你这个当爹的可真真的不害羞啊!」香姐红著脸啐了大胡子一口,却任由
他将自己搂在怀里,大胡子道,「我今日接到飞鸽传书,县令说娘他们已经收到
信,启程往这里来了。」
「是吗?那她们很快就能来了吧?」香姐说著就靠在大胡子怀里,道,「等
他们来了咱们带他们去迎宾楼吃佛跳墙。」
「好。」
「带他们去小吃街吃好吃的……」
「好。想去哪都可以。」
香姐迷迷糊糊的答应了一声,大胡子再一看。她竟然已经睡著了。
自打怀孕以来香姐很嗜睡,今日若不是心里藏著事,恐怕早睡了。大胡子怜
爱的将她散开的头发扶在一侧,然後轻轻的起身去了屏风後面。不一会儿那里便
响起了微微的喘息声,又过了一会儿大胡子才从里面走出来,哎,媳妇两个月,
当相公的日子艰难啊!
自从知道了孙王氏和孙二姐要道汴梁以後,香姐每日便愈加欢喜起来。请公
公胡老爷子给安排了一处相邻的院落,香姐一日忍不住去转几趟,一会儿摆摆这
个,一会儿弄弄那个,恨不得把自己屋子里的好东西都给她们搬过去。
在日复一日的盼望中,胡家守候在码头上的人终於等到了消息,在河路上走
了四天的孙王氏和二姐一下了船,就被胡家的人给围住了,谁知接下来船里又走
下来两个人,却让他们完全摸不到头脑了。
那带头的望书和闻棋两人都是大胡子手下得力的人,望书跟孙王氏说了两句
话,就让闻棋带著她们坐上马车往家走,自己却骑上了马先一步往家里赶;与此
同时,另一批人也迎了过来,跟船里後出来的两个人一起拦住了马车,言下之意
也希望孙王氏和二姐跟著他们走。
胡家的人顿时将马车围护在了里面,孙王氏虽说没见过这种场面,乡下吵嘴
打架也是见多了,倒是一点毫不局促,一把掀开轿帘子,笑著对那一拨的人说自
己的大女儿是胡家的少奶奶,她是铁定要去见女儿的。那一拨人也是得了命令要
恭恭敬敬的请人,最後不得已,只得派了人快马加鞭的去了自家主子那里报道。
两匹快马一前一後到了汴梁东城西城两个大宅院,那望书倒是因为先行了一
步先赶到家中,跟守候在门前的扶墨如此这般的一说,扶墨也有些惊诧,连忙带
著他去见了大胡子。
望书道,「去接孙老夫人的还有另外一家,听说是直接去山里接的,听说老
夫人要来,就一路护送过来了。」
「哦,是谁家?」
望书道,「是鹿家。」
「哪个鹿?」大胡子疑惑道,「孙家在汴梁并无其他亲人啊?」
「是新科状元郎鹿家。」望月道,「小的也有些疑惑,所以先来禀告一声。
不过那孙老夫人说让少爷少奶奶放心,她们一会儿就赶来。」
想到丈母娘那利落劲大胡子也忍不住笑了,道,「唔……这倒是,还没见过
我丈母娘怵谁呢。」
说著便跟扶墨说了一声,自己跟望月道,「走,我们去路上迎一迎。」随後
便叫手下牵了养得膘肥体壮的枣红马出了家门。
香姐听说孙王氏他们快到了高兴的不成,扶墨死活拦住她,让人抬了个小轿
来,说道,「我的少奶奶,您这身子金贵著呢,可不能这麽跑的,我让轿夫快些
走,少爷已经出去接人了,他们还得一会儿才能到家呢。」
106、鹿状元到
香姐知道拗不过扶墨,就坐上了那顶轿子,一路上不停的掀著轿帘问扶墨到
哪了,把扶墨折腾的够呛。
到了门口一看,他们果然没来。不过为了表示对亲家的尊重,就连胡老爷子
和齐氏、齐氏的两个孩子也到了,一家人翘首企盼这下,载著孙王氏和二姐的马
车终於在大胡子、望书的陪同之下到了家门前。
孙王氏出来以後看了看眼前这一片穿的富贵逼人的男男女女,眼睛愣是花了
一花。即便这一次出了大山,在沿路上看到了很多不同的人,也从没看过像胡家
这样,穿著华贵而有气派,一看过去就知道是大户人家。
齐氏不等孙王氏说话,先上前给她行了礼,道,「亲家一路辛苦了,真是有
失远迎。」
孙王氏看著面前这个保养得宜、好像才三十出头的夫人,又听到她的称呼还
不敢相信,大胡子的继母竟然这麽年轻?不由得感叹道,「没想到亲家母竟然这
麽年轻!我们母女来给你们添麻烦啦。」
又对著笑呵呵的胡老爷子道,「这是亲家公吗?跟我女婿真像是一个模子刻
出来的呢!」
胡老爷子人老了以後通达了许多,最是喜欢爽快人,见孙王氏虽穿的土气,
却十分爽朗,当即笑意也深了几分,道,「亲家母所言极是!你看我们这些老人
净顾著说话,他们母女姊妹都没时间说上两句呢,香姐别愣著啦,快请你娘进屋
去。」
老爷子发了话,孙王氏的视线这才结结实实的落在了香姐身上,这个从没有
离开过自己的女儿现在已经完全与在山里不同了。穿著与别人没有什麽不同,因
为年岁正好,在人群中竟也十分显眼,人也越发白净水灵了,脸蛋也圆润了许多。
香姐上前一步拉著她,喊了一声「娘」,眼圈就有些红了。
「你看看这丫头,从小没离开过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孙王氏一边取
笑著香姐,自己的眼圈也有些红了。
「姐。」一直沈默懂事,靠在孙王氏身边的二姐也凑过来拉住了香姐的手,
香姐也搂著了她,道,「二姐,你长高了。」
二姐破涕为笑,道,「看姐姐说的,你不是才离开了两个多月吗。」
「好啦好啦,咱们进屋说。」大胡子拍拍香姐的肩膀,又对孙王氏恭敬道,
「岳母快快里面请,家父母已经准备了酒宴为您接风洗尘呢。」
这一大群人才呼呼啦啦的簇拥著他们进了门。
因为胡老爷子开明,嘱咐齐氏并不用拉著孙王氏母女吃茶,只让香姐和他们
好好亲近一番。下人早已备好了轿子,几辆绿昵小轿拉著这几人直接去了给他们
准备好的院落,门口还有早就等候的丫鬟、粗使下人,一口一个「老夫人」、
「二小姐」,嘴甜的要命。
孙王氏哪里收到过这样隆重的待遇,不由得笑开了花似的,一直好好好,还
夸伺候他们的大丫鬟明秋「这姑娘长得真是水灵」,又逐一问「多大啦」、「许
没许人家」,把人家小姑娘问的脸都红了。
香姐连忙把她拉近了屋子,道,「娘,您走了这麽远路,赶紧进屋好好歇歇
吧。」孙王氏这才进了屋。
屋子里收拾的自是与先前的大不相同,孙王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後叹道,
「没想到你那相公是这麽个有钱人家的贵公子,真是捡到宝了。」逗得要进屋的
大胡子险些笑出声来,连忙退出了屋子,著人跟香姐说自己去看看接风宴。
香姐心疼母亲和妹妹一路奔波,可孙王氏却道一点都不累,二姐年纪小更是
不知道累,看到了那麽多新奇的东西,连看都看不过来,哪里会累呢?
丫鬟们早已给母女两个备下了洗澡水,入秋以後天黑的渐渐早了,外面已是
黄昏落日时,香姐把先前准备好的衣裳给了二姐和孙王氏,又伺候孙王氏洗完澡,
等到大家收拾齐备,又吃了一盏茶,连话都来不及说就有下人来请,说是准备好
了他们的接风宴不提。
只说母女三个在胡家的药浴池泡澡的时候,从厨房出来的大胡子收到了扶墨
的消息,有一位京城新贵忽然造访胡府,说要拜见自己的恩人一家。
「哦?」大胡子看著扶墨道,「这位新贵是下午在码头接人的那一位?」
扶墨意味深长道,「正是新科状元鹿白。」
「嗯,过去看看。」大胡子边走边道,「事情查的怎麽样了?」
「回少爷,鹿状元这件事情,在京城百姓中已经传为美谈了。」扶墨如此这
般的说著,越说大胡子眉头皱的越深,道,「状元为此拒绝皇帝陛下的赐婚,又
发誓此生非卿不娶,这件事情是坊间的传言,还是从别处得知?」
「是从敦亲王府打探的,不过这事前段时间已经是传得风风雨雨了,少爷刚
来自然不知。只不过,这事情还有些别的……」扶墨说著为难的挠了挠脑袋,大
胡子道,「有什麽直说。」
「说是,皇帝陛下听说这事以後曾夸赞状元重信守义,还说,若能找到这位
恩人的女儿,会在大殿之上亲自赐婚。」
「哦?」大胡子脚步顿了顿,又背著手继续往前走,沈吟道,「那公主呢?
不是说赐婚广阳公主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奴才笨头笨脑,也猜不出圣意。」扶墨挠头道。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我听舅舅说过那位鹿状元为人很有不凡之处,这些年
我很少听他老人家夸赞谁呢。走,咱们就去会会这位新科状元。」
两个人刚到门外就听到了里面胡老爷子的笑声以及一人的说话声,似是聊得
十分投机。
107、两男相争
推门而入,就见一位身穿竹青色棉质长袍的男子端坐在父亲下首,微倾著身
子与他讲话,一派温文尔雅。
男子闻声以後转过头,看见大胡子便站起身道,「鹿某一直听闻胡家大公子
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状元郎见笑了,胡某实在是愧不敢当啊,倒是鹿状元,却恰如传说中一般
龙章凤姿。」大胡子拱手之际,胡老爷子却站起了身,对大胡子道,「怎麽来的
这麽晚?罢了,既然胡公子是来找你的,你们年轻人聊吧。」说完就背起手迈著
方步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大胡子一眼,大胡子挑了挑眉,老头
子哼了一声就径自离开了。
胡老爷子走了以後,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就有紧张了,两个男人都是心智强大
之人,心中又都明白对方的身份,顿时有种一山二虎相斗的气势。不过虽然如此,
两个人表面上却仍是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
大胡子坐在鹿白一侧,笑道,「回到汴梁之後一直琐事缠身,无缘拜会鹿公
子。不知鹿状元今日远道而来所为何事?不会正巧是与胡某喝茶的吧?」
鹿白闻言道,「实不相瞒,鹿某的救命恩人之妻女就在胡府,今日特地来借
贵地拜见一番。」
「哦?救命恩人?」大胡子作势沈思,道,「是这样,不知道状元的救命恩
人是谁?他的妻女又是谁?」
「才刚刚抢完人,就不知抢的是谁了?」鹿白心中腹诽,脸上却一派和煦,
道,「我的救命恩人姓孙,单名一个昭字,当日我进京赶考遇到歹人,正是孙大
叔救了我一命,可惜他身受重伤,临终之际将妻女托付给我,并许了我与他长女
的婚事。他妻女正是从十万大山赶来的孙王氏、孙香姐以及孙二姐。不知胡兄可
知她们是谁?」
「哈哈哈,鹿兄有所不知,你所说的这三人的确认识,而且都是胡某的亲眷。
孙王氏是我岳母,孙香姐是我的妻子,孙二姐是我小姨子。」
「这……」鹿白闻言脸色微变,道,「胡兄与那孙香姐成婚了?」
「正是。」大胡子脸上虽然在笑,但是眼睛里已经丝毫没有笑意了,道,
「已近一年了。」
鹿白一脸诧异,没想到大胡子和香姐已然成亲了,先前他派人打探,并未听
说胡家大公子举办亲事,是以心中的震惊不言而喻。
「这,唉!不瞒胡兄,鹿某一条命都是孙大叔以命换来的,受人之托、忠人
之事,鹿某生平所愿就是完成孙大叔的托付,不知此事该当如何?」
大胡子闻言便放下手中的茶盏,耐著性子温言道,「岳父当年将香姐托付鹿
兄,为的就是让妻女有所依仗。此事鹿兄可以放心,胡某自会好好照料她们。」
「能否请孙氏母女相见?胡兄不知,鹿某身上带著孙大叔家传之玉和孙香姐
的生辰八字,希望亲手交给孙家人。」鹿白说著拿出了一只墨绿色秀翠竹的香囊,
大胡子眉头微皱,生辰八字是大宋人最为看重的东西,根本就不会无故给人,那
鹿白竟然拿著香姐的八字,这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又听鹿白道,「半年前殿试前夕,我将孙大叔留下的亲笔信托付给了锺叔,
请他代为转告,只是所托非人,那信也丢了。前些日子偶然听闻,那锺叔正是胡
家药店的掌柜,不知胡兄可知此事?」
「哦?」大胡子闻言眉头微皱,道,「有关信件一事,胡某确不知情。」那
鹿白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胡兄代为引荐了。」
这鹿白真是有备而来,这一软一硬之下,大胡子再无理由推脱。遂叫扶墨来
安排事宜,却听他说道,「少夫人让您忙完了去用饭呢。」
大胡子有些遗憾的看了看鹿白,却听鹿白道,「鹿某就叨扰这顿饭了。」
大胡子不禁惊奇的再一次望了望这位面庞白净五官柔和、一脸温文的状元郎,
却见他说完了话脸色变也没变,心中暗自感叹道,「没想到只离开汴梁四五年,
这里的人脸皮竟然如此之厚了,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胡家自有待客之礼,这位鹿状元又正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大胡子倒无所
谓,却不想为已值暮年的老父招惹是非,况且他与香姐孩子都有了,感情甚笃,
自然不怕他拿著玉佩来搅局,罢了,一顿饭而已,他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想到这里自然就应了。
等到大胡子与鹿状元一齐来到前厅时,才知道胡老爷子被舅舅接了过去,说
是舅妈犯了心悸的毛病,胡老爷子不在,齐氏只略坐了坐,与孙王氏说笑了一番
就带著孩子离去了。
香姐正在和孙王氏、二姐说著上次与大胡子去迎宾楼吃饭的事情,听见丫鬟
传大胡子来了,就转头笑道,「相公,你来了?」却见迎面走过来一位身材倾长、
相貌十分好看的男子,脸色顿时一红,那男子眼睛微微一亮,温和道,「在下鹿
白。」
「鹿鹿鹿鹿……白……状元啊?」香姐没想到前几日八卦时听到的那位当朝
拒绝皇帝指婚,为报答救命恩人以身相许丑女的状元郎,禁不住讶异道。
「可不就是鹿状元吗?」大胡子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扶墨,绕过鹿白走到了香
姐身边,手轻拍著她肩膀道,「这正是内人。」
又道,「坐上是岳母和二姐,娘,这位鹿状元的命是爹救的,鹿状元今日特
地来感谢的。」
「鹿白不才,今日才得见恩人妻女,请受鹿某一拜。」鹿白说完竟然对著孙
王氏跪拜,就连大胡子都惊了一跳,没想到众人传言中高洁如玉的状元郎竟然就
这麽跪下了。
「啊?爹?」香姐忍不住惊道。
「孩子,快起来,」孙王氏站起身上前扶起鹿状元,道,「你有这份心,我
们孙家已经收到了。」
「大娘何出此言,我一条命都是孙大叔救得,只是香姐已经嫁人,我无法遵
守诺言,死去也没脸见孙大叔。」鹿白叹了口气,起身将那墨色的香囊交给孙王
氏,道,「这里是孙大叔交给我的玉佩……」
108、你改嫁吧!
「玉佩?」孙王氏颤抖著手接过那个香囊,抚摸著香囊袋口边上面磨掉的边
缘,又小心翼翼的将手探进去,拿出了一块麽指大小、样式十分古朴的玉佩。那
玉佩的质地不是很通透,但是表面上很是光滑,一看就是经常拿在手里把玩的东
西。
「这个死鬼,还以为他丢在外面了。」孙王氏说著声音就哽咽了,就连香姐
上前看到那块玉,也忍不住掉了眼泪。
「好了好了,娘,东西找回来了不是该高兴吗?快别伤心了。」大胡子对香
姐使了个眼色,香姐忙擦了擦眼泪,拉著孙王氏坐下。
「胡兄说的是,您可千万注意身子。」鹿状元说话轻言软语,这一说孙王氏
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端详了他一番,道,「状元郎有心了,快,快坐下。」
「嗯,您也坐,」鹿状元拉著孙王氏坐下之後,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她身边,
把大胡子都挤到了一边去,又拉著孙王氏的手温声道,「孙大叔当年为了救我受
伤不治,从那以後我就立誓要好好报答,若是有什麽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婶子一
定不要客气。」
孙王氏见这状元长得又好,人又和善,心里真是一百个喜欢,听他说话是不
住的点头,又道,「看你说的,有这份心就知足了。我们平明百姓能有什麽大事
啊?」
鹿状元道,「婶子家的事情就是我鹿白的事情,都是大事。」
「你这孩子。」孙王氏笑的真是越发欢快了,孙王氏这一辈子只得了两个女
儿,想儿子想的不行,听到鹿状元这麽一个可算男人中拔尖的男人说了这样的话,
心里那个喜欢劲儿啊,都没边了。
「来来来,赶紧让厨房上菜,大家都饿了。」大胡子坐在香姐身边,对著春
意说道。
「是。」春意下去以後,大胡子刚要说话,鹿白又说,「婶子,还有一件事
情,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什麽事,都是自家人,哪有什麽当说不当说的?」孙王氏笑呵呵的拍著鹿
状元的手,好嘛,鹿状元自始至终都握著她老人家的手,大胡子眼睛忍不住的翻
起白眼,这鹿状元脸皮到底有多厚啊。
鹿状元哪里在意他人怎麽想,他犹犹豫豫的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道,「您看
下。」
那是一张发黄的纸,打开以後都发出了脆生,让人担心一不小心它就会被风
吹碎了。孙王氏接过那张纸看了两眼,道,「这是什麽?你婶子我啊,斗大的字
不认得一个。」
鹿状元道,「是香姐的八字。」
「什麽?」
「啊?」
屋子里的香姐和孙王氏同时吃了一惊,对於大宋的人来说,八字是婚配的时
候最大的秘密,若是有一个人的八字,相当於有她的裸照一样那麽夸张。
孙王氏闻言连忙将八字捏在手里,原本亲亲热热的模样顿时没了,也难怪,
别人再亲也比不过自家的女儿,何况当著女婿的面。孙王氏忙对大胡子道,「女
婿你可别乱想,这事不定怎麽回事呢。」
鹿白忙道,「婶子别急,这八字自从交到了鹿白手里,鹿白还没敢打开看过。」
孙王氏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们香姐的八字,是怎麽到你手
里的?」
鹿白道,「是这样的,当年我在进京赶考的路上,坐船遇到了水贼,那水贼
抢了我的盘缠之後,又将我推到了河中。是同坐一条船的孙大叔救得我……」
「那死鬼是会些水。」孙王氏听他说起了死去的男人,又有些伤感起来。
鹿白道,「是啊,水贼占著船,孙大叔硬生生的将我拖到了河边,那时候还
是深秋,孙大叔本就已经感染了风寒,那日以後更加严重了。因我与孙大叔都要
赶往汴梁,我就与他老人家一路扶持著赶路,到最後,他还是不治……临终前,
我问孙大叔有人麽放不下的,孙大叔说他一辈子想活出个样子来,为家人挣得一
份薄产,谁知临死都没有做到,只希望我若一日高中,能够照顾家人。还说……」
说道这里,鹿白看了孙王氏一眼,最後道,「说要将大女儿孙香姐许配给我,
又将家传的玉佩和香姐的八字给我了,做订礼。」
「什麽?」说道这里,孙王氏忍不住惊呼出来,「我家香姐已经成亲,这亲
事是万万不可的。」
「婶子所言确实,只是……」鹿白说罢就起身,对著香姐说道,「我鹿白已
经对天起誓,此生定要完成孙大叔的临终之愿,即便当日在大殿之上,拒绝皇帝
陛下的赐婚也在所不惜。所以我只想问一句,香姐,你可愿改嫁与我?你若愿意,
我鹿白定对你无一丝一毫轻视!」
「我当然──」
「不,你先不要这麽快决定。」鹿白道。
「鹿状元,你此话是何意?我与妻子自成婚就恩爱有加,何来要改嫁你一说?」
大胡子几乎忍不住要揍人了,这个鹿状元的脸皮真是厚道前无古人之境。
孙王氏也道,「状元何必这样拘泥,我这个山里的老太太都知道,我家老头
子答应你的时候香姐还没成婚,可是她现在已经成婚了,你就不必操心了。再说,
再说,我家二丫头还没许人家呢!」
二姐闻言忙红脸道,「娘,您胡说什麽啊?」
「鹿白不才,当日以父母起誓,若香姐不从,我只好孤独终老,以报答孙大
叔的恩情。」鹿白斩钉截铁的说了这番话,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有点哑口无言了。
香姐最终叹了口气,道,「鹿状元,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改嫁的。」
鹿白闻言叹了口气,垂目看著香姐,道,「既是如此,那也只能怪鹿某去的
太晚了。」
「状元郎啊,你这孩子怎麽这麽死心眼呢。」孙王氏道,「娶我家大的还是
小的,不都是一样的吗?」
二姐又喊了一声「娘──」
「行了你别娘啊娘的!」孙王氏道,「这事我就替你们订了,你还是娶二姐
吧!」
109、四大美男之首
「娘,您先别急,这鹿状元身上还有皇上陛下的赐婚呢。」大胡子道。
「是啊娘,鹿状元的事情在汴京早已传为佳话,我也听他们说了的,」香姐
转而对著鹿状元道,「状元郎,我认识广阳公主,可以为你解释的,希望你能与
公主共结连理。」
「鹿某一诺千金,不会食言。」鹿状元说道这里反倒轻声笑了,视线转到面
色有些不好看的孙王氏那边,「即便香姐不想改嫁,婶子和她们姐妹二人,我也
是非照顾不可的。鹿白自小没了娘亲,现在也是一个人在京城,我想拜了婶子做
干娘,不知婶子可愿意?」
「这、这可使不得!」孙王氏忙道,「我一个山野村妇,哪当得起你这状元
郎的干娘?」
「孙大叔是我再生父母,婶子自然就当得,况且我见到婶子就有种孺慕之感,
请婶子千万要答应!」鹿状元干脆就起身跪在了她面前。原本的抢婚戏码到了现
在忽然变成认干娘,大胡子在一侧看著不得不佩服鹿状元这份报恩之心。抛开别
的不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鹿白以一介新科状元、饱受皇帝赏识的臣子这个身份,
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叩拜孙王氏,真是让人不得不敬佩。
「这可如何是好啊!孩子你快起来,快起来……」孙王氏忙站起身子拉著状
元,那鹿白身上也算有些功夫,孙王氏怎麽拉也拉不动,最後只得求助的看著大
胡子,大胡子反倒扶起了孙王氏,道,「娘,既然鹿状元著真心想报答爹的救命
之恩,您也别推辞。只是鹿状元,你看以我们汴京的礼仪,认干娘也不能如此草
草就了事,还需要做各种礼仪,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胡兄所言极是,是我糊涂了。」鹿状元闻言这才起身,起身前还道,「婶
子,这事我就当您同意了,明日我就安排认亲之礼。」
「好、好……」孙王氏见鹿白松了口,哪里顾得上别的,忙让大胡子扶著他
起来。
这一折腾,桌子上的菜早已经上齐了,有些先上的都有些凉了,大胡子忙招
呼孙王氏和香姐、二姐吃饭。
这鹿状元自然是没有离开,挨著孙王氏一会儿夹块樱桃红烧肉,说「婶子您
尝尝,这红烧肉是用新鲜的樱桃一起炖煮的,仔细吃起来还能吃到樱桃的香味呢。」
一会儿又加木须肉,道,「婶子您尝尝,这菜一看就知道火候恰好,鸡蛋炒
的蓬松不说,软硬还很适度,厨子有功夫呢……」
孙王氏哪里见过这麽多好吃的菜,一边享受著鹿状元无微不至的关怀,一边
听他口若悬河的说著每个菜的口味,这一顿吃的真是十足开心。
香姐也一直身边的而且夹著菜,大胡子倒是一直给她夹著,嘴里还说著,
「你最爱吃的佛跳墙,今日我特地上厨子放了你喜欢吃的莲子,後放的,取了莲
子的香味,尝尝喜欢不喜欢?」
二姐和孙王氏自是看在眼里,就连那鹿白也若有所思,这一顿饭吃的好不精
彩。
送走了鹿状元,安排已经劳累一天的母亲和妹妹睡下,香姐和大胡子相携著
一起回了房间。到了屋子里香姐就累得坐在床上,大胡子体贴的给她捏著肩膀,
道,「这一天也够你累得了,明日早些休息,父亲已著人带了口信,你不用担心。」
「嗯。」香姐扶著大胡子的手,道,「你没生气吧?」
「唔,你是说那个抢婚上门的状元郎?」大胡子作势思索了一番,道,「说
实话?」
「嗯。」香姐点了点头。
「是挺气人的,」大胡子作势气愤道,「你说他的胆子可真大,怎麽敢跑到
我家跟我抢媳妇呢?」
「相公你别气,状元郎就是为了报恩而已,他已经要认娘当干娘了,我想应
该不会再纠缠要跟我成亲的事情。」
「他那个人,我还真说不准。」大胡子想了想,道,「话说回来,娘子可听
说过这鹿状元有个花名?」
「什麽花名?」香姐不明所以的转身看了看大胡子,大胡子的动作行云流水,
按得香姐舒服的哼哼出声,才道,「汴京的四大美男,居首。」
「啊,是那个。」香姐闻言道,「我听春意她们讲过的。」
「这两个小丫头果真话多,」大胡子自言自语道。
「哎,是我非要问的啊,你可别怪她们。」香姐道,「况且我们也是随便聊
聊天的,不然我在这坐著也没什麽事情啊。」
「嗯嗯,我知道,你看你急的,」大胡子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不过娘子,你可知这个花名之前还落在一个人头上?」
香姐眼睛咕噜咕噜一转,最後道,「唔,没有啊。」
大胡子闻言干咳一声,心里暗道春意夏清这两个丫头果然不像话的紧,却不
见香姐嘴角已经偷偷的翘起来了。大胡子在後面清了半天嗓子才道,「在没去十
万大山之前,这个花名,可是落在你相公我头上的。」
「啊,真的吗?」香姐不可置信的看著大胡子,这一句就把他整得双颊飞起
了一片可疑的红云,最後还是硬著头皮说,「可不是,汴梁的人都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香姐点了点头,大胡子半晌忽然又问道,「香姐你觉得,
既然我和鹿状元都在汴京,如今这个名头落在哪个身上比较合适呢?」
香姐的笑意越发的深,假装冥思苦想了半天,最後道,「我看你们都不如赵
玉合适。」
身处在敦亲王府刚刚探望完母亲的赵玉不知怎麽的忽然打了个喷嚏,第二日
一大早忽然收到表哥胡文轩的口信,说是舅舅前几日给他带信,想要他考较一下
自己的武艺如何,他今日终於得了空,约了今日午时他在胡家的练武场见。於是
在这一日下午,他被大胡子考校的十分彻底,走的时候时候屁颠屁颠的要了好几
帖膏药回去,到最後也不知道这个表哥为什麽忽然这麽严厉。
不过胡说回来,大胡子对於鹿状元的性子,倒是摸得不错…
110、闹鹿府
正如大胡子所说,在汴梁这个讲究礼仪的地方,拜干娘是需要一定的礼节,
可是一旦找到了主持人其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况且鹿状元十分将这件事情放在
心上,竟然请了礼部侍郎为见证人,让孙王氏脸上著实风光了一番。
干娘的事情定下以後,鹿状元就迫不及待的请了干娘去状元府一游,当然,
作为妹子的香姐和二姐也推脱不掉,跟著一起去了,至於大胡子……抱歉,妹夫
没在邀请的范围内。
与在汴京盘根错节的胡家相比,新兴的权贵鹿状元的府邸显得小巧的多,但
是整个府内装扮的十分精致,亭台楼阁处处能见用心,尤其是院子左侧一大片翠
竹长得十分好,一进门就让人心生安定之感。
香姐自是不懂这个的,北地很少见到这样的竹子,之前倒是在万广王的墓地
里见过,她见到以後便忍不住说道,「没想到状元府这样的地方竟然种了这麽多
竹子。」
这院子全都是鹿白亲自画好图纸指挥工匠著布置出来的,他生在南方,对竹
子「最是虚心留劲节,久经风雨不知寒」的气节十分赞赏,对这一片竹子更是大
为喜爱,听到香姐这麽一说还以为她是知音,便忍不住问道,「香姐也喜欢竹子?」
「喜欢,很喜欢,」香姐道,「你这片竹子这样一种,根本就不用买笋子了,
况且吃起来肯定很嫩,那些新长出来的竹子还能砍了搭架子、做爆竹什麽的,真
是全身都是宝。」
「……哈哈哈哈,妹子说得好,倒是我直落於书生意气了。」鹿白先是一愣,
继而哈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颇有些洒脱不羁的风范,看得一旁的丫鬟春意小心
肝都乱蹦起来了,後来偷偷跟香姐道,「鹿状元不愧为汴京四大美男之首啊!」
香姐闻言脸色一红,想起那日她大喇喇的跟大胡子说四大美男,结果被他按
在床上好一阵折磨,只是肚子里这块肉还娇气的紧,所以两个人到後来都挺难受,
现在想著身上都有点空落落的。
「妹子看这片鱼塘如何?」鹿白见香姐红著脸望著荷塘粼粼的水面,还以为
她喜欢这里,哪只香姐满心思都是些奇怪的念头,听他这样一说脸上一红,便随
口道,「很好很好。」
「这河里的锦鲤都是从我的家乡江南那里运来的,在京城除了大内,就只有
我这有呢。妹子若是喜欢,我著人给你送去些。」
鹿白贴心的说道。
「唔……这个不用啦,我家的荷塘里也养了很多的,相公说足够吃到我们回
家的了。」香姐说完又望了望那片游动的锦鲤,道,「不知道这样花的鱼,吃起
来味道如何?」
「……」鹿状元这次彻底明白了,感情自己这干妹子是个好吃的货。
什麽叫做烽火戏诸侯,什麽叫做千金博一笑啊,鹿状元这一日中午又是清炒
竹笋又是红烧锦鲤,真真是把自己的心都挖出来了似的。香姐吃的时候还特别跟
孙王氏讲,「娘您瞧,这花鲤鱼吃起来竟然跟咱们山里的差不多呢。」
吃过饭以後,鹿白将母女三人带到了内院,内院一共分为前後两半,前一块
是鹿状元自己住的地方,後面一块就是给孙王氏母女准备的,中间隔著一座小巧
的花园,现在正是九月,园中各色菊花盛放,很是漂亮。
香姐和二姐看的啧啧称奇,鹿白已然找到了跟香姐沟通的诀窍,上来便讲
「这菊花瓣喝了面做成的点心很好吃」,「这样菊花晒干了可以做茶,喝时放上
些糖,很能败火消暑。」
「原来这花也能吃,状元哥懂得真多啊!」香姐感叹道。
孙王氏也道,「要不说是状元郎呢,真是上知什麽夏知……」鹿状元忙道,
「干娘快别夸我了,哪里当得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呢,若说真的厉害,我故乡那
边倒是有位厉害的药师,能从花中提出一种水,味道十分之好呢。」
「还有这样的?真是厉害。」香姐道,「我之前也听过,只不过没见过那样
的人呢。」
「我也曾见过那场面,很是繁琐的,」鹿白道,「看来干娘和妹子对花食很
感兴趣,我们南方多繁花,我曾听过不少花食的菜谱,与你们讲一讲如何?」
「好啊,你快说说,我们好记下回家做。」香姐正在怀孕,最近很是喜欢吃
一些点心,家里又有钱想吃啥吃啥,孙王氏便惦记著回家给亲闺女做做这点心。
鹿白著人在荷塘边的凉亭里放了很多点心,又奉上了菊花茶,一边吃一边讲
著各样点心是用什麽花做出的,都是什麽步骤,直讲的香姐啧啧称奇。
带到大胡子来接人的时候,香姐就拿著点心一边吃一边跟大胡子讲是如何做
的,又让大胡子都一块一块尝过,大胡子问起鹿府中的经过,香姐便一五一十的
讲了怎麽夸他家的竹子,又怎样夸他家的鲤鱼,状元中午便怎样给他们做了好吃,
只听得大胡子忍不住闷笑出来,香姐被他笑的摸不到头脑。
回到家厨子老赵便有事做了,这一日在胡家大院里一阵辣手摧花,到了第二
日一大早,饭桌上出了一大盘各式各样花朵做成的点心,味道样式无不精巧,比
起鹿状元府上也不遑多让,最重要的是完全符合香姐的口味,就连孙王氏也忍不
住感叹道,「还是女婿家的厨子厉害啊。」
大胡子总算放了心,这下媳妇不会被人家用吃的拐走了。不过玩笑归玩笑,
大胡子看著香姐吃的香甜,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可是到了这一日晚上香姐就开始
呕起来,大胡子摸著脉什麽都看不出来,一著急把苏四娘给请来了,四娘号过脉
以後一手指头戳在大胡子脑袋上,「你这个汴梁名医真真是没法弄了,你媳妇不
过是孕吐而已,也能把你吓成这幅样子?」
「这,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大胡子挠著脑袋呵呵的笑,说起来他也觉得
香姐没事,只是苏四娘不来他还真不放心。苏四娘这次来了之後,还私下里跟大
胡子讲了一件大事……
111、贵妃搅混水
苏四娘不是一个爱嚼舌头的人,大胡子知道她说的事关重大,便请她到书房
一叙。
「昨日贵妃着人请我去了一趟她的景福宫,看脉相。」苏四娘说道这里就不
再言语,将桌上的茶端起来慢慢的喝着,大胡子沈吟了一会儿,忍不住叹了一口
气道,「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又问,「贵妃怀孕几个月了?」
苏四娘用手比划出了一个三,大胡子眉头微微皱起来,「大皇子去的早,二
皇子虽然是皇後娘娘亲生的,奈何皇後娘娘死的早,身子骨也不行,我看这贵妃
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广阳公主许配给鹿状元的事情,多半就是她在极力促成的。」
苏四娘放下茶杯,又道,「敦亲王已经几年不上朝了,世子又是那样一个人,
这次应该不会被牵连进去。」
大胡子摇头,道,「敦亲王执掌兵权几十年,虽然已经告老,但朝中的将军
很多是他的部下。」
苏四娘闻言沈吟了一下,手腕一翻,手上捏住了一根针,说道,「那么,要
不要防患於未然?」
「四娘不可。」大胡子道,「四娘可见过二皇子?观他的面相先天就有些不
足,哪怕有御医院一群太医伺候着,也恐有些危险。立储是朝中大事,贵妃这么
大年纪好不容易有了一胎,若是有些闪失,难保会牵连到舅舅。」
苏四娘闻言便施施然的收回了针,起身道,「我可管不得什么朝中大事,若
是她非要搅浑朝堂的水,我就好好让她尝尝浑水的滋味。」说罢就头也不回的离
开了。
大胡子摇了摇头,苏四娘对舅舅的心思大家都知道,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大年
纪了还执意不嫁?当年锺叔对她一往情深,可谁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只落得两
人生生孤单到现在。大胡子明白苏四娘自有分寸,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他从书房
坐了一会儿,就去了胡老爷子的房间。
香姐吃午饭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大胡子的影子,只有扶墨过来说大胡子在陪老
爷子下棋,香姐命人给他们送去了一些茶点,还得了老爷子赏的一串玛瑙佛珠,
说是保平安的。
孙王氏和二姐又被鹿状元接过去了,说是鹿家有人从家乡赶来,跟这家干亲
见见面,到了晚上着人回话,也一并住在那里了。
香姐一个人显得无聊,跟春意咳了好一会儿瓜子,直到晚饭都端上桌以後,
大胡子才回到了屋子里。
香姐见他一副疲惫的样子,道,「公公的棋艺那么好啊,这么难下?」
大胡子笑道,「唔,也不是有难下,只是每次琢磨着要怎么跟他和棋,或是
输一两子,着实累的慌。」
「我说呢,看你累的,吃完饭早早休息吧。」
「娘和二姐呢?」大胡子问道。
「哦,说是鹿状元南方家中来人了,让娘他们去认认亲。」香姐道,「今日
就住在那里了。」
「这样……那明日再接过来也好,」大胡子坐在桌边跟香姐一起吃了饭,饭
後便拉着香姐说,「我跟你说件事情。」
「什么事?」香姐眨巴着眼睛问道。
「可能近日我们就要回家了。」大胡子道。
「啊,是吗?」香姐闻言眼神立刻神采飞扬起来,原来在汴梁虽然锦衣玉食,
可她还是十分思念自己的家,还有家里的鸡、鸭、狗、菜等等,香姐掰着手指头
说了一遍,说的大胡子也笑了,道,「好好,就知道你想早回去,娘和二姐那里
你也要打给招呼,爹那边我也在说,若是无事大家一起去山里住住。」
「爹也去?那太好了!」香姐抚掌笑道,大胡子看她欢呼雀跃的样子,终於
露出了今日一个真心的微笑。
香姐的性子直爽,大胡子几次想跟她说清楚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可又担心她
多虑,关於鹿状元的事情,其实还是及早解决的好。
贵妃现在是後宫之主,她一心想要拉拢鹿白,偏偏因为与孙家的约定挡了道,
若是鹿白不回心转意,孙家早晚要受牵连。当日鹿白拜干娘时贵妃空有架子,谁
料想她几年都没动静,忽然就有了呢?到了三个月头上才找苏四娘把脉,估计她
也是有十足的把握才做的,大户人家谁不知道苏四娘的名声?恐怕不出十日,这
件事情就会在整个汴梁的上层圈子里传开……不行,必须要赶紧离开。
大胡子躺在床上一遍一遍的思量着敦亲王府、鹿状元、贵妃、皇後母家的事
情,直到这了三更天才将将睡着。
事不宜迟,大胡子一大早起来就命人去接孙王氏和二姐,只说香姐昨日梦到
她们了,让他们早些回家。谁知道就在派去的车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跟一个横冲
过来的车撞上了,大胡子得知消息後吓了一跳,忙亲自去接人,还好只是孙王氏
和二姐都是手脚麻利的人,除了孙王氏手腕稍稍戳了一下,并没有别的问题。可
是一想到,若是昨日香姐松了口跟着一起去了,那她一个孕妇不知道会怎样……
大胡子想着心里一阵阵的後怕,心知他们一家是该早点离开汴京的好。
大胡子带了府中的侍卫一起将孙王氏他们带了回来,受的伤到家以後,只消
大胡子半柱香便收拾好了,除了不能提重物之外,别的一如从前,让孙王氏啧啧
称奇。
留下香姐母女叙话,大胡子匆匆出门去,派扶墨去九门提督那里打探,自己
则打马去了敦亲王府。
赵玉今日难得在家,一问舅舅,他竟然在屋中苦读诗书,道把大胡子惊了一
跳。与敦亲王说起了贵妃一事,没想到他也已经知晓,苏四娘昨日离开胡家就跟
他飞鸽传书了。
大胡子问起敦亲王的打算,敦亲王只微微一笑,道,「我自是听皇上的,皇
上说让我向着谁,我就向着谁。」
仔细琢磨了敦亲王的话,大胡子心里也稍稍放下来,却又听敦亲王说道,
「鹿状元那边的事情赶紧解决吧,迟则生变。」
大胡子眉头微皱的看向敦亲王,道……
112、金蝉脱壳之计
「舅舅已经知晓了?」
「嗯,与鹿状元有婚约的人在胡府住着,这件事情已经在汴京穿的沸沸扬扬。
当日在大殿上,陛下应了鹿状元找到救命恩人之女便予以赐婚,若是三年之内找
不到才会将广阳公主许给他,这事情天下人皆知,陛下肯定不会为了谁改掉。趁
陛下还不知晓孙家的事,你与鹿状元还需尽快解决,不要闹到圣前去。若是到了
那个时候,孰是孰非可就不由你们做主了。」敦亲王捋着胡子慢条斯理道。
「那陛下的意思呢,舅舅可清楚?」大胡子问道。
「若是广阳公主与鹿状元共结连理,那么贵妃自然是最大的受益人;若是鹿
状元与恩人成亲,那么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皇帝陛下到底是想立二皇子,还是另有想法?」大胡子边思索边道。
「陛下年纪大了,心思也重了,他的圣意我不敢妄自揣度。只是他当年与皇
後的情谊,却是很深的。」敦亲王看着这个与自己妹子有三分相似的外甥,语重
心长道,「文轩,你可知我为何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
大胡子恭敬道,「请舅舅指点。」
「其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二,防患於未燃;其三,只为圣上着想。你
可明白了?」敦亲王道。
「文轩明白舅舅的意思,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趁早解决。」大胡子起身道,
「那文轩就先回去安排了。」
「嗯。」敦亲王点了点头,又道,「小心贵妃,现在你的妻子就是她的挡路
人。」
大胡子闻言心中一凛,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多谢舅舅,文轩明白了。」
敦亲王不愧是浸淫朝堂几十年,一席话便让大胡子心中的疑团豁然解开了。
是的,不管贵妃有没有怀孕,香姐和孙王氏都是她权利路上的绊脚石,若是不早
些把事情解决清楚,恐怕像今天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人在暗我在明,更何况贵
妃现在在後宫很得势,还是不要硬碰硬的好。
回到家的时候扶墨已经从九门提督府回来了,果然如大胡子所料,那撞车的
人只说是买卖人家,赶着送货,再往深里便什么也查不到了。挥手让扶墨下去,
大胡子去了胡老爷子的书房,事到如今胡家上下都在贵妃的眼睛里,胡家百年来
遗世独立的家风不能在他这里打破。
胡老爷子倒是开明,只对大胡子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你们这些儿
孙的都平安,我这把老骨头就能放心去见你娘了。」
「爹,儿子……」大胡子一撩衣袍跪在老爷子面前,嗓子却像被哽住似的,
不知该说什么。
胡老爷子道,「起来吧,你舅舅说的对,鹿状元的事情最要紧,你先与他说
清楚。」
大胡子点了点头,便起身骑马出了家门,直奔鹿状元家,谁知到了他家胡同
口,远远便看到鹿状元在门口与人谈话,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先皇後高氏的长兄
高骏,还曾与大胡子有过几面之缘。大胡子心里咯!一声,拉着马的退到了远处,
待高骏的轿子离开以後方才再次过去。
大胡子从胡同口一转弯,竟然就看见那鹿白站在门口,冲着大胡子抱拳道,
「恭候多时了。」这个鹿状元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请大胡子进了书房之後,两人稍稍客套了一下之後,大胡子便道,「刚才看
到国舅的轿子过去,就稍稍避让了一下。」
鹿白会意,也不置可否,只笑眯眯的说道,「不知胡兄有何事?干娘和妹子
今日一大早不是给接过去了吗?」
大胡子道,「状元可知道,她们在回去的路上遭到了马车冲撞?」
「哦?」鹿状元眉头微皱,道,「她们眼下怎样了?」
「倒是无大事,只是岳母的手臂受了伤。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鹿状元是聪明
人,应该知道谁让她们受伤的,轩不敢想象若是香姐也在这马车上今日会怎么样。」
「胡兄爱妻之心,真是让鹿某佩服。」鹿白道,「只是当年孙家与我之约…
…」
「鹿状元,香姐已经怀有身孕两个多月了,我本想安排她在汴京好好养胎,
拜鹿贤弟所赐,我们恐怕是无法安生下去了,所以不日就将回山里去,请状元高
抬贵手,不要再谈什么孙家之约。」
「这……」鹿白闻言一惊,半晌道,「原来香姐已经有孕。」
「鹿状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日一起落难的并不只有你和先岳父,还有
我胡家的锺掌柜,这几日我与锺掌柜传书得知,当时的并没有所谓的指天发誓,
只是岳父的一句临终托付,并且还是托付给了你们两人。当日听了你的话我还在
想,为什么锺书没有告诉我与你的婚约,後来才锺书听说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
……鹿状元,你还想我继续说下去吗?」大胡子抬眼瞧着鹿状元说道。
「哈哈哈哈,不必了。胡兄果真是个爽快人,那么鹿某也坦诚相向了。」鹿
状元叹了口气道,「我鹿白虽不是什么君子,可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不知是不
是因为得皇上赏识,贵妃想靠广阳公主拉拢我,先皇後的娘家高家也想要与我拉
关系,实不相瞒,鹿白虽然不才,但也不想参与朋党之争,当时情急之下只好以
孙恩公的名义挡下了贵妃的一招,谁知皇帝陛下竟然当场嘉奖,并定下了三年之
约,到了现在我也是身不由已。」
「这段日子我见香姐与胡兄恩爱有加,心中早已愿意退出这一步,却不成想
这两日贵妃娘家与高家忽然来往及其频繁,今日早上短短的两个时辰,就先後有
两家的人来我府里做客,我现在真是左右为难啊!」
「鹿兄何必为难,皇上只知道恩公姓孙,又不知这位孙恩公一定就是香姐的
父亲,我的岳丈,你说是不是?」
「胡兄之意?」鹿白手指轻敲着桌子,颇有深意的看了看大胡子。
大胡子道,「听闻鹿兄将那位恩公的尸首埋在了京郊,反正孙家也要将岳丈
的坟迁回家乡,若是当场发现那孙恩公根本就不是她的家人,那么与鹿兄有婚约
的人就根本不是香姐,那么鹿兄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找人,这两年能发生很多事了
……」
113、师姑和小倌
「胡兄所言极是!」鹿白略一沈吟,当即就笑道,「看我,真是太大意了,
应该把恩公的尸首送回十万大山才是,干娘和妹子们恐怕也着急了。」
「正是,」说到这里大胡子终於略微放心,起身道,「那我就不多留了,这
事情宜早不宜迟,状元的意思呢?」
「九月初五是个诸事皆宜的日子,劳烦胡兄告诉干娘她们这些安排。此外,
这样大的事情也该让相熟的人家知道不是?」鹿状元道,「只是有些人恐怕还以
为我们要定下这件事情,越到後面越是危险,我想既然香姐有孕,那日就之请干
娘、二姐两人到场即可。」
大胡子自然也是希望香姐能够安全些,当即便答应下来。带到要起身离开的
时候,忽然指着桌子上一只小瓷瓶说道,「一直闻到这瓶子有股淡淡的异香,不
知是什么?」
鹿白表情略微诧异了一下,然後才道,「是一位友人做的花香水。」
大胡子点了点头,道,「倒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她也精通此技。」
「哦?那真是巧了。」鹿状元顺着他的话打了个哈哈,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胡子知道他不愿多说,自己也不是那种不识时务的人,当即便与他告辞,出了
鹿府大门。
一路上琢磨着怎样将这件事情告诉孙王氏,冷不防的马忽然停了下了,倒把
他惊了一跳。
「臭小子,知道我在还不去请安!」一个熟悉的女音忽然说道。
「师姑,真的是你!」大胡子看到面前身穿绯红色裙装、眉目间一副洒脱不
羁的女子,可不正是失踪已久的师姑连绯衣!连忙翻身下马,走到她的面前,眼
圈都有些发热。
「废话,不是我还是谁!」连绯衣拍了他脑袋一下,道,「知道我在怎么不
看看,就知道你这小子毫无人性!」
「师姑在场?」大胡子哭笑不得道,「师姑的闭气法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
都一点都没听到啊!今日在那你也看到了,那鹿白躲躲闪闪的,我正值求人之际,
不能硬碰硬,这不是您教我的吗?话说回来,我本想要私下找人查呢。」连绯衣
听他这样说了一通才略略满意,道,「我饿了,带我去个好馆子。」
「迎宾楼怎样?」大胡子巴巴的问道。
「太吵。」
「那竹轩馆呢?」
「做饭太慢,我饿了。」连绯衣又道。
「盛世居?」
「那里的饭菜一点也不好吃!」连绯衣瞪着大胡子,「有没有诚意啊?」
「姑姑您就直说吧,想去哪吃?」大胡子愁眉苦脸道,对这个精灵古怪的师
姑,他可真是没辙了。
「啧,既然你找不到想去的地方,那么咱们就去卿人观吧!」连绯衣眉开眼
笑的说道。
这卿人馆名字听着像道观,其实不然,那里是个餐馆。这个餐馆是一处别致
的庭院,为前朝某位王爷的府邸,馆内并无普通的厅堂,只有一间间以竹子隔成
的别致雅间,这里最出名的就是那些清秀可人、善音律懂诗书的小倌,名约「卿
客」,实际上就是男倌,因为姿色一流又各个身怀绝艺,卿人馆在汴梁可算得上
小有名气。这地方一般人自然是去不得的,只不过大胡子若是想去,自是能进去。
「姑姑!那里都是小倌,你去那做什么?再说了,我跟他都这么多年没见了,
人家不一定让咱们进去呢,要不……」大胡子真的要哭了。
「不成,今天就要吃饭看小倌。」连绯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怎么一别
几年,你的胆子越发的小了?还怕你的小媳妇生气不成?」
「姑姑说什么话,这么大年纪了去看小倌也不怕人笑话……哎呦轻点,去去
去,文轩今日算是舍命陪姑姑了!」大胡子拉着自己的耳朵,哭着脸道,「可有
一样,你看归看,不要乱摸。否则我要向父亲禀告的。」
「说就说,我与你父亲早就断绝关系了,怕他个老头子啊!」
大胡子一路上被连绯衣拎着耳朵教训,一下子找到了多年前和连绯衣这个师
姑一起闹事的时候,连绯衣的个性看上去跟先前并没有任何不同,可是大胡子知
道了她与万广王的事情,又怎么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呢?
苏锦并不在馆内,不过今日当值的凤歌见到大胡子之後,便二话不说的安排
了最好的一处,一路上招呼周到,大胡子不禁笑道,「凤歌,你与先前大不相同
了。」
凤歌沛然一笑,道,「苏锦如今越发的疲懒,十日倒有九日不在。」
大胡子点头道,「他一向如此。」
凤歌道,「若是他知晓你今日回来此地我又没有告诉他,不知要闹成什么样
子。」
「哈哈,哪里有这样夸张,大家又不是小孩子了。」大胡子拍拍凤歌的肩膀,
冲着在一边打着扇子四处观望的连绯衣努嘴道,「今日我师姑来此处吃饭,就有
劳你好好安排了。」然後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找最丑的。」
「胡……文……轩……你……当……我……聋……了……吗……」连绯衣不
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大胡子身後,手上的扇子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下,嘴上又是
这样幽幽的一句,把凤歌吓了一跳,大胡子无辜道,「师姑您不是打算吃个饭就
可以了吗?」
「凤歌是吧,你们那个苏锦在不在,我家的侄子说……」
「凤歌,还是把最好看的请来吧!」大胡子忙道,连绯衣这才心满意足的继
续晃悠到一边去了。全程围观的凤歌已经是哭笑不得,原来胡文轩还有这样一面,
实在是……精彩的紧。
循着曲折的小桥到了一处极为清雅的小亭子中,没一会儿就有两个小倌走了
进来,这两人一人抱琴一人执箫,一人长相秀丽一人长相清俊,进门便十分得体
的行了礼。
大胡子心中感叹苏锦果然是有些手段的。若是在汴梁的街上看到这样的人物,
又怎么会想到,他们做的是这样的生意呢?
114、苏锦
凤歌与他们客套了两句便告辞离开了。待他离开之後,连绯衣便一副老鸨样
笑眯眯的跟让两位小倌坐下,又让他们合奏一曲奏的比较好的曲子,两个人似乎
很有默契,略微交流了一下眼神,便演奏起了一首《高山流水》。
大胡子在一旁并没有插话,只是自顾自的小酌。实际上他们演奏的虽然不错,
但是比起苏锦来还是差了太多,连绯衣却从头到尾性质高昂,待他们演奏完了以
後是赞誉有加,又一一问起他们的名字,俨然一副经常出入烟花之地的模样,把
大胡子看得後槽牙直酸。
这两个小倌中,身穿青衣持箫的名叫修竹,身穿白衣抚琴的名叫白玉,连绯
衣听他们介绍以後便抚掌赞叹,「好名字。」
这演奏完了就该喝酒吃饭了,两位小倌本来是预备按照平常的样子一个人伺
候一个的,可是大胡子从头到尾既没有说话又没有听曲,两个人有点犯了难。
其实卿人馆这里寻常还是以那些喜好男色的大家公子为主,偶尔也不乏像是
连绯衣这样有钱的女主子,但是大胡子通身上下的气派又不像是连绯衣的跟班,
反倒是连绯衣除了一袭红衣以外,头上的钗环很少,不太像是往常来的那些有钱
的女子。
那修竹想了一下,最後还是上前向大胡子问道,「大爷,可需要小的服侍?」
大胡子头也没抬,只道,「我这里不需要,你们去伺候那位大姐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筷子嗖的一下从连绯衣的手里飞出来,大胡子脑袋稍稍一
偏,那筷子「叮」的一声刺破了竹亭四面垂下来的纱帘,最後竟然插进了後面的
一株垂柳里。别说胆子稍小的白玉,就连修竹都吓了一跳。
「小混蛋,你说谁是大姐呢!」连绯衣彪悍的骂道,随即又温柔的对着两个
小倌说,「别理他,都过来吧。」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头大汗,这女子真是太吓人了。
两个小倌在连绯衣的指挥下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伺候起来。只见他们一个儿倒
酒一个儿夹菜,边伺候还边与连绯衣聊天。从菜的来历到酒的品种再到这些东西
对於容颜的功用,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让人感觉十分体贴且毫无孟浪之感,难怪
那么多人喜欢来这里,看连绯衣的样子倒是享受得很。
反观大胡子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绯衣实在看过去就一根筷子扔过去,
道,「怎么年纪这么大了,还是这么沈不住气!」
大胡子道,「师姑……」
「没想到胡大公子能到我们这样不堪的地方来,真是稀客啊稀客。」清冽如
金石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身穿这紫色长衫、头戴金色发冠的男子打着帘子进
来,行走时腰间的几块玉佩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视
线。
若是寻常男人穿成这样子肯定会被人当成是暴发户,可偏偏穿在这个人身上
却贵气的那么理直气壮,通身打扮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风姿,反倒让他有了一种高
不可攀的感觉。大胡子忽然琢磨着,要说起汴梁成的美男子来,所谓的四大美男
加起来都不如一个苏锦吧,这可惜这小子一向孤傲,能认识他的人都数的过来。
两个小倌都站起身来,躬身道,「馆主。」
「坐吧。」那紫衣男子头也不抬的对那两人说道,一双眼直直的就盯着大胡
子去了。
「苏锦,多年不见,一切可好?」大胡子举起酒杯笑道。
「勉强过吧,哪里比得上胡大公子娇妻美眷在怀。」苏锦说完又轻哼了一声,
似笑非笑的看着大胡子,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来来来,小锦子坐在我身边。」连绯衣拉着苏锦坐在自己身边,白玉连忙
让出了位置。却见那苏锦刚坐稳了,连绯衣一把就捏到了他的脸上,连拉带扯的
说道,「小锦子,想我了没?」
白玉刚刚送进嘴里压惊的茶「噗」的一口吐了出来,其中又几滴十分不长眼
的溅到了苏锦的袖子上,白玉吓得连忙站起了身。苏锦看着袖子上那几颗水滴眉
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帕子擦啊擦啊擦了半天,最後嫌弃的扔在
了一边。白玉战战兢兢的说道,「馆主赎罪。」
苏锦没好气的道,「客人在这,让我赎什么罪。」
大胡子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故友相逢,就让他们下去吧。」苏锦挥
了挥手,修竹忙拉着白玉退了下去。
「哦?胡兄还记得有我这个故友?」苏锦看着他道,「真是受宠若惊。」
转而又对连绯衣道,「姑姑,你也不来看看我,我一个人好无聊。」
大胡子忽然觉得眼前的情形,仿佛回到了儿时一样。那时师姑经常捏着苏锦
的小脸,边捏边说,「我们小锦子好可爱,捏着真舒服啊。」苏锦一个小肉团子
似的,小小的圆脸蛋被连绯衣捏的都红了,眼里包着一包泪,听到师姑这样一夸
就把小胸脯一挺得意的看着他,好像比自己「捏着舒服」是多么值得自豪的事一
样,只是眼圈里的眼泪还一直打着转,那样子真是十足可爱。
「一别几年,小锦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连绯衣上下打量这他说道,苏锦
的脸色顿时好了很多,说道,「姑姑也跟几年一样,好像一点都没变过」。两个
人你一句我一句便互相夸起来,直夸得大胡子酒意上头打了个哈欠,苏锦彷佛才
想起大胡子,对他说道,「看我这记性,胡兄来找我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说吧,有什么事?」
「哪里哪里,其实我与师姑……」话还没说完,连绯衣在桌子底下一脚就踹
了过去,道,「怎么年纪长了几岁,到越发扭扭捏捏起来!」
「师姑……」大胡子到了这里要是不明白师姑的意思就是白活了。
苏锦也嗤了一声,道,「看你愁容满面的样子,不就是个鹿白和贵妃吗?也
至於的。直说吧,要我帮什么忙?」果然,看起来他们两个是早商量好了。
大胡子苦笑着道,「对你来说自然算是小事,对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此时此刻谁又能想到,大胡子竟然在汴梁城最富盛名的卿人馆与江湖中让人谈之
色变的杀手集团的头目贪狼坐在一起。
115、密谋
一个是家传的杀手,一个是家传的名医,严格说起来,胡家与苏家从祖上就
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苏家这个杀人的生意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总是不免有
个伤筋动骨中毒中箭的,胡家呢,名气太大又不是特别擅长武艺,背後有个解决
问题的靠山也是相当必要的,所以从大胡子的祖爷爷那一辈起就暗中与苏家有些
往来。
苏锦第一次被送到胡家来的时候才刚刚三岁,小小的一个娃娃,好看的不像
真人似的。大胡子那时候已经六岁了,为人十分热忱,看到苏锦以後立马就跑过
去抱住他,喊道,「师姑快看,这个小妹妹好漂亮。」身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苏锦三岁的时候已经能分清男女,於是当场就气得「哇」的一声哭出来,大胡子
还傻乎乎的哄人家「小妹妹不哭了,哥哥给你摘朵花去。」苏锦於是哭的更厉害
了。
看到小小大胡子这样男女不分连绯衣很是忧伤,生怕他走上好男风的不归路,
於是搂过小苏锦说,「文轩你这孩子怎么男女不分呢,这明明就是个漂亮的小弟
弟。」苏锦一看来了明白人,还被夸了漂亮,这才抽抽搭搭的将小白脸露出来,
尽量向连绯衣展示自己是个多么漂亮的小男孩。
谁知连绯衣也是个相当不解风情的主(说起来大胡子这个性多半是跟她学的),
说着话就拽下苏锦那条紫哇哇的小裤子,指着他的小鸡鸡说,「你自己看,这哪
里是小妹妹。」结果苏锦又开始哭起来。
想到当日的情形连绯衣还忍俊不禁,只是自打苏锦的爹死去、他又坐上贪狼
的第一把交椅以後,个性变得越发阴晴不定,本来大胡子说的话他还能听,谁知
道後来……唉,自古多情空余恨啊!
以苏锦的别扭性子,大胡子来到汴京的第一天估计他就已经得到消息了,胡
家的事情他也全部了若指掌,要不然怎么会在自己跟随鹿白家人一同回到汴京的
头一天便找到了她,告诉她「胡文轩遇到麻烦了。」两个人闹得再僵也抹不掉十
几年来的情分,更何况是个人就能看得出苏锦对大胡子的在意,所以连绯衣才答
应将他带了过来。
大胡子将现在的情形、与鹿白商议的事情和盘托出以後,苏锦便问连绯衣,
「姑姑,那个鹿白的底细怎么样,靠得住吗?」
大胡子这才反应过来,「我听闻鹿白说他有一位邻人是制作花露的,那人可
就是姑姑?」
连绯衣道,「可不是,前些年我一路游历到苏杭,见那边风光甚好便住了下
来,可巧租的宅子就在鹿家旁边。鹿家在当地是世绅,风评不错,对我也多番关
照。这个鹿白呢似乎也是一直安安稳稳的读书人。」
「哼,最好他不要有什么花样。」苏锦哼了一声便对大胡子道,「那日你要
带着你岳母和小姨子去坟地,一路上肯定有人阻挠,我看今日不如就把路线定下
来,我派人埋伏在路边,解决掉想去捣乱的人。」
「那就劳烦小锦了。」大胡子说道。这句小锦一出口,苏锦手里的酒杯哢吧
一声就碎成了渣,他随意的把渣滓放在一边,又从怀里透出一只帕子擦啊擦啊,
擦完了扔在一边,才别别扭扭的说道,「这会儿想起我叫什么了。」
连绯衣真是要被这两个祖宗逗笑了,道,「好了好了,有我们小锦子帮忙这
事情就好说了。」
「也不一定。」苏锦道,「我若是贵妃,大可不必跟着去什么坟地。」
大胡子闻言便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是这样想的。」
连绯衣看两个人好似打起了哑谜,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大胡子道,「那日我们都在外面,香姐在家,他们如果要解决掉这个麻烦,
只需杀掉她就可以了。」
「我去你家。」苏锦说道。
「你?」大胡子惊讶道。
「怎么,我不行?」苏锦愤然道,「难道我还会轻薄你的媳妇不成。」
大胡子哭笑不得,「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只是让你这汴梁第一大暗杀组织头
头当保镖,内人真是好大的面子。」
「少给我打哈哈,什么汴梁第一,明明是大宋第一。」苏锦说罢便拍了拍手,
不远处一个人快步的走进了亭子中,将一个卷轴连同笔墨递给了苏锦,苏锦又示
意他将桌上的东西收好,推开那卷轴道,「这是汴京的地图,」又指着右下角一
个点,「这是你那丈人的坟地,你预备从哪条路过去?」
大胡子这才不得不佩服起苏锦的脑子,他刚刚想到的主意,他却早已准备妥
当了。
大胡子用桌上的毛笔在绸布做的地图上画出了一条路,苏锦这才赞赏的点了
点头,「跟我想的一样,这里山矮人少,很难玩出什么花样,那我就在这几个地
方布置人手。」苏锦说着从大胡子手里接过毛笔,在上面画出了几个圈,跟大胡
子一个个说着如何布置。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大胡子本想快些离开,苏锦却道,「难得一见,我们今
日该当好好喝一场。」连绯衣也拍手称快道,「好几年没人一起痛快喝酒了。」
大胡子闻言想到了她在万广王墓中的那些日日夜夜,也禁不住一阵心疼,道,
「好,那就舍命陪君子,今日就不醉不归。」
喝道最後苏锦和连绯衣两个人均已是酩酊大醉,苏锦还好些,记得让人给连
绯衣安排了客房,连绯衣却是又哭又笑完全成了泼妇一个,非要修竹和白玉两个
小帅哥将她扶回去,一会儿让大胡子给她捶背,一会儿让苏锦给她弹琴,折腾到
最後大胡子出了一身汗才肯老实睡去。
婉言谢绝了凤歌送回家的请求,大胡子一路骑着枣红马慢悠悠回了家。
在外面就看到窗边的灯光,走进屋一看,香姐还披着衣服在灯下缝衣服,看
到大胡子便抬起头一笑,「你回来了?」不知怎地,这样的情形让大胡子的鼻子
有些微微发酸。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内室,坐在床边就将香姐抱在了怀里。
114、苏锦
凤歌与他们客套了两句便告辞离开了。待他离开之後,连绯衣便一副老鸨样
笑眯眯的跟让两位小倌坐下,又让他们合奏一曲奏的比较好的曲子,两个人似乎
很有默契,略微交流了一下眼神,便演奏起了一首《高山流水》。
大胡子在一旁并没有插话,只是自顾自的小酌。实际上他们演奏的虽然不错,
但是比起苏锦来还是差了太多,连绯衣却从头到尾性质高昂,待他们演奏完了以
後是赞誉有加,又一一问起他们的名字,俨然一副经常出入烟花之地的模样,把
大胡子看得後槽牙直酸。
这两个小倌中,身穿青衣持箫的名叫修竹,身穿白衣抚琴的名叫白玉,连绯
衣听他们介绍以後便抚掌赞叹,「好名字。」
这演奏完了就该喝酒吃饭了,两位小倌本来是预备按照平常的样子一个人伺
候一个的,可是大胡子从头到尾既没有说话又没有听曲,两个人有点犯了难。
其实卿人馆这里寻常还是以那些喜好男色的大家公子为主,偶尔也不乏像是
连绯衣这样有钱的女主子,但是大胡子通身上下的气派又不像是连绯衣的跟班,
反倒是连绯衣除了一袭红衣以外,头上的钗环很少,不太像是往常来的那些有钱
的女子。
那修竹想了一下,最後还是上前向大胡子问道,「大爷,可需要小的服侍?」
大胡子头也没抬,只道,「我这里不需要,你们去伺候那位大姐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筷子嗖的一下从连绯衣的手里飞出来,大胡子脑袋稍稍一
偏,那筷子「叮」的一声刺破了竹亭四面垂下来的纱帘,最後竟然插进了後面的
一株垂柳里。别说胆子稍小的白玉,就连修竹都吓了一跳。
「小混蛋,你说谁是大姐呢!」连绯衣彪悍的骂道,随即又温柔的对着两个
小倌说,「别理他,都过来吧。」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头大汗,这女子真是太吓人了。
两个小倌在连绯衣的指挥下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伺候起来。只见他们一个儿倒
酒一个儿夹菜,边伺候还边与连绯衣聊天。从菜的来历到酒的品种再到这些东西
对於容颜的功用,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让人感觉十分体贴且毫无孟浪之感,难怪
那么多人喜欢来这里,看连绯衣的样子倒是享受得很。
反观大胡子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绯衣实在看过去就一根筷子扔过去,
道,「怎么年纪这么大了,还是这么沈不住气!」
大胡子道,「师姑……」
「没想到胡大公子能到我们这样不堪的地方来,真是稀客啊稀客。」清冽如
金石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身穿这紫色长衫、头戴金色发冠的男子打着帘子进
来,行走时腰间的几块玉佩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视
线。
若是寻常男人穿成这样子肯定会被人当成是暴发户,可偏偏穿在这个人身上
却贵气的那么理直气壮,通身打扮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风姿,反倒让他有了一种高
不可攀的感觉。大胡子忽然琢磨着,要说起汴梁成的美男子来,所谓的四大美男
加起来都不如一个苏锦吧,这可惜这小子一向孤傲,能认识他的人都数的过来。
两个小倌都站起身来,躬身道,「馆主。」
「坐吧。」那紫衣男子头也不抬的对那两人说道,一双眼直直的就盯着大胡
子去了。
「苏锦,多年不见,一切可好?」大胡子举起酒杯笑道。
「勉强过吧,哪里比得上胡大公子娇妻美眷在怀。」苏锦说完又轻哼了一声,
似笑非笑的看着大胡子,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来来来,小锦子坐在我身边。」连绯衣拉着苏锦坐在自己身边,白玉连忙
让出了位置。却见那苏锦刚坐稳了,连绯衣一把就捏到了他的脸上,连拉带扯的
说道,「小锦子,想我了没?」
白玉刚刚送进嘴里压惊的茶「噗」的一口吐了出来,其中又几滴十分不长眼
的溅到了苏锦的袖子上,白玉吓得连忙站起了身。苏锦看着袖子上那几颗水滴眉
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帕子擦啊擦啊擦了半天,最後嫌弃的扔在
了一边。白玉战战兢兢的说道,「馆主赎罪。」
苏锦没好气的道,「客人在这,让我赎什么罪。」
大胡子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故友相逢,就让他们下去吧。」苏锦挥
了挥手,修竹忙拉着白玉退了下去。
「哦?胡兄还记得有我这个故友?」苏锦看着他道,「真是受宠若惊。」
转而又对连绯衣道,「姑姑,你也不来看看我,我一个人好无聊。」
大胡子忽然觉得眼前的情形,仿佛回到了儿时一样。那时师姑经常捏着苏锦
的小脸,边捏边说,「我们小锦子好可爱,捏着真舒服啊。」苏锦一个小肉团子
似的,小小的圆脸蛋被连绯衣捏的都红了,眼里包着一包泪,听到师姑这样一夸
就把小胸脯一挺得意的看着他,好像比自己「捏着舒服」是多么值得自豪的事一
样,只是眼圈里的眼泪还一直打着转,那样子真是十足可爱。
「一别几年,小锦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连绯衣上下打量这他说道,苏锦
的脸色顿时好了很多,说道,「姑姑也跟几年一样,好像一点都没变过」。两个
人你一句我一句便互相夸起来,直夸得大胡子酒意上头打了个哈欠,苏锦彷佛才
想起大胡子,对他说道,「看我这记性,胡兄来找我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说吧,有什么事?」
「哪里哪里,其实我与师姑……」话还没说完,连绯衣在桌子底下一脚就踹
了过去,道,「怎么年纪长了几岁,到越发扭扭捏捏起来!」
「师姑……」大胡子到了这里要是不明白师姑的意思就是白活了。
苏锦也嗤了一声,道,「看你愁容满面的样子,不就是个鹿白和贵妃吗?也
至於的。直说吧,要我帮什么忙?」果然,看起来他们两个是早商量好了。
大胡子苦笑着道,「对你来说自然算是小事,对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此时此刻谁又能想到,大胡子竟然在汴梁城最富盛名的卿人馆与江湖中让人谈之
色变的杀手集团的头目贪狼坐在一起。
116、夫妻夜谈(慎)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呢?」大胡子说道。
「白日里睡多了走了困,反正也睡不着,索性把这件小衣服做好。」香姐说
着给大胡子比划了一下,「你看,咱们这个颜色是男是女都能穿。」
「这么小。」大胡子把那小衣服拿在手里,不过他巴掌那么大,香姐说道,
「这还不是刚出生的时候穿的呢,娘说小孩子长得快,头几天用小被子裹裹就成。」
大胡子知道这个岳母一向节省的紧,便笑着接过衣服,给她拉了拉被子说,
「赶紧躺下吧,这几日夜风凉了,我先去洗个澡。」香姐点了点头,说,「缝完
这两针就睡了。」大胡子洗漱回来的时候,她刚刚才收拾好东西。
大胡子身上带着还没完全散去的水汽,有一种说不出的好闻味道,大胡子上
床扶着她躺下了,这些日子香姐的肚子已经有些显出来了,大胡子整日小心翼翼
的,把孙王氏笑的不行,教育大胡子道,「女人家怀孩子就是这样的,我怀香姐
的时候,九个月上还去种地呢,差一点就把她生在地头上。」
後来又说起香姐的名字,「那日在田边歇着,忽然闻到一股花香,没过一会
儿肚子就疼起来了,她那爹肚子里也有点墨水,听我这么说就给取了个名字叫香
姐。」想到这些琐事大胡子绷了一天的心慢慢的放松下来。
洗过澡以後酒完全醒了,反倒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大胡子不由得今日和鹿状
元、苏锦、师姑他们商议的事情,事情真可谓是峰回路转,有了他们的帮忙,这
件事情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
「睡不着吗?」香姐转过身子抱住了大胡子的腰,靠在他肩膀上问道。
「嗯,」大胡子伸过手搂住了她,说道,「今日我见到了师姑,还有一个先
前关系很好的朋友。」
「是吗?师姑,就是那个在万大叔那里的那个吗?」香姐惊讶道。
「是啊,她似乎还是不开心,不过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大胡子说道,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吧,小心熬夜不舒服。」
「一点也不困啊,」香姐抬起头看着大胡子,摸了摸他额头,「这里都又皱
纹了,有什么心事吗?」
「……嗯。」大胡子想了想,香姐并不是那种胆子小的女人,况且事情继续
瞒下去对她也不好,便斟酌着说道,「贵妃一直想招鹿状元做女婿,可是碍於他
跟岳丈发誓的事情不太好说,我今日与他商量,九月初五那日把岳丈的尸骨挖出
来,随我们一起回十万大山去。」
「那时间不长了,要好好合计才是。」香姐忙道。
大胡子又道,「不过那日挖出来的并不是岳丈的尸身,我派人这两日便将棺
木挖出来赶水路送回十万大山,到时候他们挖出来的会是其他的人。」
「啊?你是说,挖出来假的人?」香姐惊道,「那是为什么?」
「傻丫头,为了保住你这个媳妇啊,」大胡子轻轻戳戳她的额头「若挖出来
的是岳丈,那你岂不是还是父亲之命许给他的媳妇?所以我们商量,挖出来以後,
岳母看过尸首,说不是本人,那鹿状元还有两年时间继续找人,而你也不必担心
他在为这事情纠缠你。」
「啊……让娘去认吗?」香姐道,「我担心她看了受不了。」
「没办法,你有身孕了不宜去坟场,那日你就留在家中,我的朋友会在家保
护你。」大胡子拨了香姐散到脸上的头发,说道,「因为贵妃的心思谁也摸不清,
我担心她会狗急跳墙拿你开刀,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贵妃为什么要拿我开刀?我又没去抢公主的男人,一直说不改嫁呢。」香
姐闻言气呼呼的说道。
「也不一定会怎么样啊,只是以防万一,你不用担心。」大胡子看着她笑道,
「怕不怕?」
香姐道,「好像不太怕……你那日也要跟着吗?」
「嗯,我是女婿,自然要去的,我们那里有我舅舅和朋友那边的人保护,你
不用担心。」大胡子道,「这几日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呢。」
「不担心,我相公这么厉害。」香姐说着就抬起头亲了亲大胡子,倒是让他
呼吸粗重起来。大胡子拉了拉她的被子道,「,快睡吧,我先出去一趟。」
「出去做什么啊?」香姐边说着,小手边不安分的在他腰上蹭来蹭去。
「我说,你这小手老实点。」大胡子说着便握住了她的手,香姐却又用下巴
蹭着他的胸口,小声道,「你别走,我……我帮你……」
「这怎么可以,你现在胎还没稳。」大胡子吃惊於香姐竟然主动说了这件事,
还是忍住了欲望哑声道。
「用、用手嘛……要不要嘛……」香姐说着脸蛋都红了,只是现在夜黑风高,
外面的红烛隔着红彤彤的床帘照进来,两个人的脸都是红彤彤的。
大胡子本来就已经忍了太久,小妻子又这样主动,终於忍不住松了口,「那
你别太费力,若是不舒服就喊停」。
香姐红着脸答应了,大胡子靠着床坐好以後,扶着香姐趴在自己的身上,香
姐从被子里缓缓向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腿上之後,小手握住了高耸的巨
龙上下揉搓起来。
「唔……香姐好厉害……弄得我好舒服……」大胡子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一
只手插入了她散落的秀发中,感觉下身肿胀不堪的地方被一只柔软的小手小心的
套弄着。
「再用力一些……」大胡子忍不住哼道,太过小心的动作反倒让那里胀得更
厉害,香姐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快了些,香姐见过大胡子为自己纾解的样子,
可是手比较小因为没办法圈住他的肉棒,实际上很难做到像他那样。
大胡子隐忍的呻吟声隔着被子传来,香姐的头几乎就抵在他的小腹那,属於
他的男性味道一阵阵的传来,揉搓的时候那肉棒头还时不时的碰到自己的脸颊。
香姐想到之前曾经用嘴巴的时候,口中竟然不知怎么分泌出了唾液。她咽了
咽唾沫,小嘴靠了过去,一口将他的肉棒头含在了嘴里。
「唔……」大胡子闷哼一声,如同得到奖励一般的香姐再不犹豫,动着脑袋
让那肉棒深深的探入了嘴巴里。
117、叔嫂见面
「唔……唔……」香姐伏在他的身上,几乎是被他带着一下下的吞吐着肉棒。
大胡子的一边浑身燥热难耐,一边担心将她弄伤耐着性子,两厢交杂起来,竟然
一直都不能到。
香姐那边其实也浑身燥热了,怀了孕这段时间两个人怕弄伤孩子,一直都没
有亲热,这干柴烈火一烧起来,根本就控制不住。小小的嘴巴因为他的插弄已经
溢出了蜜液,眼睛因为不适和快感纠杂弥漫了一层水雾。
大胡子怕弄伤她,索性将下身拔出来,握住她的小手继续上下套闹,一边将
她的身子放在床上,埋下头亲吻着她豔红微肿的小嘴,又沿着她的脖子向下,含
住了高耸的乳房吮吸起来。
香姐被他弄的娇喘声声,小手握着的那肉棒愈发高昂,两个人的呼吸声交叠
在一起,大胡子哑声道,「有没有不舒服?」
香姐喘着起说,「没、没有。」
大胡子便大力吮吸起来,香姐敏感的身子犹如被一层层温热的波浪轻浮,不
久之後就到达了高潮。大胡子也随之喷薄而出,将滚热的汁液浇在了她的胸口上。
香姐喘着气微微颤抖,大胡子翻身而下,从外面拿了干净的毛巾和中衣,给
她换好以後附身说了一句「再忍忍,下个月就可以了。」把香姐说的脸都红透了。
这往後的日子,大胡子一直都早出晚归,胡家的警戒也一下子上升了好几个
级别,大胡子给了香姐一堆解药以防万一──据说想翻墙来胡家除非是百毒不侵,
这其中有不少点子是师姑传授的。
香姐发现家里除了护院之外还多了一些面容很冷淡的人,一个个被欠了钱似
的杵在院子外面,大胡子说那是他朋友的手下,香姐不由得想,他那个朋友一定
长得凶神恶煞似的。
这一日是九月初四,香姐早上还没起来大胡子就出去了,说是午饭时回来,
顺便将他的朋友带过来。谁想到才刚刚吃过早饭,正想要带着春意叫上二姐去钓
鱼,就有丫鬟禀报,大少爷的朋友来家里做客了。
香姐和春意面面相觑,两个人昨日还说起那个朋友到底会是什么吓人的模样,
没想到今日他竟然在没有大胡子的时候到了,真是……
不过客人都来了,香姐怎么能不见呢。
扭扭捏捏的收拾好,让春意将人请进了客厅,香姐一看到他顿时就惊了,半
天没说出话来。
那个人似乎对女人的这种反应司空见惯了,「嗤」的笑了一声,说道,「原
来这就是嫂子。」
「你是小锦?」香姐问道。
「正是小弟。」苏锦虽然心中不爽这个女人叫自己的小名,但看在大胡子的
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於是只干笑了一声不说话,香姐又道,「刚才看
着你的手下们还以为你是个冷脸的丑八怪,谁知道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要说苏锦这人毛病很多,其中最要命的一条就是,受不得夸。尤其是香姐这
种真心诚意、不带任何目的性的夸,这一句下去他脸上都绷不住了,忍了半天才
没微笑出来,原本打算好的下马威也给咽下去了,只装腔作势道,「文轩不在吗?」
文轩是大胡子的名字,按理说苏锦比他小,是不能这么称呼的,一则显得不
够尊重,二则显得太过亲热。可香姐偏偏没有这根弦,只笑眯眯的说道,「他一
早就出去了,说是带着你一起回来呢。」
「哦哦哦……」苏锦作势用扇子打了一下脑袋,道,「看我的记性,忘记了。」
「没事没事,」香姐道,「听说你明日要在家保护我,真是辛苦你了,我刚
才还说钓一条鱼给你做着吃呢。」
「钓鱼?」苏锦想起刚刚进来时,那个看到他以後差点晕过去的丫鬟手里确
实拿着一根鱼竿,於是道,「我也很久没钓鱼了,要不就一起去?」
「那好啊!」春意拍着手叫了一声连忙捂住嘴,苏锦打开扇子大度的笑笑,
又把春意迷了个半死。这一主一仆就带着苏锦去了孙王氏那里叫二姐。
孙王氏看到了苏锦,不免又是一阵夸。孙王氏不像香姐那么嘴笨,翻来覆去
只会讲一句「你长得真好看」,她夸起人来往往有一种传奇色彩,比如说今日她
看到苏锦以後就忍不住拉着他的叫了一声「这孩子长得真是神仙下凡一样啊!」
又啧啧啧的从上看到下,开始热切的夸起来,什么「这样好看的孩子,连年
画里都没见过」啊,什么「活了四十几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啊,什么「比我
那干儿子鹿状元不知要好看多少」啊,二姐孩子心性实在是等不及去钓鱼了,苦
着拉着孙王氏道,「娘,您夸完了吗?」
把香姐笑的不行。
到了垂钓的亭子里,春意熟门熟路去准备各种吃食,二姐跟着她东跑西颠的
帮忙,香姐拿着准备好的鱼竿问苏锦要不要先钓鱼,苏锦干咳了一声,道,「嫂
子钓吧,我在一旁看着就行。」
「你不会钓鱼吗?」香姐问道,「要不要我教你?」自从跟大胡子学会钓鱼
以後,她逢人就这么问,苏锦自然不会说自己不会钓鱼这个实话,只是高深莫测
道,「我从来不钓鱼,太麻烦。」
「咦,那有什么简单的钓鱼方法吗?」香姐好奇的问道。
「这个么……」苏锦左右看了看,到旁边的一株垂柳那里拔了一根叶子,手
夹着那片叶子站在池塘边看了一会儿,然後随手一甩,一条鱼从水里扑腾了两下,
就漂了上来,一边的小丫鬟拿着香姐捞鱼的小网子给捞了上来,香姐凑过去一看,
那柳树叶直直的从一边的鱼鳃插进去,从另一边出来,不由得咋舌,又喊二姐和
春意一起来瞧稀奇,三个人有说有笑,场面顿时热闹非凡。
待到中午大胡子带着锺叔和小黑一起来的时候,香姐、苏锦、二姐和春意几
个人正一人头顶着一个柳树草帽,在自家池子边烤鱼。
小黑看到香姐以後嗷的一声就热情的扑了过来,苏锦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拽
到自己身边。
118、夫妻往事
小黑一阵可怜兮兮的嚎叫把香姐心疼坏了,连忙说,「不碍事的,小黑不咬
人。」苏锦几乎是立即放开了小黑,随後便拿出一张帕子擦手,擦呀擦呀擦……
最後大胡子扶额说道,「走,我带你去净手。」
苏锦这才把帕子扔在一边,甚是平静的道,「这样?也好。」说完一副翩翩
佳公子的模样优哉游哉的跟着大胡子走,实际上只有大胡子知道,估计他身上的
寒毛现在都竖起来了。
带着他到了後花园的一个书房洗了手以後,苏锦这才舒了一口气,秋高气爽
的日子他的额头都出了一层汗,大胡子有些抱歉的说道,「真是难为你了。」
「怎地?」苏锦道,「看到我为你老婆挡狗,感动了?」
「是看到你没杀了小黑,感动了。」大胡子道,「说起来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还去卿人馆找你呢。」说着便带着苏锦往回走。
苏锦作势用扇子拍了拍脑袋,「哦,今日记性着实不好,忘记有约了。」抬
起眼帘来见到大胡子似笑非笑的模样,便又道,「怎么,还不信。」
大胡子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笑道,「行了,少给我耍小聪明。」
「胡兄倒是了解我,」苏锦一点谎言被揭穿的尴尬都没有,道,「其实我就
是来看看,你这媳妇到底是什么样的。」
「哦?」大胡子回过头来看了看他,「怎地,般配不般配?」
「唔,怎么说呢,我还以为当日你拒绝了我,会找个如同林月意一般的女子
呢。」苏锦边拂过路边的一株月季,边轻描淡写的说道。大胡子没想到他竟然这
样说出了当年那件尴尬的事情,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後便掩饰般的笑道,「呵,
林月意……说起来,我还真是对她这样的女子没什么好感。」
「确实,她太自傲,也太虚伪,连我都不如。」苏锦道。
「小锦,你不要这样自贬,」大胡子终是叹了一口气,斟酌着语句道,「那
时候我还太小,若是换了现在……」
「换了现在又怎样?」苏锦转过头看着他。
大胡子微微一笑,道,「换了现在,便不会说出那样伤人的混账话。」
「你变了好多,」苏锦提起步子继续前行,嘴里却继续道,「我还以为是因
为年纪大了,看到你那媳妇,我想,也许她就是原因吧。」
「也许吧……母亲去世、师姑来开之後,我确实有一阵混蛋的日子,後来到
了大山深处自生自灭,也还是满腔的怒火无处生发,直到那日,我追击山贼的时
候见到了她。」
「山贼?」苏锦奇怪道,「跟山贼又有什么关系?」
大胡子笑道,「我住的地方就在山贼进村子的必经之路上,那几个人在我手
上吃过亏,见我进山打猎才敢跑去村子里打劫,香姐──也就是你嫂子,不幸被
他们劫去,要做压寨夫人。那日也是赶巧,我不知怎地有些心神不宁,走了十几
里山路便匆匆回去,恰好碰见了他们。我追了一会儿,他们不小心闪了神,被香
姐逃掉了。」
「嫂子还确实有些能耐。」苏锦道。
「她呀,趴在一个土坑里,坑边是一片刺槐树,脸上身上挂的都是口子,她
都顾不得,一门心思的用牙咬手上的绳子,一边咬,眼睛还一边咕噜噜的转,我
在不远处看着,不知怎地,觉得很想笑。」大胡子边说着,眼睛里不由得浮起一
层笑意,道,「後来那山贼险些抓住她,被我引开以後,她还继续蹲在坑里。等
我把那群山贼赶得没影了,回来一看,还蹲着咬绳子呢。我在山里除了打猎、吃
饭并没有别的事做,那日玩心上来,便坐在不远处看着,大约过了有半个多时辰,
她才咬断了那根绳子从坑里爬出来,顶着一脑袋树叶和干草往回奔,那么小个娃
娃,竟然一口气跑了十来里山路。」
苏锦脑子里想象着大胡子的描绘,忍不住摇了摇头,道,「你竟也能做这么
无聊的事情。」
大胡子笑道,「我还做了更无聊的事情,那时候村子里都传我是吃人肉的,
所以他们平素都回绕过我住的那条近路,走远路回村子,那日我见她从我房子前
面过,便想吓唬她一下,於是快走了两步从斜下里迎着她的面走了过去,你猜怎
么着?」
苏锦挑了挑眉,示意他不要卖官子,大胡子说道好笑处,於是道,「她一见
到我吓了一跳,脚下一拌蒜竟然摔倒了,从山坡一直往下滚。我也给吓了一跳,
心想这姑娘没让山贼拐了,倒被我给吓得摔死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我连忙
接住了她,她已经昏过去了,拍了半天也不醒。」
「我是郎中世家,那时候也慌了神,摸着她还有点气,心里想,若是这次磕
傻了,我就娶了她算了。」
「你……没想到你也有慌神的时候。」苏锦禁不住摇头笑道。
「你小子,听到我出丑就高兴。」大胡子嘴里这样说,心里却稍稍的松了一
口气,苏锦能这样,以他们的交情自是知道,他已经愿意谅解他了。
「怎么?许你出丑就不许别人笑?」苏锦道,「後来怎么娶得呢?难道嫂子
真的傻了?」
「谁傻了?」香姐耳朵尖,隔着老远就听到了二人谈话,大胡子闻言对着苏
锦挤了挤眼,苏锦却看好戏般的道,「哦,大哥正在说,当日你见到他吓得滚下
山坡去,他心想你若是傻了就要娶了你。」
「啊?」香姐手里握着鱼竿被他说得一愣,大胡子无奈道,「说起咱们第一
次见面呢。」
「你说被山贼追那日?」香姐拍拍胸口道,「我的娘呀,那日山贼捉到我都
没那么害怕,一见到你吓得脚都软了。」
「哈哈哈……大哥,你这可真是……」苏锦被香姐说得忍不住笑喷了,香姐
却道,「小锦你那里知道,大胡子他、不对,是相公他那时候这里、这里、这里
都是乱蓬蓬的胡子,」香姐走到大胡子身边,支着脚用小手掰着大胡子的下巴将
的绘声绘色,大胡子状似无意的轻轻搂住了她的腰,香姐还是唾沫横飞的说着,
「他的头发全都乱蓬蓬的堆着,整个脸上只能看到一双眼,那眼睛还是贼亮贼亮
的,那时候见到他,我吓得魂都没了,山贼抓到我是要当压寨夫人,可大胡子要
抓到我可是要煮了吃的。」
119、事发意外
「唔,知道我吃人还嫁给我。」大胡子笑道。
「那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娘么?再者,我宁可给你吃了也不给镇上的老色鬼赵
老爷做妾。」香姐这样一说,苏锦倒也真无语了,敢情这两个人成亲,一个是因
为差点把对方吓傻赔罪,一个是为了救她娘,真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大胡子听香姐的缘由也有些哭笑不得,道,「亏我当初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呢。」
「谁、谁看上你啦……长得又吓人,脾气又不好。」香姐嘟囔了两句,忍不
住又道,「那你当日为什么要给我家提亲,我又没摔傻。」
「那日我抱你回去的时候被钱家的人看到了,後来听说他家退了你的亲,我
就想,这丫头傻是傻点,倒是挺逗乐的,不成就娶了算了。」
「大胡子……你……」香姐气的捏住他的耳朵不放,大胡子生怕她闪了腰搂
着她躲都不躲,一面还哈哈的笑个不停。苏锦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没有再说话。
这两个人从头到尾一直互相打趣成亲时的糗事,事实上,从他们的举手投足
间分明可以看得出浓的化不开的爱意,他忽然觉得胡文轩这一生,最般配的估计
也是只此一人了。
这一日苏锦住在胡家,大胡子本想与他秉烛夜谈,却被他一句「今晚上也不
能掉以轻心啊。」给轻轻的拨了回去,不过好在这一夜风平浪静。
第二日吉时一到,大胡子就带着孙王氏、孙二姐、锺叔及孙府的一些家丁去
了坟地,而表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胡家里面已经遍布了江湖上的顶尖杀手和致
命毒药,就连平常在园子里走来走去的丫鬟下人也一个都不见,若是不知道的人
进来,一定会惊讶不已。
从大胡子他们离开之後,苏锦就在屋子里跟香姐喝茶聊天,香姐为人单纯,
又有些小女子的狡黠,每每总有惊人之语,两个人倒真是相谈甚欢。赵玉则带着
敦亲王府的人在门房守着,他本来也打算跟表嫂喝茶聊天的,却被苏锦轻飘飘的
一句「杀人我比你在行,守城你比我在行」给堵了回去,只得气闷的在门房里跳
着脚,等着作援军。
且说大胡子一行人踏着晨光一路向东,和鹿状元一行人汇合以後,车马缓缓
的向东而去,在城门检查的时候,守城的人见到鹿状元很是尊重,一切比想象的
还要简单。
师姑是跟在鹿状元一行人里面的走的,她这次来可是准备了一大堆的药粉,
别管是高手还是低手,一把撒过去保证却到了坟地也没有用上,四周根本没有一
丝动静,一路太平。
大胡子与鹿白相视,同样感到了对方眼中的讶异。无论是先皇後一方还是贵
妃一方,这些日子的动静都不可谓不小,据赵玉说,这几日贵妃有孕的消息已经
对外公布,皇帝陛下老来得子,心中很是开心,已经言称若是皇子便直接封为亲
王,这可是大宋建国以来的头一位。
话说才几天的功夫,已经有四个御史当朝撞柱了,不过索性各个年迈力气不
大,都只是撞破了点油皮,更有两个上吊未遂,一个在陛下设宴的时候险些投了
御花园的鱼池,被御前侍卫死摁着才哭哭啼啼的跟陛下告了罪。先皇後的亲眷多
是文臣,而贵妃的娘家却是武将,反正现在满朝文武分成两派斗个不停。这个节
骨眼上,作为漩涡中心的人物,鹿状元这里一点反应都没有,着实让人觉得诡异。
不过诡异归诡异,该做的事情却是一丝不苟的做下去,鹿状元安排的很好,
开启的棺材确实是入葬两年的,孙王氏和孙二姐触景生情大哭不止,锺叔和鹿白
是孙大救下的,在一旁也是唏嘘不已,大胡子作为女婿更是要代替香姐尽足了孝
道,只是恐怕只有二姐和下人们不知道,那棺材里面是一个陌生人。
启棺的时候,按照大宋的规矩,二姐和师姑作为未出嫁的女子要离开坟地,
剩下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棺材开启,孙王氏大着嗓门一句「这不是我家男
人。」这句话让在场所有的人目瞪口呆,接下来当然是鹿状元和锺叔辨认,确实
是救命恩人,而孙王氏说男人身高如何、左手的小指缺了一块,可这个却有之类
的,说到最後,所有的人都不禁面面相觑,鹿状元和胡家公子搞了这么大的阵势,
竟然弄错了。
这不是笑话吗?而且是足够东京城当一年半载的大笑话。
话都说到这里,自然是大家将这一口棺材埋了,鹿状元请道士做法告罪之类
的,好歹将这一全套戏码都做足了。
大胡子等人略略烧了些纸便退了出来,二姐拉着眼睛红肿的孙王氏问起来,
孙王氏也怕她小孩子乱讲,只得骗她说找错了人,二姐又哭了一场。
待到鹿状元出来以後,大胡子却气冲冲的上去与他吵起来,孙王氏和锺叔等
人在一旁苦劝不停,一场好好的白事办的,最後大家都不欢而散。
孙王氏和二姐并一众下人坐车的坐车、走路的走路,一路慢慢的往城里走。
大胡子却因为气愤,打着马赶在前面,不过只有处在事件中心的人知道,因为今
天的事情实在太蹊跷了,大胡子急着回去看家中的情形。
到了城门边,竟然排起了长队,一问才知道今日有刺客进了皇宫,城门全都
关了,要全城搜索刺客,只许进不许出。可今日要出城的人竟然特别多,将城门
堵了个结实,想进去的人一时半会也进不去。
大胡子心里急得要命,可此刻却想不出别的办法。看着那些一丝不苟检查行
人的冠斌不由得苦笑,若是鹿白在场就好了,可他们事先商量那场闹翻的戏时,
怎么也想不到会有现在的情形。
一路上排到城门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後,大胡子牵马进了城门,就见到
本该留在家中的望书就在城门边沾到,看到他以後连忙跑过来,一脸慌张的说道,
「少爷,不好了……」
120、入宫
大胡子闻言眉头便皱了起来,问道,「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望书擦了一把汗说道,「你们刚刚出城,宫里就来人宣旨,把少夫人请到皇
宫里去了!」
「什么!」大胡子心里便咯!一下,他们竟然没有想到贵妃会有这么一招。
香姐一个女子到了皇宫,是杀是打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吗?
「走,去敦亲王府!」大胡子略一沈吟便说道,一边忙翻身上马夹起马肚子
就跑起来,望书连忙打马跟在後面,喊道,「世子爷已经回去了,叫我赶紧来请
您回去,可是城门口不放人,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大胡子听着更是着急,马骑得像疯了一样,这个贵妃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大少爷、大少爷……」不远处一个下人一边叫着一边冲着大胡子赶来,到
了他面前说道,「大少爷,老爷请您即刻回府,有要事商谈。」
「吁……」大胡子一拽马缰绳,看着那个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说道,「你说什
么?」
「老爷请您回府,说是皇宫那里有信来了……」
让我们回到香姐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按照香姐的身份,能受到贵妃的邀请那
是天大的恩宠,可是知道了前因後果,傻子也知道贵妃请她去皇宫里不是什么好
事。
陪在一旁的苏锦闻言道,「这个贵妃事情真多,还不如杀掉算了。」
「小锦子,别胡说。」香姐不知道怎么的,刚才一直乱呼呼的心,在听到苏
锦的话之後竟然安定下来,她站起身子对着来通报的丫鬟说道,「只请了我一个
人吗?」
「回少夫人,还有夫人也去。夫人说这次是代表胡家进宫,请少夫人穿的得
体一些,一会儿会有。」那个丫鬟说道。
「哦,那我便放心了,你去等等吧。」那个丫鬟行了个礼就出了门,苏锦便
冷冷道,「那个女人你也要防着些。」
「你说齐氏吗?」香姐道,「出了门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哼,若不是那个女人苦苦相逼,胡大哥又怎么会离开家那么久?胡家本就
该是他的,现在,倒是那个女人在作威作福。」
「……」苏锦的话香姐不是没有听到别人过,只是现在的情形,到了皇宫里
她要是连齐氏都不相信,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这个你带着。」苏锦见她冥顽不灵,叹口气从脖子上摘下一块淡紫色的玉
佩给了香姐,道,「如果中了毒,可以将这个玉佩泡在水里,喝下之後能救一命。」
「好。」香姐想接过玉佩,苏锦却一抬手给她带了上去,然後说道,「万事
小心,千万不要说错话给别人可趁之机。」
「嗯,我晓得。」香姐点了点头。
「我会护送你到神武门前,不要太担心。」苏锦又道。
「好,我不担心了。」香姐忙说。
「皇宫里有我的人,你把玉佩露出来,他们看到会帮你。」苏锦又道。
「好,还有什么吗?」香姐眨巴着眼睛问道。
「没了,哪那么多。」苏锦见她一副不上心的样子,气的拉着脸说道。
正在说着外面就来了一堆人,为首的正是齐氏身边的奶妈,後面的丫鬟端着
衣服、首饰等等进了屋,一身杀气的苏锦起身去了外面,那奶妈才敢跟香姐说起
打扮的事情。香姐没有进宫过,自然是全都听他们的,让穿什么穿什么,让抹什
么抹什么,等到最後收拾完了,一出门,苏锦的下巴直接掉下来了,看着香姐说
道,「你这样也太丑了吧!」
香姐摸了摸脸上的白粉,被奶妈一把拉住了,让人又给抹上了一层,转身对
苏锦讪笑着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个装扮是宫里时下最流行的,」又凑近了小
声道,「贵妃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子。」
苏锦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也是。」听到他这么说,那奶妈才稍稍放下了
心,拉着香姐就往齐氏那里去了。到了那里一看,好嘛,齐氏也是摸得跟面人似
的,香姐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倒是把齐氏弄的也哭笑不得。
苏锦不得不摇头,心里想着,没准真是傻人有傻福呢?
这一路上香姐跟齐氏坐了一辆马车,胡家离皇城很近,齐氏利用这短短的时
间不停的向香姐说着在皇宫的规矩,说话的注意,又跟她讲起了贵妃请她去的目
的──原来有大臣上奏,想让胡老爷子为身体羸弱的太子重新诊治。
这样的时候,一下子就将胡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那贵妃刚刚有身孕,这不
正是跟她对着干嘛?
前有鹿白的亲事,後有太子的病情,这贵妃今日找好了一时间真是一石二鸟,
通过婆媳两个,要把胡家牢牢的捏在手心里。
「只要不说大逆不道的话,贵妃应该不会伤害你我性命,毕竟胡家根基深厚。」
齐氏最後似是安慰般的说道。
「好,娘,您也不要担心,媳妇绝对不多说。」香姐拉着齐氏的手说道。
齐氏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满手心都是汗,可见一向冷静的她今日真的很紧张。
到了宫门口,早有贵妃的人守在一旁,见了他们以後,那个白面无须的男人
掐着嗓子说道「胡家好大的架子,倒让贵妃娘娘好等!」
齐氏连忙欠身,塞了一块银子到他手里道,「是民女的错,请娘娘海涵。」
那太监在袖子里掂了掂,脸上才露出一抹笑意,道,「杂家自然会跟娘娘解
释的,来人,伺候胡家夫人上轿吧。」
一旁的宫女这才上前扶着他们上了轿子,香姐根本没来得及跟苏锦道别。
因为轿子不大,香姐和齐氏各坐一辆,香姐在里面只听得见他们走路的声音,
其他连大声都没有一声,不由得暗暗咋舌,这宫里的规矩果然很大,即便是想看
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也不敢伸手掀轿帘。
走了好大一会儿,她都快被晃晕了,轿子才被轻轻放下,一个庄重的声音道,
「前面就是贵妃的如意宫了,请胡夫人、胡少夫人下轿吧。」
121、贵妃打的主意
齐氏在前,香姐在後,两个人一齐跟着为首的宫女到了里面。香姐秉记齐氏
的教诲,说完了「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之後,头就一直垂着。
屋子里除了一声声的猫叫之外没有一点声音,香姐等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
惊动了前面的贵妃娘娘,直到一个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的声音说道,「是胡家儿
媳么?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香姐一听这声,头一个感觉是浑身都麻麻的,怎么会有人说话这么好听、好
听得人骨头要软了一样?她抬起头来一看,原来前面不远处,隔着一层珠帘,床
榻上一个女人懒洋洋的躺着,手里还抱着一只白色的猫。塌下还有个宫女跪在一
旁捶腿。
虽然看不见真颜,看是单从感觉看,真是风情万种,香姐心想,怪不得皇帝
喜欢她。
「你在想什么?」那个声音忽然问道。
香姐有些反应不急,「啊?」了一声,把齐氏吓了一跳。忙道,「贵妃娘娘
见谅,我这儿媳妇是从山里来的,不懂规矩。」
「山里来的孩子就是水灵,出落的真不错呢,」贵妃娘娘话音一转,又说道,
「我刚才问你的话,你听到了吗?」
香姐忙道,「听到了,民女刚才就在想贵妃娘娘声音这么好听,长得又好看,
怪不得能当贵妃……」
「哦?都说胡家一门忠烈刚直,我看也不尽然啊……」贵妃娘娘忽然开玩笑
似的说道。
齐氏闻言心里便有些不舒服,香姐倒是说,「民女句句属实,不是在奉承您。」
这句话音一落,齐妃额头的汗都出来了,刚才她插话贵妃已经很不爽了,所
以现在也不敢说什么,气氛僵持了一会儿之後,贵妃倒是微微一笑,「倒是个直
脾气的孩子。好了好了,还在那站着干嘛,给她们看座。」
「是。」身边的一个宫女轻声软语的回答之後,便给香姐和齐氏搬来了杌子,
齐氏和香姐都侧着身坐了一小块,以表示对贵妃的尊重。贵妃也被下人扶着下了
床,抬手让一个下人将帘子掀起来。香姐这才看到了贵妃娘娘的容颜,与她的声
音相比起来,相貌应该只算是中人之姿,可是却带着一丝韵味,看了让人觉得十
分舒服。贵妃保养的很好,完全看不出像是有了十四岁的女儿的样子。
那帘子刚刚挂好,就听见「喵」的一声,贵妃放下的白猫忽然窜到了香姐身
边,把齐氏吓了一跳,还好它只是绕着香姐的腿蹭来蹭去喵喵叫。
香姐看这猫一只眼绿一只眼蓝新奇的要命,贵妃道,「看来本宫的雪姬很喜
欢你。」
香姐正要说话,齐氏忙笑道,「是啊,这孩子在山里就很喜欢养些鸡啊狗的。」
香姐也道,「是啊,它叫雪姬吗?民女还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小猫呢!」
贵妃笑了笑,对身边的宫女道,「还不快给客人上茶?」
齐氏闻言便愣了下,忙下了杌子,跪下道,「多谢娘娘的恩宠,只是我这儿
媳妇现在正怀着身孕,不宜用茶。」
「哦?」贵妃闻言便笑道,「这样的话,那就将我每日喝的花露赐给胡家儿
媳吧。」
「多谢娘娘体谅。」齐氏忙道,香姐也下了杌子对贵妃拜谢,贵妃娘娘大大
方方的受了他们的礼,又让宫女将她们二人搀扶起来。不一会儿茶和花露送到了
两个人面前,贵妃娘娘格外对香姐道,「这是京城名医苏四娘配的花露,你尝尝
看。」
香姐忙道了谢,一旁的齐氏看着她将花露喝进嘴里,额头的汗都要出来了。
谁知道香姐喝了一口就开始干呕,把齐氏吓得,什么规矩都顾不得了,跑过去扶
着她,还对贵妃娘娘解释道,「这孩子正在害喜,请娘娘见谅。」
「愣着做什么,快,还不带着胡家儿媳去梳洗一下。」贵妃用帕子捂着嘴说
道。
齐氏忙谢了恩,贵妃忽然道,「咱们十几年没见了,你跟我说说话吧,阿容。」
这下就连香姐都呆住了,不过那宫女很有眼色,基本上没停留的带走了香姐。
刚才呕的眼泪鼻涕都流下来了,香姐不得不跟着宫女到偏殿净了脸,洗了手。
宫女道,「娘娘要单独与胡夫人聊天,少夫人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香姐点了点头,如意殿的偏殿陈设不像她想的那么堂皇,却处处别致,书桌
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采的墨菊,墙上是一张很美的仕女图,香姐想到大胡子曾跟她
说起过,这贵妃姿色不是最美的,却能够常年得到皇帝的喜爱,就是因为她温文
大度,懂得进退,皇後过世之後,宫里只有几位公主出生,这不得不说是贵妃的
手段。她兢兢业业这么多年,谁想到这一次,却是因为皇子的事情露出了真面目。
想到这里香姐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她将苏锦给她的玉佩从衣服里拿出来,泡
到宫女给的水里,稍微一晃就连忙放回去,反正这解药喝了又没事,有毒没毒的
先解一下子再说。
不得不说刚才齐氏在路上给她出的这个主意很不错,不过不知道贵妃娘娘有
没有为难她。
在正殿里,贵妃娘娘却与齐氏相谈融洽,「记得那年进宫时,你劝我再好好
想想,说皇宫像个笼子一样。」
齐氏忙道,「当年民女见识浅薄,娘娘见笑了。」
贵妃闻言便叹了口气,「阿容,你还要与我生分吗?」
「贵妃娘娘哪里的话,只是现在你我生分天壤有别,实在不敢逾矩。」齐氏
笑盈盈道。
「天壤……是啊,我在这个位置坐着,早已经知道是高处不胜寒了。」贵妃
叹了口气,又道,「你我相识一场,对於你的事情,我一直很是在意。」
齐氏心里咯!一声,表面上仍是笑盈盈道,「多劳娘娘挂念了。」
「我记得你曾跟我说过,只愿求一真心人,不愿嫁入王侯家,没想到你会嫁
到胡家。」
「只是情难自已,算起来,这些年老爷对我也算不错。」
「是啊,我听说这些年,胡家的中馈一直是你在执掌,只是」贵妃放下手里
的瓷杯,看着齐氏道,「只是我听说,自从胡文轩回来之後,就一直在重新整理
郡主留下的家产。」
「那是姐姐从娘家带来的,阿容自然不敢碰上丝毫。」齐氏道。
「阿容,你又跟我见外了,那年听说你的长子……哎……我心里也替你难过,」
贵妃娘娘说到这,撩起眼帘看着齐氏,见她面色阴沈,便又道,「这件事情,我
听闻都是胡文轩从中作梗,你若是愿意,我这个姐妹倒想着,帮你教训一下他…
…」
122、越来越热闹
「让贵妃娘娘操心我的家事,真是有些过意不去,」齐氏说罢,笑看着贵妃,
道,「不过,娘娘也该知道我的手段,那胡文轩和香姐不日就将离开汴梁,这个
家说到底必是我儿子的,在这一点上,相信娘娘和我一样有信心。」
贵妃看着齐氏的笑容,了然的笑了笑,「只是那鹿状元横插一脚,恐怕他们
想走也走不成呢。」
齐氏心中冷笑一声,果然在这里等着呢,她道,「娘娘不知我家老爷子的臭
脾气,香姐现在怀着胡家的骨肉,那鹿状元就是说出个大天来,胡家也不会将儿
媳妇和孙子送人吧?」
「阿容却不知圣上一言九鼎吗?若我说,」贵妃微微倾身,对齐氏道,「现
在正是你的好时机,若是她在宫中出了什么事,跟你也没有什么干系。」
齐氏看着贵妃脸上阴狠的笑容,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脸上却依旧是自信
的笑容,「娘娘也知道,我也是精通草药之人,只是,此事宜缓不宜迟。更何况,
胡家医毒双绝,娘娘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情不是吗?」
贵妃没想到齐氏竟然敢在她面前说出了这样堪称威胁的话,不禁冷笑一声,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娘娘的良苦用心,阿容已经是感激万分,只是现在,实在不想给娘娘添麻
烦。」齐氏仍然恭敬道。
「娘娘。」有人从外面叫了一声。
「进来。」贵妃闭目靠在塌子上,又恢复了懒洋洋的表情,那个宫女进来之
後,附耳在她身边说了一句话,贵妃的眼睛睁开,笑了一声,道,「请进来吧。」
「娘娘有礼了!」人还未到声先到,宫女打着帘子,一个相貌豔丽,眼中带
笑的女子进了屋,上前便给贵妃请安。
「王妃快不要客气,你看,我这如意馆今日真是贵客连连,连敦亲王妃这样
的稀客也来光顾了。」贵妃下了塌子扶起敦亲王妃,敦亲王妃嬉笑着扶着她坐上
床榻,齐氏又向她行礼。
「快起来吧,一家人客气什么。」敦亲王妃客气道,因为齐氏是敦亲王府郡
主去世以後胡家娶的填房,说起来齐氏跟敦亲王府不仅没有关系,反倒是一直别
别扭扭的,敦亲王妃此次却算是格外客气了。
「多谢王妃。」齐氏客客气气的行了礼坐在一旁。
敦亲王妃是个话匣子,一坐下就开始跟贵妃亲亲热热的聊起来,从她怀孕的
准备说道各项注意,又说了自己当年生赵玉时的事情,最後扯了半天,才惊讶的
问道,「瞧我这记性,我那外甥媳妇呢?说起来我这个舅母都没有好好的跟她聊
过天呢,正好借你这地方见一面。」
贵妃道,「她刚才有些孕吐,让人扶下去休息了。」
「是吗?!」敦亲王妃闻言吃惊的站了起来,问齐氏道,「怎么样,要紧不
要紧?」
「回王妃,没什么大碍的,只是刚才喝了一口花露就吐了,这孩子这几日孕
吐的厉害。」齐氏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哎呦,真是我这个舅母的罪过了,也没有好好教导一下这孩子,我那妹子
真是命苦啊,文轩才七八岁的年纪就去了,若是地下有知,不知要多伤心……」
说着竟拿起帕子抽抽搭搭的哭起来,真真是从进门到现在一刻也不消停,把贵妃
闹得头都大了,可是碍在敦亲王的面子上,又只好耐着性子又是哄又是劝。
且说香姐在偏殿坐的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听见了一声猫叫,那个雪姬竟是从
窗缝里钻了进来,一步就跳到香姐旁边的桌子上,凑近了闻桌上的杯子。那杯子
里的水已经被香姐喝掉了,正是泡过那玉佩的水。
「你喜欢这个?」香姐拿着玉佩来指了指,雪姬叫了一声,伸出小舌头就要
去舔,香姐吓得赶忙收起来,苏锦的个性那么怕脏,若是知道自己的宝贝玉佩被
猫儿舔过,估计到时候要直接扔了也说不定。
雪姬没有舔到玉佩,一副馋兮兮的样子,香姐想了想,伸手拿过一旁的杯子
给它倒了一杯水,它果然跑过去舔起来。
香姐正拖着腮帮子看得兴致勃勃,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她起身问道,「是
谁?」
「胡少夫人,奴婢想问问,雪姬有没有到这里来?」一个声音问道。
「哦……」香姐闻言转身看了看,发现雪姬竟然不见了!
这猫儿真是调皮,香姐摇了摇头,想着齐氏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
「我刚才就在这里坐着,没有看到呢。」
丫鬟闻言便离开了,香姐看着桌子上的梅花爪印,发现它竟然走到了里面的
屋子,香姐小声的喊着,「雪姬,雪姬……」就听叫一声短促的叫声,以後又归
於安静,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帘,一双发绿的眼睛让她险些叫出声,往後退了一
步,那个绿色的眼竟然越靠越近。
当毛茸茸的爪子拉住她的手时,香姐才惊讶的喊道,「是你,无涯!」无涯
吱吱的叫了一声,放开了雪姬,一下子抱住了香姐的腿。
「无涯,你怎么会在这?」香姐搂着无涯小声问道,无涯吱吱的叫了一声,
拉着香姐就往前走,指着前面一个床榻上下蹦。
「这怎么了,你不会是说,万大叔在里面吧?」香姐惊讶的问道,无涯也不
会说话,就知道指着那床榻跳,香姐按照它指的地方按来按去,终於听见哢哒一
声,无涯连忙蹦上去,掀开了床榻,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过来,香姐险些干呕出
来。
听到一声呻吟,她才终於相信,万广王屈白岷竟然就躲在这贵妃居所的偏殿
中!
「万大叔,你怎么样了?」香姐爬过去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屈白岷呻吟一声
翻了过来,整个人还是一副昏昏沈沈的样子。香姐觉得手上怪怪的,低头一看,
竟然是一片黑色的血迹。
「万大叔,你怎么中毒了?」香姐惊讶道。
「快,快去洗手……」屈白岷挣扎着说道,「这血里有毒!」
123、惨叫
香姐一听这话吓了一跳,连忙跑回偏殿里,用给雪姬到得那杯水洗了洗手。
用倒了一杯茶水,将玉佩在里面使劲搅了几下,端着跑过来递给屈白岷,说道,
「万大叔,你先把这个喝下去,可以解毒。」
「没用的,我试过了。」屈白岷喘着气说,「我怕是不行了,劳烦你照看无
涯。」
香姐一听就急了,道,「小锦子说这个可以解毒的,你先试试再说!」屈白
岷闻言略微睁开了眼,看香姐红着眼圈瞪着自己,心里不由得一暖,任由她扶着
略微靠在了塌子下面的木板上,将那杯茶水喝了进去。
香姐四处看了下,找到一块椅子垫将他衣服上的黑血都擦了,这才看到他肩
膀上的那个血窟窿,捂着嗓子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别,别蹭上血,有毒。」屈白岷还不忘挣扎着告诉她。
香姐点了点头,忍着不适又去取了茶壶,将紫玉浸在茶壶里搅了一通,说道,
「我要把这水倒在你伤口上,你忍着点。」
「夺魂玉……怪不得……」屈白岷看着香姐脖子上挂的那块玉,闭上眼睛靠
在了木板上,说道,「来吧,小心点你自己。」
香姐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浇了下去。只见屈白岷痛苦的哼了一声,全身的
肌肉都绷了起来,额头上迅速的渗出了汗水,香姐吓得不敢再动,屈白岷说,
「没事,我能忍。」
香姐嗯了一声,又小心翼翼的将茶水浇了上去,屈白岷忍痛忍得十分可怜,
把香姐看得很是难受。一次一次的浇过以後,屈白岷身上的黑血被冲的一干二净,
原来肿胀发黑的伤口竟然也渐渐的露出了粉色的肉,香姐顾不得恶心,又撕下旁
边的一块窗帘给他轻轻地擦了擦,屈白岷这才睁开了眼,说道,「多谢你。」
无涯高兴的手舞足蹈,拉着屈白岷的手,意思好像是让他起来,屈白岷刚要
说话,外面竟然响起来敲门声。
香姐吓了一跳,屈白岷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出去。
香姐端着茶壶回到偏厅,问道,「有什么事吗?」
「胡少夫人,敦亲王妃和贵妃娘娘一会儿来探望一下您。」那丫鬟说道,
「贵妃娘娘说,让我先服侍少夫人躺一会儿,她们这就要过来。」
「嗯,你进来吧。」香姐说道。
那宫女进了房间之後,香姐又道,「你还是先去帮我加一些茶水吧,这里面
没有了。」
「是。」宫女拿起桌子上的水壶就出去了,房门一关,香姐赶忙跑到了里面,
床榻竟然回到了当初的样子,血衣、血布都没了,连无涯都不在。
「万大叔,万大叔你还在里面吗?」香姐小声问道。
床板咚咚的响了两下,香姐这才拍了拍胸口,回到了外面。
等到那宫女进来以後,竟然又带着她到了这个房间,说道,「请夫人就在此
地休息一下吧。」
这地方是供贵妃娘娘临时休息的,中间一张小桌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床榻,
万广王躲在右边,香姐自然是指了指左边。
那宫女扶着她过去以後咦了一声,道,「这上面应该有床垫的,夫人稍等,
我去取来。」
等到宫女忙忙活活的把东西整理好以後,香姐竟然还真有些困了,躺在床上
一开始还担心万大叔,可没一会儿困意上来就睡着了。
睡梦中感觉有粗糙的东西舔着自己的脸,香姐伸手推了推接着睡。
贵妃、齐氏和敦亲王妃进来以後,看到的就是香姐睡得香甜的模样,奇怪的
是,刚才一直没有找到的雪姬竟然也乖乖的蜷缩成一团躺在她身边。
贵妃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对敦亲王妃道,「你看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就连齐氏也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说话的功夫,外面又有宫女通传,「广阳公主来了,说是要见见胡少
夫人呢。」
「这丫头,怎么不好好在宫里学女工!」贵妃娘娘叹道,「我这女儿真真是
愁死人了。」
「公主,公主……」那宫女的声音渐渐近了,原来广阳公主听说他们在这里,
竟然推门直接进来了。
「你这孩子,香姐在睡觉呢。」贵妃娘娘拉住广阳公主小声说道。
广阳看着床上的香姐,拉着贵妃的胳膊说道,「我不管,表嫂好不容易来一
次,怎么也不跟我玩就睡觉呢。」
「公主,你表嫂有孕在身,今日吃的有些不对劲,所以要好好休息。」敦亲
王妃的一句话让贵妃皱了眉,这不明摆着嫌她招待不周吗?敦亲王府仗着皇帝的
信任未免也太过猖狂了!等到她的皇儿坐稳太子之位,自然会好好对付她。
只不过,眼下这个障碍,是不得不除的。
想到这里贵妃就对敦亲王妃道,「就让这孩子好好休息吧,我们去偏厅说会
儿子话,别吵着她。」
又拉着广阳公主道,「你先回去休息,不要吵到你表嫂休息,等她醒了我自
然会派人去叫你。」
「娘~ 」广阳公主撒娇般的拉着贵妃,「我在这里跟雪姬玩,不吵着表嫂还
不成?」
「不要胡闹!」贵妃见公主还是不走真绷起了脸,敦亲王妃见状便拉着她道,
「好了,你表嫂又不会跑,一会儿睡醒了就去找你,快听话。」
「回去就回去。」广阳公主似乎没想到贵妃会生气,一下子没了气焰,被身
边的嬷嬷好说歹说哄了出去。贵妃这才带着敦亲王妃和齐氏出来,外面已经摆好
了各式点心茶水,贵妃娘娘笑盈盈的拉着她们坐下吃茶,一边聊着天。
敦亲王妃不知道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齐氏更是一直觉得惴惴不安,三个
人各怀心思,你来我往的,不知不觉就快到午时了。
齐氏见时间已经这么久了,香姐还在睡,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她对贵妃娘
娘道,「打搅娘娘这么久了,我看也是时候回去了。」
敦亲王妃也道,「敦亲王一直念叨着想见见这个外甥媳妇呢,不如就直接去
我家吧……」话说到这,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惨烈的猫叫。
124、香姐被挟持
三个女人都是吓了一跳,齐氏第一个站起来,说道,「刚才是从香姐那边传
来的声音吗?」
贵妃皱着眉头说道,「好像是。」
正在这时候又传来了一声惨叫,这次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贵妃的贴身奴婢
连忙了喊外面的侍卫,要不是敦亲王妃拉着,齐氏就要闯进去了。三个女人在宫
女的簇拥下战战兢兢的走到一起,外面的侍卫刚刚跑进来,就有男人的声音从屋
子里喊道,「让侍卫出去,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香姐!」齐氏一听就急了,贵妃也是吓得喊了一声,「先别进来。」
香姐恐惧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啊……娘……」
「香姐啊……」齐氏一听她叫的如此惨烈就急了,被敦亲王妃死死的拉住,
她说道,「你是哪位?想要什么?」
那个人从里面说道,「我要离开这里,给我备一匹快马,我离开之後会放了
这个女人。」
话说到这里,贵妃娘娘的脸色一变,冷声说道,「哪来的贼人?把皇宫大内
当做什么地方了?」
「哼哼,你要是不顾这个女人的性命,可以,那我立刻就解决了她……」
「别!贵妃娘娘,请看在胡家一门忠良的份上,救香姐一命。」齐氏已经急
得跪下,贵妃脸色阴沈,看着齐氏不言不语。
「秋香,你去禀报皇上一声,就说,我敦亲王府有要事相求!」敦亲王妃见
贵妃如此行事,分明就是不顾香姐的性命,气的拍案而起。
那贵妃听她这样说,脸上闪过一丝愤恨的神色,最後却委屈道,「王妃怎么
如此说,我也是担心这个贼人不讲信用。」
「哈哈哈……我的信用王妃大可以放心,只需要这位夫人跟着我走出皇宫,
我就立刻放了她。」那个男人说道。
「好好好,来人啊,备一匹快马!」贵妃娘娘边说着,边向外面的人示意,
那外面的侍卫悄悄的拿着武器向屋子里靠近,却见「嗖」的一声,一只白色的茶
杯从屋子里飞了出来,正打在为首那个侍卫的头顶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
了,里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若是不按照我说的做,下一个死的就是你,贵妃
娘娘。」
贵妃闻言也是吓了一跳,她虽然心思缜密善於设计,可实际上却没见过死人,
现在有人直挺挺的倒在自己面前就够可怕的了,更何况他威胁自己要杀了自己,
不禁吓得後退一步,对身边的一个丫鬟说道,「愣着做什么,快去备马。」
两方僵持之时,大胡子和胡老爷子两人已经跟着敦亲王进了宫,这次他们求
见圣上的目的,就是主动请缨为太子殿下诊病。
皇太子是先皇後的唯一子嗣。先皇後与皇帝青梅竹马,十五岁就嫁给了他,
为人温柔敦厚,生前一直颇受皇帝宠爱,她去世之後,皇太子就是皇帝的心头宝,
可是因为他先天不足,御医们想尽办法也无能为力。
胡老爷子也曾诊治过他,可惜他的病情太险,一不小心就有送命的危险,胡
老爷子没有那个决心,而大胡子那时候天南海北的跑,在胡老爷子眼里就是一不
学无术的败家子,自然也没有考虑到让他出手。
可是大胡子当年在塞外阴差阳错的学会了绝学夺魂针,说起来诊治太子确实
有些希望的,只是相比一味的调养来说,使用夺魂针多少还是有一点风险的,胡
家既不愿意巴结皇室更不愿意惹上麻烦,自然是不会透露此事。
只是现在贵妃算计到了香姐头上,胡家一门人的头顶上如同悬着明晃晃的刀
尖,再也不是该藏拙的时候了。
皇帝陛下听说大胡子有八成把握治好太子,激动的竟然久久说不出话,大胡
子心中不禁感叹,九五之尊也有像普通人一样的时候啊。
敦亲王连忙敲边鼓道,「我这外甥这些年游历名山大川,走遍塞北江南,就
是希望能够找到解救太子殿下的法子,没想到,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啊……」说
着眼圈竟然有些泛红,道,「陛下,这下终於可以放心了。」
「胡爱卿,快请起!」皇帝闻言便让大胡子和胡老爷子起身,大胡子心中不
禁暗暗为这位舅舅竖起了大么指,这事情怎么说的跟真的似的,连他都快信了。
不过按照他们之前说好的,他却一直低头不起,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
…」
皇帝问道,「什么事?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大胡子忙道,「治好太子的病,保我大宋千秋万载是草民的心愿,只是……
只是我那妻子是个不懂事的山中姑娘,还有我的骨肉,她被贵妃娘娘叫过来,臣、
臣担心她不善言辞惹怒了娘娘……还请陛下体谅,让她随我回家。」
「你这孩子,怎么没有没脑的!」胡老爷在闻言一把抽在大胡子脸上,敦亲
王拉住胡老爷子,道,「妹婿何必如此,这孩子从小就是一根筋,要不怎么会离
家七年去找治疗太子的法子!」这一劝分明就是又夸了一遍大胡子。
「好了好了胡爱卿,快起来吧,来人啊,传旨,请贵妃娘娘把胡少夫人带回
来。」皇帝说道。
大胡子听到这句话心里总算是放心了,谁想到忽然有人从外面跑来,跪在皇
帝面前说道,「陛下,贵妃宫中有刺客,挟持了胡少夫人!」
「什么?!」听到这句话大胡子和胡老爷、敦亲王乃至於皇帝几乎都是异口
同声。
「让御林军给我围住如意殿,起驾,朕倒要看看,那个刺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因为贵妃这些年比较得宠,所住的如意殿离皇帝陛下的寝宫很近,几个人没
过多久已经到了如意殿外,那里已经围满了拉着弓箭、举着刀枪的御林军。见到
皇帝来了以後统统下跪,皇帝挥了挥手,问道,「刺客在哪里?」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答道,「在偏殿里,说是让贵妃娘娘给他一匹快马,他就
放了胡少夫人。」
「他们在哪?露苗了吗?」皇帝问道。
「启禀陛下,他们一直藏在屋子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125、千钧一发
「嗯,马呢?」皇帝赵琦沈吟一下,便让人拉着马放在殿门前,道,「请那
位刺客出来吧。」
「这……陛下,万一那刺客是要刺杀您怎么办?在这里会很危险。」赶来的
御前侍卫总管连峰说道。
「怎么?朕的御前侍卫难道连这点能耐都没有?」赵琦脸上表情一沈,连峰
忙说道,「臣无此意。」
「好了好了,快去吧。」赵琦说着命御撵停在一旁,自己由太监扶着下了车。
没过一会儿,里面的人便出来答话,说刺客要将马停在偏殿门口。赵琦当即
气了个仰倒,这刺客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缠。
耐着性子命人牵了进去,赵琦也在众多大内侍卫的保护下进了院子里。
「外面是赵琦?」刚刚到了那边,里面一个声音忽然问道。
「大胆,竟然直呼圣上名讳!」一个太监尖声叫着。
「哈哈哈……有何不敢!」偏殿的大门被人踢开,一个高大的白发男子用剑
尖顶着香姐的脖子,搂着她出了门。
「香姐!」大胡子失声喊道。
「是你!你是昨天的刺客?」赵琦恶狠狠的看着那个男人,他不是别人,正
是刚才被香姐发现的屈白岷。
「是啊,是我。想我死?没那么容易!」屈白岷伸手一拉,一个被困得结结
实实的女人便从门内被拉了出来,他看着赵琦说道,「你的妻子和这个女人,换
我一条命,你答不答应?」
赵琦见贵妃头散钗乱顿时火帽三丈,那可是大宋的贵妃!
「大胆,你把皇宫当做什么了,我告诉你,不要欺人太甚!」赵琦怒道。
「当做什么?哈哈哈,问得好,我把这里当做宜崇的家,那又怎样?」屈白
岷看着赵琦道。
「你,你是……」
「我是屈白岷,我是宜崇的恋人。」他看着赵琦,一字一句说道。已经去世
的妹妹被人这样提及,赵琦的心头怒火却如同被一盆冰水浇灭了。
宜崇是他最疼爱的亲妹妹,也是他亲手杀死的唯一一个亲人。那一年她自愿
前往十万大山结识万广王,找到黄金的下落,却阴差阳错的爱上了屈白岷。她跪
在他面前求他放过屈白岷,说愿意说服他归顺大宋,交出所有黄金。
若是这样简单就好了,宜崇怎么会明白男人之间的不死不休?
赵琦将她关在屋子里,不许她回去,她却将父皇教的权谋之术用在他身上,
逼得他不得不面跟她冲突,最後她最後拿着那一纸遗诏给他看,说,「哥哥,你
放了我吧,好不好?」
「终身大事务必依照宜崇公主之意……」遗诏上的字迹清晰,是前朝大学士
沈栋梁的亲笔。
那时候的他,几乎是绝望了。唯一的亲妹妹,就这样因为一个男人背叛了大
宋的江山,他扼住她的脖子,让她改变主意,却没有想到,失手杀死了她。
心腹太监制造了宜崇悬梁的假象,而她肚子里的骨肉成了密不可宣的缘由,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宜崇公主死的无声无息,除了几个朝中老臣知道她自杀的
「缘由」外,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暴毙。
出乎赵琦的意料,得知她的死讯以後,万广王竟然用毕生财力建了一座坟墓,
而後解散了十万大山的联盟,从此以後失踪在世间。
宜崇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哭,因为他心里一直认为,他是为了大宋的千秋基业,
可是得知万广王解散十万大山联盟离开的时候,他一个人关在殿里哭的昏天黑地。
他错了,他竟然做错了。他不相信世间会有人为了爱情放弃一切,所以他错
的一塌糊涂。
眼前的万广王满头白发,目光悲伤。这就是宜崇口中那个「相貌英俊,温文
尔雅」的男人吗?
赵琦与他对视许久,终於叹了一口气,说道,「宜崇已死,你走吧。」
「我看到了……她的排位。宜崇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屈白岷忽然问道。
「没有。」赵琦移开对视的目光,侧身背手说道,「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下一次,我便不会再放过你。」
「嘶……」正在众人将精力集中在两个男人身上之际,贵妇猛地咬了屈白岷
一口,趁他吃痛慌乱的跑了下来,「陛下,陛下救我……」话音刚落,便软软的
倒在了地上。
大内侍卫一下子围了过去,屈白岷只是淡淡的说,「晕了而已。」
又说,「若不是我恰好在这养伤,那么她……早就死了。」屈白岷指了指香
姐,「你的女人派人去杀她,是我救了她。」
「什么?」敦亲王闻言愤怒的盯着屈白岷,「小人,你在胡说什么?」
「你们要信便信,不信便了。」屈白岷道,「让开,我要走了。不要让我动
手,否则就不是晕倒那么简单了。」
「放他出去。」赵琦闭目说道。
御前侍卫闻言向两边散开,香姐被屈白岷挟持着出了如意殿。
香姐经过大胡子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大胡子眨了一下眼,喊道,「你
小心些,她有身孕。」
屈白岷没有说话,可是香姐明显的感觉到他又小心了一些,赵琦真的没有出
去。屈白岷将香姐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去,一只不知从哪来的猴子从树枝上
跳到马背上,从後面搂着他,众人都吓了一跳,房顶上潜伏的弓箭手全部拉起了
弓。
屈白岷环视房顶,冷声说道,「你们要是敢动手,她就先我一步死掉。」
赵琦挥了挥手,房梁上的弓箭手退下。
屈白岷一夹马肚子,便带着香姐从神武门离开了。四周没有皇宫的人,屈白
岷才扶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香姐喊道,「我们快走吧。」屈白岷用马鞭打了一下,谁知
道那马却猛地一抬前蹄,随後嘶叫着疯了一样的跑了起来。
香姐尖叫了一声,若不是有屈白岷,她一定会被摔下去。马儿越跑越快,香
姐只觉得风声阵阵,眼前一阵模糊。
「毒针……」屈白岷怒吼一声搂住了香姐,「抓紧,这马中了毒!」
126、三线救援
神武门外就是一条直通向东城门的大街,疯狂的马一路嘶叫着向前奔跑,路
上行人纷纷避让,若是不是屈白岷的马技了得,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在马蹄之下。
香姐整个人已经被颠晕了,不过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肚子里的娃娃,大胡子说
她还不到三个月,正是容易流产的时候,这马一路疯了一般的跑,究竟怎样是个
头?
马臀部那个带着毒的针完全刺了进去,屈白岷在奔跑中多次尝试拔掉,都是
无功而返。眼见着就要到达城门边,那里人潮拥挤,不管是他们两个还是门口的
人都要丧命的风险。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从墓地做法事回来的鹿白和连绯衣。
「快让开!」鹿白一把拉住守城人,「快打开大门,他们要过来了!」
守城人看到远处奔来的马也吓了一跳,喊道,「来者何人?」
香姐不等屈白岷回答就尖叫道,「马惊了,停不下来。」
鹿白听出了香姐的声音,连绯衣更是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屈白岷,鹿白拉
着守城人说,「一切责任在我,快开门!」
守城人的心也是肉长的,那一匹马这样冲到人群,肯定会死不少人,他喊了
一声,「中间的人全都让开路,大家跟我一起推门。」保命要紧!只见门前的人
水一样的散开,露出了中间的小路,众人合力之下,高大的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露出了仅供一人一骑进出的缝隙。
只是片刻以後,载着屈白岷和香姐的马就一路狂奔出去。
鹿白拉马追在後面,连绯衣比他更快了一步,两个人拼命的抽打着自己的马,
终於与屈白岷并驾齐驱。
「怎么回事?」鹿白对着已经晕头转向的香姐喊道。
「马,马中毒了,停不下……」香姐说着几欲干呕,屈白岷看着鹿白道,
「你能接过她吗?」
鹿白靠的近些,喊道,「可以。」
「她有身孕,小心些!」屈白岷说着一手扶好缰绳,一手搂着香姐,说道,
「一会儿你抱住他。」
鹿白把马靠的更近些,一点点伸出了手,费了半天劲终於拉住了香姐的手,
只觉得她指尖冰凉,再一看,她整个人好像都有迷糊了。
「抓住我,一会儿一定要抓住,香姐!」鹿白大声喊道。香姐费力的点了点
头,作为回应,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
「放开,快放开!」屈白岷大喊一声,拉着香姐回来,鹿白一抬头就吓出了
一身汗……刚才香姐面前正是一块界碑。
他拉着马调头跟上,连绯衣已经催促着屈白岷将香姐递给她,「不行,你的
力气不够!」屈白岷喊道。
「不会摔到她的!」连绯衣喊道,「给我,要不然你们都要死,前面是悬崖!」
鹿白迟迟赶不上,连绯衣又太过柔弱,屈白岷抱紧香姐,看着一旁渐渐崎岖
的路,心里算计着若是抱着她跳下来,会不会伤害到小孩。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
际,一个声音伴着马蹄声传来。
「屈大哥,我来了。」香姐一听这声音就缓过劲来了,回头一看,竟然是大
胡子骑着枣红马到了。
枣红马本来就是万中挑一的宝马,之前一直养尊处优,这一次终於发挥出了
它本来的力量。
只见它轻而易举的就与屈白岷骑得马并驾齐驱,大胡子的马术了得,几乎就
贴在屈白岷身边,屈白岷总算松了一口气,松开缰绳,双手托着香姐送到了他怀
里。香姐刚刚坐稳,他又抓住身後那只猴子无涯递给大胡子,「劳烦帮我照看!」
大胡子拉着枣红马降低速度,却听见连绯衣尖叫一声,「屈白岷,你下来!」
抬头一看,屈白岷竟然就那么骑着马直直的向着断崖跑过去。
「你疯了吗?」连绯衣边喊边伸手要拉着他,屈白岷却毫无下马的意思。
「绯衣,你走吧……」他说道。
「我不许你去死,你要是死,我就跟你一起!不……我要杀死女儿,我们一
家死在一起!」连绯衣尖叫道。
「绯衣,你又是何苦!」屈白岷一声悲叹,就连在後面看着的大胡子都觉得
心里难受的很。屈白岷对宜崇公主一往情深,而连绯衣对他何尝不是呢?
连绯衣毕竟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女子,她见屈白岷失神之际,脚踩马蹬,纵
身扑到了他身上……
香姐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後,她撑着身子想坐起来,被大胡子伸手
拦住,又给她拉了被子,「快好好躺着,你要多休息一会儿。」
「嗯……我不难受。」香姐拉着大胡子问道,「屈大叔呢?」
「他?他没事。」大胡子说着倒了一杯温水喂她喝下,又命人端来了粥。
香姐在被窝里摸着自己微凸的肚子,说道,「咱们孩儿没事吧?」
「也没事,好好呆着呢。」大胡子隔着被子握住了她的手,说道,「这次都
怪我,险些害了你。」
「你也没想到啊,多亏在那碰到了屈大叔,要不然我就惨了。」
「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胡子问道,「我开始看到他劫持你,还以为是
真的呢。」
「别提了,屈大叔跟我说,他想到皇宫看看宜崇公主的故居,谁想到那里竟
然有暗器,他当时心绪烦乱,一个不查被伤到,後来想起宜崇公主跟她讲过自己
在当年母妃的寝宫里找到的暗道,阴差阳错的还真在贵妃娘娘的偏殿里找到了…
…」
「因为那箭毒的毒药药性很重,他觉得回命无望,就把无涯放走了,让它离
开,谁知刚巧被我发现了无涯,我用小锦子给我的那块玉泡水给他洗了伤口,又
喂他喝了水……」
「後来不知怎么的,我就睡着了,万大叔说我是中了安眠香,後来他听着外
面有男人的脚步声,就出来看了看,谁想到是有刺客进来了,举刀就要杀我,被
万大叔用暗器杀了。」
「他说这个地方不安全,又听见外面的人想要带我走,就知道我是贵妃的目
标,跟我商量着假装挟持我,後来没想到皇帝也来了,我当时还真怕他下旨杀了
我呢……」
说到这里,香姐拍拍胸口,「还有啊,刚才离悬崖那么近,吓死了!我还看
见姑姑了,她拦住万大叔了吧……」香姐说着说着语气却变慢了,因为她发现,
大胡子的眼圈是红的。
127、在一起(大结局)
「到底怎么了?难道……那师姑岂不是很伤心,无涯呢?无涯在哪里?」香
姐拉着大胡子的手追问。
「你不要太担心……万大叔当日被师姑从马上扑下来,受了伤,现在情况有
些危险,师姑也是,摔到了腿,恐怕要修养一段时间。无涯、无涯它不愿离开万
大叔身边,不过你放心,以我们胡家的医术,都可以治好他们的。」大胡子拍了
拍香姐的手说道。
听他这么说,香姐总算松了一口气。被大胡子喂着喝过了准备好的粥,没过
多会儿春意就送来了一碗汤药,香姐喝过药之後,很快又沈沈的睡去了。
大胡子出了房门之後,扶墨就匆匆赶来,大胡子问道,「怎么样了?」
「回少爷,已经找了好几位有经验的采药人,绳索之类的也准备其当,第一
批人沿着山崖下去了,不过这涯很高,下面常年云雾缭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
有消息。」
大胡子听罢点了点头,对扶墨说道,「不要走漏风声,这件事尤其不能让少
夫人知道,明白了吗?」
「明白。」扶墨道,「少爷先去吃点饭吧,您都一天没休息了。」
大胡子摇了摇头,说,「我去找老爷议事,这里你和春意盯住了,有什么事
情马上去叫我。」
「好的少爷。」扶墨看着大胡子离开,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当时并没有在现场,只是听大胡子简单的复述了几句,还是鹿状元下午悄
悄来家中商议下山崖一事时,才跟他说起的事情经过。
屈白岷一心求死,骑着那匹发疯的直冲涯边,师姑连绯衣不顾性命纵身跳到
他的马上要将他拉下来,只是那涯边的山石松懈,经受不住两人一马,他们同时
坠下了山崖。那只屈白岷养的猴子见到此情此景竟然挣脱了少爷的怀抱,狂奔到
山崖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在场的人当时都哭了,这座山崖是出了名的深不见
底,谁都知道他们大约是有去无回了。
可是少爷和鹿状元全都不愿相信他们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去,於是召集了一
大批善於爬山崖的采药人,准备一批一批的送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正在想着,春意凑过来,小声问道,「扶墨哥,我小时候就听我娘说,那山
崖不仅又高又陡,还遍布荆棘毒草、毒虫野兽,你说他们能活着吗?」
「他们俩是什么人啊?一个是十万大山最受人仰慕的大王,一个是从小学医
制毒的魔女,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活着的。」扶墨擦了擦眼角,坚定的说道。
…… …… ……
六年後。
春末夏初的大山里晨雾漫漫,半山腰的树干上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虽然只穿着普通的布衣却盖不住精灵般的容貌,眼睛如同黑水晶一样清澈,腰上
一块漂亮的玉佩格外扎眼。一个白嫩白嫩、扎着童子头的小男娃娃抓住面前那棵
枣树卖力的往上蹭,可是无奈身子肥肥胖胖,怎么也上不去。
「好啦好啦,我下去还不成吗?你这个小鬼头。」树上晃着脚的女孩按着树
枝「噌」的一声跳了下去,拍了拍手抱起小娃娃,拍着他身上的土,「你看看你,
搞得这么脏,回头胡叔叔肯定要教训你的。」小女孩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的眼
睛都眯起来了。
「乱讲,爹爹才不会说我,他要是骂我啊,我娘就会生气。」小胖娃说着说
着便叹了一口气,「哎,二丫姐,我跟你说一件我娘已经不喜欢我了。」
小女孩听她这样一讲更是忍俊不禁,忍着笑问道,「怎么说呢?」
「自从娘生了妹妹以後,已经很久没有抱我了,」小胖娃面露忧郁的望着远
方的村子,眼里包了一包泪,「爹娘竟然不让我跟他们住在一起,妹妹就可以住
……娘说妹妹要吃奶,可是我也想吃奶,爹还说,我这样是没有男子汉气概,还
说我长大了就会懂的。」
「而且小舅舅出生以後,就连外婆、外公也不理我了,小姨就要嫁给镇上的
铁匠了,现在天天关在屋子里缝这缝那,他们全都不管我了,唉……」
「你这小东西,还会叹气呢。你不是跟小舅舅玩的很开心吗?」少女黑色的
眸子眨呀眨,伸手捏着小男孩胖乎乎的小脸,简单的衣服上面,一块漂亮的玉佩
格外扎眼。
「谁跟他玩的开心,他明明比我小两岁,还要我跟他叫舅舅,村子里、京城
里都没有这样的事情,简直是、简直是……」小胖子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终於
憋出了那一句「岂有此理」,把二丫──哦不,现在她已经改名叫屈念宜了──
把屈念宜逗得笑出了声,这一声可是把小胖娃打击坏了,他哀嚎一声,哭着喊着
要挣脱她的怀抱,嘴里边喊着「放我走,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京城找赵玉表叔、
找苏锦叔叔,呜呜呜……」
「是谁惹了我的乖孙了?」一个洪锺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惊得山里的
鸟扑棱棱的飞了一大片,胖娃一见识爷爷来了,张着小手就要他抱抱。
胡老爷子接过他,抬起袖子擦了擦他的眼泪,说道,「乖孙,爷爷怎么教你
的,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爷爷,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可想你了。要不是爹说又到开春了,您肯定
会跟着外公的商队就来住上半年,我都要骑着枣红马去京城找你呢。」小马屁精
自知今日没出息的事被发现了,一边拍马屁一边抱着胡老爷子的脸一顿亲,沾了
他一脸的鼻涕口水,胡老爷子一点都不嫌弃,搂着小胖娃笑的那叫一个洪亮。
入夜的时候,香姐把吃过奶的小女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边,被大胡子揽到
怀里。
「女孩已经一周岁了,我看也该断奶了。」大胡子边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奶香
味边说道。
「不急,我的奶水还足着呢。」香姐小声说道。
「唔,看出来了。」大胡子说着伸手握住了一侧的饱满,手指不怀好意的捻
了一下。香姐哼了一声,胸口一阵热流溢了出来,「你……你又来了。」
「反正丫头也吃不完,不如,就便宜相公好了。」大胡子说着将身子探进去,
伸出舌尖撩拨似的舔了几下,香姐顿时便喘了起来。
「别啦……丫头还在那边睡呢……」她喘着气说。
「小懒虫怎么吵都不醒,哪像那臭小子。」大胡子伸出头来喘息着说,大手
已经慢慢往下了,嘴唇也一下一下的落在了她的耳边,「放心吧,今日你喝的糖
水里面已经放了师姑新研究出来的避子散,据说她前些年在谷底就开始跟屈大哥
用,药效很不错呢……」
「你、你真是没个正行……嗯……」香姐说着已经喘不匀气了,整个人在大
胡子的手下微微战栗。那厢大胡子已经准备就绪,一个翻身伏到了她身上,长驱
直入到她温暖湿润的私密里,两个人同时长长的呻吟了一声。
不远处的山坡上,另一座房子里,胡老爷在抱着白胖的孙子,给他讲着他爹
勇救太子故事,发誓要把这个孙子培养成胡家医术的接班人。
这一夜,杏林村落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万物滋润草长莺飞,过了明日又会
是一个大晴天。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