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胸膛。但她却没有责怪他,横了他一眼後道﹕「我的营帐在王
营之西,旗是紫色的,帐门处绣了一朵紫花,切莫忘了。」再甜甜一笑,小鸟般
飞走了。项少龙想不到这麽轻易与她和解,喜出望外,暗忖难怪秦人这麽欢喜田
猎,因为田猎正是求偶的绝佳时节也。
晚宴的场所选上了露天的旷野,四周是林立的营帐、木寨和寨壁。小盘和朱
姬的主席设在北端,其他三方摆了三排共六十多席,每席四至六人,席与席间满
插着火把,烈火熊烧,充满了野火会的气氛。酒当然是这种场合不可缺的东西,
食物则全是猎获物,飞禽走兽,式式俱备,肉香盈鼻,感觉上火辣辣的,别饶风
味。
除了高陵君和田单托词不来外,所有王族公卿全体出席,其中除了像鹿丹儿、
嬴盈、纪嫣然这类贵胄将官的亲属外,就是田猎时表现最佳的入选者了。纪嫣然、
乌廷芳、赵致与秀夷四女与琴清同席,累得连鹿公都不时要朝这居於朱姬左侧处
的首第三席望过来,其他定力差得多的年轻人就更不用说了。首席处坐的是太子
丹和徐夷则,不时和朱姬谈笑着。纪嫣然仍是那副舒逸闲懒的风流样儿,像不知
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小盘还是初次主持这麽大场面又是别开生面的宴会,正襟危座,神情有点不
大自然。但最紧张的仍要数坐在朱姬後侧侍候的嫪毒,因为朱姬刚告诉他﹕待会
储君会公布擢升他为内史的事了。不过最惨的却是项少龙,被安排到小盘右侧吕
不韦那第一席处,一边是吕不韦,另一边则是木无表情的吕娘蓉和管中邪,莫傲
则照例没有出席,既因职份不配,也免惹人注目。
各人先向小盘祝酒,由吕不韦说了一番歌功颂德的话後,接着小盘举盏回敬
群臣,宴会就这麽开始了。吕不韦起立向隔了徐先那席的鹿公敬了酒後,坐下来
向小盘道﹕「听说储君你射下一头大雁,此乃天大吉兆,我大秦今年必然风调雨
顺,国泰民安了。」小盘欣然举杯道﹕「右相国,寡人和你喝一杯。」吕不韦忙
举杯喝了。
旁边的项少龙看得心中喝采,吕不韦的演技固可取得终身成就奖,小盘大概
亦可以得个最佳男主角奖,因为他正是这战国时代的真正主角。管中邪的声音传
来道﹕「项大人待会在储君主持的晚艺会上,肯否再表演一趟五针同发的惊世秘
技?」项少龙心中暗骂. 别过头去,立时发觉他两人正夹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吕娘
蓉那种尴尬僵硬的气氛,先向吕娘蓉点头微笑,才对管中邪道﹕「献丑不如藏拙,
我还未看过管大人铁弓的威力,管大人会否偿我所愿呢?」
心中暗笑,今晚不愁你管中邪不显示实力,好在秦人前露上一手,就像他那
五根仍插在箭靶上的飞针。管中邪哈哈一笑道﹕「只要项大人吩咐,下属怎敢不
从命,若非大人腿伤了,真想和大人切磋两招,享受一下受高手指教的乐趣。」
他这麽一说,项少龙猜到管中邪会於晚宴後在坡下主骑射场举行的晚艺会上一展
身手了。後面的吕不韦俯近项少龙背後向吕娘蓉道﹕「娘蓉你给爹好好侍候项大
人。」
吕娘蓉白了项少龙一眼,淡然道﹕「项大人可没有和娘蓉说话啊!」吕不韦
大力拍了拍项少龙肩头,责怪道﹕「少龙!快给我哄得娘蓉开开心心的。」
项少龙感到朱姬和纪嫣然、琴清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更感浑身不自然,苦
笑道﹕「我晓得了。」吕不韦和管中邪都各自找人斗酒谈笑,好给他们制造机会,
可说是「用心良苦」了。项少龙望向吕娘蓉,刚好她也朝他看来,项少龙勉强挤
出点微笑道﹕「三小姐今天猎到了甚麽回来呢?」
吕娘蓉本亦挤出了点笑容,待要说话,岂知与项少龙灼灼的目光甫一接触,
立即花容黯淡,垂下头去,摇了摇头道﹕「今天我没有打猎的兴致。」项少龙心
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吧!心中懂得不安。」口上却道﹕「不是我项少龙破坏了
三小姐的兴致吧?」
吕娘蓉娇躯微颤,抬起俏脸,打量了他两眼,神情复杂矛盾。在火光下的吕
娘蓉,更见青春娇艳,比得上嬴盈的美丽,只是身材体态没有嬴盈般惹人遐思。
忽感不妥,原来吕娘蓉一对眸子红了起来,泪花愈滚愈多。这时吕不韦也发觉到
了,焦急道﹕「娘蓉!要不要回帐歇歇?」
吕娘蓉倏地站了起来,引得朱姬、小盘、琴清、纪嫣然诸女和鹿公、徐先这
些有心人,眼光全落在她身上时,哭着道﹕「我不嫁他了!」言罢不理吕不韦的
叫唤,掩面奔往後方的营帐去。但由於野宴场猜拳斗酒的吵闹声淩盖一切,知道
这事发生的人只属有限的少数,没有引起广泛的注意,更没影响到现场的气氛。
吕不韦和管中邪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没入营帐间的暗黑里,均呈无可奈何之态.
反是项少龙对她略有改观,暗忖她终和乃父不同,做不惯这种骗人的事,同
时猜到她对自己非是全无好感。嫪毒此时奉朱姬之命走了过来,请吕不韦过去,
後者向管中邪打了个眼色,才应命去了。管中邪刚要去寻吕娘蓉,给项少龙一把
抓着,道﹕「让她去吧!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管中邪脸上露出个古怪神情,
坐回席上,苦笑道﹕「项大人说得对!」
吕不韦这时走了回来,沉声道﹕「暂时取消婚事,迟些再说吧!唉!少龙!
我不知该怎麽说了。」项少龙却是心中暗喜,诈作黯然道﹕「吕相不用介怀。嘿!
我想………」
正要找藉口溜走时,嫪毒来了,今趟是要请项少龙过去。项少龙最怕见朱姬,
闻言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到朱姬席旁时,朱姬淡淡道﹕「少龙不用多礼,请
坐!」项少龙在她左後侧处蹲坐下来,低声道﹕「太后有何赐示?」
瞥了一眼坐在朱姬後方五步许处的嫪毒,正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但由於场
内吵声震天,理应听不到他们那种音量。朱姬受了嫪毒的滋润,更是容光焕发、
艳色照人。幽幽的目光注在他脸上,叹了一口气道﹕「少龙!你和政儿都变了。」
项少龙想不到朱姬会这麽说,吓了一跳道﹕「太后!」
朱姬微怒道﹕「我不想听言不由衷的话,唉!你们是否心中都在怪我呢?」
後一句语气又软化下来,带着幽怨无奈。项少龙生出感触,自己其实确可以使她
避过嫪毒的引诱,只是基於命运那不可抗拒的感觉,又不能以自己代替嫪毒,才
放弃了这个想法,使朱姬泥足深陷,心中岂无愧意。一时说不出话来。朱姬凑近
了点,以蚊蚋般的声音道﹕「每次我都是把他当作了是你,明白吗?」
项少龙虎躯一震,往她望去。朱姬秀眸一红,避开了他的目光,语气回复平
静道﹕「项统领可以退下了!」项少龙怔了半晌,才退回吕不韦那席去。尚未有
机会和吕管两人说话,鹿丹儿和嬴盈手牵着手跳跳蹦蹦的走了过来,要拉管中邪
到她们的贵女群中去斗酒,但目光却在他项少龙身上打转.
管中邪那有心情,婉言道﹕「我奉了项大人之命,待会要活动一下。」接着
向项少龙道﹕「项大人若想看末将献丑,就要代我接过两位小姐的挑战了。」
项少龙害怕吕不韦追问自己和朱姬说了甚麽话,哈哈一笑道﹕「管大人真会
说话!」转身随二女由席後的空地,绕往另一端去。鹿丹儿大感意外,毫不避嫌
地挨着他,边行边道﹕「算你识相,我们讲和好吗?」
项少龙心中好笑,知道嬴盈并没有把刚才和自己的事告诉这个刁蛮女,瞥了
嬴盈一眼後,正要说话时,前方有人拦着去路,原来是昌文君和荆俊两人。荆俊
笑道﹕「两位大小姐想灌醉我三哥吗?得先过了我这关才成。」两女见他左手提
壼,右手持杯,停了下来,齐叫道﹕「难道我们会怕了你小俊儿?」
项少龙想不到荆俊和她们这麽稔熟,猜到荆俊定曾撩惹过她们。昌文君向项
少龙笑道﹕「项大人收到了小妹和丹儿的红花吗?」两女的俏脸立时飞红,狠狠
瞪了昌文君一眼。鹿丹儿叉腰嗔道﹕「给他有用吗?一个跛子做得出甚麽事来?」
项少龙一头雾水地道﹕「甚麽红花?」荆俊怪笑道﹕「花可以给三哥,行动
则由我这小弟代为执行。」两女齐声笑骂,俏脸都兴奋得红红的,在火把光掩映
下更是娇艳欲滴。
昌文君凑近项少龙解释道﹕「这是我们大秦的风俗,田猎之时,未嫁少女若
看上心仪男子,便赠他一朵手绣的红花,持花者三更後可到她帐内度宿,嘿!明
白了吧!」项少龙想不到秦女开放至此,说不出话来,目光却不由逡巡到两女身
上。嬴盈跺足嗔道﹕「二哥你只懂乱说话。」
鹿丹儿却媚笑道﹕「我还未决定把花送谁,待晚会时再看看吧。」项少龙大
感刺激,秦女的开放,确非其他六国能及,向荆俊笑道﹕「小俊!丹儿小姐在提
点你了。」
昌文君道﹕「那是否由你这五弟取花,实际行动却由你执行呢?」嬴盈和鹿
丹儿虽被三个男人大吃其豆腐,却没有介意,只作娇嗔不依,教人更涉遐想。荆
俊最爱对美女口花花,笑道﹕「若我得到两位美人儿的红花,就把嬴小姐的送给
三哥,丹儿姑娘的就留下自享,噢!」
鹿丹儿一脚往他踢去,荆俊原地弹起,仰後一个倒翻,两手一壼一杯,竟没
半点酒淌下来,四人都看呆了眼。右方晚宴仍在热烈进行着,二百多人闹哄哄一
片,他们这里却是另有天地。昌文君还是初睹荆俊的身手,吁出一口凉气道﹕
「只这一手,丹儿就要把红花送你了。」鹿丹儿惊异不定地瞪着荆俊道﹕「小俊
猴儿!再翻两转来看看。」
荆俊脸上挂着一贯懒洋洋惹人恼恨的笑意,了眼放肆地打量着鹿丹儿道﹕
「若你变了雌猴,我就扮雄猴带你到树上翻筋斗. 」鹿丹儿怒叱一声,抢前挥拳
猛打,荆俊竟一边饮酒,一边闪躲,你追我逐下,没入营帐後去了。项少龙看得
心中大动,荆俊虽非秦人,却是自己和王剪的结拜兄弟,又有官职,说不定鹿公
会同意他和鹿丹儿的交往呢。
鹿丹儿这般年纪的女孩最善变,她对管中邪生出兴趣,只是基於崇拜英雄的
心理,若荆俊有更好表现,又有鹿公支持,加上两人年纪相若,又都那麽爱闹,
说不定玩闹下生出爱情,那就可化解管中邪利用鹿丹儿来与秦国军方攀关系这着
辣招了。
此时钟声敲响,全场肃静下来。三人立在原地,静听小盘说话。小盘挺身而
立,先向母后朱姬致礼,才公布今天田猎表现最出色的十位元儿郎,全部封为裨
将,立准加入队伍。那十位年青俊彦大喜,趋前跪谢君恩,宣誓效忠。接着小盘
从容不迫地宣布了一连串的人事调动,包括了升腾胜为新设的外史,嫪毒升为内
史的事。
有些大臣虽觉嫪毒作内史有点不妥,但见嫪毒乃太後身边的红人,鹿公徐先
等又没反对,谁敢作声。然後「主戏」来了,小盘先颂扬了吕不韦设置东三郡的
功绩,最後封吕不韦为「仲父」,还说了一大串有虚荣而无实质的职责,不用说
都是由李斯这超级头脑创造出来的了。先不说吕不韦权倾秦廷,只要徐先和鹿公
这两个最德高望重的人没有异议,此事立成定局。
最後君臣举杯互祝下,宴会宣告结束。昌文君这时一声告罪,赶去侍候小盘
和太后离席。嬴盈像有点怕了项少龙般的退开两步,娇声道﹕「莫忘记你答应过
的事了。」项少龙哂道﹕「承诺作废. 又说讲和修好,刚才竟公然在我眼前找别
的男人,人家拒绝了才拿我作代替品。」
嬴盈跺足嗔道﹕「不是那样的,人家其实是想来……啊!你算甚麽?我为何
要向你解释?」项少龙见她气得双目通红,泪花打滚,又急又怒,更见众人开始
离席,便打圆场地哈哈笑道﹕「好吧!当我怕了你大小姐,做代替品就代替品吧!」
嬴盈气得差点拔剑,大怒道﹕「都说你不是代替品了,人家一直……不说了!
你试试看不来找我吧!」转身忿然而去。项少龙大嚷道﹕「那朵红花呢?」
嬴盈加快脚步走了。项少龙转过身来,刚好和来到身後的纪嫣然打个照面,
这好娇妻白他一眼道﹕「夫君回复以前的风流本色了。」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拉
着她往一旁走去,解释了情挑嬴盈的原因。纪嫣然叹道﹕「夫君小心一点,刚才
管中邪一直在注视着你们,他或会加以破坏,嬴盈始终是王族的人,管中邪得她
为妻该是有利无害。」
项少龙笑笑道﹕「嫣然竟然帮着夫君追女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假若嬴
盈要投入管中邪的怀抱,由得她好了。」纪嫣然拉着他步入营房间的空地,以避
过正朝主骑射场涌去的人流,轻轻耳语道﹕「你敢说对清姊没有动心吗?」
项少龙老脸一红道﹕「岂止动心?差点想动手了。嗯,你为何要提起她呢?」
纪嫣然道﹕「刚才你们两人在帐内说了些甚麽话?为何她离开时耳根都红透了,
还神情暧昧呢?」
项少龙笑道﹕「我像平时跟你们一般说话吧!只是她的脸皮太嫩了。」纪嫣
然微嗔道﹕「清姊是个非常有自制力的人,只是对你动了真情,才变得脸皮薄了。」
项少龙故意叹道﹕「是我不好!唉!别人怎麽都没有我这种烦恼?」纪嫣然
笑道﹕「谁叫你人长得俊,心地又善良,口才更了得,否则我也不会给你的甚麽
『绝对的权力绝对的腐化』那类花言巧语骗上手了。」
项少龙失声道﹕「这种至理名言竟当是花言巧语,看我肯饶你不?」纪嫣然
媚笑道﹕「谁要你饶哩!」
项少龙心中一荡时,荆俊神采飞扬地找到来道﹕「晚会开始了,三哥三嫂还
在这里卿卿我我吗?」笑骂声中,三人往寨门走去。项少龙乘机问了他和鹿丹儿
的事。
荆俊回味无穷道﹕「这妮子够骚劲,给我摸了几把还要追来,後来我抱头让
她揍了一顿,她表面凶巴巴的,但下手不知多麽顾着我,真是精采。」项少龙一
边和四周的人打招呼,边道﹕「要夺得美人归,就要趁这两天,你可明白了。」
荆俊会意点头,闪入人丛里,刹那间不知去向。看得项纪两人对视失笑。
第七章、比武较艺
四名年轻小子策着骏马,由主骑射场的东端起步奔来,到了场中处时加至全
速,然後同时弯弓搭箭,动作整齐一致,漂亮悦目。在旁观的过万男女均以为他
们要射场心的箭靶时,吐气扬声,竟借脚力侧翻至近乎贴着地面,才由马肚下扳
弓射箭,「飕!」的一声,四箭离弦而去,插在箭靶的内圈里,其中之一只偏离
了红心少许. 箭尾仍在晃动时,四人借腰力回马背上,猛抽马缰,四骑人立而起,
骑士们别过头向对着王营而建的看台上小盘朱姬和一众公卿大臣致礼.
全场掌声雷动。占了大半人都坐在王营与骑射场间的大斜坡上,居高临下,
比看台的人看得更清楚。四名骑士去後,人人均被他们精采的骑射震慑,自问比
不上他们的,都不敢出来献丑,一时间再无表演活动。小盘站了起来,抛出四枝
长箭到骑士们的马脚前。这四位年轻人大喜若狂,跳下马来,跪地执箭,再步上
看台接受小盘的封赏.
项少龙和四位娇妻、两位爱婢、滕翼、琴清和十八铁卫,均坐在斜坡之顶,
远远看望。这时他开始明白到秦人为何如此重视这三天的田猎. 它就是秦人的奥
林匹克。平时有意功名者,便要为这三天好好练习,以得到晋身军职的机会,受
到王室和大将重臣的赏识. 更甚者就是得到像嬴盈、鹿丹儿这种贵女的青睐,那
更是功名美人两者兼得了。
每年一次的田猎会,鼓动了整个秦国的武风,不过却非任何人都可参与,除
了咸阳城的将士和公卿大臣的後人外,其他各郡都要先经选拔,才能有参加田猎
的资格。几位娇妻里乌廷芳最爱热闹,小手都拍痛了,还叫得力竭声嘶。项少龙
想与旁边的滕翼说话时,见他神思恍惚,奇道﹕「二哥有甚麽心事?」
滕翼定了定神,沉声道﹕「我正在想,吕不韦为何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
难道不怕你偕同鹿公等人,一举把他擒杀吗?随他来田猎的虽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但人数只在百人之间,就算再多上几个管中邪也没有用。」项少龙道﹕「问题是
他知道我使不动禁卫军,何况他还以为储君会护着他这仲父,那我们岂敢轻举妄
动呢?」
滕翼摇头道﹕「这不像莫傲的作风,一直以来,他每一步都掌握了主动,而
我们只是苦苦的化解抵挡,在这麽重要的时刻,他怎会现出漏洞呢?」项少龙想
想亦是道理,不禁苦思起来。滕翼瞪着斜坡对开骑射场另一边坐在朱姬旁的吕不
韦,然後目光再移往他旁边的田单和太子丹,讶然道﹕「这麽重要的场合,为何
却见不到田单的爱将旦楚?」
项少龙伸手招来乌言着和乌舒这两名爱将,着他们去探听齐人的动静後,笑
道﹕「这事空想无益,只要我们提高警戒,便不用怕他们。」另一边的乌廷芳伸
手推他道﹕「好啊!项郎快看!轮到小俊登场了!」
项滕两人精神大振,目光落往场上去。只见在荆俊率领下,操出了百多名都
骑军,其中一半是来自乌家精兵团的亲卫,人人左盾右枪,只以双腿控马,表演
出各种不同的阵势和花式。荆俊更是神气,叱喝连声,指挥若定,惹来阵阵喝采
叫好之声。挤在看台左侧的数百名女儿军,在嬴盈和鹿丹儿带领下,像啦啦队般
为这小子助威。台上鹿公等军方重员,都不住点头,称赏指点谈论。这时代最重
战争,一队如臂使指般灵活的军队,才可使他们动容。
赵致探头过来兴奋道﹕「小俊真了得哩!」忽然百多人分成两军,互相冲刺,
擦骑而过时,劈劈啪啪打了起来,来回冲杀几次後,观众都叫得声音嘶哑了。再
一次互相冲刺,两股人合在一起,奔至看台前,倏地停定,带头的荆俊持着枪盾,
双脚先立到马背上,淩空一个翻腾,越过马头,人仍在空中时,左盾在身前迅速
移动护着身体,长枪虚刺几招,这才落在地上,跪拜在小盘下的看台边,动作如
流水行云,不见分毫勉强。
全场爆起自晚会以来最激烈的采声,连坐在纪嫣然旁一直冷然自若的琴清也
不住拍手叫好。小盘见是项少龙的兄弟,身手又如此惊世骇俗,兴奋得跳了起来,
竟拔出佩剑,抛下台去。荆俊大喜执剑,叱喝一声,百多人迳自奔出场外,他则
到台上领赏去了。
项少龙见场内的人对这次表演仍余兴未了,探头往坐在滕翼旁的纪嫣然道﹕
「纪才女若肯到场中表演枪法,包保采声绝不逊於小俊。」纪嫣然和琴清同时别
过头来看他,两张绝美的脸庞一先一後的摆在眼前,项少龙不由心颤神荡。纪嫣
然白他一眼道﹕「嫣然只须夫君你的赞赏就行了,何须众人的采声呢?」
项少龙的目光移到琴清的俏脸上,後者有意无意地横了他一眼,才把注意力
放回场内去。再有几批分别代表禁卫和都卫的武士出来表演後,轮到了嬴盈的女
儿军。论身手她们远逊於荆俊的都骑,但二百名美少女训练有素的策骑布阵,弯
弓射箭,却是无可比拟的赏心乐事。旁观者中,女的固是捧场,男的更是落力鼓
掌,当然赢得了比荆俊更热烈的回应。
钟声响起。鹿公站了起来,先向太后储君施礼,然後以他洪钟般嘹亮的声音
宣布晚会最重要的环节,就是以剑技论高低。在全场肃然中,他老气横秋,捋须
喝道﹕「凡能连胜三场者,储君均赐十块黄金,酌情封昇,我大秦的儿郎们,给
点真功夫我们看吧!」
在欢声雷动中,有两人抢了出来。昌平君和十多名禁卫,立时上前为两人穿
上甲胄,每人一把木剑。两人致礼後,运剑抢攻,不到三招,其中一人便给劈了
一剑。钟声响起,由负责作公正的徐先宣判胜败。
十多人下场後,只有一个叫桓齮的青年能连胜三场,得到了全场的采声。项
少龙一边找寻管中邪的影,边向滕翼道﹕「二哥会否下场试试管中邪的底细?」
滕翼微笑道﹕「正有此意。」
两人对视而笑时,又有一人下场,竟是嫪毒。秦人认识他的没有几个,但见
他虎背熊腰,气度强悍,都怵然注目,到他报上官职姓名,才知他是太後身边的
红人,刚荣陞内史的嫪毒。这时另有一人出场,项少龙等一看下大叫精采,原来
竟是吕不韦麾下管中邪之外两大高手之一的鲁残。滕翼大喜道﹕「今趟有好戏看
了,吕不韦分明是要煞嫪毒的威风,不教他有扬威的机会。」
项少龙往看台望去,只见小盘、朱姬、鹿公、徐先等无不露出关注神色。心
下欣慰,吕不韦和嫪毒的矛盾和冲突终於表面化了,若非有软甲护着下身,嫪毒
必教鲁残给他那话儿来上一剑,废了他讨好朱姬的本钱. 这鲁残形如铁塔,皮肤
黝黑,外貌凶悍,使人见而心寒。
两人穿好甲胄後,绕着打圈子,均非常小心。纪嫣然叹道﹕「吕不韦深悉嫪
毒长短,派得鲁残下场,必定有七八分把握。」项少龙见那鲁残木无表情,使人
难测深浅,点头道﹕「这人应是擅长强攻硬打的悍将,以攻为主,吕不韦就是想
他甫出手就杀得嫪毒招架无力,大大出丑,贬低他在朱姬和秦人心中的地位。」
话犹未已,鲁残大喝一声,仗剑抢攻。琴清不由赞道﹕「项大人料敌如神,
才是高明。」众人无暇答话,全神贯注在场中的打斗上。
木剑破空呼啸之声,不绝於耳,人人屏息静气,观看自比剑开始後最紧张刺
激的拚斗. 嫪毒不知是否自问膂力及不上鲁残,又或诱他耗力,以迅捷的身法灵
动闪躲,竟没有硬架。到鲁残第四剑迎头劈来时,嫪毒才暴喝一声,连连以剑撩
拨,仍是只守不攻,采化解而非硬格。鲁残杀得性起,剑势一变,狂风骤雨般攻
去。嫪毒亦改变打法,严密封架,采取游斗方式,且战且退,在场内绕着圈子,
步法稳重,丝毫不露败仗。高手过招,声势果是不同凡响。
嬴盈的女儿军见嫪毒丰神俊朗,带头为他喝采,每当他使出奇招,都疯狂地
叫嚷打气,为他平添了不少声势。滕翼叹道﹕「鲁残中计了!」项少龙心中明白,
鲁残和嫪毒两人相差不远,前者胜於膂力,後者步法灵活,可是目下在战略上,
嫪毒却是尽展所长,而鲁残则是大量的耗泄气力,力道减弱时,就是嫪毒发威的
时机了。赵致讶道﹕「为何吕不韦不派管中邪下场呢?」
项少龙朝她望去,瞥见田贞和田凤紧张得掩目不敢看下去,禁不住笑道﹕
「若派管中邪下场,那就是不留余地了。」鲁残求胜心切,愈攻愈急,众人都噤
声不语,注视战况. 木剑交击之声,响个不住。嫪毒忽地再不後退,狂喝一声,
木剑宛似怒龙出海,横剑疾劈,「啪!」的一声激响,竟硬把鲁残震退了半步。
接着使出进手招数,如排空巨浪般向鲁残反攻过去。采声又如雷响起,呐喊助威。
滕翼摇头叹道﹕「样子长得好原来有这麽多好处。」此时场中的嫪毒愈战愈
勇,木剑旋飞狂舞,迫得鲁残节节後退,不过此人亦是强横之极,虽落在下风,
仍没有丝毫慌乱,看得好武的秦人,不论男女,均如痴如醉。就在这刻,嫪毒忽
地抽剑猛退,施礼道﹕「鲁兄剑术高明,本人自问胜不了。」
全场倏地静了下来。鲁残愕然半晌,才懂回礼,接着两人面向看台跪拜。项
少龙和滕翼骇然对望,均想不到嫪毒耍了如此漂亮的一手,既可保存吕不韦的颜
面,更重要是在占到上风才功成身退,否则下一个挑战者是管中邪就糟透了。
徐先判了他两人不分胜负,每人各赏五金块,观者都有点意兴索然。幸好接
下来出场的,都是高手,分别代表都骑和禁卫,连番比拚後,最後由大将王陵的
副将白充连胜两局,只要再胜一场,就可获赏了。项少龙见出场的人愈有身分,
吓得原本跃跃欲试的小子们都打消念头,向滕翼道﹕「管中邪快要出手了!」滕
翼道﹕「不!还有个周子桓!」
话犹未已,比鲁残矮了半个头,但粗壮犹有过之的周子桓步出骑射场。众人
见白充轻易连败两人後,这默默无名的人仍敢搦战,都报以喝采声,把气氛再推
上炽热的高峰。在众人注视下,周子桓拿起木剑,在手上秤秤重量,忽然拔出匕
首,运力猛削,木剑近锋的一截立时断飞,只剩下尺半的长度。众人看得目瞪口
呆,惊奇的不单是因他用上这麽短的剑,更因要像他那麽一刀削断坚硬的木剑,
纵是匕首如何锋利,所须的力度更是骇人眼目。
周子桓向小盘请罪道﹕「请储君饶恕小人惯用短剑。」小盘大感有趣,打出
请他放心比武的手势。白充露出凝重神色,摆开门户,严阵以待,一反刚才潇洒
从容,着着抢攻的神态. 项少龙等却知他心怯了。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周
子桓敢用这麽短的剑,剑法自是走险奇的路子,教人难以胜防。吕不韦就只是下
面这两大家将高手,已使人对他不敢小觑了,何况还有管中邪这超级人物。
场中传来周子桓一声闷哼,只见他闪电移前,木剑化作一团幻影,竟像个满
身是剑的怪物般,硬往白充撞去,如此以身犯险的打法,人人都是初次得睹。白
充亦不知如何应付,大喝一声,先退半步,才横剑扫去。「笃!」的一声,周子
桓现出身形,短剑把白充长剑架在外档处,同时整个人撞入白充怀里去。
白充猝不及防下,被他肩头撞在胸口处,登时长剑脱手,跌坐地上。谁都想
不到战事在一个照面下立即结束,反没有人懂得鼓掌喝采。王陵和白充固是颜面
无光,鹿公等也不好受,气氛一时尴尬之极. 好一会後才由吕不韦带头拍掌叫好。
白充像斗败公般爬起来走了。
项少龙看得直冒凉气,暗忖这周子桓必是埋身搏击的高手,恐怕自己亦未必
能讨好。全场肃然中,周子桓不动如山地傲立场心,等待下一个挑战者。过了好
半晌,仍没有人敢出场,项少龙看到吕不韦不住对朱姬说话,显因自己手下大显
神威而意气风发,心中一动道﹕「小俊在那里?」
滕翼也想到只有荆俊的身手才可以巧制巧,苦恼地道﹕「这家夥不知溜到那
里去了,没有我们点头,他怎敢出战?」此时徐先在台上大声道﹕「还有没有挑
战人,没有的话,就当吕相家将周子桓连胜三场了。」
场内外立时静至落针可闻。项少龙心中暗叹,若让周子桓如此的「连胜三场」,
都骑和禁卫两军以後见到吕不韦的人,都休想起头来做人了。就在此时,人丛里
有人叫道﹕「项统领在哪里?」
一人发声,万人应和。自项少龙与王剪一战後,他在秦人心中已稳为西秦第
一剑手,而更因他「同族」的身分,在这种外人扬威的情况下,自然人人都希望
他出来扳回此局,争些面子。一时「项少龙」之声,叫得山鸣谷应。项少龙见前
後左右的人均往他望来,心中叫苦,纵使没有腿伤,要战胜这周子桓都很吃力,
何况现在行动不便呢?
第八章、荆俊扬威
看台上的吕不韦和田单均露出颇不自然的神色,想不到项少龙如此受到拥载,
而吕不韦更深切感到秦人仍当他和家将是外人的排外情绪. 忽然间,他心中涌起
一点悔意,若非与项少龙弄至现在如此关系,说不定秦人会容易点接受他,更不
用弄了个嫪毒出来。这念头旋又给他压下去,项少龙只有两天的命,甚麽事都不
用介怀了。
小盘见项少龙在这些兵将和年轻一代里这麽有地位,稳压着吕不韦,自是心
中欢喜,但却担心项少龙因腿伤未能出场,会教他们失望。在此人人期待呐喊的
时刻,由女儿军处一个人翻着筋斗出来,车轮般十多个急翻,教人看不清楚他是
谁人,却无不看得目定口呆。接着淩空一个翻身,从容地落在看台下,跪禀道﹕
「都骑副统领荆俊,愿代统领出战,请储君恩准。」
小盘大喜道﹕「准荆副统领所请。」众人见他身手了得,先声夺人,又是项
少龙的副手,登时欢声雷动,等着看好戏。荆俊仍没有站起来,大声陈词道﹕
「这一战若小将侥幸胜出,所有荣誉皆归丹儿小姐。」
小盘大感讶然,与另一边一面错愕的鹿公换了个眼色,大笑道﹕「好!就准
你所请。」秦人风气开放,见荆俊如此公然示爱,都大感有趣,一时口哨嚣叫助
兴之声,响彻整个平原。女儿军更是笑作一团,嬴盈等合力把又嗔又羞又喜的鹿
丹儿推到了场边去,好让她不会漏掉任何精采的场面。
周子桓神色不变,缓缓望往吕不韦,只见他微一点头,明白是要自己下重手,
挫折对方的威风,微微一笑,以作回应。双目厉芒电射,朝正在穿甲接剑的荆俊
望去。岂知荆俊正嬉皮笑脸地瞪着他,见他眼光射来,笑道﹕「原来周兄事事都
要向吕相请示。」周子桓心中凛然,想不到对方眼力如此厉害,淡淡道﹕「荆副
统领莫要说笑了!」
亲自为荆俊戴甲的昌文君听到两人对话,轻拍荆俊道﹕「小心点了!」领着
从人退往场边,偌大的场地,只剩下两人对峙。一片肃然,人人屏息噤声,看看
荆俊如何应付周子桓那种怪异淩厉的打法。
虽是万人注目,荣辱胜败的关键时刻,但荆俊仍是那副吊儿郎当,懒洋洋的
洒脱样儿,木剑托在肩上,对周子桓似是毫不在意。但代他紧张的人中,最担心
的却非项少龙等人,而是鹿丹儿。她刚才虽给荆俊气个半死,但心中只有少许嗔
怒,现在对方又把胜败和自己连在一起,输了她也没有颜脸,不由手心冒汗,差
点不敢看下去。
忽然间两人齐动起来。本是周子桓先动剑,可是像有条线把他们连着般,他
木剑刚动的刹那,荆俊肩上的剑亦弹上半空。周子桓的短剑往怀内回收时,前脚
同时往前标出。荆俊一个筋斗,翻上半空。周子桓大感愕然,那有这种怪招式的?
他实战经验丰富无比,知道荆俊像他般以灵动诡奇为主,那敢有丝毫犹豫,立即
改变战略,滚往地上去,陀螺般到了荆俊的落足点下方,只要对方落下时,立施
辣手,只扫断他脚骨,谁都不能怪自己。
如此千变万化的打法,看得所有人都出不了声。斜坡顶上的滕翼对项少龙笑
道﹕「若周子桓年轻几年,今晚小俊定不能讨好。」项少龙微一点头,凝神注视
场心比斗的两人,没有回答。
荆俊在周子桓上空淩空两个翻腾,落下时竟一手揽着双脚,膝贴胸口,同时
手中长剑闪电般往下面的周子桓劈下去。周子桓借腰力弹了起来,腰肢一挺,反
手握着短剑,由胸口弯臂挥出,画了个半圆,重击在荆俊由上而来的长剑处。这
几下交手,着着出人意表,看得人人动容,却又不敢声张。
荆俊知他是想以重手法磕开自己长剑,好乘虚而入,一声尖啸,竟一脚就往
周子桓面门撑去,又快又狠。周子桓想不到他身手灵活至此,那还理得要荡开对
方的长木剑,回剑往他的腿削去,同时往後急移,好避过临脸的一脚. 岂知荆俊
猛一收脚,周子桓登时削空。此时全场爆出震天呐喊,轰然喝好。
荆俊在落地前又蜷曲如球,长剑重击地面,借力往周子桓下盘滚去。周子桓
不慌不忙,猛喝一声,蹲身坐马,手中短木剑爆出一团剑影,在火把光照耀下,
面容冷硬如石,确有高手风范。不过只要知道在吕不韦的八千家将中,他能脱颖
而出,便知他绝不简单。
荆俊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竟箭般由地上斜飞而起,连人带剑,撞入周子桓
守得无懈可击的剑网上。「柝!」的一声,木剑交击。周子桓如此硬桥硬马的派
势,仍吃不住荆俊集了全身冲刺之力的一剑,整个人往後弹退。众人看得忘形,
纷纷站了起来,挥拳打气,叫得最厉害的当然是鹿丹儿和她的女儿军,其次就是
都骑军了,把吕不韦方面为周子桓打气的声音全压了下去。
荆俊愈战愈勇,一点地,又是一个空翻,长剑如影附形,往周子桓杀去。周
子桓被迫采取手势,身影电闪下猛进急退,应付着荆俊诡变百出,忽而淩空,忽
而滚地,无隙不寻的惊人打法,首次想到遇上克星了。在荆俊狂风骤雨的攻势里,
周子桓锐气已泄,纵或偶有反击,只宛似昙花一现,未能为他挽回败局。
「柝柝柝!」一连三声,荆俊借长剑之利,重重打在周子桓的短剑上,让他
吃尽苦头,手腕麻木。人人声嘶力竭地为荆俊助威,更使周子桓既惭且怒,又感
气馁. 双方再迅快攻拆了十多招,周子桓的短剑终架挡不住,给荡了开去,心中
叫糟时,荆俊闪到身後,飞起後脚,撑在他背心处。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
周子桓清醒过来时,发觉正好头额贴地。
鹿丹儿兴奋得奔了出来,与荆俊一起向全场狂呼乱喊的观者致礼,再没有人
注意正羞惭离场的落败者了。一番扰攘後,徐先欣然道﹕「荆副统领是否准备再
接受挑战呢?」荆俊恭敬答道﹕「刚才一场只是代统领出战,小将希望见好即收,
以免给人轰出场去。」登时惹起了一阵哄笑,却没有人怪他不再接受挑战。
徐先笑道﹕「副统领辛苦了,休息一下吧!」荆俊向看台行过军礼後,领着
鹿舟儿躲回女儿军阵里去了。
斜坡上的项少龙和滕翼都会心微笑,荆俊露了这一手,鹿舟儿早晚定会向他
投降。滕翼沉声道﹕「今晚看来管中邪不会再出手了,因为只要他没有击败荆俊
和你,在旁人的心中他始终不是最佳的剑手。」项少龙点头同意,就在此时,乌
舒神色惶然来到两人背後,焦急道﹕「齐人正收拾行装,准备远行。」
项少龙和滕翼同时剧震,往看台看去,只见吕不韦和田单都失去了影踪。忽
然间,他们醒悟到已中了莫傲和田单的杀手,落入进退维谷的境地里. 田单选在
今晚离开咸阳,正好击中项少龙唯一的弱点和破绽上。吕不韦正是想他追去,既
可遣开他兵力达四千人的精兵团,更可让他「死」在路途上,乾手净脚,事後还
可派他有亏职守,罪连乌家,使吕不韦这狼心狗肺的人可获大利。纪嫣然诸女更
会落到他的魔爪去,一石数鸟,毒辣非常。
没有了项少龙在指挥大局,这几天他行事自然容易多了,一旦管中邪升回原
职,而他项少龙又缺席的话,纵使滕翼和荆俊留下来,吕不韦也可以右相国的身
分,把都骑的指挥权交予管中邪,那时还不任他为所欲为吗?可是他项少龙怎能
坐看田单施施然离去呢?此人自派人偷袭他後,一直非常低调,原来早定下策略,
可见他一直与吕不韦狼狈为奸。
在城郊遇袭伤腿一事,吕不韦虽说自己没时间通知田单,那只是满口谎言,
事实上根本是他通知田单的人干的。吕不韦这一招真够厉害,就是人人都以为是
吕不韦的敌人借杀死项少龙来陷害他,其实却真是他出的手。自己一时大意,竟
给他瞒过了,还怀疑是王绾或蔡泽之中有一人和田单勾结,致有今夜的失策。
滕翼沉声道﹕「让二哥去吧!你留在这里应付吕不韦的阴谋. 」项少龙摇头
道﹕「吕不韦虽抽调不出人手送田单离开,可是田单现时兵力达四千之众,与我
们的总兵力相若,但若要对付高陵君,我最多只能分一半人给你,在这种情况下,
说不定两方面均不能讨好。别忘了吕不韦有八千家将,谁知道他会干出甚事来。」
滕翼颓然不语. 项少龙低声道﹕「事情仍未绝望,我要去说服太子丹,只要
他肯设法在楚境缠上田单十天半月,我们便可赶上他了。安谷傒曾答应过会把楚
人和齐军迫离边界十多里的。」此时场内再无出战者,在热烈的气氛中,徐先宣
告晚艺会结束。
燕国太子丹的营帐里,听完项少龙的请求後,太子丹有点为难道﹕「此事我
们不宜直接插手或单独行动,一个不好,齐楚两国会藉口联手对付我们,三晋又
分身不暇,我燕国危笑!」项少龙淡淡道﹕「田单不死,贵国方真的危矣。我并
非要太子的手下正面与田单交锋,只要在田单离开秦境後,设法把他缠上几天,
我便可及时赶去。」
顿了顿加强语气道﹕「我会派人随太子的手下去与贵属徐夷乱会合,到时魏
人和把关的安谷傒将军都会从旁协助。」一旁听着的军师尤之道﹕「此事该有可
为,只要我们采取设置陷阱和夜袭的战略,使田单弄不清楚我们是否项统领方面
的人,那就算田单侥幸脱身,也不会想到我们身上。」
这时大将徐夷则进来道﹕「没有跟项统领的人。」太子丹放下心来,断然道
﹕「好!我们就设法把田单与齐军或楚人会合的时间延误十天,若仍不见项统领
到,就只好放过田单了。」
项少龙大喜道谢,暗忖你有张良计,我亦有过墙梯,徐夷乱这着奇兵,任莫
傲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何况他的脑袋更快要完蛋了。离开了太子丹的营帐後,项
少龙在营地间随意闲逛,只见篝火处处,参加田猎的年轻男女,仍聚众喝酒唱歌
跳舞,充满节日欢乐的气氛,没有人愿意回营睡觉.
正要返回营地时,左方传来阵阵女子欢叫声,循声望去,见到一枝紫色大旗
在数百步外的营帐上随风拂扬,不由记起了嬴盈的约会。今晚给田单这的一搞,
拈花惹草的时间都被打乱了,何况还要回去与滕翼商量,看派何人随尤之去会合
徐夷乱,好配合对付田单的行动。
想到这里,乾脆先把这刁蛮女给弄上手,省得日後麻烦。藉着营帐的掩护潜
了过去,否则被那批可把任何人吃掉的女儿军发现缠上了,就休想可轻易脱身。
由於人群都聚集到每簇营帐间的空地去,兼之大部分营帐均在火光不及的暗黑里,
所以项少龙毫无困难地移到可观察女儿军的暗角处。
只见广达百步的空地上,生起了十多堆篝火,鹿丹儿等百多个娇娇女,正与
人数比她们多上两倍的年轻男子,围着篝火拍手跳舞,高歌作乐,放浪形骸,独
见不到嬴盈。
项少龙循声望去,赫然发觉该帐门外有朵手掌般大的紫花,与旗上的花朵式
样如一。项少龙大喜走了过去,给她来个突袭,横竖她开放惯了,必不介意。那
就可快刀斩乱麻把她得到,少了夜长梦多的烦恼。心中一热,揭帐而入。只见赢
盈正躺在被褥之中睡得香甜,浑然不知外界喧闹. 项少龙揭起被单,赢盈正好翻
了个身,把挺翘浑圆的臀部对着项少龙,继续酣睡着。
项少龙看得玩心大起,小心翼翼地把赢盈的衣衫脱去,一会功夫,这小美女
的身上只剩一件亵衣,露出美艳绝伦的胴体. 项少龙看得慾火中烧,三手两脚地
把衣服脱了,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由後搂住赢盈火辣性感的娇躯,热烫坚挺的
龙茎紧贴在赢盈的股缝中。赢盈突然醒转,惊觉自己只着寸缕,吓得在被内坐了
起来,不知所措地像头受惊的小鸟儿,露在被外的粉臂玉腿雪般晶莹白皙。待见
到身旁的男子是项少龙时,惊惶之色瞬即消去,惊喜交集地咬着下唇娇嗔道:
「你怎麽这麽早来?人家正在睡觉呢。?项少龙调笑道:」睡饱了好让我谘意蹂
躏吗?赢大小姐岂会不知项某最善奇袭,哪会由得你养足精神来对付我??
赢盈羞得把头埋进被里,项少龙趁机钻进被窝将她一把搂住,顺手把最後一
件亵衣脱去,怀中美女丰盈弹跳的玉乳整个压在胸前,传来动人心魄的快感。项
少龙两手一捞,将赢盈一双长腿分开抱起,蜜穴洞开,龙茎一顶而入,赢盈忘情
地娇呼出声,香臀随着抽插不住上下迎合,淫潮阵阵,浪声连连.
项少龙见赢盈这般浪荡,该已早经人事,暗忖如不尽显风流手段,恐难收服
这刁蛮女。心念既定,寻着赢盈全身敏感地带,舌舔抚弄,龙茎更是左冲右突,
龙头在赢盈窄紧的膣道不断摩擦,弄得赢盈初遇之下即登高潮,浪水淫淫,酥麻
难当。
项少龙此时对於体内电流控制已是收放由心,一方面加紧抽送,另方面将积
聚过多的电流由身体分次缓缓自指尖放出,适度地刺激赢盈巧挺的乳头. 赢盈只
觉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主,被项少龙任意的玩弄挞伐,偏又全身无力,高潮不断,
快感连连,呻吟浪叫:「喔……喔…人家…要……要散……散了…你…你怎…怎
麽……这…麽……厉害…啊…啊……又来啦!?。
项少龙依然攻势不断,决心让赢盈成为胯下不贰之臣,以免与管中邪有可乘
之机. 心念到处,电流随着插入的龙茎散出,弥漫在赢盈的膣道与子宫里,顺着
密布的神经直冲中枢,瞬息之间,将赢盈带至前所未有的高潮巅峰,全身细胞同
时如炸裂粉碎一般,整个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双眼紧闭,魂飞天外,穴内淫水如
山洪暴发般狂涌而出。项少龙被赢盈死抱着,龙茎淹没在淫潮之中,立时疾抽数
下,顶住花心,精液奔射,与淫水合流如黄河溃堤般溢出蜜穴,胯下地毯已然汪
洋一片。赢盈三魂七魄已被这刺激绝伦的高潮搅得不知所属,只能瘫软在项少龙
身下,不断喘息抽搐,好久之後才回复神智。
项少龙将赢盈身子擦拭乾净,穿好衣衫,让她继续歇息。赢盈此时连抬根手
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由他像玩布娃娃似的摆布。项少龙正盖好被子准备离去时,
帐幕忽地掀开,一人闪身而入,项少龙反射性地抽出匕首,往来人喉咙削去。那
人入帐正欲出声,发觉匕首近身,瞬间翻身後仰,下身不动,足尖疾踢项少龙下
阴,连消带打,身手着实了得。项少龙反应更为迅速,右膝曲起侧顶,卸去对方
力道,同时右肘下沉,对准肚腹之处击去。对方见反击不成,左腿一弹,整个人
退出帐外,一个翻身站定後,立即拔剑在手厉喝道:「谁人暗算管某??
项少龙听是管中邪,心知必是赢盈约管中邪此时来此幽会,稍晚才轮到自己。
幸好自己临时起意,提早前来,否则又落了下风. 想到这里,不觉哈哈一笑,走
出帐外抱拳道:「适才一时不察,险些伤及管兄。幸好管兄身手了得,项某险些
误伤管兄,真是抱歉之至!?
管中邪见他由赢盈帐中出来,哪还不知是怎麽回事!正犹疑不定时,赢盈娇
懒的声音传出:「少龙,是谁呀?人家已经累得无法动弹,改天再说吧。?管中
邪听的心中更是忿恨,知道赢盈不但抢先被项少龙上手,更已被收拾得服服贴贴,
竟连起身都有困难.
但管中邪毕竟是了得人物,略一沉吟,便放下个人情绪,欣然道﹕「原来是
项兄,是管某不察险些误了项兄好事,看来项兄的风流大业已是水到渠成,那就
顺道去见吕相吧!」
项少龙见管中邪如此反应,为了结果可以不择手段,心中一阵凛然,自己既
讲原则,又多感情上的顾虑,如此下去,就算杀了莫傲,最後可能仍是栽在吕不
韦和管中邪手上,看来要改变策略才行。
第九章、错有错着
项少龙和管中邪到达吕不韦的营地处时,他正在帐外听两名绝色歌姬弹琴唱
歌,陪着他的是莫傲和十多名亲卫,鲁残亦在,却不见吕娘蓉和周子桓。吕不韦
装出高兴的样子,着项少龙坐到他身旁来,首次介绍了他认识鲁残和莫傲。项少
龙装作一无所知地与莫傲和鲁残寒暄了几句,吕不韦把那两名美歌姬遣回帐後,
挨近了项少龙道﹕「田单走了,少龙有甚麽打算。你若要对付他,我会全力助你,
他既敢藉行刺少龙来陷害我吕不韦,我也再不用对他讲情义了。」
莫傲等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来,使项少龙有陷身虎狼阵中的感觉. 他们既以
为自己吞了毒丸,心中必在暗笑自己死到临头而不自知。脑袋同时飞快运转,假
若自己推三搪四不肯去追杀田单,当会使莫傲起疑,推断出自己另有对策,但若
答应的话,则更是不成。此刻真是进退两难了。
幸好想起「为求目的,不择手段」这刚刚管中邪教给他的至理名言,装出尴
尬的神色道﹕「此事说来好笑,我之所以要对付田单,皆因怀疑他杀害了我在邯
郸相好的一名女子,谁知竟是一误会,昨天我才收到那女子的音信,所以那还有
余暇去理他田单,不过吓吓他也好,这家夥一直想害死我,只是不成功罢了。」
这些话当然是编出来的,好使吕不韦难以迫他去对付田单。而他更是大条道
理不用去追杀齐人。好在田单已离开,再无对证,凭他怎麽说都可以了。吕不韦、
莫傲,管中邪和鲁残无不现出古怪的神情,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後,管中邪插入道
﹕「当时项大人为何会以为那女人被田单害了呢?」
这麽一说,项少龙就知道田单没有把详情告诉他们了,心中暗喜,把看到画
像的善柔眼神不对的事说了出来,最後苦笑道﹕「不知是否由於过度关心的关系,
当时我从没想过会猜错了。直至收到她托人带来的一封书信,才知是一场误会。
她确曾行刺田单,却成功逃走了。不过我当然不会再和田单解说哩!」
吕不韦摇头叹道﹕「我们也早知是一场误会了。事实上连田单都不知道你为
何一见画像,就怒斥他杀了那女人,不过他当然不会向你解释了。」莫傲插口道
﹕「那画像是当日田单座下一个见过那女人的画师凭记忆画出来的,画错了眼神
是毫不稀奇。」
今回轮到项少龙剧震道﹕「甚麽?」见众人均愕然望向自己时,忙胡乱地道
﹕「吕相既清楚此事,为何却不早告诉我呢?」使尽浑身解数,才能使心中的狂
喜不致涌上脸上来。天啊!原来善柔真的未死,只是一场误会。
吕不韦若无其事道﹕「当时我想到田单可能只是满口胡言,说不定是想借我
传话来诓你,所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则当然证实了他的话并非骗人了。」
项少龙想想亦是道理,不过在那种情况下,田单自不须向吕不韦说谎,且田单亦
非这种肯示弱的人。所以善柔仍活着的机会该很大。
吕不韦见说不动项少龙去追田单,难掩失望神色,站了起来道﹕「少龙!你
到娘蓉的帐内看看她好吗?说不定你可令她回心转意呢?」这时项少龙那有心情
去见吕娘蓉,与莫傲等一同站起来道﹕「多谢吕相关心,但我刚刚才累过一场,
明天还要早猎,让三小姐早点休息吧!明天待她心情好点再见她好了。」管中邪
听了,知他故意提起,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旋即歛去。
吕不韦不知是否奸谋不成,故心情大坏,并不挽留,让他走了。项少龙回到
位於王营後方斜坡下的都骑军营地时,滕翼、荆俊和刘巢正在营地的一角低声密
议. 他先拉了滕翼到一旁,告诉了他善柔可能未死的事。滕翼大喜若狂,旋又皱
眉道﹕「那麽是否还要对付田单?」
项少龙决然道﹕「只是为了二哥和善柔三姊妹的家仇,我们便不能放过田单。
况且田单多次谋算我,又与吕不韦勾结,这些事就一并向他算吧!今趟的机会,
错过了便永不回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奸贼活着回齐国去。」再微笑道﹕「兼
且我更曾夸下海口,杀不了他我就要改唤作龙少项,这名字难听了点吧!」
滕翼哑然失笑,招手叫荆俊和刘巢两人过来,吩咐刘巢道﹕「你自己说吧!」
刘巢低声道﹕「我们侦查到高陵君的人在上游偷偷的造木筏,又收集大量柴草,
看来是要烧桥了。」
荆俊道﹕「若在木筏上筑台架,起大量柴草,淋以火油,黑夜里像座火山般
由上游冲奔下来,无论声势和破坏力都相当惊人的。我们应否先发制人把他们宰
了呢?」项少龙道﹕「今趟我们是要制造一个机会,让政储君显示出他的军事才
华,确立他在所有秦人心中英明神武的地位,这是个形象的塑造。只有这样,我
们才可长期和吕不韦斗下去,直至储君二十一岁行加冕礼的一刻。」
滕翼笑道﹕「你的用语真怪,甚麽英明神武、形象塑造,不过听来都确似有
点道理。」荆俊兴奋地道﹕「我明白了,所以我们要把握到对方的阴谋,然後定
好全盘计划,再由储君装作是随机应变的本领,好镇压着所有怀有异心的人。」
刘巢道﹕「所以此仗不但要胜,还要胜得漂亮。」项少龙知道善柔该尚在人
世後,心情大佳,笑道﹕「正是这样!」又赞荆俊道﹕「要像小俊胜周子桓那麽
漂亮挥洒就合格了。」
荆俊连忙谦让,却是难掩得色。滕翼笑道﹕「得到了鹿丹儿那朵红花吧?」
荆俊苦恼地道﹕「这妞儿真难服侍,搂搂摸摸都肯了,就是守着那最後一关. 」
刘巢亦是好渔色的人,闻言兴奋地道﹕「俊爷会否因经验尚浅,手法上出了
问题. 」荆俊笑骂道﹕「去你娘的。我经验还不够丰富吗?手法更是第一流。问
题在此事又不能和你找她来比试,哼!快纠正你错误的观点. 」三人捧腹大笑。
项少龙心想男人在遇到这方面的事时,古今如一,就是没有人肯认第二。
滕翼的心情亦如天朗气清,顿时记起一事道﹕「嫣然等去了王营伴陪寡妇清,
廷芳着你回营时,就去把她们接回来。」荆俊笑道﹕「三哥也好应陪陪嫂子们了,
其他辛苦的事由我们这些当兄弟的负责吧!」项少龙笑骂一声,唤来十八铁卫,
策马朝王营去了。
刚进入木寨,火把闪跳不停的焰光中,徐先在十多名亲卫簇拥下正要出寨,
见到项少龙,拍马和他到了寨外坡顶上说话。平原间,营帐遍野,灯火处处,泾
水流过大地的声音,与仍未肯安寝的人的欢笑声相应着。徐先低声道﹕「高陵君
这两天不断来游说我和鹿公,劝我们合力铲除吕不韦和他的奸党,还保证他对王
位没有野心,只是不想秦室天下落入一个外族人手内。」
项少龙道﹕「高陵君已没有回头路走了。他的谋臣里定有吕不韦派过去的奸
细,而他仍懵然不知,只是这点,他已远非吕不韦的对手。」徐先道﹕「我有点
奇怪在这关键时刻,为何杜壁会离开咸阳,看来他是早知道高陵君会举兵叛变,
所以故意置身事外,作冷眼旁观,这人的胆色计谋,要比高陵君高明多了。」
接着道﹕「少龙真有把握应付吗?莫忘了吕不韦会在暗中弄鬼。」项少龙充
满信心道﹕「储君将会亲自处理这次动乱,保证吕不韦无所施其技。」
徐先皱眉道﹕「储君年纪尚少,又没有军事上的经验,恐怕………」项少龙
笑道﹕「储君只要懂得知人善用就成了。」
徐先何等精明,哑然失笑道﹕「就当是给他的一个练习吧!到时我和鹿公将
伴在他左右,好让人人都知他得到我们的效忠,少龙看看如何安排好了。」项少
龙大喜点头. 徐先道﹕「你那五弟身手了得,又懂造势,大大挫了吕不韦的气焰,
实在是难得的人才,我和鹿公均对他非常欣赏. 是了!田单的事你是否打消原意
了?」
项少龙自然不能泄出与太子丹的关系,道﹕「我会请魏人设法阻延他入楚的
行程,只要几天时间,我便可赶上他了。我去後都骑军会交由荆俊节制,徐相请
照看着他。」徐先讶道﹕「魏人怎肯为你出力呢?」
项少龙道﹕「东方六国除楚一国外,没有人对田单有多大好感,兼之我放回
魏太子的关系,龙阳君怎也要帮我这个忙的。」徐先不再追问,拍拍他肩头表示
赞赏,两人才各自离开.
到了寨门处,门卫通知小盘正要见他,遂到王营谒见这秦国之君。小盘正与
李斯在密议,神色兴奋. 见项少龙进帐,把他招了过去,同时观看摊在几上的地
图. 只见上面以符号标记点出了营帐的布置,高陵君位於王营後的十多个营帐更
以红色显示。项少龙明白他的心态,心中更为他欢喜,能有大展军事才能的机会,
对他来说实是难逢的良机.
小盘道﹕「刚才寡人把荆卿家召来,问清楚了他高陵君那支叛兵的位置,现
正和李卿商讨对策,李卿你来说吧!」李斯正要说话,给项少龙在几下踢了一脚,
立即会意道﹕「微臣只是稍舒意见,主要全是储君擘划出来的,还是由储君说来
较清楚一点. 」
小盘精神大振,笑道﹕「高陵君唯一有望成功之着,就是要出其不意,好攻
我们的无备。现在既事事均在我们算中,若寡人让他们有一人漏脱,就枉习了这
麽多年兵法了。」伸手指着泾水道﹕「寡人代高陵君设身处地着想,首先就是利
用天然环境,例如把贯入泾水的几条河道先以木栅湿泥堵截,到时再毁栅让暴涨
的河水冲奔而下,立可把这四道临时木桥冲毁,如能配合整个战略适当运用,确
可以生出决定性的作用。」
项少龙心中一震,想到刘巢侦察到高陵君的人伐木,说不定便是行此一着,
那比火烧更是难以抵挡,加设栏水的木栅也没有用。想到这里,不由往李斯望去。
李斯澄清道﹕「这确是储君自己想出来的,与我无关. 」小盘得意地道﹕「李卿
猜的是火攻,但寡人却认为水攻更为厉害一点. 若能在水内放上一批巨木,甚麽
桥梁都要给它撞断,再派人乘筏攻来,只是发射火箭就可以烧掉沿河的营帐了。」
项少龙登时对小盘刮目相看,今趟真的给这未来的秦始皇一次大发神威的机
会了。接着小盘指着地图说出高陵君进侵的各种可能性,更指出吕不韦会如何利
用种种形势,达到杀死反对他的人的目的。说来头头是道,听得项少龙和李斯呆
了起来,对他思考的精到缜密,惊叹不已。最後小盘苦笑道﹕「寡人最大的问题,
就是想到太多的可能性,只觉我们处处都是破绽,不知该用那种方法应付,才是
最有效。两位卿家可为我解决这问题吗?」
项少龙忍不住笑道﹕「兵法中最厉害那一着叫随机应变。储君放心,只要我
们把握到他发动的时刻,先发制人,定可把高陵君和他的人一网打尽. 而吕不韦
也只能乾瞪着眼。这事交给我和昌平君兄弟去准备,到时储君亲自发号施令,向
所有不知储君厉害的人显点颜色好了。」小盘拍几叹道﹕「没有人比太傅和李卿
家更明白我的心意了,就照这样去办吧!」
李斯恭敬道﹕「微臣和项大人会不断把最新的消息禀上储君,再由储君定夺
的了。」小盘欣然点头,忽地岔开话题道﹕「太傅的五弟荆俊身手既了得,人又
忠心坦诚,寡人非常喜欢他,项太傅给寡人想想,有甚麽可以奖励他的呢?」
项少龙忍不住搔头道﹕「他的官职已相当高了,且时日尚浅,理该让他多点
历练,才可考虑升迁的问题. 」小盘笑道﹕「他是否对鹿丹儿很有意思呢?假设
鹿公不反对,寡人可玉成这美事,免得落入管中邪这奸贼的手上。」
项少龙不由想起管中邪被自己抢先与赢盈成其好事时的愤恨眼神,心中凛然,
此子却有可能转向鹿丹儿下手,点头道﹕「有储君这句话就成了。」小盘欣然道
﹕「寡人是乐得如此,暂时寡人仍不想有婚嫁之事,因等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离开小盘的主帐後,碰上昌文君,给他一把抓着,扯到一角道﹕「我的妹子
对少龙态度大有改善,快乘胜追击,速战速决,好了却我们兄弟俩这件梗在胸口
的心事。」项少龙心中好笑,终忍不住对昌文君道:「小弟已圆满达成交代任务,
你们兄弟俩可以不用再烦我哩!
昌文君一呆道﹕「项统领已经跟妹子…」项少龙笑笑点头,拍了拍他肩头,
留下喜不自胜地昌文君迳自去了。
琴清的营帐位於主营的後方,与朱姬的太后鸾帐,十多个营帐,住的全是王
族内有身分的女性,四周特别以木栏与其他营帐隔了开来,守卫严密。项少龙虽
有资格通行无阻,但仍不敢坏了规矩,报上来意後,由禁卫通传,不一会琴清的
一名贴身小婢走了出来,告诉他纪嫣然诸女刚离开,琴清则已就寝了。项少龙明
白到琴清不想在这种情况和时刻见自己的心情,连忙施礼告退。
第十章、两矢四鵰
天尚未亮,项少龙就给田贞田凤两姊妹唤醒了。前晚没阖过眼,昨天又辛劳
整天,这一觉熟睡如死,刚搂紧了乌廷芳,便人事不知,直至此刻。到了帐外,
在日出前的黯黑下,纪嫣然四女为他的伤口换药,发觉已大致痊癒,只是以後难
免会留下一道箭疤。他身上早伤疤处处,也不在乎再多一道战绩了。
此时荆俊领了一名青年来见他,介绍道﹕「这是桓齮,项统领该记得他,桓
齮不但是第一天田猎成绩最佳的人,昨晚又连胜三人,储君封了他作偏将,调到
我们都骑军来服役,请项统领指派他工作。」桓齮跪下施礼道﹕「桓齮叩见统领
大人。」
项少龙心想难怪这麽眼熟,温和地道﹕「站起来!」桓齮矫捷如豹地弹了起
来。项少龙见他眉清目秀,两眼精光闪闪,极有神气,身形高挺,虎背熊腰。又
见他有纪嫣然诸女在旁,仍是目不斜视,心中欢喜道﹕「桓齮你出身何处,有没
有从军的经验?」
桓齮不亢不卑地道﹕「小将乃北地人,自幼学习兵法武技,曾在王剪将军麾
下戍守北疆,职级至裨将。」接着露出恳切神色,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今趟是
王将军命小将代表北戍军回来参加田猎,王将军曾指点小将,若侥幸获赏,必须
要求跟随项统领大人,才有望一展抱负。」
项少龙微笑道﹕「以桓兄弟这种人材,到甚麽地方都应没有人能掩盖你芒采
的。」桓齮神色一黯道﹕「统领大人有所不知了。小将先祖乃犬戎人,所以无论
小将如何勇猛效死,论功行赏总没我的份儿。若非王将军另眼相待,我最多只是
个小伍长. 王将军虽有意把小将升为偏将,但档到了京城就给压了下去,所以王
将军才着我来京城碰机会,还点明我务要随统领大人办事。」
项少龙至此才明白在秦人中,仍有种族歧视,心中同时大喜,王剪看得上的
人,还能差到那里去。更明白王剪已从大哥乌卓处知道自己的情况,故遣此人来
襄助自己。此时腿伤包妥当,大喜而立,伸手抓着他肩头道﹕「桓兄弟可以放心,
我项少龙不会理会任何人的出身来历,只要是有才能的忠贞之士,我绝不亏待。
由今天起你就是副统领,这两天会有正式文书任命。」桓齮想不到项少龙这麽重
视自己,感激零涕下要跪地叩首。
荆俊硬扯着他,向项少龙笑道﹕「我和桓兄弟亦是一见如故,早告诉他若统
领大人知是王将军遣来的人,必会特别关照的了。」项少龙正容道﹕「小俊失言
了。我只是深信王将军绝不会看错人,而且今趟田猎桓兄弟表现出色,理该给他
一个展露才华的机会。」
荆俊向项少龙打个眼色道﹕「这两天怎样安排桓副统领的工作呢?」项少龙
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该否把高陵君和吕不韦的事告诉他。默思半晌後,想到王剪
着他来助自己的意思正是如此,道﹕「既是自家兄弟,甚麽事均不须隐瞒,如此
桓兄弟才有表现的机会。」桓齮感动得差点掉泪,被荆俊带了去见滕翼。纪嫣然
来到项少龙身边道﹕「若嫣然没有猜错的话,秦国又出了一位猛将。」
田猎的队伍和猎犬,浩浩荡荡的通过四道横跨泾水的木桥,注入广阔的猎场
去。吕不韦、徐先、王陵、鹿公、王绾、蔡泽等公卿大将,与项少龙、昌平君、
管中邪等护驾将领,都伴在小盘四周,陪他行猎. 朱姬除了首天黄昏出动过後,
便不再参加田猎的活动。
昌文君和滕翼负责留守营地,而荆俊则和桓齮去了侦察高陵君伏兵的动静.
这支田猎的大军还有一众王族的人,包括高陵君和他的十多名随从,另外就是琴
清和项少龙的三位娇妻两名爱婢,还有太子丹和他的手下们,形成散布草原的队
伍。小盘领头策马朝前方一个大湖奔去,神采飞扬,兴致勃勃。
项少龙、管中邪和昌平君三人拍马追在他身後,接着是一众大臣。项少龙看
着小盘逐渐长成的龙躯,感觉着他那异於常人的容貌和威势。他最使人印象深刻
的是高起和浑圆的两边颧骨,使人看上去极具威严,不怒而威。不知是否要长期
隐瞒心事,他闪闪有神的眼睛予人深邃莫测、复杂难明的感觉,给他注视时,连
项少龙这深知道他底蕴的人亦有些心中发毛。
他的两唇颇厚,使他外观并不英俊,可是那棱角分明、有如刀削的唇边,却
表现出一种坚毅不拔,不臻成功,绝不放弃的性格。这使他的样貌与众不同,隐
有威霸天下的气概。随着逐渐的成长,这种气质也愈趋强烈。项少龙已很难再由
他身上联想到当年邯郸王宫那个顽童小盘了。
这未来秦始皇只是一般人的高度,可是肩膊厚而宽,手足都比一般人粗大,
行动间真具龙虎之姿,顾盼生威。若有相可看的话,他确是生具帝皇之相。此时
因小盘的临近,一群水鵰由湖旁飞了起来,向高空逃窜,小盘弯弓搭箭,飕的一
声冲天而去,却是射了个空。小盘大笑道﹕「好鸟儿!谁给我射牠一头下来。」
项少龙对这麽杀生毫无兴趣,但其他人却纷纷张弓搭箭。
「锵!」的一声,项少龙耳鼓震响时,旁边的管中邪取出铁弓,赶在所有人
前,连发两箭,却只像弓弦响了一下,可知他射箭的惊人速度。百多枝劲箭随着
冲天而起。水鵰惨鸣中,落了二十多头下来。侍卫忙放出猎犬,由牠们去把猎物
衔回来,一时群犬奔吠声,响彻这原本平静安逸的湖岸原野。小盘大喜,策骑沿
湖疾驰,累得众人苦追其後。
到了一处可俯瞰整个大湖的小丘上,小盘才停了下来。众人纷纷在他身後停
下,吕不韦靠得最近,差点就与他并骑,大笑道﹕「储君的骑术原来如此了得!」
此时太子丹等人亦追上丘顶来。
小盘笑道﹕「多谢仲父赞赏,你看我们大秦的景色多麽美丽,沃原千里,物
产富饶。」又指着地平处横亘的西狩山道﹕「众卿可看到那道着名的西狩飞瀑吗,
由百丈高山飘泻而下,就像一疋长长的白绸缎,寡人可以想像到当瀑布落在下方
的岩潭时,千万颗晶莹闪亮的水珠往四方溅散的壮观情景。」
後方的项少龙凝望着野趣盎然,美得如梦如诗的清晨景色,平湖远山,墨翠
葱苍,层次分明,犹若画卷。而小盘已由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完全把自己代入
了这秦国之主的角色去,睥睨天下,豪情万丈。鹿公来到小盘的另一侧憧憬地道
﹕「老将曾多次到那里去行猎,水瀑冲到崖下後,往东奔腾,然後忽然拐弯,汹
涌澎湃的激流穿过两座山峰间的窐谷,往西南奔去,形成西狩河,流经十多里後,
始注入泾水,令人叹为观止。」
项少龙环目四顾,只见人人面上都露出向往神色,独有太子丹神色凝重地盯
着小盘的背影,心中一震,想起荆轲刺秦这一千古流传的事迹,暗忖太子丹要刺
秦始皇的心意,不知是否就在这刻开始萌生呢?小盘油然神往道﹕「今天那处就
是我们的目的地,如不目睹西狩飞瀑,寡人今晚休想能够安寝。」徐先笑道﹕
「那麽储君就要及早起程,来回足要三个时辰之久呢。」
此时侍卫由猎狗的口处取来了被箭射下来的水鵰,共有二十七只,由於箭矢
均刻有各人的标记,故此是谁射下的,略一检视,即可清楚知道。其中竟有两箭,
都穿着两只水鵰,名副其实一矢双鵰. 猎物放在地上,众人团团围着观赏. 项少
龙见那一矢双鵰的两箭,形制相同,不由心中剧震,朝管中邪望去。其他人的目
光亦落到那两支箭上。
小盘讶然道﹕「是那位卿家的箭法如此出神入化呢?」管中邪跳下马来,伏
地道﹕「储君在上,是微臣斗胆献丑了。」
鹿公和徐先对望一眼,均露出骇然之色。要知同发两箭,无一虚发,已是难
得,更惊人是他必须眼明手快至可从数百只激舞天上的水鵰,在发箭的刹那间寻
到可贯穿两鵰的角度与机会,如此箭法,谁能不惊叹. 项少龙心中冒起寒意,若
与此人对敌,只是他的箭便难以抵挡了,看来滕翼的箭法也在腰手的膂力和速度
上逊他一筹.
小盘掠过不自然的神色,勉强装出欣然之状道﹕「管卿箭法确是非凡,寡人
该如何赏他,众卿可有意见?」吕不韦那肯放过机会,笑道﹕「储君若把他回复
原职,就是最好的赏赐了。」
小盘早答应过母后此事,亦是故意卖个人情给吕不韦,好安他的贼心,点头
道﹕「由这刻起,管卿官复原职,以後好好给寡人管治手下了。」管中邪忙叩头
谢恩。小盘以马鞭指着远方的西狩山奋然道﹕「让寡人和众卿比比马力吧!」带
头策马,冲下斜坡去。
午後时分,小盘这枝队伍满载而归. 快到营地时,项少龙偷了个空,向李斯
说了桓齮的事,後者自是大拍胸口地答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储君和项少龙的亲
密关系了。
项少龙想想都觉得好笑。当年被时空机送到这古战国时代後,一心要找到落
魄邯郸作质子的秦始皇,好傍着这大老板飞黄腾达,享尽荣华富贵,岂知事情七
绣八转,结果是由自己泡制了个秦始皇出来,世事之离奇荒诞,莫过於此。此时
乌廷芳、赵致与秀夷赶到他身旁,快乐小鸟儿般吱吱喳喳,向他述说行猎的趣事,
项少龙自是大大夸赞了她们一番。纪嫣然、琴清和田氏姊妹亦赶上他们。
谈笑间里,众人渡过泾水,回到营地。到达主骑射场时,只见人头涌涌地在
轮候登记猎获,乌廷芳、赵致与秀夷忙挤了进去凑热闹. 纪嫣然眼利,告诉项少
龙道﹕「小俊回来了,在场边与鹿丹儿说话。项郎你且伴着芳妹、致致与夷妹,
我想回营地小睡片时,醒来後你再陪我到清溪沐浴好吗?」项少龙知她有午睡的
习惯,点头答应了。
纪嫣然与琴清和田贞姊妹去後,项少龙跳下马来,嘱乌舒等牵马回营,眼睛
找到了荆俊,见他不知说了甚麽调皮话,鹿丹儿正拿粉拳往他擂去,这小子别转
身来,任由背脊挨揍,而鹿丹儿果然愈打愈没有力道,附近的女儿军都笑作一团
. 项少龙看得心中欣慰,旁边传来桓齮的声音道﹕「统领大人!」项少龙别头望
去,笑道﹕「桓兄弟为何不随小俊去凑热闹?以你如此人材,必大受女儿军的欢
迎。」
桓齮致礼道﹕「现正是桓齮为国家尽力之时,故不敢有家室之虑,情慾之嬉。
嘿!统领大人叫桓齮之名就可以了。」项少龙暗忖这就是桓齮和荆俊的分别了,
一个是专志功业,後者则全情享受人生,微笑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桓齮恭敬道﹕「小将今年十九岁. 」项少龙道﹕「你比小俊大一岁,我就唤
你作小齮吧!」领着他离开骑射场,到了营地内的僻静角落,问道﹕「今天有甚
麽发现?」
桓齮道﹕「小将和荆副统领曾深入山内探察敌情,照小将观其动静,人数约
在万人许间,可是阵势不固,旗号紊乱,士气散涣,行动迟缓,气色疲惫,兼之
这数日天朗气清,无雾可隐,如此未战已逞败象之军,只要给小将一枝千人组成
的精兵,便可将他们击溃,绝无幸理。」项少龙大奇道﹕「小齮怎麽只去了半日
就能摸清他们的虚实呢?」
桓齮像变了另一个人般道﹕「临战必登高下望,以观敌之变动,小中觑大,
则知其虚实来去,从各种徵兆看出问题. 高陵君的军队虽藏在密林之内,但只要
看何处有鸟兽停留,何处没有,就可知其营帐分布的情况和人数多寡。再看其尘
土扬起的情况,更知对方在伐树搬石,欲借上游之利图谋不轨。」说到兴起时,
就蹲在地上随手布放石子,解说对方分布的情状,大小细节,无一遗漏,显示出
惊人的记忆力和观察力。
项少龙动容道﹕「假设我予你一支二千人的精兵,你会怎麽办呢?但必须待
他们发动时才可动手。」桓齮站了起来,用脚拨乱地上的石子,肃容道﹕「侦察
敌人除了留心对方的粮草储备、兵力强弱外,最紧要是测估对方的作战意图. 针
对之而因势用谋,则不劳而功举. 现今对方为了凭河之险,驻军於交通不便、低
湿而荆棘丛生之地,又戒备不周,兼之军卒劳累,士气消沉,可采双管齐下之策,
分水陆两路伏击之,纵使让他们毁去木桥,於我亦无丝毫损伤,我们还可凭河而
守,立於不败之地。」
项少龙登时对他刮目相看。荆俊虽在其他方面或可胜过他,但在才智和军事
的认识上却远落其後。这番话若是出自鹿公、徐先之口,乃理所当然。但这桓齮
只十九岁,便有如此见地,除了用天才两字来形容,实再无可替代。项少龙心中
一动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到他时你要把全盘计画向他解说清楚,对於你
日後的事业,会大有帮助。」
桓齮愕然道﹕「见谁?」项少龙搭着他肩头,推着他往王营举步走去道﹕
「当然是政储君了!」
桓齮剧震下停步,垂头低声道﹕「不若由小将把心中愚见告诉统领大人,再
由大人亲自献给储君好了。」项少龙继续推他前行,笑道﹕「那不是给我冒领了
你的功劳吗?休要扭扭捏捏了,我项少龙只喜欢爽快的汉子。」
桓齮感动得眼也红了起来,呜咽道﹕「难怪王将军常说统领大人胸襟过人,
乃我大秦第一好汉,大人的恩德,小将没齿难忘。」项少龙笑道﹕「那是你应得
的,我只是负起引介之责,不过记紧今趟我们是要让储君大展神威,而非我们去
借机显威风,明白吗?」桓齮那还不心领神会,连忙点头.
第十一章、特遣部队
项少龙把桓齮留在主帐内与小盘和李斯说话後,匆匆赶回骑射场去接三位娇
妻,那知三女早回营地去了。待要离开时,人丛里闪出嬴盈,扯着他衣袖,硬把
他拉往泾水而去。项少龙见她精神恢复,神采奕奕的样子,显然刚睡饱起床就来
寻他,暗笑地随她过去。
嬴盈一直扯着他直至来到河旁一处疏林处,才放开了他,背转了身跺脚娇嗔
道﹕「人家被你弄得整个人都像散掉了似的,你倒像没事人一样,害人家被丹儿
她们笑死了。说!你要怎麽赔人家?」项少龙走了上去,抓着她有若刀削的香肩,
把她轻轻扳转过来,按在一棵树身处,细察她如花的玉容,见她嘟着嘴一副不甘
心的样子,微笑着在她唇上香了一口,道﹕「你大小姐不是常说样样事都要胜过
男人吗?怎麽才初战落败就如此泄气?」赢盈不依地低头道:「可是你真的太…,
人家从来不知道你会有这麽厉害,感觉差点就要死了!?项少龙贼贼地笑道:」
我还是欢喜你刁蛮神气的样儿,那才是嬴大小姐的真正本色呢。「
嬴盈赧然道﹕「那天见你在市集惩治那些流氓後,便忘不了你,只是你太骄
傲和不近人情,後来又不怎麽搭理人家,人家才会跟管中邪走到一起来气你的。?
项少龙想想乾脆再加把劲,低声道﹕」嬴小姐试过在野外作战吗?「嬴盈一呆道
﹕」甚麽野外作战?「
项少龙凑到她小耳旁,揩着她耳珠轻柔地道﹕「就是在野外干在帐内的事!」
嬴盈立时面红及耳,低头猛摇. 项少龙故意逗她道﹕「小姐摇头是表示未试过还
是不想试?」
嬴盈像火山爆发般纵体入怀,玉手搂上他颈子甜笑道﹕「想试!但不能够!
人家女儿的红事刚来了。」项少龙喜道﹕「那就不怕了,因为是安全期。」
嬴盈愕然道﹕「甚麽安全期?」项少龙暗骂自己胡言乱语,也不解释。搂着
她动人的肉体,亲热了一番後,才放过这被已他逗得脸红耳赤的荡女,自回营地
去了。
纪嫣然刚睡醒了,与乌廷芳等兴高采烈地扯着他驰出营地,到附近一个小谷
内的清溪戏水沐浴,十八铁卫则当了把风的岗哨,以免春光乍泄。诸女小衣短裙,
秀夷则是全裸下水,还不时摆出撩人姿态,粉臂柳腰,肉光致致,已足把项少龙
迷得半死了。
溪水清浅,溪旁怪石累布,野树盘根错节,俨然天然盆景,到夕阳西下时,
阳光由枝叶间洒下来,溪水凝碧成镜,更是金光烁闪,仿似离开人世到了仙境。
听着众女的欢乐和闹玩声,项少龙浸在水里倚石假寐,确有不知人间何世的感觉
. 纪嫣然来到他旁,倚入他怀里道﹕「夫君今趟去追杀田单,是否把嫣然算在内
呢?致致已表示为了报毁家之仇,她怎都要跟去的了。」项少龙想起松林遇袭,
犹有余悸道﹕「那岂非廷芳跟秀夷都要去了?」
纪嫣然笑道﹕「错了!她留下来照顾宝儿,小贞和小凤当然也不会去。秀夷
则说要陪大哥去塞外牧场,好让夫君日後可以靠养马维生。」项少龙搂着她亲了
个嘴儿後,笑道﹕「你们原来早商量好了,我怎敢反对呢?」
纪嫣然想不到他这麽好相与,向赵致喜呼道﹕「致致!夫君大人答应了。」
赵致一声欢呼,由水底潜了过来,缠上项少龙,献上热情的香吻。项少龙忽地想
起了善柔,若她知道自己去为她去对付这大仇人,必定非常高兴了。伊人究竟身
在何方呢?
赴晚宴时,滕翼才回到营地来,低声告诉他蒲布和太子丹的尤之已於今早上
路去与徐夷乱会合,护行的有百多名乌家精兵团的好手。项少龙把桓齮对高陵君
那支叛军的估计告诉了他,道﹕「看来高陵君并没有多大作为,到时只要调两千
都骑军就可把他打个落花流水,这处高陵君和他的亲卫便由禁卫对付,只要乱起
即平,吕不韦亦无所施其技。实不用出动我们的精兵团,免得暴露了实力。」
滕翼大感意动道﹕「既是如此,不若我领人先一步起程,吃着田单的尾巴追
去,不过最好得到储君的手谕,免得与沿途的驻军发生误会。三弟你可以脱身时,
才立即赶来好了。」项少龙道﹕「就这麽办,二哥今晚连夜起程,小心了!」
滕翼哂道﹕「我从不会轻敌大意,放心吧!」两人又找来荆俊,研究了诸般
细节後,才赶往王营赴宴。
刚登上王营的斜道,遇上来找他的禁卫,忙随之到主营见小盘. 小盘正凭几
独坐,研究着几上的帛图. 见他进来,招手道﹕「没人在了,师傅快坐下来。」
近日他们很少有两人相处的机会,项少龙心中涌起温暖,坐在另一边道﹕「见储
君这麽奋发有为,微臣心中非常高兴哩!」
小盘道﹕「师傅看人的眼光真不会错,李斯如此,王剪如此,这桓齮亦非常
不错,可以造就。」项少龙低声道﹕「嫪毒不是都给我们造就了吗?」两人对视
发出会心的微笑。
项少龙奇道﹕「为何储君会忽然提起王剪呢?」小盘道﹕「刚才我问起桓齮
有关王剪的情况,才知他把土地向西北扩展了数百里,赶得匈奴狼奔鼠窜,又修
筑长城,立了这麽多功劳,却给吕不韦一手压着,数次申请调回咸阳,都给吕不
韦推挡了。哼!此人一日不除,终是大患。」
项少龙苦口婆心道﹕「储君最紧要忍一时之气,若现在对付吕不韦,说不定
会给他反咬一口。就算除掉了他,亦难保再无叛乱. 上上之计,仍是由他把所有
反对势力清除後,我们才对付他。」小盘皱眉道﹕「只看嫪毒刚坐了内史之位,
就要显露锋芒,当知此人野心极大,只怕日後难以制伏。由於他与母后关系密切,
宫内说不定亦有人会依附於他。」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储君何不成立一支特别调遣部队,直接由储君亲自指
挥,平时借训练为名,驻守咸阳附近,有起事来,储君一声号令,他们便可进王
城平乱了。」小盘精神大振道﹕「是了,这就是师傅说的甚麽枪杆子出政权了。
不过我只信任师傅一个人,但师傅又要主理城防。唉!但这确是最佳方法,就算
都骑军和禁卫军内,仍有吕不韦的羽翼在其中,迟些还加上嫪毒的奸党,只有由
外地抽调回来的人,才最可靠。那时就算有蒙骜护着吕不韦也不怕了。」
项少龙道﹕「不若就起用桓齮,再辅以王贲,如此就万无一失了。」小盘一
呆道﹕「小贲只得十七岁,不嫌太年轻吗?」
项少龙道﹕「正因桓齮和小贲都那麽年轻,满腔热血,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
才不会怕了吕不韦. 现在我们有徐先和鹿公两人支持,便藉口高陵君的事,成立
这枝应变部队,那时储君再把王剪调回来,代替年事已高的蒙骜和王齕,时机一
至,就收拾吕不韦. 那时所有军权政权均集中在储君手上,谁还敢不听储君的话
呢。」
又哈哈一笑,眼中射出憧憬的神色,续道﹕「那时文的有李斯,武的有王剪
王贲父子,再加上一个桓齮,天下还不是储君的吗?」小盘奇道﹕「师傅为何不
提自己呢?」
项少龙伸手轻轻拍了他的龙肩,欷歔叹道﹕「现在只是一个秦国,就有吕不
韦跟高陵君这样的人在争权夺利。天下统一後,权力斗争只会比现在更加激烈。
我只想跟你娘、雅姨、倩公主她们一起在塞外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只是对你仍
放不下心来,但当你大权在握时,我便会离开这里. 」小盘剧震道﹕「师傅你怎
可以离开我?」
项少龙苦涩一笑,压低声音道﹕「师傅代表着的是你的过去,只有我离开了,
你才可真正与过去的小盘断绝关系,成为威淩天下,从所未有的第一个始皇帝。
你若尊敬我的话,就遵从我这最後的意见。」小盘呆望着他,好一会才喃喃念了
两遍「始皇帝」,大讶道﹕「为何师傅随口说出来的名词,都是含有很深刻的意
思呢?」
项少龙真情流露道﹕「相信我!日後这天下必是你的了。」小盘凝神想了一
会後,道﹕「师傅是否准备去追击田单呢?」
项少龙记起了滕翼今晚便要起程,忙把详情禀上,小盘自是一口答应。此时
昌平君来催驾,晚宴的时间到了。
今趟项少龙比昨晚舒服和自然多了,与昌平君兄弟同席,另一边还有李斯,
居於小盘左方内围的第五席。纪嫣然等今晚并没有参宴,昨晚若非朱姬的请求,
素喜自然清静的纪才女,亦不会出席。琴清更是芳踪渺然,今年还是她首次参与
田猎,只不知是为了纪嫣然等人,还是为了小盘或项少龙了。太子丹成了唯一的
外宾,居於小盘右手下的首席,接着就是吕不韦和高陵君那两席了。
高陵君身材颀长,面容有点苍白,予人於酒色的子弟那种感觉,一对眼睛没
有甚麽神气,陪着他是两个幕僚式的中年人,看服饰都该是王族的人。吕不韦不
时和身旁的管中邪耳语,出奇地吕娘蓉却出现席上,还不时偷瞥项少龙。周子桓、
鲁残在後席处,另外还有两个吕府有地位的食客,项少龙均曾见过,一时却记不
起他们的名字。
人数大约与昨夜相若,鹿丹儿、嬴盈等女儿军在最远一端的外围处凑了四席,
可见即管是秦廷,亦因她们本身尊贵的身分,默许了女儿军的存在。只是席中没
有纪嫣然和琴清这两位绝代佳人,怎也要失色不少。烧好的野味酒菜流水般由禁
卫端上几桌来,空气中充盈着肉香火热的味道。为了防止有人在酒食里下毒,禁
卫中有专人负责这方面的保安。
朱姬不时和小盘说话,只不知她是否借此机会与儿子修补出现了裂痕的关系
. 由於杯盘交错和谈话声喧天震耳,李斯凑到项少龙耳旁道﹕「储君对大人引介
的桓齮非常满意,此人的兵法谋略,确是非同凡响,难得他尚如此年青,假以时
日,必是我大秦一员猛将。」项少龙大感欣慰,有王剪、纪嫣然和李斯三人同时
称赏此人,桓齮绝不会差到那里去了。
这正是他对抗吕不韦的长远办法,就是起用秦人里有才能的人,既易於为秦
国军方接受,又隐然形成一个以秦人为骨干与吕不韦和嫪毒打对台的军政集团,
同时巩固小盘的君主地位。这时太子丹举杯向小盘和朱姬祝酒,众人连忙和应。
项少龙放下酒杯时,轮到昌平君倾身过来道﹕「储君已和我们说了有关叛党的事,
就让我们兄弟打醒精神,你主外我主内,把叛党一举扫平。」项少龙笑道﹕「你
这小子弄错了,是内外都由储君作主,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昌平君一呆道﹕「储君尚未足十五岁,这样……」项少龙道﹕「你难道不知
储君乃天生的军事政治天才吗?不是要由储君亲自提醒你吧?」
昌平君乃才智过人之士,闻言会意道﹕「噢!是我一时糊涂了,嘿!来!喝
一杯!」昌文君凑过来道﹕「昨晚项兄说赢了管中邪一把,是否我妹子真的…?」
昌平君知谈的是有关嬴盈的事,点头坦诚地道﹕「我昨晚确已和令妹成其好
事,但日後如何发展,则仍难逆料。田猎後我便要离开咸阳一段时间,谁都不知
在这段日子里会发生甚麽事。」昌平君断然道﹕「那不如先定下名分,若管中邪
仍敢来逗小妹,我们就可出面干预了。」
项少龙笑道﹕「嚐过我老项的甜头後还会琵琶别抱的话,我也认了!假设嬴
盈肯答应,那就这麽办吧!」昌平君两兄弟大喜,亦是心中感动,明白到项少龙
有大半是看在他们的情面上。昌文君最冲动,立时退席往找嬴盈去了。
此时吕不韦忽然起身向太子丹敬酒,同时道﹕「尝闻贵国剑法专走轻盈险奇
的路子,不知可否让我们见识一下呢?」场内立时静了下来,人人均把目光投向
太子丹。项少龙心中一震,知道多次和太子丹接触的事,已落入吕不韦耳里. 现
在他就是藉故公开挫折燕人,好向自己示威。假若自己被迫动手,就更正中他下
怀。现在谁能击败他项少龙,将立可成为大秦的第一剑手了。
第十二章、晚宴风云
坐在大夫冷亭和亲将徐夷则间的太子丹闻言後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神色,微
微一笑道﹕「听说贵府管中邪先生曾大发神威,连败齐国高手,不知今趟是否又
派他出来逞显威风哩!」像太子丹这类掌握实权的王位继承人,见惯场面,经惯
风浪,明知在这种宴会比武是退缩不得,不但会给人看作胆怯,若是国与国交往
时,说不定因示弱而招来亡国大祸。反而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虽是颜面无光,
却是人人都可接受的事。
他亦是厉害之极,出口便点明吕不韦想借折辱他燕人立威,好教管中邪露上
一手。若吕不韦仍好意思派管中邪下场的话,便可表现出他太子丹料事如神了。
若出场的非是管中邪,那吕不韦手下四大高手中,嫪毒算是脱离了他的门户依附
太后而独立。周子桓昨晚败於荆俊之手,该不会出场。那剩下来的就只鲁残一人,
由於太子丹昨晚看过他的剑路,自可针对之而选派人手应战。只是寥寥三几句话,
已显出太子丹绝不简单。
吕不韦想不到太子丹反应如此敏捷,词锋更是厉害。哈哈一笑时,向管中邪
打了个眼色,後者会意,也仰天一笑,步出席外场心处,向太子丹施礼谦恭地道
﹕「得丹太子如此夸赏,中邪愧不敢当,更岂能不从尊意,请太子派出贵国高手,
让我们一开眼界。」今回轮到太子丹心中叫苦,吕不韦这着连消带打,反使人感
到他原本不是要派管中邪下场,只因太子丹的说话,才惹了他出来。众人见有比
武可看,又可挫折燕人,纷纷叫好。
管中邪的剑术厉害虽已在咸阳不径而走,隐有盖过项少龙之势。更兼两箭四
鵰的传奇,直与项少龙的五针同发分庭抗礼. 但绝大部分人均未正式见过他与人
动手,故均兴奋的期待着,好目睹他的武功风范,一时场内闹哄哄一片,气氛热
烈。不过只看他比项少龙还要雄伟的身形,不动如山、渊亭岳峙的气度,已是先
声夺人。
项少龙忍不住朝远方的女儿军望去,只见诸女包括赢盈和鹿丹儿在内,无不
忙於交头接耳,露出颠倒迷醉的神色。心中剧震,明白到若让管中邪大显神威,
说不定赢盈和鹿丹儿这两个善变的少女,都会重投入他的怀抱内。自己的腿伤已
痊癒了,但应否出战呢?假若败了,那声誉上的损失,将是巨大得难以计算的。
但若因怕输而不出场,那心理上的影响将更是严重,会使自己生出技不如他的颓
丧感觉.
心念电转时,太子丹装作欣然的点派了坐於後席的一名剑手下场。此人报上
名字叫阎独。场内立时一阵骚动,显是因此君大有来头,非是无名之辈。项少龙
禁不住向昌平君询问,後者兴奋地道﹕「此人是燕国最有名气的三大剑手之一,
我们一直不知他随太子丹来了咸阳,据说他的燕翔剑快如闪电,可斩杀急飞的燕
子,你说多麽厉害。」
项少龙细看这阎独,身材高挺瘦削,两鬓太阳穴高鼓,眼神充足,年在二十
五六间,算不上英俊,却是气度非凡。而他最令人印象深刻处,是他一身黄色劲
装,鼻钩如鹰,予人一种阴鸷冷酷的感觉. 不过管中邪更是夺人眼目,一身雪白
的武士服,头上却以红巾绑了个英雄髻,比身材已比常人高的阎独还要高上半个
头. 若说阎独是严阵以待,他便是好整以暇,悠然自得。
他那有若由坚硬的岩石凿刻出来的奇伟容貌挂着一丝睥睨天下的笑意,难怪
赢盈虽先爱上了项少龙,之前仍对他情难自禁。两人此时均面向小盘和朱姬的主
席,请求准许比试。小盘虽不知这次比试暗中针对的是项少龙,却不想管中邪有
趁机发威的机会,但朱姬已在旁催促,无奈下道﹕「两位比武,乃友好间的切磋
交流,点到即止,切勿让寡人见到伤亡流血的场面。」
两人下跪接旨,不过谁都知道这类比武用的是真刀真枪,想不伤人,确难办
到。当下有人出来为两人穿上甲胄,管中邪微笑道﹕「不用甲胄了,阎兄请自便
吧!」阎独只好拒绝了穿甲戴胄,免得影响了身手的灵活度。
两人这时剑尚未出鞘,在火把光照耀下屹立如山,对峙间立时杀气弥漫全场。
众人均屏息静气,怕扰乱了两人的专注。「锵!」阎独首先拔出他的燕翔剑,横
胸作势,大有三军披靡之慨。但高明如项少龙等却看得出他是吃不住管中邪的压
迫,才要借拔剑挽回劣势。那是只有高手对峙才会出现的情况,就像两军对垒,
只看军容阵势和士气,就可大约测出谁胜谁败。
管中邪哈哈一笑,左手一拍挂在右腰的剑,才道﹕「管某这把剑名『长击』,
乃出自越国名匠所铸,剑长五尺四寸,比一般剑长上一尺有多,阎兄莫要轻忽了
它的长度哩!」「锵!」的一声,长击刃被右手闪电拔了出来,当众人的脑海中
都留下剑指星空,闪耀辉烁的深刻印象时,已一剑挥出,同时配合步法,抢至阎
独身前七步许处。
项少龙见他以左手拍剑,心中隐隐感到点甚麽,却无法具体说出来。同时招
手唤来铁卫,着他暗中回营去取墨子剑。此时阎独的燕翔剑亦如乳燕翔空般,与
管中邪硬拚了一记。「当!」的一声,两人同时收剑後退,眈眈虎视对手。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口,刚才的一剑只是试探性质,好戏仍在後头. 项
少龙见阎独持剑的手微微抖颤,知他在膂力比拚上吃了暗亏,不过这阎独的底子
已是非常硬朗了,只可惜对手是管中邪。管中邪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冷喝
一声,再一剑劈去,角度力道似乎和上一剑毫无分别,可是旁观的人无不感到此
剑淩厉无匹,隐含惊天动地的奥理,任谁身当其锋,都有难以招架的感觉.
阎独大喝一声,燕翔剑由内弯出,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铿!」的一声,
激弹在对方的长击刃上,竟是後发先至,不愧燕翔之名,但纵是如此,仍被震得
退了小半步。管中邪正要抢攻时,阎独再喝一声,喳喳喳连退三步,燕翔在对手
前不住迅快的画着小圆,反映着火光,就像一把火焰虚拟出来的剑,全无实体的
感觉. 如此剑法,确是惊世骇俗,众人不由打破止水般的静默,爆出如雷采声。
管中邪想不到对方剑法精微至此,封死了所有进路,大振雄心,一声长啸,
剑势略收,再化作长虹,分中猛劈,剑吟之声,破空而起,只是其势,已可使三
军辟易。而他则威武如天兵神将,令人生出永不能把他击败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
如此强烈,连阎独亦不例外,气势顿时减弱了两分。金铁交鸣声连串响起,接着
两人倏地分了开来,剑招快如闪电,大部分人都看不真切,更遑论分个谁胜谁败
了。
「锵!」的一声,管中邪剑回鞘内,但仍目注对手,剑锋像长了眼睛的毒蛇
般回到鞘内那窄小的巢穴里,看得众人瞪目结舌。赢盈等更是为他呐喊得力竭声
嘶。阎独的燕翔剑仍遥指对方,但脸色转白,额角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一阵摇晃
後,剑撑地上,显是因用力过度而虚脱。然後他额头打横现出一道整齐清楚的血
痕,伤的只是表皮,虽然是管中邪剑下留情,但伤的是这位置,恐怕以後都会留
下代表奇耻大辱的标记了。
管中邪抱拳道﹕「承让了!」当下有人奔出来把眼含怨毒的阎独扶走了。在
众人喝采声中,管中邪分别向小盘和太子丹致礼. 太子丹和冷亭仍是神态从容,
但徐夷乱和其他人都脸露愤慨,显是怪管中邪这一剑太不留余地了。吕不韦大笑
道﹕「中邪你违反了储君吩咐,剑下见血,理该罚你一杯。」今趟连太子丹和冷
亭都脸露不愉之色,吕不韦实在欺人太甚了。
坐在吕不韦下席的蔡泽道﹕「中邪的剑法把我们的兴头都引出来了,不知昨
晚大展神威的荆副统领何在,可否让我们看看谁高谁低。」管中邪这时接过手下
奉上的酒盃,先向小盘和朱姬致敬,再向四方举杯敬酒,众人纷纷举杯和他对饮。
项少龙这时更无疑问知道吕不韦是在针对他。
照他猜想,吕不韦一向均认为小盘对自己另眼相看,皆因小孩崇拜英雄的心
理,所以希望在自己「死前」当众折辱他项少龙,好把小盘崇拜的目标移到管中
邪身上去。蔡泽这一开声,他再难保持缄默,淡淡道﹕「副统领有任务在身,未
能出席,要教蔡大人失望了。」蔡泽早有定计,介面道﹕「昨晚不是有位桓齮连
胜三场吗?就让我们再看他的本领吧!」依附吕不韦者立时起哄,支持这建议,
那即是说大部分人都在推波助澜。
昌平君亦看出不妥,凑到项少龙耳旁道﹕「他们在针对你呢!哼!」项少龙
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他绝不能教桓齮出战,若给管中邪以辣手毁了他,不但对
不起王剪,也使小盘建立快速调遣部队的好梦成空。而且就算桓齮没有大碍的伤
势,亦会使他辛苦建立出来的声誉,被毁於今夜。顺眼往赢盈诸女望去,见她们
无不对管中邪目露痴迷之色,知道若再不出手,不但赢盈会投向管中邪,连荆俊
都要失去鹿丹儿。
想深一层,假如自己又推说桓齮有任务,那以後吕不韦的人都可振振有词说
他项少龙怕了管中邪了。不由往小盘望去,後者正向他射出期待的眼神。项少龙
心内豪情奋起,一声长笑,站了起来,悠然道﹕「管大人既这麽有兴致,让我来
陪你玩上两招吧!」全场先是忽然静至落针可闻,只有火把烧得啪作响,然後欢
声狂起,采声不绝. 管中邪含笑看着他道﹕「项大人切勿不顾腿伤,强行出手,
否则末将怎担当得起。」
太后朱姬亦出言道﹕「少龙万勿勉强!」项少龙解下血浪,交给来到後方的
乌舒,再接过墨子剑,涌起无可匹敌的斗志,暗忖迟早要与此人见个真章,不如
就在今晚比划。微微一笑道﹕「若管大人可令我伤口复裂,就算我输了吧!」众
人见他说来霸气迫人,均鼓掌叫好,情绪热烈。项少龙和太子丹、冷亭交换了个
眼色後,来到场心与管中邪并肩而立,朝小盘叩礼.
小盘视项少龙的剑法有若神明,毫不担心地欣然道﹕「刀剑无眼,两位卿家
小心了。」项少龙心中明白,小盘是要自己把他杀了。心中一动,想到了致胜的
诀窍. 管中邪是以为自己必死,所以怎都不肯与自己同归於尽,只是这点,已可
教他吃个大亏了。而另一优点,就是自己看过管中邪的出手,而对方则对他的剑
法一无所知,极其量都是由别人口中听来,假设自己能把墨子剑法融无地使出来,
必教他大为头痛。想到这里,已有定计。
两人分了开来,在全场默注下,淩厉的眼神紧锁交击。决战一触即发. 这时
场边来了很多闻风而至的人,挤得外围水泄不通,盛况空前。纪嫣然诸女由於乌
舒回营取墨子剑,大吃一惊下匆匆赶至,到了昌平君那席处挤坐着,琴清也来了,
加入了她们那席去,人人的心都悬到了半天高。朱姬虽不担心管中邪会伤害项少
龙,但仍是花容惨淡,差点不敢看下去。
管中邪谦虚地道﹕「能与项大人一较高下,实是管中邪平生快事。」项少龙
从容道﹕「未知管大人今趟会否使出看家的左手剑法呢?」
此语一出,登时全场譁然。谁想得到管中邪多次与高手对招,仍没有使出真
实本领. 管中邪首次脸色微变,乾笑道﹕「项大人的眼力确是非凡。」项少龙要
的就是他这刹那的震骇,那会放过,托在肩上的墨子剑弹上半空,一声看剑,剑
随人走,借墨子剑重量之利,朝管中邪面门电射而去。
「锵!」管中邪果以左手拔剑,沉腰坐马,闪电般挑上墨子剑。项少龙不进
反退,施出了墨氏补遗三大杀招之一的「以守为攻」,木剑吞吐无定,管中邪见
他似攻非攻,似守非守,更兼刚才心神被他所分,一时间生出无从下手之感,不
由地後撤两步,回复剑锋相持之势。
众人见项少龙高手出招,果是不同凡响,登时献上一阵采声。项少龙此时进
入墨氏心法里,把胜败生死抛诸脑後,心中一片澄明,对敌人的动静全无半点遗
漏。众人见两人均是威风凛凛,状若天神,大感紧张刺激。赢盈等初睹项少龙惊
人的身手,都目瞪口呆,心醉不已,尤其赢盈,此刻已把管中邪抛到九霄云外去
了。
管中邪感到对方的气势和信心不住增长,嘴角里竟逸出一丝笑意,冷喝一声,
似拙实巧的一剑击出。这一主动出击,各人立时看出他的左手剑确是优於右手。
首先他无论头手腰腿都配合得完整一致,不可分割,虽是左手出剑,但你却可感
到他是用整个身体去完成这动作,并不仅是手臂的移动。那种整体力道的感觉固
是惊人,但最使人心寒就是他这一剑明明快如雷奔电掣,偏偏有种清楚分明的朴
拙,使你可以把握到剑锋的意图,还要生出欲避无从的颓丧感。
如此剑法,确到了剑道大成之境,寓快於慢,拙中藏巧。人人都在为项少龙
担心时,项少龙剑交左手,脸容有如不波古井,墨子剑天衣无缝地斜劈在管中邪
离剑锋三寸许处。这正是项少龙高明之处,凭着坚如钢石的重木剑,他已堪堪抵
销了管中邪较他略为优胜的膂力,而刻下所取劈击点,更是对方力道薄弱之处,
登时把管中邪的长击刃荡了开去。
管中邪首先想不到项少龙会改用左手剑,以致原先想好的後着全派不上用场,
更想不到木剑的力道如此沉雄凝聚,吃了一惊时,项少龙一连三剑,唰唰唰的连
续劈至。管中邪脚步不移,稳守中门,招招强封硬架,仗着惊人的体力和速度,
抵消项少龙狂风暴雨般的淩厉剑法。众人看得如醉如痴、狂呼乱喊,都不知为那
一方打气助威,场面激昂炽热。剑来剑往,响声不绝. 三剑後又再来七剑,压迫
得观者都透不过气来时,两人分了开来,再成对峙之局。
项少龙固是须要时间回气,管中邪何尝不是给重木剑击得气浮意躁,不敢冒
进. 项少龙不由心中佩服。他曾和嚣魏牟交手,一向又惯与膂力惊人的滕翼对打
练习,所以应付起像管中邪这类体魄过人之士,分外有心得,刚才他已利用物理
学上的原理,以抛物线和螺旋的方式融入剑势去,仍不能把管中邪迫退半步,可
知对方的防守是如何无懈可击,力惊人至何等地步,尤可虑者自己是趁对方落在
下风时乘势强攻,犹未能破他剑局,只是这点,自己便难有胜望了。
不过这只是指在一般情况下而言,战果往往决定於心理因素和策略,而他却
是这方面的高手。管中邪亦被他攻得心惊胆震,一向以来,他的剑法都以攻为主,
但刚才那十剑,却只能苦守,在他确是破题儿第一遭遇到的事。全场一片肃然,
静待这两大顶尖高手第二轮的交锋.
管中邪比项少龙快了一线回复过来,长击刃先往下潜,身随剑去,斜标往上,
挑向项少龙的心窝. 横剑挺立,稳如山岳的项少龙,一声长啸,竟看也不看挑来
之剑,侧身进步,一剑朝管中邪额头闪电劈下。
场中登时惊呼四起。项少龙是有苦自己知,他刚才与管中邪一轮硬拚,尚未
回过气来,若强行封格,必给对手这蓄满势道的一招震退,那时对方展开剑势,
要再作扳平就难比登天了。但这一劈却非是鲁莽之举,要知他先侧身避开要害,
而对方要改变剑势更须有刹那空间,就是这缓冲,他的墨子剑将可先一线劈中对
方,自己虽仍不免重伤,但对方必一命呜呼,再无别的结果。
管中邪还是首次遇上这种以命博命的打法,正如项少龙所料,他怎肯为一个
死人牺牲自己,忙回剑上格。「当!」一的声,响彻全场。项少龙浑身吃奶之力,
再加上墨子剑的重量,全由管中邪消受了。这巨汉全身一震,吃不住力道的冲击,
终退了一步。
项少龙抓到了这个机会,那肯放过,使出一直深藏不露的三大杀招最淩厉的
「攻守兼资」,突然剑光大盛,奇奥变化,长江大河般往管中邪攻去。管中邪见
他一招之中,含蕴着无穷变化,长啸一声,全力反击。旁观诸人,由小盘而至侍
卫兵卒,无不高声呐喊,声如潮涌。项少龙杀得性起,把墨子剑法也忘了,招招
有若羚羊挂角,无可寻,他的身体有如虎豹,既灵动如神,又是弹跃快速,更无
一招不是以命博命,狠辣至极.
管中邪虽不情愿,脚下仍是腾腾直退。到退了七步时,才因项少龙力道稍竭,
凭着一套有如织女穿梭,细腻绵密的手法把下风之局扳回来,堪好挡着项少龙的
攻势。项少龙再劈一刀,倏地退後,意态悠闲地把木剑扛在肩上。管中邪松了一
口气,当然不敢冒进了。两人再成对峙之势。
吕不韦难掩脸上惊容的站了起来,高声道﹕「停战!」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
移到他身上去。
(卷十四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