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树好树!这树不但生得奇,且还长得好,精神!」小玄赞道,深深地呼
吸了下,但觉清润馥郁,满园的空气似皆美味。
  「自从娘娘引来仙气后,迷楼上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皆滋润处得很,而这
神树就长得更好,连皇上都很喜欢呢。」小见道。
  「引来仙气……什么叫做引来仙气?」小玄正思,已随黎姑姑走到南面的临
水轩舍跟前。
  黎姑姑推开最右边的一间房门,领小玄进去,道:「崔公子,这间屋子就给
你用吧,平日里都有打扫的,不必另费工夫。」
  小玄见屋中干净敞亮应有尽有,床上被褥整洁,心里甚是喜欢。
  「只一个,需请公子留意。」黎姑姑道。
  「姑姑请说。」小玄道。
  「娘娘虽已入宫,但依然修行未怠,时不时会过来轩中静修,公子万不可喧
哗惊扰。」黎姑姑道。
  「一定仔细。」小玄忙应。
  黎姑姑瞧瞧屋中,道:「那我就先过去见娘娘啦。倘若公子还需要些什么,
回头叫小见告诉我。」
  「姑姑客气。」小玄想了想道,「姑姑以后就叫我小玄好了。」
  黎姑姑微微一笑:「路上风尘,你先洗把脸歇会,到了用膳时分,会有丫环
婆子过来唤你。」
  「就我吧,小玄哥,过会我来叫你。」小见笑咪咪道。
  「好!」小玄笑应。
  黎姑姑同苗小见走后,小玄看看四下,瞧见南面有扇大窗,便走了过去,推
开窗页一眺,原来此处已是迷楼的最外围,窗外便是千丈绝壁,极目望去,恰好
正对着都城玉京。
  见此处视野广远,小玄愈觉喜欢,走回屋中往床上舒舒服服一倒,四平八仰
地大字躺着。
  孰料心情一松,烦恼便来,他苦思冥想,记忆却只能回到今天早晨,再往前
去,思绪便如撞在一扇紧紧关闭的大门之上,这门既重又厚,任之百般推撬就是
纹丝不动。
  「但愿师父能早些为我除去魔障……」他悄自默祈祷,手掌无意碰触着腰间
的如意囊,心头倏动,急一咕碌身爬起,奇的是启囊禁咒竟然思之即来,当即颂
咒开囊,将囊内物事一样样掏出来摆到床上,只盼能从中想起点什么。
  最先摸出来的是一条赤色的索状兵器,只觉比缠绕臂上的麟纹鞭子更加熟悉,
却没能想起什么。
  然后又掏出两般模样更加威猛的武器来:一面铸刻雷纹的牙盾,一条流荡紫
光的长链,依然没有头绪。
  接下再翻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物事:数道不知来历的法符,一块南瓜般大的
青锳,一堆肢离破碎的竹木凤凰及竹木大虎蛛构件……很快床上就铺满了。
  「这些大都是机关的部件,我怎会收集了这么多?」小玄呆了一呆,忽然瞥
见当中夹杂着两只金晃晃的轮子,拣起来细看,见其上刻满金色焰状符印,疑似
火遁一系,然却半天认不出是什么东西,遂又抛回床上去。
  再往下就有些恶心了,竟然搜出了一堆血骷髅、血蛛、火蜘蛛、虎蜘蛛的尸
体,甚至还有具干缩成团的人形骸骨,这回把地面也覆去了大半。
  小玄甚是纳闷,继续翻寻,颂念禁咒,赫然从囊中搬运出一只巨鼎及一面大
药橱来,一下子就把不算小的屋子几乎堆满了。
  巨鼎通体镂铸着形形色色的青龙、骊龙与夔龙,繁而不乱姿态万千,巧夺天
工精美绝伦。
  大药橱则有千百格小抽屉,屉前皆贴签条,标注着名字,竟是极其珍奇罕异
的药石材料,小玄随意拉开几屉,果然盛满无虚。
  小玄心中诧讶,他虽人事皆忘,但对眼前之物的好差珍廉还是能区分的,愣
在屋中苦思半天,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的法囊里怎么会装着这些东西。
  他继续搜索如意囊,不由越来越惊,感应到囊内还贮藏着极多物事,而且不
少十分巨大,隐约有四头灵兽,两辆车子,数张工匠台,十余具成型的机关怪物,
甚至成堆的加工好的竹木材料,若是全部搬运出来,只怕立刻会把屋子撑破。
  小玄悄吸了口气,想了一想,遂去找寻些较小之物,孰料又翻出来一包女子
手饰,一条紫绫束胸和一只插着支独蕾桃枝的青瓷瓶儿,皆不知有甚来历,捧在
手上,人就莫名其妙地痴了。
  不知恍惚了多久,忽感手里似乎有什么物事悄悄地动了一下,低头看去,目
光不觉落在那支插在青瓷瓶中的桃枝之上。
  但见茎干剔透,花蕾如粉,然却孤零零的独自一枝,入眼好生寂寞。
  小玄瞧着望着,凝视许久,脑海灵光倏闪,一段禁咒脱口而出。
  青瓶中的桃枝眨眼不见,在瓶口上方荡起道似有若无的波动,一个袅娜的身
影徐徐浮现了出来……
  小玄怔住,心脏轻轻柔柔地跳动。
  身影由淡转浓,迅速清晰,一个水灵灵的女孩儿飘浮在半空,唇红齿白颜若
桃花,纤俏的玉体上只飘绕着条凝成实物的彩虹,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小玄呆呆望着,只觉异样的熟悉与亲切,然却想不起来是谁。
  还没回过神,女孩已扑了下来,一双雪臂绕到颈上紧紧地搂抱住他。
  「你……你是?」小玄错愕。
  「啊?」女孩一愣。
  「你是谁?」小玄问,只觉芬芳拂面,是淡而沁人的桃花香。
  「小玄,你不认得我啦?」女孩一双美目睁得又大又圆。
  「你知道我的名字?」小玄道。
  「你……你怎么了?你怎么认不出我了?」女孩有些惊慌起来。
  小玄搔了搔头。
  「我是夭夭呀。」女孩大急,眼圈竟红了起来。
  「别哭别哭!我再想想……」小玄有些着忙。
  「你真的不记得我啦?」夭夭唇儿一咬,泪珠已顺粉颊滚落下来。
  小玄心头骤疼,慌道:「你别急,师父说我中了妖魔的邪术,心智给蛊惑了,
因此有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好坏的妖魔……」夭夭更是又急又疼:「那该怎么办?」
  「师父说,会为我除去魔障的,到时候记忆便能恢复如初。」小玄道。
  夭夭泪眼婆娑道:「可是眼下……眼下你都不记得我了……」
  「虽然不记得,但我依然还是我呀。」小玄哄慰道,这时才留意到两个人紧
贴做一处,只觉女孩的身子又香又软,脸上不由微微烧热起来。
  「嗯嗯,小玄还是小玄,只要是小玄就行!」夭夭一连点头,泪珠悬在下巴
上悠悠颤晃。
  「那个……那个……」小玄支吾着,两手不知该往哪里放。
  夭夭却仍紧紧地搂抱着他,仿佛害怕一放开男儿就会消失不见。
  小玄终忍不住,用指轻轻帮她将泪颗抹去,心底越来越肯定眼前的女孩与自
己非同寻常。
  夭夭开心起来,把头直往男儿胸口攒靠。
  小玄道:「对啦,不如你把以前的事情说与我听,或许能让我想起些什么来
呐。」
  「告诉你什么呢……」夭夭歪着头想了好一会,道:「要不你来问我吧。」
  小玄沉吟道:「夭夭,我们相识多久了?是怎么相识的?」
  「大约有两、三个月了吧……我时常待在瓶子里,然后还给你收在袋子里,
因此不太清楚。」夭夭幽幽道。
  小玄望望手中的青瓶,道:「你时常待在这瓶子里?」
  「是啊。」夭夭道:「是娘娘要你带上我的,要我跟在你身边服侍你,然后
我们就在一起了呀。」
  「娘娘要你跟在我身边?是哪位娘娘?」小玄继问。
  「就是我娘亲呀,别人都唤做她玉桃娘娘,连她你也记不得了呀……」夭夭
难过道。
  小玄极力思索。
  夭夭瞧瞧周围,微蹙眉道:「这里怎么这样乱?我们之前不是住在这里的…
…待我来收拾一下吧。」
  「这里是皇帝的离宫,师父今日才带我来的。对了,之前我们住在哪里呢?」
小玄又问。
  夭夭想了想道:「之前我们在一个大林子里住了好久,那里的树木又高又大,
对了,好像叫做迷林。」
  「迷林……」听见这两字,小玄似觉有点点的印像。
  「一起住那里的,还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伯,老伯的眉毛特别长,长得都垂
到脸上了,而且整条也都是白的。」夭夭心觉有趣,笑咪咪道。
  「白眉毛的老伯……」小玄心底隐隐浮现出一个身影,无奈似给厚厚的纱幕
阻隔住,模糊之极。
  「在大林子里的时候好快乐呀,小玄天天都忙着摆弄一个奇异的……怪物,
然后就跟夭夭玩游戏,每天都在一起。」夭夭开心道。
  「每天都一起……玩游戏?玩什么游戏?」小玄努力回忆,随口问。
  夭夭望望他,俏丽的嫩颊忽然晕了起来。
  「嗯?」小玄察觉女孩不说话。
  夭夭眼睛瞟见停放屋中的大鼎,赶忙收了回来,脸上红得越发厉害。
  「怎么了?」小玄有点奇怪。
  「连这个你都……你都忘记了!」女孩蚊声道,似乎颇为委屈。
  小玄大惑不解,忽闻屋外有人叫唤:「小玄哥,歇息得可好?我们过去吃饭
啦!」
  夭夭脸色微变,似乎有些惊慌,凑唇到小玄耳边小小声道:「有人来了,我
先躲一躲。」
  小玄还未反应过来,只感怀中陡轻,眼前景物微微一阵波动,女孩已没了踪
影。
  原来夭夭自从给摘霞惊吓后,心里便十分畏惧生人,她的雾化之能与生俱来,
一见有人来,即刻隐藏了起来。
  苗小见推门而入,瞧见屋中乱糟糟的情形,不禁吃了一惊。
  「我的天,哪来的这么多东西?」小太监东张西望。
  小玄嘿嘿一笑,不知怎么说才好。
  「这些东西都是你弄来的?」小见有些兴奋道:「我知道了,你定是同黎姑
姑一样有个极大的法囊,上次她从宫外回来,明明两手空空,却一下子就把屋子
堆满了!」
  「黎姑姑也时常出宫么?」小玄找话问。
  「只是偶尔。」小见东摸摸,西碰碰,满脸惊奇之色。
  他翻来寻去,从众物当中抽扯出一支通体如墨毫不起眼的东西,咕哝声好重,
便丢在一旁。
  小玄心头莫明一跳,忽中魇般直走过去,将那令牌状的物事捡了起来,果然
煞是沉重,却觉无比趁手,凝目一瞧,眼瞳骤亮,原本漆黑如墨的令身竟然起了
变化,目光及处,一行行细小的文字、一幅幅精美的图案从令上匪夷所思地浮现
出来:犼……
  夔牛……
  朱厌……
  呲铁……
  夫诸……
  鸣蛇……
  小玄认出,这些大多是洪荒时的妖禽异兽,眼皮不觉微微一沉,脑海里陡然
炸现出一幕幕无比慑人的景像:手持长刀的巨人,四翼扑拍的大蛇,周身烈焰的
妖将……
  「小玄哥,小玄哥?」有人在叫。
  小玄睁眼,脑海里中的异像一闪而逝,只见苗小见手里拿着那两只金晃晃的
轮子,讶色道:「这是什么?」
  小玄微微喘息,极力平复心中的震憾。
  「好生精美,这上边刻的似乎是火遁类符纹?」小见啧啧称奇,随手将其中
一只朝上抛起,猛见轮子旋转起来,呼的声响,数抹烈焰自轮中喷迸而出,映亮
了小太监惊恐的脸。
  小玄这才回过神来,不禁吃了一惊。
  轮子力尽,往下坠落,苗小见未及多想伸手就接,登给烫得大叫一声,急又
朝上抛出。
  「小心!」小玄叫道,正欲去探手去收,已见小太监翻掌朝上,这回却是学
精了,御气将轮子隔空托住。
  「有趣有趣,这东西一转起来,就会自个喷火哩!」苗小见满面惊奇,又大
声赞道,「好生威猛,怕是哪吒三太子的风火轮也不过如此!」
  小玄微微一怔,心道:「这小太监的身手倒也不错。」
  轮子在空中徐徐旋转,烈焰持续喷吐,小见转头又问:「小玄哥,这轮子到
底是啥宝贝,有何来历?」
  小玄摇摇头,茫然道:「我忘记了。」
  低头又瞧手上的墨色令牌,心中竟然恋恋不舍,决意贴身藏放,当即收入袖
中内兜,不想袖子半点不觉得沉,暗感奇怪,遂仔细探查感应,赫然发现袖兜之
内也别有天地,不知是不是加持过什么高深的收纳法术,空间异样广大,似乎更
在如意囊之上。
  这时他才注意起身上的月白锦袍,但见云烟般薄软飘逸,显非凡物,似乎是
哪个在不久前相赠的,只依旧想不起是谁。
  「忘记了?这么好的宝贝你都不放心上!可见小玄哥你的好东西定是太多了
……」苗小见叫道,「既然如此,不如送与我可好?」
  小玄素来大方,对这小黄门印像亦颇好,即道:「喜欢便拿去。」
  小见大喜,耍了好一会,方才御气将轮子停下来,收入衣内,原来在他腰里
也藏着只法囊。
  「走走,吃饭去。黎姑姑她们此时应该伺候娘娘用完膳了,若是去迟了,红
叶那蹄子又要骂人哩。」小见拉住小玄的手往外就走。
  小玄回了下头,见青瓶依然空着,只不知适才的小桃精藏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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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出了太华轩,转回仪真宫,来到偏殿一间大屋,果见黎姑姑、阿痴和红
叶已坐桌旁,两人赶忙入座,黎姑姑遂唤宫人开膳。
  红叶白了苗小见一眼,意思嫌他同小玄来晚了。
  小玄有点不好意思,又有心亲近那阿痴,在席间颇为殷勤,抢着端汤递菜。
  红叶与小见安然领受,倒是黎姑姑微微一笑,道:「小玄你好好吃饭,别跟
丫头们抢活儿。」
  几个小宫女都在一旁掩嘴笑。
  「没事没事,顺手而已。」小玄道。他在逍遥峰时,山上唯有他一个男人,
除了时常为师父师姐们端茶倒水,煮饭打柴也是他的活儿,骨子里早已勤快惯了。
  「人家喜欢呢,黎姑姑你拦着干嘛?正好让小翠她们也歇会。」红叶笑道。
  黎姑姑瞪了她一眼,便由着小玄了。
  小玄惊喜的瞧见,阿痴跟前独放着壶酒,自顾自地饮着,显然也是个爱酒之
人,心中倍添亲切,当即痴叔长痴叔短的与之找话说。
  阿痴乜了乜他,问:「你吃酒么?」
  小玄大喜,忙道:「吃的。」
  阿痴便把酒壶飞抛过去,小玄接住,满满地倒了一杯,又将壶飞抛回去,接
下来你一杯我一盏来来回回好不热闹。
  红叶咬着箸,悄声跟黎姑姑道:「可可的又一酒鬼,痴叔这下有伴了。」
  「你也好好吃饭,一会给我捶捶背去。」黎姑姑莞尔一笑,轻拍了下她。
  饭毕。
  红叶随黎姑姑去了,苗小见也转眼没了踪影。
  小玄见没人招呼,便跟着阿痴走,原来在仪真宫一角,居然有个极大的工匠
房。屋外棚底有大小两座熔炉及一张锻造台,屋内则满是各种工具与材料,间中
摆放着几张功用不同的工匠台,屋子边上还贴墙立着十数具古怪的机关兽半成品。
  阿痴也不理睬他,迳自忙了起来,却是在摆布一个奇异的机关怪物:椭圆状,
隐有鼻口眉眼,似乎是个脑袋,只是十分庞巨,大小如同间小屋子。
  小玄在旁边看了半天,搞不清楚是何物事,终于忍不住问:「痴叔,你弄的
这个东西是啥?怎么像是个脑袋……」
  「没错,就是个脑袋。」阿痴道。
  小玄怔了怔,越看越觉得那脑袋上的面目有些狰狞,又道:「可是……如此
巨大,什么东西的脑袋才有这样大?」
  「相柳。」阿痴道。
  「相柳……」小玄凝眉思索,想不起有谁跟他说过,似乎是个很久远的名字。
  「大荒时的一个怪物,已经不存在了。」阿痴淡淡道。
  「啊!想起来了,是上古时的一个大妖怪大魔物!」小玄拍头道:「传说它
食人无数作恶多端,所过之处尽成毒沼秽泽,最后给大禹聚众神诛灭了!」
  「就是那东西。」阿痴头也不抬,仍旧忙着。
  「痴叔,你要用机关术打造这个魔物?」小玄吸了口气。
  阿痴点点头,道:「已经折腾了几十年了,第一个没有成功,这是第二个的
第八个脑袋。」
  「第八个脑袋……据传相柳有九首,那么等你再做出一个脑袋就要完成了?」
小玄不知怎么有点心惊脉跳。
  「没那么简单,每一个脑袋皆不相同,耗费的材料、所需的时日都大不一样,
单是这第八个脑袋就叫我头痛死了!」阿痴长长地吁了口气,「所以,距完成之
日还早着呐……」
  「那……已经做好的前七个脑袋和身子在哪里?」小玄问道,心盼能得一见。
  「就在这迷楼上的某个地方,我藏起来了。嘿嘿,这东西可是个大家伙,模
样又唬人,弄不好会把人吓坏的。」阿痴拎过放在旁边的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大
口。
  「这么大的家伙,迷楼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得下?」小玄道。
  「有的是,迷楼远不止你看见的这样大。」阿痴答得有些含糊,放下酒壶,
又再忙了起来,整个人从巨头的大嘴爬了进去。
  小玄趴在大嘴边上往里瞧,只见内里除了绳索齿轮轴承等物,还有许多符印
异石,无比之繁复奇妙。
  「帮我把桌上那只榔头拿来。」阿痴在嘴巴深处唤。
  小玄赶忙去取,一下午就在工匠房中给阿痴打下手,兴致勃勃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分,小玄随阿痴回到膳房,正碰上苗小见在逗几个小
宫女,把金轮子抛起抛落,疾旋着喷出烈焰,惊得几个丫环又叫又笑。
  等了好一会,方见黎姑姑与红叶进来,却是之前去伺候娘娘用膳了。
  众人入座,席间黎姑姑道:「小玄,娘娘吩咐,你今晚莫要走开,就在太华
轩等着。」
  小玄应了,心中悄喜,忖道:「莫非师父要传授我剑术或机关术?」
  饭毕,小玄不敢再随阿痴去工匠房,匆匆就往太华轩赶,苗小见没什么事,
便陪他一起走着。
  「急什么,娘娘才用过晚膳,还要沐浴熏香,决计没那么早过去的。」小见
道。
  小玄这才放慢脚步,问道:「你也炼气是么,可是我师父传授的?」
  「哪有你的运气,娘娘怎会教我。我的炼气是黎姑姑教的,红叶姐也偶尔指
点下我。」小见答道。
  「黎姑姑只怕也是炼气大家……」小玄沉吟道。
  「黎姑姑也是神仙,她与痴叔、红叶都是同娘娘一块下凡来的,连皇上都敬
她三分呢。」小见道。
  「皇上什么样子的,你见过吧?」小玄随口问。
  苗小见骤似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的张望了下四周,小小声道:「不可谈论皇
上的。」
  「为什么?」小玄好奇起来。
  「因为……凡是妄议皇上的,都被砍头了。」苗小见把声音压得极低。
  第三部:谁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楼惊变第三回傲世绝学
  「我只是问皇上是啥模样,又没要你妄议皇上。还有,难道别人一说皇上就
没好话么,为啥非要用妄议这两字?」小玄没好气道。
  小见怔了怔,迟疑半晌,只应:「我也不知皇上长啥样子。」
  「你在宫里多久了,不会到现在都没遇见过皇上吧?」小玄道。
  「皇上最宠娘娘,时不时就会来仪真宫,我怎会没遇见过!」小见不高兴道。
  「那就奇怪了,既然遇见过,为何却不知道他是啥样子?」小玄越发不解。
  「因为这些年,皇上一直都戴着面具,谁都见不着他原本的样子了。」小见
道。
  「一直都戴着面具?难道吃饭睡觉上朝出行都戴着么?堂堂一个天子为啥要
戴面具?」小玄大感奇怪,一连数问。
  「不太清楚,只听闻是数年前皇上生了场大病,太医们皆束手无策,某天忽
然来了个异人,说是海外天机岛的炼气士,献与皇上一张奇怪的面具,皇上戴上
之后,病果然就好了,皇上大喜,便敕封那异人为护国真人哩。」小见停了下道:
「而皇上自从戴上那张面具后,就再也不肯摘下来了,片刻都不离身的。」
  「那面具是啥样子,这等神奇?」小玄问道。
  「那面具神奇是神奇,不过模样却不怎么好……」小见又望望四下,声音压
得更低:「那面具开着两个眼洞,顶上竖着七根古怪弯角,晚上遇见,还怪吓人
哩。」
  「竖着七根古怪弯角……」小玄呆了下,心中忽一阵迷糊。
  两人边说边走,渐近太华轩,突见对面光亮一闪,抬头望去,只见绝壁对面
的高台上空彩云涌动,霞光道道,旋又有垂珠、金花等异像,此时天色已暗,极
为璀璨绚丽。
  「那是什么?」小玄奇道。
  苗小见掰着手指算,笃定道:「是了,今天是十五,月色圆满,必是皇上在
迎圣台设宴迎仙呢!」
  「设宴迎仙?」小玄问。
  「迷楼虽未完全筑成,但已令天地灵气聚集,曾引来百仙相贺,皇上大为欢
喜,为求国祚万世,便不时在迎圣台上设宴,结纳八方神圣。」苗小见道。
  「来的都是什么神仙?」小玄继问,他原本就是仙家弟子,也不觉得有多稀
奇。
  「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都有,有俗有儒有僧有道,还有好些女神仙哩。有
的神仙因见迷楼上灵气极好,便留下来不走了。」小见滔滔不绝,忽更兴奋道:
「听说皇上近日还要迎请一位从海上来的大仙,名号叫做逍遥郎君,不知今晚会
不会到?」
  小玄凝目远眺,只见霞光映衬下,夜空之中竟似出现了鸾鹤羊鹿等仙禽异兽
的身影,煞是热闹。
  「哎哎!可惜没法过去瞧瞧!」小见满脸羡慕之色。
  就于此刻,猛闻一声长吟,荡人魂魄,光芒当中赫然出现了一条龙的身影,
通体莹白,如玉雕就,腰尾模糊在夜空里,不知长达几何,龙背上似有数名仙姬
坐卧,当空蜿蜒遨游。
  「哇!是龙!是龙!」小见大叫,「是条白龙!全身都是白的……啊,后面
还有座宫殿!」
  小玄目力远胜小见,瞧清出现在空中的宫殿其实是由白龙牵拉的一个体形极
巨的车厢,雕工画饰华美绝伦,非人间能有。
  「不行,我要到栖星楼那边瞧瞧去!」小见扔下他,飞步跑了。
  小玄瞧得目瞪口呆,隔了好一会,方见白龙牵拉着巨厢徐徐降落到迎圣台上
去,身影给台上的楼阁树木遮去大半。
  空中的光亮立时暗弱了许多,他猛然发现天色已全黑,急忙快步往太华轩赶。
  小玄回到园中,见武翩跹并未到来,这才松了口气。但见园心池中的采华树
枝干莹莹生辉,光亮较白天更胜,映耀得满园皎洁,不禁暗暗称奇,遂绕着池子
漫步观赏。
  不觉间,一抬头,见已走到自己住处之前,忽然想起早上的小桃精,便推门
进去,瞧见屋中情形,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乱做一团的屋子已给收拾得井井有条,牙盾靠在墙边,赤索与紫链挂在
墙上,桌心亮着灯,床上的枕被也整叠得十分整齐。
  而那只青瓷瓶儿则放在了近窗的一张小几上,瓶口空着。
  「夭夭?」小玄讶然低唤,眼角瞥见旁侧一阵轻微波动,转头望去,就见小
桃精徐徐现出身影来,肩如削,腰似柳,袅袅娜娜的离地寸余飘浮着。
  「是你收拾的?」小玄问。
  女孩点头,目光似水笑意盈盈。
  原本她初成人形,在瓶外不能久留,但因此前在迷林中与小玄缠绵无数,饱
沐玄阳至精,加之太华轩中灵气无比郁盛,这回竟能一直保持着人形。
  小玄忽然发觉有点不对,紧张道:「那只大药橱呢,还有那个大鼎,怎么都
不见了?」
  夭夭答:「那两样东西十分巨大,摆这屋里委实太挤了,我瞧见隔壁房间空
空荡荡,不像是有人住,就搬过去放那边了。」
  小玄吁了口气,柔声道:「辛苦你啦,那么重的东西你怎么搬得动?」
  小桃精笑道:「用法术呀,娘娘教过我搬运之术。」
  「原来如此。」小玄望望四下,不见那些丑怖的怪物尸体,料是也给小桃精
搬到别处去了,心中很是满意。
  「还有那些零碎的物件,死掉的怪物,我搬到隔壁的隔壁去了,这一排屋舍,
好像都没住人。」夭夭果然道。
  「很好,很好……」小玄笑咪咪的,不知怎么,竟然隐觉自己老早就已喜欢
这小桃精了。
  「而那些精致的东西,我就收在这里。」夭夭飘到衣橱前,拉开橱门,只见
内格层架上摆放着一包女子手饰,一条紫绫束胸,还有一把小巧的牙骨团扇。
  「那是什么?」小玄走过去,将团扇拿了起来,始终想不起自己怎么会有这
些女子之物。
  他将团扇翻来覆去的瞧,见扇面不知何物所制,当中似有云雾缓涌光霞隐透,
甚是怪古玄异。
  小桃精飘了过来,贴抱着他手臂一起看那团扇,却似乎对小玄更感兴趣,瞧
没两眼就把视线挪到了男儿脸上,仰着脸儿痴痴地望着他。
  小玄眉心紧拧,盯着团扇苦苦思索,突地启唇默念,骤见团扇扇面一亮,加
持在其中的文字与图案一一显现出来,赫然记录着无数玄妙技法,什么小四象诀、
无相之眼、借形术……甚至令人心跳的双修秘术,更令他心花怒放的是还记载了
许多御甲类、机关类怪物的炼造制造之法,大多配以详尽的剖解与心得。
  「我怎会有这等神妙之物!」小玄惊喜交加,一时瞧得如痴如醉。
  而夭夭则静静地旁边陪着,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
  「小玄。」忽然一个声音传入耳中,音量不大,然却清晰非常。
  小玄赶忙将团扇收入袖内,对夭夭小声道:「师父叫我,你先歇息去。」
  女孩乖乖点头,也小小声道:「我等你。」
  小玄推门而出,快步来到园中,见池边一人背对着自己,身影窈窕,正是武
翩跹。
  在不远处,暗影里还立着一褐衣妇人,却是黎姑姑。
  「师父。」小玄上前拜见。
  武翩跹转过身来,此时的她一袭素衣,立于采华神木吐出的柔和光华之中,
颜如玉,肤若雪,美得如梦似幻。
  小玄微微一呆。
  「小玄,这里可住得惯?」武翩跹问。
  「都挺好,只是……」小玄应。
  「只是什么?」武翩跹道。
  「只是弟子许多以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还盼师父能为弟子驱除魔障。」
小玄苦恼道。
  「我正在想办法呢,你中的这邪术非同小可,驱除魔障尚需时日。」武翩跹
不紧不慢道。
  小玄心底生凉,听师父口吻,似乎眼下还未找到驱除之法。
  武翩跹瞧了瞧他,道:「小玄,你不是想学剑技么,从今天开始,为师便传
授你本门绝学。」
  「多谢师父!」小玄立时欢喜起来,今早于妖魔巢穴中的惊鸿一瞥,已令他
完全折服。
  武翩跹道:「本门武学源远流长,且大不同于其他门派。吾门先辈自大荒伊
始,就与最凶猛的飞禽走兽争斗,在漫长的岁月里,又与无数勇狠的异族争斗,
再后来,更与天上地下最强大的神魔争斗,时至今日,已成睨视八方的战斗技艺。」
  「与天上地下最强大的神魔争斗?」小玄怔了下。
  武翩跹并未进一步细说,继道:「因此,本门的武学乃是从无数激战恶战之
中锻打淬炼而生,同别的门派相比,更追求彻底的胜利,快迅、有效,摒弃一切
无用的多余的东西是本门武学的第一要义。」
  小玄认真听着。
  「然而天地广大无限,各派各系武学形形色色浩瀚如海,间中有无数出类拔
萃甚至匪夷所思的绝技,想要获胜,殊非易事,即便本门有最疾捷、最精湛的武
技。」武翩跹停了下,道:「但是,如能知悉、了解所天地间所有武学内里的秘
密,便有了战无不胜的可能。」
  「了解所天地间所有武学内里的秘密……这怎么可能?」小玄道。
  「的确不可能。」武翩跹一指园子东面的楼阁群,道:「本门同其它名门大
派一样,也在极力攫取别人的秘密,那几座楼阁当中最大的一座,叫做经海阁,
里边收藏着成千上万的武学典籍……」
  「这么多!」小玄吃了一惊。
  「可是这万千年来收集的秘藏,于天地间的武学而言也不过是凤毛麟角。」
武翩跹道。
  「光这凤毛麟角,怕是一辈子看都看不完啦。」小玄吸了口凉气。
  「然而,即便如此,本门的武技仍能傲立于天地武学的最巅峰,自大荒以来,
天上地下,所向披靡。」武翩跹傲然道。
  「这是因何?是因为本门的武技实在太过精妙么?」小玄忍不住问。
  「这是因为,除了精妙的武技,本门绝学当中还拥有一样独异的秘技,叫做
北溟玄数。」
  「北溟玄数?听名字不像是武技绝学呀……」小玄悄忖,忽尔一痴,心底深
处闪掠过丝缕模糊物事,似极久远。
  「北溟者,即玄冥之渊,深不可测浩瀚无边。而这北溟玄数以其为名,自是
隐蕴其义,于武学中可谓另辟蹊径,天地唯一。如能融会贯通,便等同于瞬间就
勘破敌技之虚实强弱来龙去脉。」武翩跹道。
  「瞬间勘破敌技之虚实强弱来龙去脉……这个如何能够做到?」小玄讶问。
  「计算,依凭的就是计算。自敌人发招伊始,指尖初动衣发微颤之时,便开
始计算,巨细无遗地计算。」武翩跹道,似乎怕小玄听不明白,说得极慢:「计
算出敌招进击的方位、角度、轨迹以及所有可能的变化,然后再计算出自己最佳
的应对,最终以本门精绝的武技加以击破。」
  小玄张大了嘴巴:「可是……这电光石火间,怎么可能做到?若是遇上厉害
的对手,莫说计算,只怕瞧都瞧不清楚。」
  武翩跹不语,抬起一只手,兰指轻勾,身后池中忽然无声无息地跃起一颗珍
珠大小的水滴,徐徐上升,又平平稳稳地飞移到两人之间。
  小玄见水滴悬停在面前,给采华神木的光华映照得晶莹剔透,一时不知师父
要做什么。
  「看仔细了。」武翩跹道,尖尖笋指隔空轻轻一弹,水滴登时破碎,散做无
数更细小的水珠子四下飞散。
  小玄摸摸头,依然不明所以然。
  「适才,水滴破碎成了多少颗小水珠?」武翩跹负手问。
  小玄目瞪口呆,好一会方道:「这……这个怎么能看得清楚?」
  武翩跹再度抬手,这回却是舒展成掌,对小玄道:「手放上来。」
  小玄心头一跳,没有多想,遂把手摊成掌,轻轻覆到师父那莹白如玉的手掌
上,只觉纤巧凉滑柔若无骨,手掌顿时木了半边。
  武翩跹五指收拢,稍稍握紧男儿的手。
  小玄突感一道真气自她掌心涌流过来,很快就与自己身上的气脉融贯成一体。
  武翩跹另一只手展指轻勾,又一颗水滴从池中悠颤颤升起,然后长眼似地飞
到两人中间,再次弹指虚击。
  小玄蓦然睁大眼睛,水滴仍旧在眼前破碎,只不过一切都变了,变得极慢。
  这一次,他竟能明明白白地看清楚水滴如何破碎,然后四散的小水珠如何飞
溅出去,景像异样清晰。
  武翩跹松掌,收回手去,道:「这次,可看清楚了么?」
  「看清楚了,只是仍然数不清水滴破碎成多少颗。」小玄心头震撼,回味着
之前的所见所感,如于梦中。
  「这是因为,我传与你的,只是北溟玄数的初层法力。」武翩跹道。
  「只是初层法力?」小玄道。
  「北溟玄数共有十境,分为入神,观心,坐照,抱拙,忘妙,大痴,守虚,
通幽,洞冥,至玄。」武翩跹娓娓道来,「适才你所感应到的,不过是入神之境,
往后每进一境,便有数倍之功。譬如最初的入神之境,别人风驰电掣,在你眼里
却如蜗行龟走,待到修至至玄之境,别人的刹那到你那里便有如长夜,自然有足
够的时间让你看得清楚算个通透,何敌不破。」
  「别人的刹那到你那里便有如长夜……」小玄细细咀嚼个中意思,不觉心潮
起伏,想的并非北溟玄数能令武技提升几何,而是修习之后会有怎样的奇妙之境。
  武翩跹凝视着他,静静地等着。
  「师父。」小玄如梦初醒,道:「这等玄异的功法,可是要传与弟子么?」
  「你是我徒弟,不传与你传谁?」武翩跹道。
  小玄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却听武翩跹道:「然而,北溟玄数如将之良驹,只是辅佐,若要战胜敌人,
还须精绝之技。我有套剑法传你,乃足以傲视天地之绝学,名曰——诛天诀。」
  「诛天!好霸道的名字……」小玄心中一惊,悄自琢磨:「足以傲视天地,
不知怎个厉害?」
  「诛天诀统共有生、灭、劫、无四部三百六十一变,而这三百六十一变又可
互叠交融,衍生无穷变化,几乎囊括了应对天地间所有武技的攻防之法,临敌之
际,你所要做的,就是依凭北溟玄数于白驹过隙间,从万千个变化当中选择出最
恰当的招法御敌。」
  「三百六十一变就够多了,还要互叠交融衍生变化!这要如何学得?」小玄
暗暗咂舌。
  果然听武翩跹道:「这两大绝学虽皆玄妙非凡,但修炼却十分不易,特别是
北溟玄数,一层一境,以百十年计,且越往后越难。」
  「以百十年计……」小玄听得直吸凉气。
  「其路漫漫其修远兮,若想有成,非要有耐得住枯燥与寂寞之恒心。」武翩
跹盯着他道。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定当努力修习。」小玄硬着头皮道。
  武翩跹一指池心的大树,「此树名曰采华,乃我从海外移来的仙木,最喜引
聚天地间的真华与灵气,你在此修炼一日,可抵别处十天半月,我安排你住在此
住,为的就是助你修行,望你珍惜当下,莫要虚度。」
  小玄心中感激,恭恭敬敬地叩首拜谢。
  武翩跹道:「本门武学种类,繁若星辰,剑技只是其中的一系,但剑乃百兵
之皇,你若以此为引,举一反三,定能及早攀得武学之巅峰。」
  这夜为始,武翩跹便在太华轩中传授他剑术与心法,异样之认真与耐心。
  小玄不敢懈怠,每晚用心修习诛天诀与北溟玄数。
  他惊喜的发现,除了人事,以前修习的功法及各种器物的禁咒并未忘记。自
己之前所修习的乃是一套火遁系功法与鞭法,稍略一比,便知远不及北溟玄数和
诛天诀玄妙,想是入门功法。
  白天无事,小玄便泡在阿痴的工匠房里打下手,递工具搬材料什么的,他天
性极喜机关术,自是十分快乐。
  而因太华轩中灵力极沛,夭夭再没回到瓶中,一直保持着人形相伴小玄左右,
偶遇宫人过来轩中洒扫庭院裁剪花木,便似雾化之能隐去形迹。
  接下近月,武翩跹几乎每晚皆到轩中亲自指点,还时不时把红叶带来与他喂
招。
  小玄方才发现原来这个外冷内热的俏丫头是个剑技高手,初次交手,纯以招
法比试,在她手里竟走不出十招,不禁大惊一吃。
  「小玄别灰心哟,这丫头只是不在外边行走,别人都不知道她,若论武技,
只怕许多成名人物都不如她哩。」旁观的黎姑姑笑道。
  红叶傲然微笑,满面得色。
  小玄并未气馁,亦不觉枯燥,随着逐日提升,越发领略到两大功法的玄异奇
妙,身心俱于沉醉其中,短短半月,已习得诛天诀中各部的一十七变,待到第二
十八夜,赫然踏入了北溟玄数的第二境——观心。
  「匪夷所思。」黎姑姑道,她深知其中难易,不由暗暗惊奇。
  「这哪里是修习,这分明就像在温习!」红叶脱口而出,从此刮目相看。
  第三部:谁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楼惊变第四回虚与委蛇
  武翩甚为欣喜,然却并无太多诧讶,只是看小玄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的思索之色。
  这夜,武翩跹罕有的独自一人来到轩中,师徒二人于采华神木下盘膝对坐。
  武翩跹继为小玄讲解诛天诀中的精要招法:「与敌对决,获取优势极为不易,
但一取得,哪怕只有丁点微末,也要牢牢把握,绝不能轻意付之流水。今夜传与
你的这个变化,乃诛天诀浩瀚如海之变化中最精妙的一式,叫做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这名字好生缠绵哩……」小玄有点走神,又想,「师父今晚独
自过来,原来是要传授我绝招。」
  武翩跹继道:「此招除了剑技,还蕴含身法、步法与慎密神妙的预判计算,
若能了然于胸,优势之际于敌人便似那附骨之蛀,如影随形紧逐不舍,直至将优
势化为胜势,不给敌人丝毫翻盘余地。」
  接下便将不离不弃的关键之处细细讲解,果然玄妙极绝。
  小玄如痴似醉,听到妙处,几欲一啸方快。
  武翩跹从蒲团上起身,取了根竹枝将招式演绎给小玄看。
  小玄瞧得心驰神摇,眼中的师父,直如凌波妃子九天飞仙。
  「看明了多少?你且试练一回我看。」武翩跹把竹枝抛了过来。
  小玄接住,默想一遍师父先前所授,正要起手,忽见红叶飞步入园,急行到
武翩跹跟前道:「禀娘娘,阎公公着人来报,皇上正往这边过来!」
  武翩跹微微一怔:「皇上不是知道我正在闭关静修么,怎还要来?」
  红叶道:「阎公公说,皇上今晚宴请东海异人,兴致极佳,在席上喝高了,
突然就非要过来,劝也劝不住。」
  武翩跹眉心微蹙,沉吟须臾,道:「你们先把皇上迎往仪真宫,我这便过去。」
  红叶应是,转身匆匆离去。
  武翩跹对小玄道:「你且好好练习,我明儿再来教你。」说罢即往园外走,
小玄陪着相送,岂知还没走到大门,已见有许多人鱼贯进来,手里皆提灯笼,俱
是宫人衣饰。
  红叶折而复返,低声道:「皇上玉辇已到轩外。」
  武翩跹便停下了脚步。小玄不知该不该回避,见师父没说什么,只好跟着立
定不动。
  只闻有人大笑道:「迷妃喜欢清静,你们都在外边候着!」
  旋见黎姑姑同几个大小内相拥着一人进来,高矮肥瘦与小玄相若,身着一袭
玄色衮袍,正是日月皇朝当今天子晁紫阁,此时未着冠冕,头顶上只系着方软纱,
奇的是脸上竟戴着张诡异面具,覆及鼻梁,双开眼洞,额顶竖着七根形貌大小不
一的弯角。
  小玄瞧见,心中聚然突跳,似觉那张面具好生眼熟。
  武翩跹上前一步,只稍鞠身子,裣衽行礼道:「未想万岁驾临,臣妾有失迎
迓,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上前扶住,哈哈笑道:「朕不请自来,扰你清修,还乞爱妃莫要着恼哩!」
  言罢,便牵住武翩跹的手往池边的石桌走去,又道:「朕今夜宴请东海异人,
相处甚欢,忽然记起爱妃也非凡人,这又好些天不见,便要过来瞧瞧。」
  他声音十分奇特,不过短短几句,音调声线竟变了又变,就如同数人在说话,
时而沙哑,时而柔和,时而粗糙,时而清澈,时而尖锐,旋而又低沉,并且间中
始终夹带着微杂的喘息,似是大病方愈疲累之极。
  小玄暗觉奇怪,跟在师父侧后,尚隔数步,便闻到重重酒气,又见其步履微
有跄踉,心忖:「果然喝多了……」
  他目光一挪,落到皇帝牵师父的那只手上,不觉眉心微拧,心中莫明不爽,
就于此刻,猛感颈后一紧,竟然炸起颗颗鸡皮疙瘩,诧讶转首,视线骤然对上了
一双眼睛。
  一个内相装束的人正不动声色地盯着他,面貌无奇,眼神却无比冰冷、阴鸷,
犀利如刃。
  「好毒的眼睛!」小玄一阵心悸,然他天性万般不惧,不避反迎倒多瞧了他
几眼。
  武翩跹微微一笑,道:「陛下说的东海异人,可是那个逍遥郎君么?」
  这时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太监抢先赶到前边,作状地用拂尘在石桌石凳上扫了
扫,这才躬请两位主子入坐,毕恭毕敬地立于皇帝身侧。
  「正是,这逍遥郎君不同往日降临的仙真,来时竟是乘龙而至,又有满空异
像,朕这些日与之会晤,大有醍醐灌顶之感呐!」皇帝兴致勃勃道,手仍紧握着
武翩跹。
  「陛下手心握着何物?怪硌人的。」武翩跹忽道。
  「此乃逍遥郎君献与朕的一样奇物,爱妃片刻即知其妙矣!」皇帝大笑。
  武翩跹眸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色。
  「这逍遥郎君真乃奇士,一登迷楼,便知深浅关键,言朕这楼中步步有玄机,
处处皆奇境,不但能引聚天地灵气,且隐有大阵法大禁制,大加赞叹!还巴巴地
问朕是如何筑造的。」皇帝道。
  「那陛下有没有告诉他?」武翩跹道。
  「哈哈,朕告诉他,迷楼非凡人可建,今能筑成,乃降世天妃所授!」皇帝
道。
  「原来迷楼是得师父之授而造!」小玄心中大讶,不由越发敬羡武翩跹。
  「那逍遥郎君便问,天妃今在何处?朕答,正在后宫之中!哈哈哈!」皇帝
满面得色。
  武翩跹若有所思地望着被握住的手,并未接话。
  皇帝又道:「那逍遥郎君闻言甚讶,直夸朕圣德厚积,才有天妃相助,还来
求朕,望赐天妃一见。」
  武翩跹抬眼,道:「陛下如何回答?」
  皇帝眨了下眼,望着武翩跹道:「那逍遥郎君风神秀逸,决非凡间俗士,爱
妃可愿会上一面?」
  武翩跹略作沉吟,道:「臣妾在山上修行之时,就曾听闻那逍遥郎君的所作
所为,想必陛下也有所闻,这种龌龊野人,万岁说臣妾见是不见?」
  皇帝哈哈大笑,改口道:「不见不见,朕的神仙妃子,岂是想见就见的!」
  武翩跹面上隐有愠色。
  皇帝忽然微微一怔,指着武翩跹身后的小玄道:「那是何人?」
  武翩跹不慌不忙地侧过脸,道:「小玄,过来拜见皇上。」
  小玄只好走到前边,学着师父稍一鞠身,朝皇帝作了一揖。
  皇帝身后的胖大太监面色丕变,压着声喝道:「大胆,见了万岁,怎不下跪!」
  武翩跹瞥了他一眼,笑道:「阎公公,我这徒儿常在山上,不识宫里的规矩,
你急什么呀?」
  胖大太监立时噤若寒蝉,讨好一笑,垂下头去。
  皇帝笑道:「原来是爱妃的门下,那便是仙家弟子,宫里规矩什么的慢慢来,
不妨不妨。」
  武翩跹这才对皇帝道:「陛下,他叫崔小玄,乃是臣妾未出山时收的徒儿,
此前一直在山中看守洞府,上次回山,便把他带了出来,望陛下允他留在宫中为
臣妾烧丹炼药。」
  皇帝注目小玄,在采华散发出的柔和光芒下,面具的两只眼洞内漆黑一团,
阴森森地看不清他的眼神。
  小玄也在望他,煞是疑惑。
  园中一片安静。
  周围宫人大气不敢出,皆纹丝不动地立着,心里惶惶不安。
  武翩跹心念电转,暗自寻思有甚不妥。
  隔了好一会,终闻皇帝道:「你这徒儿,可有所长?」
  众宫人皆悄松了口气。
  武翩跹想了想,道:「我这徒儿的机关术还算过得去。」
  皇帝道:「如此甚巧,虽然迷楼即将竣工,但皇陵又要开始修缮,龚世弘老
是跟朕讨人。另外,过些时日,天机岛打造的机关大军或要驰援云州,也须得许
多人材驾驭。」说到此处,稍侧过头,对身旁的胖大太监道:「阎卓忠,你代朕
想想,眼下还有什么相关空缺?」
  「相关的空缺……似乎将作监还有……」阎卓忠迟疑道,眼睛望向武翩跹。
  武翩跹微合了下眼。
  阎卓忠遂道:「回皇上,将作监尚缺少匠卿一职。」
  「少匠卿是个几品?」皇帝问。
  「从四品。」阎卓忠答。
  「虽说快了点,但小玄既为仙家弟子……」皇帝沉吟,瞧了武翩跹一眼。
  「万岁不是素来最爱才么,眼下又是用人之际,何拘快慢。」阎卓忠陪笑道。
  皇帝即道:「好,那就封崔小玄为少匠卿!」
  「小玄,快谢恩。」武翩跹微笑道。
  「谢皇上。」小玄草草一揖,算是谢恩,目光不觉又落到了皇帝握着师父柔
荑的那只手上,心中益发不痛快。
  「崔小玄,朕先要你办件事。」皇帝忽道:「你就暂且留在仪真宫,除了为
你师父烧丹炼药,于下月十五之前,为朕打造个厉害的机关出来!」
  小玄一怔。
  「陛下这是要考考小玄的机关术么?」武翩跹笑问。
  「爱妃可还记得程兆琦献与朕的那只飞焰将军么?」皇帝不答反问。
  「那只一飞起来就浑身是火的大雕么?记得呀,据说是其三夫人百宝娘娘炼
造的甲兵,好生猛恶的东西。」武翩跹道。
  「今夜宴上,与逍遥郎君同来的一个仙姬,据说乃是西海龙王的公主,为助
酒兴,祭出一怪,却是机关,叫做蟹霸王,三两下就把程兆琦的飞焰将军干翻了。」
皇帝道。
  「这等凶猛?」武翩跹淡淡道。
  「席上尚有别的仙家,俱来了兴致,纷纷祭出自家的宝贝,有甲兵,有机关,
有灵兽,去与那蟹霸王赌斗,结果都不是对手,然皆不服,又约来日再比。」皇
帝笑道:「朕一想,何不在宫中来个仙灵大比,只限众仙家以甲兵机关灵兽等上
场赌斗,既不伤和气,又能见识仙家玄妙,想必有趣得紧!」
  「果然有趣。」武翩跹和应道,似乎有点心神不定,眼睛望向被握住的手,
眉心微蹙,雪颊不知何时晕出了薄薄嫣红。
  「又恰逢汤国璋进言,说南宫阳得邪秽魔力,猖獗已久,奉天候屡荡不灭,
何不趁此张榜招贤,广邀能人志士前来相聚,协力诛讨叛贼!」皇帝接道。
  「汤相这主意甚好。」武翩跹道。
  「于是下月十五,朕要在迎圣台上举办个仙灵大会,广邀八方仙圣参加,到
时或可得一、二贤能,助朕平定云州。而且百官之中,不是时有闲言碎语说朕不
修德政,只会神仙么,到时就让他们开开眼,知晓什么是神仙世界!哈哈哈!」
皇帝大笑,转对小玄道:「你既是天妃的徒弟,又修机关之术,到时便为朕打造
个机关上场比试!」
  「这个……」小玄望望武翩跹,暗自掂量,却中毫无把握。
  「慌什么,你道皇上还真会倚仗你造的东西么,不过是让你凑凑热闹罢了。」
武翩跹微笑道。
  皇帝哈哈一笑,道:「爱妃真谓朕之知已也,我已命国师为朕出战。」又对
小玄道:「你莫害怕,就当做去玩儿,败了便是凑个热闹,胜了重重有赏!」
  小玄依然心中没底,只好含糊应了。
  「陛下掌心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武翩跹忽道:「怎煨得臣妾手都麻热了?」
  皇帝笑声骤大,酒气四喷,这才放开武翩跹的手,摊开掌,只见手心里有奇
异物事,弯细有如新月,一头缀着颗荔状红珠,一头连着个碧色玉环,皆极小巧,
做工无比精致,笑道:「此扣乃逍遥郎君今日献与朕的宝贝,叫做颤声娇,又叫
寸寸酥,由异石造就,上铭仙家妙符,暗藏枕衾之妙,最助房中之兴!」
  武翩跹面色微变,即时缩回手去,不知怎的,竟感脸上身上阵阵发热。
  皇帝却一臂勾揽住其腰,低声道:「听那逍遥郎君说得如何奇妙,朕今特意
晚过来,便是要与爱妃试上一试。」
  「陛下不知臣妾这数月皆在闭关静修么?」武翩跹薄嗔道。
  「正因由着爱妃修行,久未温存,朕才思恋之至!而朕虽有后宫三千,却唯
爱妃能解一渴!」皇帝欲焰已炽,当着众人呶起嘴就往玉人脸上亲。
  「臣妾不敢,若是贪图这一夕欢娱,只怕数月苦功便要尽弃。」武翩跹别开
脸去,只是不肯。
  「弃便弃吧,爱妃既然降世,人间富贵已享之不尽,这无味神仙不做也罢!」
皇帝半起身子,手捉臂揽,大有用强之意。
  「陛下再要如此,臣妾可就恼了!」武翩跹绷着脸冷冷道。
  小玄一旁瞧着,不觉又灼又恼,心里向着师父,竟然吃起皇帝的醋来:「师
父不肯,这厮还纠缠不清做甚么!」
  皇帝嘿嘿一笑,遂罢手坐回,道:「爱妃此时不愿,一会可莫要求朕耶!」
  周围宫人面面相觑,个个暗自心惊,只怕龙颜震怒,大家便要倒霉。
  武翩跹只觉身上越来越热,听了皇帝之言,心中益发疑惑,蓦感腹下一酥,
情欲潮般掩来,方知已着了道儿。
  皇帝冷眼斜睨,见美人面上愈来愈红,眼中盈盈起波,心中暗喜,几要笑出
声来。
  武翩跹咬了咬唇,道:「陛下可是在臣妾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皇帝放声大笑:「那逍遥郎君听朕说爱妃正在清修,怕是不肯相从,便在这
销魂扣上喂了点仙家的妙物,叫做七步回心极乐散,意为倾刻间便会回心转意,
触着之后,非阴阳合和共登极乐不能解矣!」
  武翩跹身子微震,旁边的黎姑姑同红叶对视一眼。
  小玄又惊又怒,心道:「身为一国之君,竟以此下作手段欺诈我师父!」
  「万岁好坏!竟合着别人来算计臣妾!」武翩跹微喘道。
  「若非如此,爱妃焉肯从朕耶!」皇帝嘴角勾起,又再度伸臂,来兜揽美人
柳腰。
  「陛下欺负人!那……我们回宫里去吧。」武翩跹低声道。
  皇帝笑嘻嘻道:「此时月白风清,太华轩中更是净爽宜人,朕今晚要与爱妃
做对野鸳鸯,尝尝那天为被地作席之趣!」
  「太华轩乃是清修之地,岂可亵渎。」武翩跹惊道,目光扫了下旁人。
  「朕已急不可待,便在此处罢了!」皇帝稍侧过头,轻喝道:「还不退下!」
  阎公公忙打了个手势,急率众宫人退出轩去,闭上了大门。
  武翩跹忽道:「陛下,夜酣香可不在此处。」
  皇帝笑道:「今夜不妨,逍遥郎君还献了一样秘丹,说是极具奇效,朕今晚
就要试试,即便没有夜酣香,是否也能一展雄风!」
  武翩跹又道:「没有夜酣香,臣妾也是睡不好的。」
  皇帝灼急道:「夜酣香虽妙,但一夜不用又有何妨?爱妃就莫要再折腾朕啦!」
  武翩跹万般无奈,道:「既然陛下不肯回宫,那臣妾便把夜酣香取过来吧。」
转头朝愣在旁边的红叶瞪了一眼,道:「还不快去!」
  红叶立时省醒,快步去了。
  黎姑姑对小玄悄声道:「你也快走,回屋里去。」
  小玄无奈,只好朝自己房间走去,磨磨蹭蹭走到轩舍之前,也不进屋,便躲
入一根廊柱之后,转朝园心偷望。
  遥见皇帝已经动手动脚,武翩跹依然推拒不肯,只是脸上颈间越来越红,有
如火炙火燎一般。
  过不片刻,瞧见红叶抱着一顶帐子急步赶回,在池边支起,登时华彩四射,
也不知何物所制,帐丝瑰丽绚烂,然却几近透明,其上纹络光影皆在缓缓变幻,
煞是奇异,显非寻常之物。
  「这帐子便是夜酣香么?好生奇异!」小玄心道。
  武翩跹这才起身,涩声道:「夜酣香已到,陛下随臣妾来!」
  皇帝早已欲火焚身,连道:「快走快走!」即随美人钻入帐中。
  小玄面色灰败,心如刀绞,旋而嘲啐自己:「人家本就是帝王妃子,你又急
个啥!」
  他在柱后怔了好一会,心觉甚没意思,方要转身回屋,忽见帐帘一掀,有人
钻了出来,正是武翩跹,衣裳微乱,却未褪解,急急就往东面的阁楼走。
  黎姑姑与红叶即迎上前,武翩跹朝宝帐一指,压低声道:「守在此处!」
  红叶应了,忙转回帐前立着,黎姑姑则仍紧随武翩跹身后。
  小玄不知发生何事,远远看见师父走得甚急,忽然脚下给什么绊着,打了个
踉跄,黎姑姑赶忙扶住。
  这近月来,武翩跹于他眼中皆雍容自若,从未见过这等惊慌狼狈,心中生疼,
没再多想,便冲了出去,急奔近前,从另一边扶住了师父。
  奔过宝帐之时,一眼瞥见帐中皇帝的身影,明明独自一个,却做出男女交合
之状,口中嗬嗬怒喘,极是诡异古怪。
  「你来做什么!」武翩跹怒道,未等小玄回答,便甩开他扶持的手,继续急
朝前行。
  「你快回屋里去!」黎姑姑也唤。
  「师父怎么了?」小玄哪里肯听,依旧紧紧跟随。
  前边两人无暇理会,便由他跟着,转眼已到太华轩东面的一座阁楼前,武翩
跹低颂了句禁咒,推门而入,只见里面立着数排高大橱柜,收着成千上万格屉子,
原来是个极大的药石库房。
  「如此多的药石材料!得费多少功夫才收集得来!」小玄心中震撼。
  「用什么解?九转碧游丹可以么?」黎姑姑神情紧张道。
  武翩跹略微沉吟,微喘道:「如是寻常毒物,又岂能奈何得了我。碧游丹只
可解毒,无法去秽……我记得收藏过一样佛门圣药,唤做清风净尘丹,能辟百秽,
或许可解。」
  「收在何处?」黎姑姑问。
  「找!似乎是一个墨色瓶子装着的。」武翩跹话没说完,人已飞身而起,急
掠至橱前翻寻起来。
  黎姑姑则就近一排药橱开始搜寻,瞥了眼小玄,道:「还不快去找!每格屉
子前都有签条,看见标着清风净尘丹的就赶紧取来!」
  小玄应了,心知紧急,飞步奔到另一排药橱去寻找。
  然而每排药橱又高又大,抽屉数不胜数,急迫间找一样东西,直如大海捞针,
三人搜寻了半天,也没能找到。
  「实在太多了,我去把红叶唤来一起找!」黎姑姑叫道。
  「不可,夜酣香那里定须有人守着!」武翩跹在另一边应,声音微微颤抖。
  小玄听声音有点不对,赶忙转过去看,见武翩跹一手撑着药橱,一手捂着胸
口,弯俯着身子在那喘息,不禁一惊,急奔过去扶住。
  「别过来!」武翩跹厉叱,一把将他推开。
  小玄这才瞧清她的样子,但见双颊如火,神情狼狈,越发惊讶。
  「快去找药!」武翩跹喘息道,颤晃着支起身,又继续在药橱间翻找,只是
手脚忙乱了许多,将屉中的药材药末弄洒了一地。
  小玄不敢远离,便在附近搜寻。
  过没多久,忽听武翩跹呻吟一声,然后没了动静,忙转头去瞧,见她趴靠在
一格拉出的抽屉上,赶紧又奔过去,急问道:「师父你怎样了?」
  武翩跹削肩不住轻抖,状极痛苦。
  「这到底是怎么了?」小玄心中又急又疼,不知如何是好。
  武翩跹只是不语,偶尔自喉底迸出一丝细细哼吟,如难忍似难耐,令人闻之
心跳。
  小玄手足无措。
  「小玄。」武翩跹忽叫,背对着他低唤:「你过来。」
  小玄忙走近前去,犹豫了一瞬,方要伸手去扶,却听武翩跹又道:「再近一
点。」
  他怔了下,便再跨前半步,登感热气袭来,间中夹着缕缕幽香,显然是从师
父身上散发的。
  「没碰着就这么热,师父身上怕是要着火了!」小玄心中愈惊。
  武翩跹猛然转身,此时两人相距极近,鼻口险些触着,一时僵在那里,四目
对望,皆俱凝固不动,咫尺之间,彼此眼睫根根可数。
  小玄见她神情与往日大不相同,此时丽眸流波,娇媚不可名状,心头突突直
跳,却哪里敢动分毫。
  武翩跹垂下眼睛,视线缓缓移到了他的唇上,喘息愈来愈急,愈来愈娇。
  小玄心惊脉跳,望着玉人迷离的眼神,心中不由迷乱起来,目光也落到了对
面的朱唇之上,但见水润脂凝般奇娇异嫩,万分诱人,迷迷糊糊地就亲了上去。
  触着刹那,武翩跹娇躯一震,仿从梦中惊醒,蓦地美目睁圆,发狠就咬了下
去。
  小玄剧痛,闷哼一声急往后退。
  武翩跹酥胸急剧起伏,似羞似怒,更似气恼自己。
  小玄捂住嘴,只觉唇上撕痛,口内又有腥咸味道,心知给咬出血了,不禁又
惊又愧,暗骂自己该死。
  第三部:谁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楼惊变第五回春锁桃枝
  武翩跹嗔恼地盯了他好一会,目光骤又涣散,渐复迷朦。
  小玄又急又忧,只是这回再不敢靠近。
  武翩跹往后一靠,倚在药橱上,朱唇狠咬,黛眉紧蹙,突一阵怒喘,娇躯痉
挛起来。
  「黎姑姑!黎姑姑!」小玄急唤。
  黎姑姑从药橱另一边飞掠过来,扶抱住武翩跹,惊问道:「怎样了?」
  「真气根本压制不住……」武翩跹哆嗦道。
  「逍遥门的秽物果然厉害……」黎姑姑勃然生怒:「那东海淫贼竟然哄诱皇
上用这秽物害你,回头我就去宰了他!」
  「挨不过啦,你击晕我罢!」武翩跹咬牙道。
  「万万不可,回心极乐散乃是逍遥门独门秘药,我听闻过这秽物的厉害,无
论仙凡,若是强行阻断,只怕即时毙命!」黎姑姑恨恨道。
  武翩跹呻吟一声,仰首闭目,眼角水光隐闪。
  「好孩子,再坚持一下!」黎姑姑放她靠在橱前,飞步又去寻找清风净尘丹。
  小玄也转身急搜,两手齐出,飞快地将一格格抽屉拉出,再顾不得所盛之物
珍贵,翻洒得满地皆是,只盼能看见那墨色的瓶子。
  「到底放在哪里?」他心急如焚,游目四顾,忽一眼瞥见对面药橱最顶层的
架子上立着许多瓶瓶罐罐,五颜六色高矮相间,一时瞧不清当中有没有墨色瓶子,
当即急奔过去。
  到了橱前,正要跃起细寻,突感后方一热,方要回头,背上骤软,两条如乳
凝就的白臂自腋下穿出,绕上了胸口,从后面搂抱住他。
  这些天来一直相伴的体香及腕上系着只带翼金钱的手臂,让他瞬间就知道了
是谁,讶唤道:「师……师父……」
  武翩跹不语,火热的朱唇伴着滚烫的鼻息软软地贴上了男儿的后颈。
  小玄浑身一震,神魂俱酥。
  武翩跹只迷乱地亲着吻着,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小玄僵在原地,这回再不敢乱来,只觉热力隔着两人的衣服直透过来,烘煨
得满背皆暖。
  搂抱在他胸前的手臂忽然松开,然后一只纤巧柔腻的手掌插入了衣襟之中,
毫无阻隔地抚摸着他的胸膛。
  小玄只觉过处皆麻,舒美得几要闭上眼睛。
  「小玄……」武翩跹低唤。
  「师父……」小玄轻声应,心中既慌又美,只盼就这样子长久莫逝。
  「抱我,好难受……」武翩跹声音里带着丝哭腔。
  小玄心头骤紧,毅然转身,鼓足勇气抱住了她。
  「我身上好热……」武翩跹闭着眼喘息,柔荑仍在男儿的衣服里盲目地摩挲。
  小玄忙用手帮她在颈侧扇风。
  「热……好热好热……」武翩跹依然烦躁地唤,平时的雍容早已不见,取而
代之的是痴痴迷迷的妖娆娇态,状若醉酒。
  她原就丽色无俦,此时星眸迷媚双颊霞蒸,越发美得令人窒息。
  「摸摸我……」武翩跹娇喘细细地唤。
  「师父……」小玄也喘了起来,听她声娇语涩,不禁怦然心动,颤着手伸向
她耸翘的玉峰。
  武翩跹双目湿淋淋地望着他的手,赫自挺起了酥胸,似是渴盼之极。
  襟口不知何时已松,闪露出内里一痕杏色抹胸,上绣暗银花枝,束裹极紧,
将两堆高高坟起的雪肉勒挤出一道异样撩人的深壑。
  小玄瞧在眼里,心底似有火燎,深吸口气,手掌猛地捉扣住了诱人的玉峰,
虽尚隔着衣衫,却已指掌俱麻。
  武翩跹浑身剧震,娇躯倏地朝前靠,绵软的小腹紧紧地贴住男儿厮磨。
  小玄有如得到鼓励,手掌一阵用力揉握,熊熊欲焰烧得某物勃然而起,隔着
衣裤抵在玉人的腹底。
  武翩跹急喘起来,仿佛挠着了痒处,杀痒似地蹭了几蹭,忽尔香肩一缩,花
容悸动,也不知是给碰到了哪里,身子登时酸软了大半。
  小玄突俯下身,捞起玉人一条雪腿,手从罗裙下摆探了进去,顺着嫩滑的腿
直寻而上。
  武翩跹鼻息火烫,双臂环上了男儿的脖子,死死地搂抱住。
  小玄的手急速往上,过处无不柔滑如绸缎,令他留恋难舍,然阴阳造化奥妙
无穷,尚有更加诱惑之处在前方召唤。
  武翩跹蓦地娇啼,两条极其有劲的腿紧紧闭合,夹住了从亵裤裤管钻上来的
手。
  小玄扪扣住了一团娇嫩,只觉满掌淋漓黏腻,直如尿了一般,掌心只是稍稍
用力,便捺开了一道嫩缝,贴触着了内里水滑如脂的妙物。
  武翩跹的脸正窝在他肩际,嘴儿一张,狠狠地咬住了男儿的肩膀。
  小玄痛得咧嘴欲呼,不用去瞧,便已知肩膀也流血了,此时他唇上犹痛,心
悸道:「师父怎地这般爱咬人!」
  武翩跹浑身娇颤,神魂尽给腿心里的那只手夺去,一擦便是一抖,一揉就是
一软,再一搓赫险些溺将出来,朱唇贴凑到男儿脸畔,又叼住了耳垂,只是这次
咬得又轻又软,哆嗦道:「要我……只有今晚!」
  小玄心尖一颤,倏将师父整个人抱起,猛地一个转身,把她顶靠药橱之上,
这一下力道甚重,撞得橱架上的瓶瓶罐罐一阵剧烈摇晃。
  武翩跹满面怯色,两手紧紧地捉抱住男儿的双臂。
  小玄喘着急扯腰带,陡感头上生痛,却是给一只瓶子砸中了头,瓶子跳起继
往下掉,他眼疾手快,顺手接住,刹那愣住。
  手里的瓶子堪堪一握,通体如墨。
  「不会这么巧吧……」小玄把瓶子握在掌心,半天不敢去瞧瓶上的签条。
  武翩跹已鼻息咻咻地纠缠上来,眸中尽是惊心动魄的渴盼。
  「小玄,你做什么!」黎姑姑厉喝,飞步掠至。
  小玄呐呐无言。
  「不要停……」武翩跹颤喘着,小儿女痴缠般捉扯他的衣服。
  「少主,此事万万不可!难道你忘了你绝不可以坏了身子的么?」黎姑姑惊
惶道。
  「不要了,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武翩跹醉酒似地闹,见男儿不动,
又伸手来勾他的脖子。
  「小玄。」黎姑姑铁青着脸道:「你若坏她身子,便等同坏了大事!」
  小玄心中天人交战。
  「你想要她清醒后恨你么?」黎姑姑盯着他道。
  听到这句,小玄终于缴械,摊开手掌,道:「黎姑姑,你瞧下,这可是我们
要找之物?」
  黎姑姑接过一瞧,细看墨瓶上的签条,立时满面惊喜,叫道:「有救了,里
边装的就是清风净尘丹!」
  小玄面色灰败。
  黎姑姑从他臂弯里接过武翩跹,抱在怀中,道:「这里没事了,你快回屋去。」
  小玄行尸走肉般往外走。
  「小玄。」黎姑姑叫住他,「今晚之事非同小可,一切所见所闻,绝不可泄
露只字!」
  小玄点头,失魂落魄地推门而出。
  路过夜酣香时,帐子里的皇帝犹在独自颠狂,如中梦魇。而红叶立于帐前,
没开口,只以双目盯着他,眼神里隐有一种威慑与警告的意味。
  一切分外诡异,小玄心中生凛,但此际更困扰他的是满身的火。
  欲火。
  回到屋中,一眼就看见了趴伏在桌上瞌睡的小桃精。
  小玄怔了怔,即知夭夭等自己等得睡着了,心中感动,过去将她轻轻地抱起,
朝床榻走去。
  夭夭朦朦胧胧地睁丝眼儿,甜甜一笑,俏脸儿贴住男儿胸口,又安心地合上
了眼。
  小玄走到床前,待要把她放下,谁知女孩却抱紧了他的手臂,似乎舍不得分
开,只好跟着窝靠在床边。
  他静静地瞧着甜睡的女孩,之前那亲密亲切的感觉又浮心头,忍不住俯下脸
去,在她额头亲了几下,见她眼睫又长又翘,挠得心里生痒,又移过去亲了两口。
  夭夭似觉非觉,眼睫忽闪了两下,嘴角噙着笑意,猫儿似地往男儿怀里蹭了
蹭,眼睛依旧闭着。
  此时她身上裹着那条摸得着的彩虹,裸露处有如雪浣霞染,小玄平日便觉迷
人,这会瞧在眼里,愈觉诱惑,迟疑了半晌,手指还是悄悄搭上了女孩的削肩,
指尖顺着柔美的廓线轻轻描摹。
  小桃精缩了下肩,继续酣睡。
  「怎会如此嫩滑的……」小玄指尖贪恋着,自肩际溜入肩窝,再从肩窝里滑
出,停在了小锁骨上。
  他的手指已不敢再往前去,视线却没能管住,顺着锁骨往中间走,滑入了腻
白如雪的浅浅谷沟,直至给瑰丽的彩虹拦住。
  「好像在一点一点的加深呢……不会去到里边会是怎样的?」小玄心脏通通
地跳,身上越发难受。
  就于此刻,要命的事情发生了,小桃精稍翻了下身,把脸全都埋入了男儿的
怀抱里去,然后胸际的彩虹就滑歪了寸许,再然后小玄就瞧见了半圈粉色的晕及
半颗红嫩嫩的樱桃。
  小玄赶紧转头,一阵口干舌燥,视线虽已离开,可是那惊鸿一瞥已深深地驻
扎于脑海里。
  小桃精依旧美美地睡,身子又拱了拱,与他贴偎得更加紧密。
  「瞧瞧又有何妨?夭夭平日里与我这样亲昵,还说与我从前多好多好,就算
知道,也不会太生气吧……」小玄使劲寻找借口。
  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之时,夭夭忽然动了下,迷迷糊糊就把手往下边摸去。
  直至她的手儿捂上裤裆的刹那,小玄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已勃起,正抵偎着女
孩的小腹,难怪感觉那么舒服。
  夭夭咦了一声,惺忪睁眼,手儿又在底下仔细地捏拿了几下,陡然攀着男儿
的脖子坐了起来。
  「你,你怎么醒了?」小玄满面烧热道。
  「小玄是不是想跟夭夭玩游戏?」小桃精欢欢喜喜道。
  「玩游戏?」小玄愣了下,三更半夜玩游戏?
  「唔唔唔!」夭夭连连点头,手儿放开,却是去松了男儿的腰带,然后改从
裤腰里钻了进去,无遮无阻地重新握住他。
  小玄美得筋麻骨软,一时搞不清楚当前状况。
  夭夭捉握着指环不拢的巨物,竟然开始缓缓捋套起来,动作即轻又柔,指掌
软嫩而灵巧。
  小玄轻轻吸气,恍惚之间,竟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夭夭笑盈盈地望着他,察觉手中的巨物仍在肿胀,似是十分开心,在床上跪
坐起来,认认真真继续为男儿捋套。
  「夭夭,你说的游戏,就是这样子么?」小玄喘了起来。
  「哪止噢,你真的全都忘记了,当初就是小玄教给夭夭的呢。」夭夭咬唇道,
手上的动作愈来愈大,每每捋至末端,还特意用掌心裹擦棒头一下。
  「我教你的?」小玄心头跳得厉害。
  「是啊,你还说这游戏是不能跟别人说的。」小桃精想了想道。
  「那……我还教了你什么?」小玄耳根发热。
  「还有好多好多,还有……还有……」小桃精脸上晕了起来,嘴儿忽凑到男
儿耳边,小小声道:「还有两个人要紧紧地挨在一起,要脱光光的,然后……一
起快快乐乐。」
  「我真教你这些?」小玄心都快蹦出来了。
  夭夭点点头,拇指儿轻捺了下棒头的竖眼。
  小玄闷哼,马眼一张,倏就冒出浆来,黏得女孩指腹一丝滑。
  「这样子摸,也是你教我的。」夭夭接着道。
  「那你……后来就跟我玩这游戏了?」小玄喘息愈来愈急。
  夭夭嗯了一声,眼波如醉。
  小玄心中轰地炸开,一直强抑着的情欲彻底爆发,猛地将女孩一把按倒,飞
快地扒下裤子,以膝顶开她双腿,拨开裹绕其间的彩虹,抵住了花底的娇嫩。
  夭夭睁大眼睛,在她的记忆里,似乎小玄还从未如此急迫过,不觉心底一阵
酥热。
  小玄用力一顶,棒头就挤了进去,才入三分,龟顶便擦刮着了一小片微微凸
浮的腻脂。
  女孩娇呀一声,两手紧紧地捉住了男儿的袖管。
  玉杵剖开嫩蚌,徐徐前推,虽已有些湿滑,但是既窄又紧,被箍握得异样爽
利。
  夭夭眉心轻蹙,凝紧身子,腰臀迳自微微抬起,迎合男儿。
  小玄艰难前行,骤然一滑,膨巨的龟头挤过了瓶颈,女孩内里的花径中竟然
出奇地蓄满了腻滑如蜜的浆汁,他收势不住,几乎尽根而没,棒头直撞在一个软
滑无比的小东西上,美得骨头都酥了。
  夭夭悸啼一声,放开袖子,双臂环上了男儿的脖子。
  小玄欲火焚身,摁紧女孩腰胯就抽耸起来。
  夭夭嘤嘤娇哼,她的声音原本就稚嫩甜脆,此时间中多了一丝撩人的媚,更
是悦耳销魂。
  小玄一把拨开缠裹在她酥胸上的彩虹,终于瞧清了那里的景致,但见浅雪两
丘,虽只柔缓小巧,但胜在奇白异嫩,托着两颗小巧樱桃,宛若雪里红梅,旁边
还有数痕极淡的青脉蜿蜒而行,愈显肌肤透明,入眼赏心悦目诱人万分。
  他喘着瞧着,忍不住就俯下头去,一轮吮咂舔舐,将雪顶的梅蒂及旁边的脉
痕全都打湿。
  夭夭手抚男儿头发,娇躯扭动,眉梢眼角愈娇愈媚。
  小玄接连深突,频频顶触着那个软软滑滑的小东西,宛如揉不散搅不碎的蛋
清,爽美极绝。
  夭夭粉肩紧缩,难耐中竟自举腰臀来迎男儿,不觉妖精本色尽露,娇态毕呈
妖娆万千。
  欲焰愈炽愈盛,小玄驰骋渐急,况且女孩的花内满是滑腻腻的蜜浆,就是想
慢也慢不下来。
  「小玄!」夭夭突地娇呼,两条粉腿失控地蹬了一下。
  小玄也觉有异,直起身朝下望去,只见肉棒暴涨,通根殷赤,其上怒筋盘错
龙蛇舞绕,模样煞是凶狠怪异,登给唬了一下。
  「你又变那样了。」夭夭哆嗦道。
  「怎会变这样的……我以前也会这样子么?」小玄讶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每次都会变这样的……」夭夭声音发颤,身子
随着他的抵刺一悸一抖。
  「每次都会?」小玄底头瞧着,见巨棒将脂穴撑得丝隙全无,似要将女孩撑
裂,触目惊心。
  「每次。」小桃凝着腰腹,一副憋尿似的难过样子。
  「夭夭,你怎样了?」小玄不安地问。
  「好烫……好胀……好难挨……不过,也很舒服……很……很快乐!」夭夭
艰难道,有些词不达意。
  小玄这才放下心来,见杵上那龙蛇般的怒筋紧紧抓搭住花内的嫩物,进出之
间,赫然牵扯出几许来,粘粘糯糯粉嫩晶莹,心底有如烈火烹油,两手叉住女孩
的腿弯,将两条白雪雪粉嫩嫩的腿儿朝上方压去,把膝紧固在乳旁,一轮大刀阔
斧地猛突狠搠。
  这姿势抱不到男儿的脖子,夭夭两手死死捏住床单,身子时僵时酥乍直乍软。
  「喜不喜欢这游戏?」小玄喘道。
  小桃精点点头,上气不接下气:「喜欢,只是……只是小玄好久都没找夭夭
玩了。」
  「怎不早点告诉我?」小玄继问。
  「我……我以为小玄不爱跟夭夭玩了……我就……」小桃精天真烂漫道,神
情没有丁点委屈:「我就自己一个人玩。」
  小玄凝视着她,心底骤然爱煞了这小妖精,抽突之势更狠了几分,硬热的龟
头连连去挑花径尽处那个软滑的小东西。
  夭夭登时颤啼起来,花径绞裹得越发紧密,心儿慌慌挨了一阵,突地急急呼
道:「我、我要……要那样了!」
  「要哪样?」小玄美不可言,继续长击深抵,肆意挑碾妖精的细嫩花心,正
觉有点点变硬,忽见花穴周围急剧鼓涨起来,绷得皮光脂亮。
  夭夭喘得厉害,颤不成声地唤:「要要……要掉出来了!」掉字方才出口,
腰儿猛然一弓,自始紧锁的穴口蓦地张开,内里饱蓄的花浆一冲而出,赫如流泉
飞瀑,泼洒得男儿腿腹温热黏腻一塌糊涂。
  小玄猝不及防,眼观身受,灵龟大痒会阴胀跳,跟着就要喷泄,不想忽有一
道真气自体内深处窜出,于会阴穴转了一周,射意顿阻,却是中了蜮魇引后,控
制力紊乱,碧绮绮传授他的九鼎还丹诀感应而生,自锁了元关。
  他浑身难受莫明其妙,心念急御,将锁住元关的真气驱走,这才洋洋洒洒地
泄了出来,只是滞了这一瞬,便射得有些不生不死。
  受了玄阳宝精的小桃精却是魂魄俱化,俏靥晕透花房酥坏,娇躯软绵绵地似
给抽光了骨头。
  两个人犹连接在一起,还是上下的姿态,额触着额,小玄依然深抵花穴内,
夭夭仍旧含裹着他。
  小玄轻吻女孩的唇儿,鼻间芬芳着淡淡地桃花香。
  小桃精水目含情,喜孜孜地噙着笑,整个人宛如雨后娇花,鲜丽妩媚容光焕
发。
  「还玩不玩?」小玄意犹未尽。
  「玩!」夭夭即应,眯眼夹了夹花内那依然硬梆梆的宝贝,兴致勃勃道:
「以前在大林子里,我们每回都玩好几次呢。」
  「真的?」小玄欢喜道。
  「最多一回有五次,到最后,夭夭都快要化掉了。」女孩在他耳边悄悄道。
  小玄又动了起来,夭夭亦欢然相就。
  因为草草射过一次,小玄欲念稍缓,这回徐徐抽添,用上了暗劲,绷紧的龟
棱推开油润的花蜜,极力去刮擦花壁,美美地受用那纷至沓来的娇嫩、柔软与滑
腻。
  夭夭咬唇挨着,心底慕恋炽浓,一双俏目湿淋淋地盯着男儿的脸。
  小玄却只顾望着底下,见她蛤口极是嫩薄小巧,不禁越瞧越爱,又将两条粉
腿高高推起,一边抽送一边玩看。
  小桃精十分解意,乖乖地用手臂抱住了自己的腿儿。
  小玄旧忆被锁,但觉样样新鲜,腾出了手,竟用指尖去逗弄那蛤口上角的小
小花蒂。
  这下可苦了女孩,酸痒得眉儿紧蹙,娇声嘤咛。
  小玄戏耍得兴动,见那颗嫩蒂肿胀起来,蠕蠕颤颤地无比诱人,竟拔出玉杵,
趴俯下去用嘴吸吮。
  夭夭更是麻痒难挡,倏一下被咂得狠了,两腿突抱住不落了下来,紧紧地夹
住了男儿的头。
  小玄眼前忽暗,猛感面上骤热,却是被汁水溅了一脸,急忙推高女孩两腿去
看,可惜美景已逝,便要妖精重新抱好腿儿,再次埋首花底。
  夭夭欲逃又恋,娇躯颤个不住,挨不到一小会,突又挣下腿来夹住男儿脑袋。
  小玄急了,瞧瞧裹绕在她身上的彩虹,忽然扯过大段,一圈一圈地将她手臂
连同腿弯捆绑在一起,牢牢地打了个结,这才回去吻吮花蒂。
  夭夭着慌地喘着,花底大开,只好尽由男儿索取嬉戏。
  小玄又嫌瞧不清晰,遂将女孩抱起调了个方向,让她腿心对着桌上的灯火,
继续狎玩秘处。
  夭夭满脸烧烫浑身发热,她不知伦常从无邪念,非并吃羞,而是男儿那咄咄
逼人的侵略之态令她心慌意乱。
  小玄探舌嬉戏,无意间挑起花蒂,竟然有了新的发现,只见蒂下藏着只红嫣
嫣的小眼儿,娇娇颤颤地翕动,忍不住用舌尖去点了几下,却是嫩到极点。
  夭夭乃是花妖,一身的香,此处愈加浓郁,醉人魂魄。
  小玄耍得兴起,忽覆唇于小眼之上,重重吮咂。
  「小玄!」夭夭倏地急呼,雪腹收紧,娇躯大悸了一下。
  小玄察觉有异,赶忙把头抬起,这回终于瞧得明明白白,只见一注细细浆汁
自紧闭的花缝冲出,竟然射上尺许之高,绮靡极绝奇趣万分。
  第三部:谁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楼惊变第六回符力士
  夭夭想要去捂,无奈粉臂给彩虹捆在腿弯里,手去不了腿也放不下。
  此番妙景,与先前的泄身又有不同,小玄瞧得百脉偾张,也不松绑,复又一
杵挑了妖精挞伐驰骋,越发恣意狂放。
  夭夭肩胛拱起,凝躯领受,这姿势视线给自己的腿阻住,再也瞧不见男儿的
脸,注意力便尽给花底攫去,快美惊涛骇浪般掩来,几要将她吞没。
  「小玄,我看不到你了。」小桃精慌慌娇唤。
  「一会再看。」小玄随口应,心里奇怪,明明感觉到女孩花径之内满是浆液,
却不见多少走漏。
  「你老绑我……」夭夭呢喃娇语,既委屈又无奈。
  「我以前也绑你么?」小玄望着花底,终于发现了秘密所在,原来是穴口太
小,肉棒太大,一来一去便全都堵死了。
  「自从那次在……在大鼎里玩过后,小玄就喜欢绑人了,在大林子里时常把
夭夭绑在……」小桃精还未说完,突然就叫了起来。
  原来小玄找了新的乐趣,在龟头快要退到洞口的时候,刨过一片微微凸浮的
腻脂,猛地朝上挑起,果见花缝一绽,蜜浆跟着脱出的龟头直迸出来,犹比先前
猛烈几分,喷洒得他胸前腹上一片淋漓。
  夭夭张口结舌,小巧的粉臀高高举起,竟然抬离了床面,阴精险些就要随着
花蜜跑将出来。
  房中花香愈浓,小玄神魂颠倒,接下频频使坏,每搠数十枪便要挑开玉穴,
耍个花溪飞泉。
  几回过后,两人身上肤发尽湿,屋里满是浓浓花香。
  妖精香魂几化雪躯尽酥,忽感腿弯处一松,手臂终能动弹,却是小玄解开了
彩虹,整个人压了上来。
  夭夭赶忙张臂抱住,生怕又不见了男儿。
  「怕不怕我绑你?」小玄徐徐加速,随手又将缠绕女孩乳下的彩虹勒紧几分,
但见雪丘成峰,峰际红梅亦愈加精神娇艳。
  妖精点点头,水目迷离,一卷被打湿的发梢贴在嘴角:「可是……只要小玄
喜欢,夭夭就喜欢。」
  「那下次,我还要绑你。」小玄喘道,抽送越来越快。
  「嗯。」夭夭昏昏沉沉地点头,只觉男儿频频深刺,棒头接连捣刺到嫩心,
力道极蛮极重,仿似就要突破那最娇弱的一点,两只小脚丫儿难耐地在床单上乱
蹂乱蹭。
  「要绑成许多许多的样子!」小玄腹肌一凝,腰臀挺摆,猛烈地冲刺起来。
  「嗯。」夭夭颤应,花内急剧酥麻,粉臂使劲抱紧男儿的脖子,两腿却张得
很开,生怕碍着男儿丁点。
  小玄却突地把臂一圈,将妖精两条雪腿贴腰夹住,双手抄入她股下,用力捧
起两瓣雪臀紧紧地夹裹住飞速出入的铁杵。
  夭夭登时花容失色,吐出舌儿,没了声音。
  静了须臾。
  两人蓦尔一起叫了起来,却是齐齐出了精,麻做一团。
  小玄与夭夭体质殊异皆非凡俗,又彼此喜慕欢悦,这一夜便胜似那小别的夫
妻,蜜里调油如胶似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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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晨,小玄醒来,想起昨夜诸事,心中疑惑丛生,再又担心师父,一大早便
过去仪真宫探望。
  谁知却在仪真宫前给黎姑姑迎住,道:「娘娘有事出宫去了,过几天便会回
来,嘱咐你用心修习,切莫荒废近日所学。」见小玄面有忧色,又安慰道:「放
心,她没事。」
  小玄无奈,只好继续在太华轩中修习北溟玄数与诛天诀,生怕有负师父期望,
丝毫不敢懈怠;除此之外,他便去阿痴的工匠房打下手,耳闻目睹眼观心受,不
知不觉对机关术又有许多领悟;而回到屋中,有乖巧甜美的小桃精相伴,毫不寂
寞。
  这日,苗小见忽道:「听说皇上命你造机关参加下月十五的仙灵大会,怎么
不见动静?」
  小玄这才记起此事,然而心中毫无头绪,便去向阿痴讨教。
  孰料阿痴听见是皇帝之命,立马一口回绝,只说了两个字:「没空。」
  小玄无法,只好自个琢磨,猛然想起那天看到的团扇,记得当中记载着许多
甲兵及机关的炼造制造之法,心中一阵兴奋,当即回屋,把团扇从兜元锦的袖兜
内取出,默颂禁咒开启细看。
  他躺在床上,枕着夭夭的腿,很快就在扇中找到炼造制造御甲类、机关类怪
物的部分,但见什么连环冥灯、开山神弩、狐影、火蜈蚣、轩辕斩、雷牛、梦龙、
符力士、百步机丁、霹雳堡垒……一款款光怪陆离匪夷所思,只瞧得眼花缭乱。
  小玄天生就爱机关术,不禁越瞧越兴奋,忽叫道:「好夭夭,我造个有趣的
东西给你玩玩要不要?」
  「好啊。」小桃精笑靥如花,也不问是什么。
  「要挑个最最有趣的……」小玄继续寻看,只觉这个不错,那个也很好,正
拿不定主意,视线忽给一只圆滚滚的人形怪物吸引住,只见有手无脚,挺着个大
肚皮,形若不倒翁,模样十分滑稽可爱,背后有天、地、玄、黄四字符印。
  旁注:符力士,又名炼符玄机。以天地万物为食,炼造八荒六合符录,自生
自放奥妙无穷,时有神来之笔。只憾顽性太过变幻莫测,隐有魔化之险。乃吾教
教祖无上圣母无意之作,亦为失算之作,但因别有机关以外之妙趣,聊以记之。
  「自生自放……意思是这怪物能自行炼造符录么,天地间竟有这样的东西?
这个吾教,不知指的是何门派?」小玄悄忖,心中将信将疑,再看图旁小字记载
的制作方法及材料的说明,只觉无比奇妙,看到后来,竟然如痴如醉,似中邪一
般。
  夭夭察觉,轻声唤道:「小玄,你怎么了?」
  连叫几声,却不见答应,心中吃惊,便去摇男儿肩膀。
  小玄猛然坐起,一掌拍在大腿上,叫道:「就是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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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小玄住处隔壁的屋子里已堆满了形形色色的工具及材料,在屋子的
正中还摆放着一张功能复杂的巨大工匠台,台上立着个由宝瓶竹为主料打造而成
的怪物,圆滚滚胖乎乎的甚是滑稽,脑袋上天灵盖处开着个大口,两条手臂尚未
安装,正是初具雏形的符力士。
  小玄时而在怪物身上敲敲打打,时而对着云影凝眉苦思,夭夭则一旁端茶递
水,偶尔帮他擦擦汗,倒也其乐融融。
  「这家伙看上去简单,摆弄起来怎就这么难……不会是我太笨了吧?」小玄
暗自苦恼。
  他之前在迷林中就已钻研过云影当中的机关术,并且在白眉的指点下成功地
打造出了魅影;而在巨竹堡的时日虽短,但耳濡目染亲身体会,对机关术的了解
与心得,不觉间又有进境;这些天帮阿痴打下手,接触的却是另一门机关妙术的
核心之秘,此时于机关术之造诣,已远非在逍遥峰上胡造无敌大将军时的水准。
  但此时依然觉得异样困难。
  殊不知,符力士虽貌不惊人,亦非大型机关,却乃机关术中的异数,内藏莫
测玄机,他三天之中便有这个进度,已称得上神速,若是无上圣母此时在旁,势
必会吃上一惊。
  「这手臂和肩膀的接口做得和图形并无二致,怎么就安不上去呢?」小玄托
着下巴喃喃自语,再次仔细观察两边接口,见其内细轨道道,长短不一,走向各
异,隐感机窍便在其中,只是难明所以,目不转睛地盯着思索,不一会便头晕眼
花心烦意躁起来。
  「要不先休息一下?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兴许回来就找到办法了。」夭夭瞧
出他烦恼,软语相慰。
  小玄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道:「好夭夭,这东西是为你而造,你先给它起个
名字吧。」
  夭夭满面欢喜,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笑咪咪道:「它样子虽然笨笨的,但却
让人觉得十分可爱,是个宝贝,我们就唤它大宝如何?」
  「好。」小玄即应,道:「等我把它弄好,设定了禁咒,到时你只需叫声…
…」
  话未说完,突听碰的一声大响,有人推门进来,却是苗小见。
  小玄怀中骤轻,眼前飘过一股极薄的雾儿,手臂已抱了个空。
  苗小见快步奔到他跟前,一阵东张西望。
  「做什么?」小玄瞪眼问,心里想:「原来夭夭有这本领,回头倒要问问怎
么弄的。」
  「适才那妹子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小见叫道。
  「什么妹子?」小玄装蒜。
  「那个挺好看的姑娘,都瞧见你抱她了!」小见道。
  「你眼花了吧?」小玄道。
  「有古怪,莫非你用法术把她藏起来了?快唤出来瞧瞧,莫慌,我不害你。」
苗小见笑嘻嘻道。
  「不知道你说什么。」小玄死撑不认。
  「行,就不认是吧,下次给我逮着,可就没这般轻易啦。」小见道,只道是
他跟哪个小宫女偷偷好上了,也没太过在意,瞧见立在桌上的怪物,便走了过去,
好奇道:「这是什么?」
  「明显机关呗。」小玄道。
  「你造的?怎么长得这般丑怪……」小见一脸嫌弃之色,把大宝扳斜身子,
对着天灵盖处的大口子往里瞧。
  小玄无语,不知该作何表情。
  「怎么不安上去?」小见拿起一条机关手臂瞧了瞧,又道:「你这怪物是要
参加仙灵大会的对吧,跟你说,昨日我随小顺子上迎圣台了,终于看见神仙们的
宝贝哩,真真吓死人!」
  「瞧见啥了?」小玄问。
  「一条老长老长的蜈蚣,好几丈长,长着数百只脚,口中还喷着绿色的烟!」
苗小见张开双臂比划着。
  小玄微微皱眉。
  「还有一只大大大的怪兽,长得像虎,但是比老虎要大上好多,模样恶得要
死!」苗小见举着机关手臂继续比划。
  「是狴犴吧。」小玄淡淡道,终于按不住道:「你别拿那东西乱挥乱晃!」
  「一条破手臂,有甚好宝贝的!」小见道,满不在乎地将机关手臂一扔,抛
在大宝头顶的大口子里,猛听咔嚓声大响,机关手臂一节节迅速地短了下去。
  旁边两人呆了呆,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过呼吸之间,机关手臂便全部消失在大口子当中,大宝天灵处刷过一片挡
板,自行关闭了开口。
  「它……它怎么把自己的手臂吃掉了?」苗小见叫道。
  那条机关手臂乃宝瓶竹所制,坚硬之度更胜金铁,可是眼下,竟被大宝啃甘
蔗般「吃」了下去。
  小玄目瞪口呆。
  大宝突然一蹦而起,从工具床上跳了下来。
  小玄急掠过去,探臂捉拿,岂知大宝朝旁一蹦,跳出数尺之外。
  「哪里跑!」苗小见跟着扑了过去,忽见怪物大肚皮上开出条细长口子,赫
是吐出道符来,那符化做一抹青气,眨眼便绕上了他的脚,倏地就变成了根麻绳
粗细的藤蔓。
  苗小见只觉脚上一紧,平衡顿失,卟通一声摔了个大跟斗。
  「木遁系的蟒藤术!」小玄立时认了出来。
  大宝一蹦一蹦地往门口跳。
  「以天地万物为食,炼造八荒六合符录。」小玄心底蓦尔浮现出这一行字来,
不禁又惊又喜,果真如此!
  「它想逃!」苗小见大叫。
  小玄飞步追去。
  苗小见用力撕扯缠绕在脚踝上的藤蔓,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一咕碌爬起奋力
直追。
  两人一怪奔出屋外,大宝在前边一蹦一蹦地跳,小玄同小见在后面奔掠急追。
  「禁咒!禁咒!快用禁咒拘它!」苗小见上气不接下气地喊。
  「还没设定!」小玄没好气地应,心中甚恼,只是无暇怪他。
  大宝虽然没腿,但却速度极快,而且异样灵活,忽东忽西地乱蹦乱跳,转眼
就逃出了太华轩。
  小玄连提真气,紧追不舍。
  忽见又有道符自大宝胸口飞出,呼啸一声,身底如生风云,蹦得愈高愈快。
  「疾风术!这家伙竟会用符给自个加持辅佐类法术!」小玄心中震撼,眼前
的怪物已完全颠覆了他对机关的概念。
  两个速度极快,须臾又奔出了仪真宫,苗小见修为甚浅,已给拉开一段距离。
  两人一怪高高低低地你追我赶,大宝腹内消耗完了「吃掉」的那条机关手臂,
奔速陡然减缓。
  小玄的真气却是愈用愈畅,脚下如飞,迅速逼近。
  前边忽然出现了道长长围墙,皆由紫脂泥就,大宝一跃而入。
  小玄未及多想,也紧随着飞过墙头,骤然满目灿烂,千花万蕊焕彩蒸霞跃入
眼中,却是个栽满桃树的大花园。
  大宝奔速越来越慢,蹦跳的高度也越来越低。
  「没力气了吧,瞧你往哪跑!」小玄笑道,足下加了把劲,已距大宝数步之
遥,就在这时,猛然掠见假山前聚着数人,有的在荡秋千,有的斗花草,皆云鬓
霓裳,都是女子。
  大宝蹦蹦跳跳地逃了过去,小玄眼见就要赶上,只好硬着头皮追过去。
  那几个女子吃了一惊,有的还叫了起来,待瞧清是一个圆滚滚大肚皮不倒翁
似的怪东西,不觉又诧讶又好笑。
  小玄忙中一瞥,原来是几个嫔妃与宫婢,顾不得解释,乃继捉捕大宝。
  大宝已近力竭,然却似有心智般东躲西藏,竟然狡猾地绕着几个美人转。
  小玄顿时束手缚脚,生怕冲撞到她们。
  这时几个美人均瞧见了小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几转,相视一眼。
  「这是什么怪物?怎么没手没脚的?」
  「好像是个不倒翁嘞,可是……怎么会蹦来跳去?」
  「好顽皮哩,这坏蛋竟然拿我们当挡箭牌!」
  「听闻皇上要在迎圣台举办仙灵大会,有许多神仙在迷楼上忙着炼造宝贝,
莫非这怪物也是其中之一?」
  几个美人叽叽喳喳地议论。
  苗小见终于赶到,瞧见眼前情形,登时慌得立马扑跪地上,磕头叫道:「奴
婢该死,惊扰了三位娘娘!」
  「苗小见,这是怎么回事?」为首一个紫裳妃子问。
  苗小见忙答:「禀奏糖妃娘娘,奴婢等为追赶一走失之物,奔得慌急,不意
误闯红雨苑,还望娘娘恕罪。」
  旁边一个青裳美人指着小玄道:「这人是谁?」
  苗小见道:「回罗才人,他叫崔小玄,乃是迷妃娘娘的门下,近日方才离山
入宫,皇上敕封少匠卿,命他打造机关,以备参加下月的仙灵大会。」
  另一边的黄裳美人问:「那怪物便是要参加仙灵大会的机关么?」
  「回龚才人,正是。」苗小见应道。
  「好生丑怪,这样的怪物能比得过人家么?」龚才人嫌弃道,旁边几个小宫
女都笑出声来。
  「我倒觉得挺可爱的,你们看它没手没脚的,却能跑得这样快,比人都机灵。」
罗才人道。
  「既是迷妃的徒儿,那便是仙家弟子了。」糖妃却在瞧小玄,道:「难怪瞧
上去神清气爽的,果真与俗人有些不同哩。」
  几双妙目都聚在小玄身上。
  苗小见察言观色,心中暗暗奇怪:「小玄哥这等唐突,几位娘娘竟似乎没怎
么生气哩……」
  小玄犹在捉拿大宝,几次触着了身子,却给滑开逃脱。
  「姐姐,不如我们去帮忙捉拿这个怪物可好?」龚才人忽然提议。
  「好啊好啊!一定有趣得紧!」罗才人即时附合。
  糖妃沉吟。
  罗、龚二才人都望着她。
  糖妃蓦尔展颜一笑,卷起袖子:「好,我们上!」
  三个美人在宫里早就闲得慌,这会找到新奇乐子,即时围上前去,嘻嘻哈哈
地一块捉拿大宝。
  「小心!娘娘们看着即可。」小玄叫道,不由冷汗直冒,生怕这些花娇柳弱
的美人给大宝撞着一下,便要倒地不起。
  但几个美人哪里肯听,这个拦,那个扑,只耍得欢声笑语兴高采烈。
  旁边的小宫女们也按捺不住,纷纷跟着上前围堵。
  这时几个内侍闻声赶至,见状皆俱愣住,待问明情况,便站在一旁呵呵地笑。
  小见跪在地上,目瞪口呆。
  「啊哟!」糖妃脚下突地一绊,整个人朝前扑去,小玄恰在旁边,急忙一臂
兜住,鼻间香风骤浓,美人已软软地跌入怀中,嫩滑的脸蛋贴上了他的胸口。
  「娘娘!」几个小宫女慌忙朝这边跑过来。
  一股细腻的甜香自怀中蒸起,小玄神魂蓦荡,耳朵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心
跳道:「她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你抱哪里呢?」糖妃悄声娇嗔,瞪了他一眼。
  小玄一时没反应过来,蓦地臂上辣痛,却是糖妃在衣袖底下悄悄掐了他一把,
猛然惊觉虎口所触绵软,却是扶在美人的乳下,慌要放开,糖妃已推开他起身离
去,笑嘻嘻地继续去追逐大宝。
  「瞧见了。」一个声音从旁响起,龚才人蝶儿似地从他身边翩跹而过。
  小玄冷汗涔涔,立在原地,不敢再动。
  众美人玩得高兴,一个个奔得娇喘吁吁,然却连大宝的边都没触着。
  「不捉了,你们都瞧我的!」糖妃忽然叫道。
  众美人便收住脚步,全都停了下来。
  大宝趁机一窜,朝远处蹦去。
  只见糖妃口中念念有词,忽自袖口内飞出一条墨色绫带,风驰电掣地追上了
大宝,霎时捆了个结结实实。
  第三部:谁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楼惊变第七回别有洞天
  众美人与几个内侍全都拍手叫好。
  「娘娘使仙术了!」有个宫女叫道。
  小玄也悄自喝了个彩,心道:「好漂亮的法宝,原来这娘娘也是修炼中人!」
  糖妃抬手一招,那条墨色绫带便将动弹不得的大宝拖了回来,带子的一端长
眼般落入她手中。
  众美人纷纷围上前去,好奇地盯着大宝,这个摸一摸,那个敲一敲。
  大宝默不作声地躺在脂粉丛中,倒也艳福无双。小玄却不敢过去,远远地叩
了个头,朗声道:「这机关下月要参加仙灵大会,还请各位娘娘赐还于我。」
  糖妃转头瞧瞧他,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苗小见捏了把汗。
  小玄怔怔地望着她。
  糖妃目不稍瞬,直走到与他一步之距方才停住,道:「你的怪物到处乱跑,
惊吓着本宫了,你说怎么办吧。」
  小玄初到宫中,既不知该怎么办,也不知该如何说,只好道:「都怪我没有
看管好它,请娘娘恕罪。」
  「嗯,既然你疏于看管,那本宫就代替你管教,这怪物……」糖妃不紧不慢
道,「我没收了。」
  小玄愣住。
  后边几个美人皆掩嘴笑朝这边笑。
  「没听懂么,这坏蛋我要捉回去关上几天。」美人娇滴滴道。
  「这……」小玄着忙道:「还请娘娘从轻发落,在下今后定不再犯。」
  苗小见一旁暗暗着急,心道:「这乡下来的家伙好不知规矩,竟然敢在娘娘
面前自称在下!」
  「你在同本宫讨价还价?」糖妃盯着小玄的眼睛。
  这糖妃原本就生得十分美貌,肤色又极其的白,此际额头微汗,脸上红扑扑
的,愈发娇艳可人。
  小玄呆了一瞬,不敢再瞧,忙又低下头去,道:「下月的大会日渐临近,只
怕耽搁不得。」
  「你若真急着要拿回去……」糖妃眼波一转,忽将声音压到最低,「今晚便
来这里等着。」
  小玄一呆,待要问明,已见糖妃转身走回去了。
  唯余一缕甜香在鼻间。
   ********************************************************
  「糖妃娘娘适才跟你说什么?」苗小见问。
  「没说啥。」小玄心事重重。
  两人从红雨苑出来,走的是大门,绕了一大圈才遥遥看见仪真宫。
  「肯定有,我都隐约听见了。」苗小见道。
  「她们都是嫔妃么,身上怎么会有法宝?」小玄反问。
  「青衣那个是罗才人,褒国公罗子顼的孙女,去年底才入宫的。黄衣那个是
龚才人,乃将作大匠龚世弘的女儿,也是去年进宫的。」苗小见说到此处,忽然
想起了什么,猛拍了下大腿,叫道:「对了,龚世弘就是将作监的老大,当今皇
上身边的红人,你日后的顶头上司,所以,这个龚才人你可千万别罪啦!」
  小玄哦了一声。
  「她们两个都不是修炼中人。」苗小见停了下,接道:「但收了你机关的那
个糖妃娘娘,可就大有来头了,她乃皇朝当今四大梁柱之一的骠骑大将军唐凤山
之女,入宫之后,极得皇上恩宠,接连晋封,今已为淑妃,因姓唐,又爱甜,皇
上赐了个糖字,是以宫里都称其为糖妃。」
  「还因为她身上的气味是甜的……」小玄心道,原来是此糖非彼唐,又问:
「可是她的法宝却是从哪来的?」
  「想必是家传的。」小见道:「皇朝四大梁柱皆拜异人为师,朝中上下都说
唐大将军胸藏韬略包罗天地,有那撒豆成兵移山倒海之术,神兵法宝肯定不少,
给他女儿三、五件也不稀奇。」
  「皇朝四大梁柱?除了这个骠骑大将军殷凤山,另外三个又是谁?」小玄好
奇地问。
  「卫国公扈鉴堂,奉天候程兆琦。」说了这两个,苗小见忽把声音压得极低
道:「还有一个是镇西候南宫阳,现在反了,正在云州作乱。」
  「奉天候……奉天候……」小玄喃喃念道。
  「奉天候怎么了?」小见问。
  「不晓得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小玄凝眉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奉天候之名,当今谁人不知!」苗小见哂道。
  小玄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夜凉似水,花色如墨,树、假山及远处的亭台楼阁皆余轮廓。
  月色下的红雨苑与白天截然不同,灿烂的繁艳已经悄然隐去,换做了一种醉
人的清幽。
  红雨苑与仪真宫相邻,小玄于僻处翻墙而入,来到假山旁的秋千前。
  此时苑中格外寂静,诺大的园子里竟然再无别人。
  「不知那糖妃娘娘几时会来?哎,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来呢……万一来
了,两个人在这里见面又算什么呢……」小玄心中七上八下,越想越觉得荒唐。
  忽闻远处一阵脚步声,他转头望去,见有行灯笼朝这边过来,赶忙闪身隐入
一块假山石后。
  待灯笼行近,小玄这才看清,原来是一队巡夜的禁卫,但见身披金黄盔甲,
手执长铖,腰悬宝刀,极是威武。
  自从上了迷楼,他便一直待在仪真宫内,这还是他头一次遇见宫中的地面禁
卫,见他们腰畔的配刀弯得奇特,形若巨牙,心忖:「敢情这便是师父所说的龙
牙卫?」
  小玄静静的立着,人与周遭仿佛与溶为一体。
  龙牙卫静默无声地穿过园子,整支队伍消失在石径拐弯处。
  小玄抬头看看月色,深深地呼吸,心中甚是舒畅:「夭夭身上便是这种香哩
……此处种了好多桃树,回头带她过来玩玩,多半会喜欢的。」
  远处又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小玄凝目望去,隐约瞧见一个窈窕的身影,
心中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来人渐渐走近,直到秋千前方才停下,朝周围张望,果是糖妃,手里提着只
灯笼,灯笼外用条暗色纱子围着,只能透出朦朦胧胧的光亮。
  小玄忙从假山石后出来,走到她跟前叩了个首,唤声娘娘。
  「你来多久了?」糖妃笑盈盈地瞧他。
  「稍早片刻。」小玄答,接道:「在下已经来了,还求娘娘将机关放还。」
  「有那么急嘛。」糖妃微蹙了下眉,道:「既然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儿。」
  「这……」小玄隐觉不妥。
  「你瞧今晚的月色多好。」糖妃微笑道:「我平日里晚上不敢一个人出来,
也没人肯陪我,难得你来了,便陪我走走呗,玩赏下这夜晚的景致。」
  「这……」小玄愈觉不妥。
  「走呀。」糖妃伸出手,竟然牵住了他的手腕。
  小玄腕际一软,心中蓦荡,不由慌了起来。
  他虽然久在山中,对红尘俗世所知甚少,但也晓得如此大大不妥,眼前女人
乃是当今天子的妃子,叫人知去,怕是要掉脑袋的。
  「你怕给人瞧见是么?」糖妃悄笑,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提起灯笼,运了
口真气轻轻吹入,光亮顿逝,四下陷入昏暗之中。
  又是那股细腻的甜香袭来,小玄心魂一酥,美人已挨上了他的臂膀。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糖妃道。
  「什么地方?」小玄魂不守舍地问。
  「人家也不太清楚呢,去到那里你便知了,总之是个好地方。」糖妃搂着他
的手臂往一个方向走,离开了石径,行入花木深处。
  「娘娘……」小玄还是忍不住要问。
  「别叫这个了。」糖妃打断道,「人家有个乳名,叫糖糖,家里人都这么叫,
我许你也这样叫。」
  「糖……糖糖?」小玄复念了下,只觉这名字十分亲切可人,一时竟忘了要
问什么。
  「嗯,以后没别人时,你就这样叫我。」糖妃道。
  以后?以后还会见着么?小玄心脏轻跳,悄悄吸了口气,好甜,这味道真是
会叫人上瘾的。
  忽然间就觉得眼前情景似曾相识,依稀某个夜晚,有个女人也是这般领着他
往什么地方走,周遭似乎也有海一样的桃花。
  「那女人是谁?」小玄拚命回忆。
  「迷楼上的美景还是蛮多的,看都看不完,而且夜晚和白天的景致迥然不同,
等会你瞧见那里,便知今晚不虚此行啦。」糖妃道,眼角睨睨身边的男儿,忽又
说:「你怎么不说话,你不爱说话吗?」
  「那个……」小玄回过神来,没话找话说:「迷楼上的亭台楼阁这样多,不
知统共有多少房屋?」
  「这个你还真问对人了!前阵子我曾特意问过龚世弘,而且仔仔细细地记下
来了。」糖妃笑咪咪道。
  「只怕要好几百间吧?」小玄道。
  「听好了。」糖妃掰着葱指数道:「先说亭台楼阁,共有亭七十二座,台四
十九座,楼九十九座,阁八十一座;再说渠池山桥,有河渠二百零一条,池潭三
十六个,假山五十六座,大小桥二百七三座;其间还有许多曲槛游廊,皆婉转相
接,高低互通,统共合成九殿二十一宫六十三苑院,至于房间屋舍,那是谁也数
不清的。」
  小玄张口结舌,好一会方道:「这样多的地方,只怕一个不小心便要走丢了。」
  「正是如此,当日商议名字之时,群臣众说不一,有人叹,此楼便是神仙来
游,也当自迷,于是万岁最终定下了迷楼这名字。」糖妃道。
  「迷楼如此雄伟,工程必定十分浩大,不知当初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小
玄叹道。
  糖妃即时嘘了一声,比了个手势,压低声道:「不许说这个。」
  小玄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心紧蹙。
  「到了,瞧!」糖妃朝前一指,停住了脚步。
  小玄举目望去,见前方立着一座高大假山,正面崖壁陡峭,其上藤萝遍垂,
在藤萝中间生着道裂罅,有条小溪自内向外蜿蜒流出。
  他瞧不出哪里稀罕,只好胡乱道:「这山叠得甚奇,只怕工夫不小。」
  糖妃摇头:「不是说这个,你瞧那道裂缝。」
  小玄望了望那裂罅,见月光也照不到里边,极是幽邃,问道:「裂缝里有什
么?」
  「我带你进去瞧。」糖妃道,忽蹲下身去,竟将脚上的一对金缕鞋脱了下来,
又直起身将裙角扎在腰里,露出一双白得晃眼的小腿及晶莹似玉的足儿来。
  小玄愣住。
  「你把靴子也脱了,我们淌水进去。」糖妃道。
  这还是一个妃子的样子么?小玄没反应过来。
  「快呀,这水好清凉的。」美人催促道。
  小玄见她脸上带着丝雀跃,似乎觉得十分好玩,一时也起了顽心,当即跟着
脱掉靴子。
  糖妃一手拎起鞋,率先踏入溪中。
  「小心。」小玄轻唤。
  「没事,这水很浅,你仔细瞧水里,是不是有些大卵子石,你踏在上面跟着
走就是。」糖妃边走边说。
  小玄提靴跟在后面,眼睛不觉落在她那双线条极美的小腿之上,此际浸了水,
直如细瓷脂玉,无比的腻白嫩滑。
  「快瞧,那边有条好漂亮的鱼儿!」糖妃指着水里叫。
  小玄正要望去,倏听美人惊呼一声,却是顾着说话,脚下踩偏了,身子晃了
晃,就要跌落水里去。小玄不及多想,真气瞬提急飞过去,一臂勾揽住其腰,施
展陆地腾飞术贴着水面掠入裂罅之内。
  昏暗中两条软臂抱紧了脖子,一张嫩脸贴入怀中,有人心口剧跳。
  眼前终于出现了亮光,小玄掠过环绕的水面,落在一片绿草如茵的陆地上,
望着前方,满面讶色。
  原来裂罅当中别有洞天,在山石围裹成的巨大空间里,有一个小潭,在潭水
环绕的中心有块小洲,在小洲的中央立着棵大树,枝叶茂盛,其枝干莹莹生辉,
宛若明玉。
  小玄一眼就已认出,此树和太华轩中的那株采华神木是同一类,只不过稍稍
小了数围。
  奇的是在树的正顶端,山壁开着个天窗似的大圆洞,举目望去,便是平滑如
缎的墨蓝夜空,点缀着几颗明净的星子。
  同样的树,在不同的环境当中,便有了完全不同的韵味。
  「是不是好美?」糖妃轻轻道,依旧腻在他的怀中。
  小玄深深呼吸,这里的空气同太华轩一样美味,不同的是少了点清凉,多了
些温润,令人心宁神静。
  「我就知道,这里的夜晚肯定会更美。」糖妃叹息道,仰面望向山壁环绕的
夜空,粉臂攀着男儿的脖子,依然没有下来的意思。
  「你怎知道这个地方的?」小玄问,心里思忖,此处怎么也会有株采华神木?
  「前几日,我和龚才人在桃林里迷了路,就走了这里来了,在外边瞧见了那
道的缝隙,心里奇怪,见溪水既清又浅,底下还有大石卵垫脚,便寻了进来,一
瞧之下便爱煞了这里。」糖妃呢喃接道,「你看,这树是会发光的,当时心里边
就想,待到夜晚,多半会更美丽,因此今晚才要你陪我一起来瞧,果然如此!」
  小玄猛然醒省,忙将她轻轻放下。
  糖妃笑道:「你身法不错哟,好俊的陆地腾飞术。」
  「娘娘过奖。」小玄忙道,说完就见美人皱起了眉头,只好改口道:「糖…
…糖糖。」
  糖妃笑逐颜开,清清楚楚地嗯了一声。
  「糖糖,你也炼气修行吗?」小玄问,这么一唤,顿觉两人距离拉近了许多。
  「只学了个皮毛,我还在家时,爹爹逼我修炼过几年,说若是不炼点灵力真
气,就连法宝都耍不动哩。」糖妃道。
  「你捉我机关的那绫子好生厉害,敢情是家里的法宝么?」小玄继问。
  「那绫子唤做夜魅,是我十岁之时爹爹送的防身宝贝,可是大有来历的,莫
说你那傻乎乎的机关,便是换做条张牙舞爪的恶龙,它也能擒得住!」糖妃言笑
晏晏。
  「这等厉害!」小玄见气氛不错,赶忙央道:「糖糖,你把机关还给我吧,
日期紧迫,委实耽搁不得。」
  「别急,会还给你的。」糖妃忽然牵住他的手,另一手拎着鞋朝树下走去。
  两人来到树下,只感灵力吐溢,愈觉心舒神怡。小玄已在太华轩中待了近月,
感觉两处甚不相同,正暗暗奇怪,已被糖妃轻轻推倒。
  「躺下来,这里的草好软,我们歇会儿,好好欣赏这里的美景。」糖妃轻声
道。
  「都是采华神木,为何在不同的地方,给人的感觉就这般不一样呢……」小
玄躺在草地上思索。
  「小玄。」糖妃轻唤。
  「嗯?」小玄枕着臂懒洋洋地应,愈来愈觉此处十分舒适。
  「喜不喜欢这里?」糖妃问。
  「喜欢啊。」小玄应。
  「那……以后还陪我来这儿好不好?」糖妃侧过身,撑着下巴瞧他。
  「啊?」
  「好不好嘛?」女人的声音里带了点娇意。
  小玄不语,心里想:「你可是皇妃啊,今日已属不该,又岂可一而再,再而
三?」
  「到底好不好嘛?」糖妃追问。
  小玄无言,实在狠不下心一口回绝。
  「你若不肯,那便没什么人陪我了,这宫里好像挺热闹,可是一个个你算计
我我算计你勾心斗角的,没一个可知心的。」糖妃声音里带着哽咽。
  小玄心中一软,终道:「好吧,你若想说话,我陪你便是。」
  「小玄,你真好!」皇妃忽一起身,趴到了他胸口上。
  小玄唬了一跳,手臂从脑后抽出,却不敢碰着身上的女人。
  「小玄……我喜欢你。」糖妃在胸口凝望着他。
  小玄心脏剧跳。
  「知道么,自打今天第一眼瞧见你,人家就喜欢上了,好喜欢好喜欢,心里
边跳得好厉害,可是又不敢叫别人看出来。」糖妃低低诉说。
  小玄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你离去这几个时辰里,人家一直都在想你,好想好想。」糖妃直言道。
  「可是……」小玄呐呐道,不安中倒有三分欢喜。
  「可是什么?你嫌弃我……是吗?」女人凝视着他的眼睛,又道:「嫌弃人
家已经入椒房是吗?」
  「不是不是。」小玄不知该怎么说。
  「亲我。」糖妃眼波似醉,朱唇水润,缓缓地俯下脸。
  小玄吞吞口水,心中天人交战。
  此时的他气血方刚,况且面对的又是一个媚之入骨的女人。
  四瓣嘴唇终于触着,轻轻地摩挲着,直至完全粘合在一起。
  水唇悄启,女人的香舌率先游了过来,诱惑着,挑逗着,最后把男儿勾引了
回去。
  小玄神魂颠倒,这条舌儿可比夭夭要命得多,在底下,还有一条软软的腿开
始在他裆间似有若无地厮磨。
  「你以后都陪我,人家就会让你很快乐很快乐的。」皇妃微微喘息,一只手
慢慢地往下寻去。
  小玄蓦地睁大眼睛,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皇妃娇媚地望着他,一边香肩依然在动。
  小玄喘息起来。
  「咦……这么……」皇妃似乎有些意外,美目眯起,雪靥生晕。
  小玄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
  「想不想……要我?」皇妃噙咬着他的耳廓悄语,气息甜烫,眼中眸底尽是
诱惑。
  小玄突地坐起,面现警惕之色。
  皇妃仍犹未觉,只道男儿想要自己,勾住他的脖子就往后倒。
  小玄却一把将她抱回怀里,贴着她耳心悄声道:「有人来。」
  糖妃一惊,小玄已揽着她的腰飞上树冠,躲入茂密的枝叶丛中。
  小玄心知,此时此刻,不管来的是谁,只要看见皇妃和他在一起,都将是灭
顶之灾。
  糖妃惊慌地指了下放在树旁的鞋和靴,小玄即时会意,一条赤鞭自袖中电掠
而出,将鞋和靴卷了上去。
  两人屏息静气,只听一下下轻响自洞口传来,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秀逸的身
影出现在小溪的水面之上。
  那人背负着手,一步步缓缓行来,靴子赫是踏在水面,然却丁点未陷,如同
行走于陆地。
  小玄与糖妃透过枝叶的缝隙望去,就瞧见了那人的脸,确切地说是一张面具:
覆及鼻梁,双开眼洞,额顶竖着七根形貌不一的弯角。
  皇帝!
  小玄险些失声,糖妃则几要晕去。
  第三部:谁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楼惊变第八回化麟
  「难道之前被人瞧见了,皇帝得讯后追踪过来的?」小玄心念电转,察觉紧
挨着自己的女人在微微发抖,心中大怜,便环臂将她围在怀中。
  糖妃终于缓过些许,脸埋在男儿胸口,娇躯紧紧地往他怀里挤。
  皇帝踏上了小洲,静静的立在采华神木之前,仰首望着圆洞框住的那块夜空。
  躲藏树冠中的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只盼能挨多一刻便算一刻。
  皇帝许久未动,整个人仿佛已凝固成石像。
  「看样子,他并未发现这里躲藏着人,再者若是要来捉拿我们,身为天子又
岂会独自前来……难道他来此另有目的?」小玄心忖。
  其实极其侥幸。皇帝的修为远在两人之上,只因小玄身上穿着具有绝顶隐藏
气息之功的兜元锦,而糖妃则是因为给小玄围在怀中,气息给兜元锦阻去了大半,
再加上采华神木在不断地喷吐出浓郁的灵气精华,又遮掩去了许多,这才未被发
现。
  「他到底在等待什么?」小玄心中惶惶,突然莫明一悸,骤见洞中赤光大盛,
鼻间嗅到了一股令人恶心的血腥气味。
  糖妃亦有所感,双臂死死地楼抱着他,连眼睛都不敢再睁开。
  就于此刻,小玄从枝叶的缝隙间瞧见一抹无比浓稠的血流从上方蜿蜒而下,
巨蟒似地在半空扭转了几圈,这才徐徐落地。
  眼前的景像诡怖万分,小玄睁大了眼睛,旋见血流于地面堆叠收聚,渐渐凝
构成人形,最终幻化成一个身穿朱袍肌肤血赤的虬髯老者。
  虬髯老者略打了个稽首,沉声道:「少主召唤本座何事?」
  「不敢惊动血尊大人。」皇帝顿了一下,道:「圣皇他老人家近日可有消息?」
  「这家伙叫做血尊?果然人如其名,适才所见,好像真是由一大股脓血所化。」
小玄一阵反胃,又忖:「圣皇是谁……难不成是皇帝他爹太上皇?」
  「没有消息。」血尊答得简单明了。
  「没有?」皇帝的语气似乎有些烦躁,「他老人家不是复元甚速,就要出关
了么?」
  血尊沉吟道:「或许正是到了紧要关头,吾皇须得心无旁鹜,因此这数月来
才完全得不到消息。」
  皇帝开始走动,来回踱步。
  「少主稍安勿躁。」血尊盯着他,缓缓道:「如非有了迷楼,只怕圣皇尚需
千余载方能复元,如今不过再候些时日,或许便会有好消息了。」
  「迷楼的确是帮了大忙,但亦正因迷楼,各界都盯住了这里,朕怕夜长梦多!」
皇帝道。
  「这个无需多虑,圣鳌已鸣三载,各处亦有种种险恶之兆,天地或有大劫将
至,诸界圣尊皆退隐暗处静待其变,眼下应无人胆敢大动干戈。」血尊道。
  「朕已得到消息,妖界、海界、截教、玄教、天道阁及辟邪宫近日皆在调兵
遣将,有的甚至已经潜入玉京,天界、昆仑与西方亦虎视眈眈,而云州还有个南
宫阳在闹,程兆琦始终拿他不下!」皇帝道。
  「吾圣宗于此经营已久,防备周全。」血尊冷冷道:「各界大尊皆不敢亲至,
那些虾兵蟹将,来了也只有送死的份,少主何惧之有?」
  「千里之堤,亦可溃于蚁穴。南宫阳的地盘越来越大,更屡派刺客谋我,不
解决掉他,朕彻夜难眠!」皇帝寒声道,不觉间一手捂住了腹部。
  「南宫阳应该是投靠了绛夕那贱人,程兆琦奈何不了他,亦不足为奇。」血
尊停了下,道:「这一切,待到吾皇出关,皆可迎刃而解。」
  皇帝似仍焦虑,踱步愈急。
  血尊想了想,沉声道:「不过,眼下倒有一人,少主须得仔细提防。」
  「谁?」皇帝问。
  「授意少主筑造这迷楼之人。」血尊道。
  小玄心头一跳:「这不是在说师父么?」
  「她?」皇帝停住脚步,「提防她做什么?」
  「我总觉得这女人另有所图。」血尊森然道。
  「适才血尊大人还说,若不是有了这迷楼,圣皇怕是尚需千余年方能复元。」
皇帝瞪眼道:「而朕,若非得迷妃指点,建造了这座迷楼,盗来天地一十九灵脉
的精华,莫说突破至灭天鉴的第五层,便是旧日的伤只怕也缓不过来。」
  「可是这女人来路不明,教人始终勘之不破。」血尊却道。
  皇帝微微一笑:「血尊大人无须多虑,朕已得到可靠的消息,她应该就是叛
出玄教的武三绝,迷楼暗合的大阵便是她从玄教盗出的先天无极阵,至于什么天
妃谪世,朕信才怪!」
  「武三绝……玄教……先天无极阵……」小玄只听得疑窦丛生,一个个名字
明明甚是熟悉,然却云遮雾绕始终模糊不清。
  血尊却摇了摇头,道:「虽然这已令人吃惊,但是恐怕非止如此。」
  「至少朕能肯定的是,她已同玄教彻底决裂了。」皇帝沉吟道,「另外,数
月前南宫阳请动了冥咒世尊,入宫行刺,破去了天机岛伏于朕影子里的六只魅影,
凶险之际,若不是她及时出手相救,只怕朕就非止于受伤了,可谓莫大功劳!」
  「正是因为那次,本座才开始怀疑这个女人。」血尊冷冷一笑,「她那次出
手虽然犀利,但本座依然瞧出她在极力掩藏实力。」
  小玄心道:「这老头不是好人,总是怀疑我师父!」
  「掩藏实力?」皇帝诧讶道。
  「她的真正实力,应是高得惊人。」血尊道。
  「玄教高者如云,迷妃能脱颖而出,冠以三绝之号,自是非凡。」皇帝微笑
道。
  血尊摇了下头,眯眼道:「那女人的修为,绝非眼前所见,只怕……」
  皇帝静静地等着。
  血尊依旧沉吟,好一会方道:「只怕已臻大罗之境。」
  皇帝身躯一震。
  小玄更是大讶,在他的意识里,大罗之境是任何修炼之人皆遥不可及的。
  皇帝蓦尔哈哈大笑:「这怎么可能!」
  血尊冷冷地望着他。
  皇帝道:「如果已登大罗之境,她何须拜入玄教门下?重元老儿又岂敢收她
为徒?」
  血尊淡淡道:「少主只查出她是武三绝,但那女人最初未必出自玄教。」
  皇帝道:「那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啥?」
  「本座怀疑她潜入玄教,只是另有图谋,譬如……」血尊一字一句道:「盗
取先天无极阵。」
  洞中安静下来,隔了好一会皇帝方才开口:「先天无极阵乃由先天无极诀演
化而生,内藏无尽变化无穷奥妙,更能盗取天地精华,虽嫌霸道,却令诸界垂涎
已久,的确值得一盗。」
  血尊沉思道:「而她在修得先天无极阵之后,之所以又来寻找陛下,依本座
推断,要么是因为她无力筑造这么浩大的阵式,要么是想要获得强大的庇护以躲
避玄教的诛剿,又或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总之,最后她如愿以偿,倚仗少主集
天下之力,筑成了这座迷楼,并且安安稳稳地躲在此处修炼。」
  「即便如此,我们却是获益更大,圣皇因此提前千载出关!」皇帝道,指了
下自己脸,继道:「而朕,再无需全靠这张可笑的赝品来压制旧伤,并且一举突
破了多年未克的灭天鉴第五重天!」
  「少主攻克难关着实可贺。」血尊顿了下道:「可是那女人长居少主之侧,
修为又深不可测,在未弄清楚其真实目的之时,便不得不防!」
  皇帝倏地挥手:「不可能,迷妃绝不可能修至大罗之境!虽然她于太华轩中
修炼,对应的灵脉乃是天界之太华,最能提升真气与灵力,即便如此,朕仍不信
她已登大罗之境!」
  小玄此时终能确定,他们口中的「那女人」,就是自己的师父武翩跹。
  皇帝又摇了摇头:「大罗之境玄奥无极,岂是依靠汲取几道灵脉便能修得的!
倘能如此,朕降世之前曾苦守太华千载,早就登得大罗之境了。」
  血尊缓缓道:「当日她对冥咒世尊出手之时,尽管极力掩饰,但仍没有逃过
本座双眼,本座感应到那一丝泄露出来的气息,强大得令人战栗,只有圣皇曾与
吾这种感觉。」
  皇帝道:「可是这天地之中,又有几个能臻大罗之境!而那寥寥无几的存在,
又岂有昧昧无闻之辈。」
  「的确不多。」血尊道:「但只是吾等知道的不多。天地广大无俦,又有谁
能穷尽。譬如,焚虚若不是踏足中土,出手诛伏骷髅老怪,谁又知晓聚窟洲还有
个以臻大罗之境的散人?」
  皇帝没有接口。
  血尊继道:「而于天外海之中,又有多少久远的存在。当中与天地同寿者有,
混沌之前者亦有,谁敢说,那些存在当中就只有一个焚虚?谁又敢说,焚虚便是
当中最高强者?」
  皇帝半晌不语。
  血尊阴恻恻道:「总之,提防点不会错,但愿那女人对少主别无二心。少主
万莫沉迷其色,本座亦会盯紧她的。」
  小玄心中突突直跳。
  皇帝胸膛起伏,忽道:「朕决定了!」
  血尊望着他。
  「朕决意彻底驱除体内的陈年恶伤!」皇帝道:「今夜召请血尊大人到此,
便是要大人为朕护法!」
  「不可!」血尊似乎吃了一惊,道:「少主切莫急于一时,此事还须待圣皇
出关,再做定夺。」
  「总说圣皇出关在即,但到底要朕等到什么时候?」皇帝凝望着洞顶的那块
明净而深邃的夜空,道:「朕得迷楼之助,灭天鉴突破第五重天已有近年,然却
苦于这恶伤所困,始终无法再前一步;又因这恶伤作祟,教朕三宫六院尽成摆设,
这是何等之可恼可恨!」
  小玄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皇帝话中意思,忽见怀里的皇妃涨红了脸,似羞若
嗔。
  「那道罡气,乃玄狐趁你降世之际所袭,幸得圣皇救应,能保住性命已属不
易。玄狐有神魔之外的玄通,此伤潜匿得极深极密,外力难及,本座也无法相助,
少主切莫草率行事!」血尊苦劝。
  「玄狐!」小玄再次听见这两字,心口又是莫明地重重一跳。
  「大人莫再多说,朕已等不及了!若连第六重天都无法突破,又何日才能攀
上第七重天,一窥那大罗之境!」皇帝毅然道,「朕苦思冥想多年,渐有心得,
而且此处对应着梦巢,最具疗伤之功,朕今夜就冒一次险!有劳大人为朕护法,
如生不测,还请大人视情形定夺。」
  梦巢两字一入耳中,小玄即觉此名极熟,闭目苦苦思忆。
  血尊沉默了半晌,终叹一声,道:「少主心意既定,本座无话可说。驱除之
际,倘若稍觉哪里不妥,便须立即撤功,万莫强求。」
  皇帝微点了下头,提步行至采华神木旁,盘膝而坐。
  血尊随行至十余步之距立定,从旁守护。
  皇帝闭目调息,徐徐吐纳,真气于体内运转数个周天,渐至入定之态。
  树上两人只觉秒忽如年倍加煎熬,小玄尚能忍耐,怀里的皇妃却因皇帝就在
咫尺,身子又开始微微地发起抖来。
  小玄生怕树下的皇帝察觉,只好收拢双臂,将女人裹抱得愈紧愈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见皇帝身躯微微抖动,裸露的下半张脸与脖颈处的肤
色竟然缓缓变换,时深时浅,时赤时紫。
  一旁护法的血尊注目盯着,面现紧张之色。
  皇帝越抖越厉害,遽然间衣袍无风自起,猎猎飞扬。
  血尊行近两步,满面疑色。
  小玄悄往下望,见皇帝露出的下半张脸上肌肉频频牵动,与上方的七角面具
合做一起,愈显狰狞,心中战战地思道:「怎似有点走火入魔的样子?」
  果不其然,血尊亦瞧出不对,疾步上前,沉喝道:「快撤功!」
  皇帝却仿若未闻,喉底嗬嗬闷哼,牙关紧扣,倏一注鲜血自嘴角溢出,沿下
巴滴落。
  「散功!」血尊又喝,一掌自袖掠内出,抵在他背心。
  只听「嗤啦」数响,皇帝衣袍撕裂,身躯竟然以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血尊面色微变,又一掌覆在皇帝天灵之上。
  蓦闻一声皇帝厉吼,躯体赫然暴涨了近倍,身上的玄色衮袍片片破碎,面上
的七角面具亦给崩脱,露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可惜的是这张脸很快就扭曲了起
来,开始随同身躯急剧膨胀,转瞬就变了形状。
  血尊猛觉掌上传来一股巨力,遽将双掌震离,心知不妙,疾提真气再次掩上。
  然而皇帝的身躯犹在继续暴涨,但闻咯嚓暴响,骨骼四突,皇帝的躯体已完
全失去了人形,更诡异的是,肌肤之上竟还现出了片片紫红色的艳丽鳞片。
  在变形的尽头,一股异样强大的威煞骤然爆出,席卷了洞内的每个角落。
  眼前的影像诡怖万分,小玄瞠目结舌,忽闻怀里一声低呼,却是糖妃发出了
惊叫,幸好此际场面极其混乱,皇帝吼声四荡,树下两人皆未发觉。
  「别看。」小玄把她眼睛捂住。
  「那……那是什么?」皇妃浑身发抖。
  小玄不知如何回答,见她吓得厉害,将之紧围怀里,再去细瞧皇帝,见其身
躯已巨如龙象,须发四扬,头上拱出两根叉叉丫丫的怪角来,一身艳丽无比的紫
鳞,四肢踏地,于洞中四下狂奔乱窜,心中突跳,猛地认了出来:「狮首、鹿角、
龙鳞还有麋身……是麒麟!」
  血尊几个扑纵擒拿,欲要将巨兽制住,却皆给挣脱。
  「原来是头紫麒麟!」小玄心中震讶:「都说皇帝乃是真龙降世,而当今的
天子却是只麒麟!」
  血尊忽尔立定,两只大袍一挥,旋见两条血流凝就的巨蟒凭空生出,飞掠如
电地追了上去,左右齐绞,刹那就将狂奔中的紫麒麟绊倒在地,紧紧缠住。
  麒麟拚命挣扎,怒号厉吼,声音于山洞中撞击回荡,震耳欲聋。
  糖妃惊得几欲晕厥,小玄亦心惊脉跳:「皆言麒麟是吉兽,怎么眼前这个却
是如此狰狞凶厉?」
  两条血蟒反而愈缠愈紧,捆得极牢,任凭麒麟如何疯狂挣扎,依然未松分毫。
  麒麟四足乱掏乱扒,声势无比骇人,脖颈突地伸得笔直,口中呕出大口血来,
喷洒出数丈之外,浇着的碧草立时腐烂。
  血尊吃了一惊,生怕血蟒拘伤了他,赶忙稍稍收功,孰料剧变陡生,麒麟长
嘶一声,赫将两条血蟒震得支离破碎,粗壮的后腿往地面一蹬,竟然纵过了数丈
宽的潭面,扑到了洞壁之上,接又几个扑纵,过处石崩屑飞,眨眼就窜到了山洞
的最上方,闪身从洞口爬了出去。
  血尊张爪虚拿,将掉落在地的七角面具吸到手中,即时飞身升起,也从洞口
追了出去。
  小玄呆了片刻,忙抱起瘫软如棉的糖妃从进来的洞口掠了出去,方到外边,
已闻人声鼎沸,远处有队禁卫呼喊着号令朝一个方向急奔而去。
  他朝前掠出十数步,绕开假山的遮挡,转头望去,就瞧见皇帝化成的麒麟爬
上了一座阁楼,正踞最高处怒视八方,月光底下,一身紫鳞无比妖异艳丽。
  宫中号角四响,一队队禁卫不知从哪冒出,迅朝阁楼合围。
  就在此时,空中又飞来一支人马,个个骑乘怪鸟,身披银甲手执机弩,围住
了雄踞楼顶的麒麟,正是小玄头天来到迷楼就遇见的凤翎卫。
  麒麟口鼻溢血异样狂躁,朝四方低低咆哮,阁楼支撑不住重量,梁柱纷纷现
出裂痕,楼顶的琉璃瓦亦皆破碎,一时泥沙俱落尘土弥漫。
  凤翎卫中有员将领指指点点,显然在作部署,猛闻一声霹雳怒吼,一道巨大
的黑影突然笼罩住了他,那将领心胆俱裂,未及半点反应便给飞扑过来的巨兽叼
在口中。
  周围将士四下散开,惊叫厉喝,却见麒麟悬浮空中,一爪就把那将领撕去了
半边,抛出老远,剩下的半边大噬几下,连盔带甲吞落腹中。
  第三部:谁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楼惊变第九回春梦了无痕
  小玄张口结舌,心道:「皇帝定是走火入魔疯掉了,竟连自己的侍卫都咬!」
  众凤翔卫纷纷开弩放箭,射向巨兽,孰料往时穿金洞铁的箭矢此际却如同枯
草脆木,触体即落片鳞未伤。蓦闻有人厉声大喝:「不许放箭!不许放箭!违者
立斩!」
  麒麟倏地转身,几个大纵大跃,踏破许多楼角屋檐,奔雷般朝一个方向窜去。
  众禁卫即时包抄追赶,天上地下乱做一团。
  小玄低下头,对怀里的皇妃道:「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糖妃惊魂未定,缓了好一会才指了个方向:「就在红雨轩隔壁的熙华宫。」
  小玄抱起她,朝所指方向飞掠而去。
  没过多久,已到了熙华宫门口,小玄于静处将皇妃放下,问:「可是这里?」
  糖妃点点头。
  「你能走么,我要回去了。」小玄道。
  「别走。」皇妃捉住了他的衣角,满脸尽是依恋与不舍。
  「眼下到处是侍卫,不会再有危险了。我如不走,给人瞧见,反倒给娘娘添
惹麻烦。」小玄道。
  糖妃心中明白,只好松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道:「你……你……可莫要忘
了我。」
  小玄见她神魂未定,甚是惹人心疼,加之远处脚步声大作,似乎有人朝这边
奔来,遂按下了跟她讨还机关之念,转身离去。
  糖妃却想了起来,忽喊道:「我把你的机关藏在红雨轩了,就在秋千北面十
来步的草丛里!」
  小玄心中一喜,挥了下手,快步离开。
  他转了几转,摸回红雨轩中,来到秋千架下,估判了下大致方向,朝北面仔
细寻去,走出十余步,果然就在深草里摸到了大宝,轻拍了下它的大脑袋,笑骂
道:「下次再乱跑,瞧我不把你劈了当柴禾烧!」
  当即将大宝收入如意囊中,转身走回石径,才要离去,忽听有人高声喊道:
「那边何人?站住莫动!」
  小玄望去,见前方灯火乱晃,又闻金铁铿锵之声,料是撞上了宫中的禁卫,
蹙眉思道:「此时宫中大乱,人人可疑,只怕一时说不清楚,还是走为上计!」
  他怕给人瞧见面目,日后或生麻烦,遂寻遮挡之物,当即用力去撕自己的袖
子,岂知扯了几下,竟未撕开分毫,原来身上穿的兜元锦,乃是截教遗宝,除了
能掩匿气息,还有水火不侵刀剑难伤之功,如何轻易撕扯得烂。
  小玄这才隐约记起这衣服是谁赠与的宝物,心念急转,又弯下身去,却是把
裤腿撕了一幅下来,快速蒙在脸上,飞掠上树往红雨轩外逃去。
  旋闻身后沙沙作响,回头望去,见一群金甲禁卫也跃上了树梢,高高低低疾
追过来,心中生凛:「果然撞上了龙牙卫,敢情个个是炼气之人,都能高来高去
的!」
  「快快束手就擒,免得一会受苦!」有人厉喝,声音十分浑厚,修为显然不
弱。
  小玄一声不吭,只顾前奔,突感劲风掠至,赶忙把身伏低,见一物贴背削过,
转首细瞧,原来是把寒光如雪的链刀。
  就这么稍微迟滞,一条人影已跃过头顶,拦住去路。
  小玄定睛望去,见那人生了一张马脸,唇上八字须,身披金色鳞甲,手执双
刀,刀尾以数丈长的银链连做一起,一脸的邪气。
  这时其余禁卫皆围了上来,均手执长铖,腰悬弯刀,也着金甲,高高低低地
立于树梢之上,全是龙牙卫。
  「摘掉脸上的布,下树趴着!」八字须沉喝。
  小玄哪肯理睬,真气一提,人已化做影子掠出,寻隙突围。
  八字须扬臂舒掌,放出链刀,惊电般疾追小玄。
  小玄忽左忽右,上下纵跃,一时牵扯得众龙牙卫阵型凌乱,眼见就要脱出包
围。
  八字须面色一沉,运提真气,两把刀刃上突尔裹了层暗青气,再放之时,赫
比先前快了近倍。
  小玄登感压力,见那两把链刀交替削来,飘忽似魑魅,转折顿挫之处,刃上
的青气竟凝成一个个诡怖的骷髅,心知凶险,绝不可轻易挨着。
  原来此将并非凡俗,姓韦名登,号索魂邪煞,乃邪皇麾下百煞其一,序列第
九十三,潜于宫中任龙牙卫备身郎将,以守护少主。所修魑魅索魂刀,乃邪宗恶
技,不仅疾如电掠,且中者邪毒侵骨魂糜魄融。
  小玄极力闪避,但敌刀有如附骨之蛆,始终紧紧追逼,这一稍给绊着,瞬又
陷入包围,众龙牙卫训练有素,且个个身手不低,三十余柄长铖攻守互补,威力
倍增。
  「如此拖延下去,只怕还会更多禁卫寻来!」他心中焦灼,益发难以摆脱,
一时起了强行突围之念,正要刷出藏于袖内的八爪炎龙鞭,蓦尔心头一动,却是
想起了近日修习的北溟玄数与诛天诀。
  韦登见其身形忽滞,只道已无力抵抗,链刀一卷一圈,就要将之生擒,孰料
奇变倏生,但见对方略微提步,不知怎么便脱出了攻击范围,一个欺身就到了跟
前。
  原来小玄已运展北溟玄数,灵光蕴目,真华盈心,顿见周遭的一切慢了下来,
原本疾如鬼魅的链刀如行泥淖,数十柄长铖更是慢如蜗爬,一招一势从何来往哪
去,无不瞧得一清二楚,破绽百出。
  韦登大吃一惊,急忙收刀回防,刃绞链旋舞得水泼不入,明明门户已封,岂
知颈侧倏痛真气骤闭,便天旋地转地自树梢跌落。
  小玄返身四击,以指代剑,使出诛天诀中的变化,瞧去并没多快,然却极巧
极准,每一出手便有一名龙牙卫摔下树去。
  韦登躺在地上,瞪眼望着树梢上的神秘人,见他衫飘带舞地游走花枝之间,
并指东刺一下西点一记,看似随意挥击,所攻却必是对方救应不及的破绽,不过
顷刻,自己率领的三十二名龙牙卫尽数坠地,动弹不得,料是同自己一样皆给封
住了气脉,不禁骇然:「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武技竟然如此之强!」
  小玄背负双手,神闲气定地立于一朵桃花之上,心舒神畅地望望四下,不觉
意犹未尽,居然有些期盼此刻从哪冒出来个高手,再同自己过上几招。
  「阁下是谁,敢留下姓名么?」韦登沙哑着声问,却见树上人足下轻点,消
失于花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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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玄跃过围墙,回到仪真宫,踏着月色迤逦而行,回味着适才的点点滴滴,
心中满是喜悦。
  击败敌人固然痛快,但那行云流水的感觉,更是令人迷醉。
  「会叫人上瘾的……师父传我的这两大绝技真真美妙之极!」小玄美滋滋地
自语。
  「小玄。」忽听一声低唤,他心头骤跳,即时抬头,见旁侧阁楼檐角上立着
一人,身影窈窕,正是武翩跹。
  小玄急忙飞身上去,欢喜叫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武翩跹没答,瞧着他反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来?」
  「师父,皇帝是只麒麟,是头紫色的大麒麟!」小玄迫不及待道。
  武翩跹却无半点意外之色,转回头望着远处,只淡淡道:「你瞧见了?」
  「瞧得清清楚楚,好多禁卫不知那只麒麟就是皇帝,都要上前捉拿,结果有
的竟给吃了!」小玄比手划脚道。
  「你又怎么知道那麒麟就是皇上?」武翩跹问。
  「因为皇帝变做麒麟之时,我恰巧就在旁边!」小玄道,想起事关师父,当
即把假山洞中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武翩跹静静听着,神色愈来愈凝重。
  「师父,他们怀疑你,说要提防你!」小玄着紧道。
  武翩跹不语,若有所思。
  「师父,你助他们建造这座举世无双的迷楼,他们却在背后起瞎猜疑,为何
这般无耻!」小玄愤然道。
  武翩跹神情归复平常,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既然如此,那何不……何不……」小玄吞吞吐吐。
  「何不离开这里,归隐山林是么?」武翩跹微微一笑。
  小玄重重点头。
  迷楼虽然壮观秀丽,但却有许多令他难以明白之事,心底隐隐不太喜欢。
  「你说得没错,眼下只是暂寄于此,终有一日,我们会离开这里的。」武翩
跹道。
  「师父在此莫非有甚未了之事?」小玄疑惑地问。
  「你暂且无需知晓太多,时日一到,你自会明白。」武翩跹道。
  小玄忍不住还要再问,却见武翩跹摆了下手,道:「你怎知晓那个山洞,为
何会去那里?」
  小玄面上微微一热,心念急转,遂将大宝从如意囊中取出,捧抱怀中。
  「这是什么?」武翩跹问。
  小玄道:「徒儿为参加下月的仙灵大会,打造了这个机关,没想尚未完成,
它竟然自个就跑了,我去追它,便追进了那假山洞里。」
  武翩跹望向他抱在怀中的大宝,居然仔细地瞧了又瞧,道:「你把它转过去。」
  小玄便把大宝调了个方向。
  武翩跹瞧见其背上镂刻的天、地、玄、黄四个符印,心中再无怀疑,凝眉道:
「是谁教你造这东西的?」
  小玄又从兜元锦袖内取出团扇,道:「没有人教,是我从这上边瞧见的,觉
得有趣,而且耗材不多,便依图打造。」
  武翩跹面色微微一变,目光停在团扇上半天没有移开。
  小玄只道她瞧不清楚,便将团扇递了过去,道:「这扇十分奇异,当中藏着
好些功法及许多甲兵类、机关类怪物的炼造制造之法,我却怎么都想不起它是从
哪来的。」
  武翩跹却没去接,只道:「此物甚是珍贵,既然落在了你身上,那便好好收
着吧。」
  小玄奇道:「师父知道它的来历是么?」
  「不知道。」武翩跹冷冷道。
  小玄将扇收回袖中,心中暗暗纳闷:「师父说它珍贵,应该知晓些什么,分
明是不肯告诉我。」
  「但你手上的这个东西,我却是知道点来历的。」武翩跹道。
  「师父快告诉我!」小玄喜道。
  「这东西乃玄教教祖无上圣母所创,当初造它出来,只是为了省些力气,用
以炼造符录。」武翩跹道。
  「原来如此。」小玄道。除了炼气炼丹,炼符也是他在逍遥峰上的修行功课
之一,知晓工序繁琐甚费工夫。
  「圣母造出此物之后,炼起符来果然省了许多人力与工序。不想某日忽然发
现,此物竟然自生心智,不但能自行炼造符录,还会自行发符用符。」武翩跹接
道。
  「正是如此!」小玄喜道,白天他和苗小见已亲身领教过了。
  「后来此物愈来愈难以掌控,所炼之符亦变幻莫测,时有神来之笔,但更多
时候,炼造出来的符甚是险恶,有的甚至前所未见闻所未闻。」武翩跹继道。
  「这等奇妙……」小玄却觉十分有趣,心想能炼出从未有过的新符岂非绝妙
之事。
  「无上圣母怕它惹出事端,便命门下弟子严加看管,岂料这厮竟然自行炼造
出了隐形匿迹的奇符,瞒天过海大闹凤凰崖,不但偷食了许多丹药,还盗去了几
部无上典籍,最后竟给它逃了,至今下落不明。」武翩跹道。
  「原来这种家伙天生就爱干坏事,往后我可得看紧点!」小玄心忖。
  「无论法宝、甲兵还是机关,但凡能自生心智,往往便有魔化之险。」武翩
跹顿了下,道:「你这机关造得粗糙马虎,四枚最关键的符印不得要领,自然远
比不上圣母当日所造。不过这样也好,你无须在它身上花费太多气力,只消拿去
应付下比赛,待大会过后,便拆了它吧。」
  「拆了它?」小玄愣了下。
  「如舍不得,小心它哪天给你闯出祸事来。」武翩跹冷冷道。
  小玄唯唯诺诺。
  「小玄。」武翩跹望了他一眼,道:「我还要再出宫些许日子,你待在太华
轩里用心修习,再莫外出乱走。」
  「师父,你不刚回来么,怎这样快又要走?」小玄有些恋恋不舍。
  武翩跹瞪了他一眼。
  小玄不敢再问。
  「回去吧。」武翩跹道。
  小玄只好离开,心底一阵失落,隐觉师父对自己冷淡了许多,悄自思忖:
「是因为那晚的事情么……哎,师父定是恼我了,定是恼我了!」
  他边走边叹,自怨自艾,然一想起当时情景,心却怦怦直跳,脑海眼前尽是
师父那夜的娇容媚态,禁不住一阵神魂颠倒。
  月色下,武翩跹犹立檐角,裳静带垂,良久未动。
  她目凝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至一缕微凉的夜风吹来,这才蓦然惊觉。
  原来脸是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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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玄回到太华轩,连夜就为大宝设下诸般禁咒,把口诀教给了夭夭,并将从
武翩跹那里听来的故事告诉她,道:「这家伙最爱逃跑,我们以后得看紧点。」
  「这么调皮呀,那以后我就盯着它!」夭夭掩嘴笑。
  第二天一大早,苗小见就风风火火地闯进小玄的房间,高声叫道:「出大事
了!出大事了!」
  小玄懒懒地睁眼,已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依然躺在床上,手捂着被角。
  苗小见用手比划着,绘声绘色道:「昨晚上有头好大好大的恶兽闯上了迷楼,
咬死了好多人!还撞毁了许多房屋!」
  「然后呢?」小玄问。
  「宫里的禁卫和迎圣台上的许多神仙都一起去捉拿,斗得天翻地覆!远远地
望去,就如放烟花一般,整个夜空都映亮了!」苗小见眉飞色舞。
  「最后呢?」小玄继问。
  「最后……最后还是给那恶兽逃掉了!」苗小见扼腕道。
  「可惜。」小玄想了想,道:「昨晚那么大的动静,有没有惊动皇上?」
  「怎么没有,皇上今天已卧床不起了,听清心殿的人说,就是因为昨晚受了
惊吓,一大早诸宫诸院的娘娘们都过去问安呢。」苗小见道。
  小玄沉吟不语。
  看来这事给瞒过去了,大家依然不知道那头麒麟就是皇帝。
  「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苗小见皱着眉头瞧他。
  小玄忽然吸了口气,闷哼道:「那头恶兽到底是什么?」
  苗小见道:「最初许多人说像麒麟,但有人说,麒麟是吉兽,不该这么凶狠,
那模样应该是貔貅,然又有人说貔貅虽然凶猛,却不会那么残暴,绝对是饕餮,
再后来猜混沌的,猜穷奇的,猜梼杌的都有,总之众说纷纭。」
  小玄打了个寒噤,拉高被子,好像有点怕冷。
  「你咋了?」苗小见说。
  「可能着凉了,有点不舒服……」小玄吞吞吐吐,说着突又抽了口气。
  「那你继续睡吧,我得赶紧把这件大事告诉黎姑姑和红叶姐去!」苗小见说
走就走,兴冲冲地转身离去。
  「把门带上!」小玄叫。
  苗小见已没了踪影。
  小玄瞧瞧大开的门,又瞧瞧身上的被子,并没起来关门。
  「你不舒服么?」被子里传来一个闷糊的声音,似从含着什么东西的嘴里发
出。
  小玄掀开被子,从门口射入的晨晖洒在他的腹际,那里有一大片铺开的墨似
云发。
  夭夭抬起头,用手儿挡了挡映照在脸上的阳光,嫣红的菱唇微有湿意。
  「嗯,不舒服,很不舒服。」小玄猛地坐起,将女孩翻压在身底,低喘道:
「现在,我要好好地舒服舒服!」
  妖精咯咯地笑。
  晨晖旖旎起来,映耀得一室春光。
  接下数日,小玄开始尝试喂大宝「吃」东西,各种各样的东西。
  在白眉遗留的大药橱中,有成千上万种形形色色的药石材料,他分门别类挑
选出数十样,每样只取很的小份量,分时分段地投入大宝天灵盖处的大口子内,
然后观察大宝「产」出的符录。
  大宝炼出的符五花八门,出现了攻击类的雷动符、箭雨符、冰锥符、火莲符、
破邪印符,防御类的铜墙铁壁符、金罡盾符,还有辅助类的暴风甲符、金光纵符,
甚至还有治愈类的水华符、木枷术符、春临大地符,叫人眼花缭乱,尽管威力都
很小。
  小玄并没失望,他猜测这只是因为投入的材料分量太小的原故。
  他还注意到,大宝在每炼造出一道符时,镂刻于它背后的符印都会亮一下,
攻击类的符对应的是「天」字符印,防御类的符对应的是「地」字符印,辅助类、
治愈类的符对应的是「黄」字符印,至于「玄」字符印却是一直没有亮过。
  小玄心中奇怪,继续尝试,随着投入更多种类的材料,光怪陆离的符开始偶
尔出现,诸如泥沼符、漩涡陷阱符,甚至还有几道不知名的符。
  当小玄把一种叫做脂蟾胶的材料喂给大宝后,大宝炼出了一道完全陌生的符,
在祭出的瞬间化做了一张巨大的法术蛛网,将房门完全封死。
  小玄同夭夭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蛛网扒除下来。
  夭夭蹙着眉儿道:「这网好恶心!又黏又韧,要是裹到人身上,岂不难受死
啦。」
  小玄却十分开心,叫道:「此符妙极,擒敌逃跑做陷阱皆好用得很,我们给
这符起个名字吧,就叫……就叫天罗地网吧!」
  但是「玄」字符印依然没有亮起。
  小玄开始将数种不同种类的材料一起投入。
  在尝试过几个组合之后,「玄」字符印终于亮了起来,大宝炼祭出了一道散
发着白色光芒的符,赫然召唤出了一只茫然的老猿来。
  小玄又喜又讶。
  但更加惊喜的还在后面,当他投入数样新的材料后,大宝竟又用符召出了一
个巨大的土精来,然而不知哪里出了错,土精穷凶极恶暴跳如雷,险将工匠房拆
个粉碎。幸好也是因为出了错,土精只存在了短短的数个呼吸,便自行土崩瓦解
了。
  「吓死人!」夭夭躲在小玄身后,手儿连拍心口。
  「原来玄字符印对应的是召唤类符!」小玄惊喜万分,抱起妖精叫道:「一
个机关竟能用符召唤甲兵与灵兽,这还了得!」
  夭夭笑吟吟地望着他,陪着一同开心,虽然不明白这个有什么了不得的。
  小玄已完全入迷,接下夜以继日地往大宝身上投放各种材料,只盼寻找到什
么合适的品种或组合,能让大宝炼造出稳定的、强大的召唤类符录来。
  半月后的某日,他从如意囊的深处翻出个来历不明的物事:一枚鸭蛋大小的
碧色光团。
  第三部:谁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楼惊变第十回仙灵大会
  碧色光团芒彩略显浓暗,然却异样之瑰丽,小玄将之拢在手中,清晰地感受
到它正在散发出某种灵能,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东西到底是啥?怎会在我的法囊里?」他诸多疑惑,认了半天也未瞧出
是何物,只觉光团极不稳定,在掌心里不知疲倦地东突西窜,心底忽然生出一种
诡异的感觉:这东西想要「逃」走。
  「散发出来的灵能如此之强大,把它喂给大宝,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小
玄望着跟前的大宝跃跃欲试,心脏怦怦直跳,竟有一丝莫明的不安。
  「小玄,那光团是什么?我心口跳得好快。」一旁的夭夭忽道,脸色苍白。
  「你也感觉到了?你感觉到什么了?」小玄讶问。
  「说不出来,就是心里边跳得好厉害好难受。」夭夭抚着胸口道。
  小玄赶忙将光团收回如意囊内。
  接下数日,他犹豫难决,最终一种极其强烈的危险直觉,让他放弃了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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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过得飞快,仙灵大会这一天终于到来,而武翩跹却依然没有回宫。
  待到傍晚时分,两名内相奉旨来到太华轩召请崔小玄,将他接往迎圣台,穿
过数道禁卫把守的关卡,来到一个叫做天武殿的地方。
  进了正殿大门,两名内相告退离去,而殿内的一众内侍内相皆在忙着迎接别
的官员与宾客,对他却甚是轻慢,没人理会。
  小玄也不在意,游目四望,看那天武殿。见殿内灯火辉煌,正中央有个巨大
的露天演武场,四围皆有高台,白石砌就,雕栏泛彩,台上摆设数排筵席,已有
许多人入坐,除了身着朝服的文武官员,还有形形色色的人物,或扎九扬巾者,
或系一字巾者,或戴鱼尾冠者,或陀头打扮者,或双丫髻者,儒、释、道混杂,
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象。
  看到此处,心里终于释然:「还道怎有神仙肯赴人间之会,原来大多只是修
炼中人。」
  这时从内阁出来了个胖大太监,由几个内相拥着,所到之处,众官员纷纷起
身招呼,就连那些修炼之人也甚是恭敬,大多笑脸相迎。
  小玄仔细一瞧,原来就是那日跟皇帝到太华轩的阎卓忠,心忖:「他是皇帝
身边的人,那些人都巴结他。」
  阎卓忠边走边指派,命跟随的内相各处应酬布置,对众人虽皆有应答,脸上
亦满是笑容,然却没能完全掩去那惯有的倨傲之色。
  小玄不大喜欢这人,继续观望四周,见西面高台与其它三面不同,廊下整排
都垂着薄薄纱帘,心下不解,直至隐见纱后人影纤俏,个个身段窈窕婀娜,这才
恍然:「原来那边台上都是宫中的嫔妃。」
  他瞧着瞧着,忽尔想起了糖妃,心忖她是不是也在那里。就在此际,突见台
上纱帘掀起一角,有人朝这边指指点点,凝目望去,原来是在红雨苑中见过的龚
才人,她一手撩着帘,一手急摆,似朝旁边招唤着谁,旋见她身边又多了两张如
花似玉的脸,赫是唐淑妃与罗才人。
  三个美人挤做一处,躲在纱帘后朝他这边望着,不知龚才人转头说了句什么,
罗才人突掩住嘴笑,糖妃更是笑靥如花,丽眸波光涟涟,满是欢悦。
  小玄脸上热了起来,心中却酥酥的如沐春风,不觉想起了那夜在假山洞内的
情景,正心旌摇荡,忽闻有人叫道:「那边不是崔大人么!」
  他唬了一跳,忙把目光收回,转头瞧去,却是阎卓忠走了过来,笑容可掬道:
「崔大人何时到的,怎不入座?」
  小玄怔了怔,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只好拱手道:「阎公公好,在下刚到。」
  阎卓忠朝旁低喝道:「这里谁在迎送,怎没招呼崔大人?」
  旁边几个内相顿时慌了,赶忙上前,皆说正要迎接。
  阎卓忠怫然将他们喝退,朝小玄笑道:「这几个皆不长眼的,崔大人莫要见
怪。」
  「不敢。」小玄道。
  「待崔大人正式上任,领了朝服,往后他们便认得你了。」阎卓忠道。
  「没事。」小玄道,总觉得「崔大人」这三字甚不习惯,想了想便说:「在
下本是山中野人,阎公公还是直呼名字好了。」
  阎卓忠哈哈一笑道:「好!既然小玄兄弟不见外,那咱们也就自家人一般。」
  说着竟上前一把牵住他手腕,道:「咱们走,今日正好为你引见下龚世弘龚
大人。」
  小玄见他如此亲热,心下微愕,虽说有点不自在,然却对这胖大太监增加了
些许好感。
  「龚大人乃当世奇才,筑造之技天下无双,又得迷妃娘娘指点以及国师大人
相助,呕心沥血为皇朝建造了迷楼,深得皇上厚爱,将作监不断增添人手,可谓
蒸蒸日上呐!」阎卓忠边走边说。
  小玄静静听着。
  阎卓忠继道:「龚大人最是爱才,小玄兄弟擅机关之术,到了将作监中,当
是如鱼得水。」
  小玄喏喏应着。
  阎卓忠道:「皇上甚是看重今日盛会,设下了丰厚大赏,且朝中文武来了大
半,小玄兄弟当好好表现,日后自然前途无量。」
  小玄哂道:「阎公公,在下本事微未,今晚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罢了。」
  阎卓忠却道:「小玄兄弟谦虚哩,不像某些年轻人好高骛远,只知夸夸其谈,
好!好!」忽压低了声音:「娘娘回宫没有?」
  小玄答:「还没有。」
  阎卓忠点了下头,似自语道:「娘娘为迷楼东奔西走,真是辛苦,这趟出宫,
时日可稍长了点。」
  小玄听了这口气,心底悄忖:「他今日对我如此客气,十有八九是瞧在师父
面上。」
  两人沿阶登上东面高台,来到一桌长席跟前,席上人赶忙立起,笑唤道:
「阎公公!」
  「龚大人,我把迷妃娘娘的徒儿给你带来啦!」阎卓忠笑道。
  那人哦了一声,转望向他身边的小玄。
  阎卓忠松开手,对小玄道:「小玄兄弟,这位便是你的顶头上司将作监将作
大匠龚大人,快来拜见吧。」
  小玄见那人留着三绺长须,面色祥和,目光却是炯炯有神,甚有威仪,上前
叩首道:「在下拜见龚大人。」
  龚世弘仔细瞧了瞧他,点点头,道:「仙家弟子,果然不同凡俗,气宇轩昂
呐。」
  阎卓忠笑道:「这是当然,就让小玄坐龚大人边上吧,你们同僚两个好先聊
聊。」
  龚世弘道:「如此甚好。」
  阎公公便把小玄引往龚世弘隔壁的一张空席,空席的另一边邻席已坐了一老
一少,见状赶忙立起,齐朝阎公公叩首道:「阎公公。」
  但见老者颔下一围短密白须,神魄雄健;少者则长身玉立,英气逼人。
  阎公公瞥了他们一眼,道:「原来是贺老英雄呀,来来来,咱家为你们引见
一下。」转对小玄道:「此乃荡魔堡贺震元贺老堡主,当日助奉天候擒下叛逆蒙
白虎的英雄。」又向贺震元介绍道:「这是迷妃娘娘门下,将作监少匠卿崔大人。」
  那两人肃然起敬,贺震元作揖道:「幸会幸会,久闻天妃娘娘神通广大,门
下自然亦是高人。」手示身边的年轻人,接道:「此乃犬子贺天雕,望两位大人
多多关照。」
  贺天雕即时抱拳叩首,恭声道:「阎公公,崔大人。」
  小玄忙作揖还礼。
  阎公公只微点了下头,正眼不瞧那贺天雕,将小玄引入席中,笑道:「崔大
人与贺老堡主同是修炼中人,话题定当不少,你们暂且饮酒说话,咱家还得忙则
个去。」
  贺震元忙道:「公公请便。」躬身候着,直至阎卓忠走远,方与儿子返回席
中坐下。
  小玄坐定,观望台上,见众官员错落散坐于修炼中人之间,甚为随意,料是
为了便于招呼坐陪,特意作此安排。
  龚世弘侧过首,微笑道:「听闻崔大人擅长机关之术,不知所学的是诸系法
门中的那一个?」
  小玄一怔,他虽天生就喜欢机关术,但在逍遥峰上修习的却是如意五行中的
火遁系功法及武技,至于机关术,全靠自个瞎摸索乱鼓捣,待到后来,虽然触及
了许多高深的机关秘术,甚至在白眉的帮助下造出了天机岛的绝顶机关魅影,可
是至今从未系统地学过机关术,一时答不上来。
  龚世弘见他迟疑未答,心忖莫非因为涉及师门秘技,不便明说。
  小玄终于回应,赧颜道:「龚大人,在下不识机关术诸系法门,一样也未曾
学过。」
  龚世弘点点头,没再说话,心中大感失望:「迷妃可谓天纵奇才,机关术之
造诣登峰造极,而这门下弟子竟连机关术诸系法门都不知晓,可惜了!如此水准,
皇上却一下子加封少匠卿,还塞到吾将作监中,敢情是来吃闲饭的!」
  忽闻鼓乐声起,有人高呼:「圣上驾到!」
  殿中文武官员及那些修炼中人纷纷立起,口呼万岁,躬身迎拜。
  但见皇帝头戴通天冠,身着九章衮龙袍,面上依旧覆着那张七角面具,高坐
宝辇,在禁卫及近侍的簇拥中从大殿正门进入,浩浩荡荡穿过演武场,直行至北
面高台之前,方才下辇,拾级而上,在一张早已备好的龙床上坐下。
  小玄远远望去,见皇帝坐姿萎顿懒散,似乎甚是疲惫,心下明白:「多半是
因为那夜走火入魔,尚未恢复过来。」
  忽听隔壁席的贺天雕低声道:「爹,圣上旁边那执杖老人,是否便是天机岛
的大长老卜轩司?」
  贺震元点了下头,道:「三年前,于龙隐渡之役曾会过一面。果真是机关术
大家,变幻莫测。」
  「听闻其正在为皇朝打造一支机关大军,眼下极得皇上宠信,炙手可热。」
贺天雕压着声道,眼中有丝难明的热切。
  小玄这才注意到皇帝身边有一华袍老者,手柱奇形宝杖,目蕴精光,正与皇
帝说着什么。心忖:「此人就是当今国师了……皇帝脸上那张古怪面具,便是他
进献的。」
  皇帝顾盼左右,似在寻找什么人。
  就在此际,一行人自大门而入,为首男子,锦衣华袍,容颜俊美身姿挺拔,
举手投足秀逸极绝。在踏入殿中的刹那,西台上许多纱帘悄悄掀起,嫔妃们禁不
住发出一片惊叹。
  小玄怔了一怔,心中喝彩:「天底下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旋见许多丽裳美人鱼贯而入,手捧怀抱各色乐器,个个黛绿鸦青明眸皓齿,
无一不是那笑燕羞莺、欺桃赛杏的容颜,而最夺目的是伴随男子左右的三个丽姬,
脸上皆覆轻纱,虽然遮去了鼻口,然那仅露的一双眼睛及半张脸,已美得令人窒
息,一路烟视媚行,不知夺去了多少魂魄。
  殿中登时有些骚乱起来,小玄亦瞠目结舌,心道:「这些丽人敢情都是天上
仙姝,怎么今夜一块下凡来了?」
  阎卓忠快步迎上,远远便笑道:「仙君怎么现在才来,万岁已等得急啦!」
  那男子正是逍遥郎君,开口笑道:「为给陛下备礼,便来得迟了,望谅。」
声音极是柔和悦耳,莫说女子听了心迷神醉,便是男子也觉心头怦跳。
  阎卓忠前边一路引着,把这行人直带到了皇帝所在的北面台上。皇帝指了指
龙床右下的一张空席,却是让那逍遥郎君入座,竟比台上许多文武大臣都要亲近,
殊为荣耀。
  众人坐定,台上宫乐奏起,丝竹声中宫婢内侍流水般送上美酿佳肴,修炼中
人多为不羁之士,便有的迳自吃喝了起来,一时觥筹交错,煞是热闹。
  贺氏父子一起离座,绕过小玄,先向龚世弘敬过酒,又回小玄席前相敬。
  小玄赶忙起身,举杯相迎。
  正寒暄间,忽有内相高声喊道:「诸位稍静,今日盛会即将开始,有请翰林
院大学士虞海宁宣读圣旨!」
  殿中立时安静了下来。
  只见一大臣在北台上领了圣旨,捧在怀里走到栏前,展开宣读:「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今四海承平,圣德格天。是以百神呵护,万仙来贺,趁此百年盛会,
但求一窥仙家妙境,一睹神仙世界……」
  小玄听得费劲,但也大致明白箇中意思:前边无非是歌功颂德,说天子厚德,
所以四方神仙来朝;中间大捧诸仙诸圣,说各有神通异能,当为盛世出力;接着
是定下比赛规矩,说为了避免有伤和气,众仙家只限以仙灵、甲兵及机关上场比
试,以抽签为序,败者淘汰,胜者晋级,连胜两场即进下轮,以此递推,直至最
后胜出。
  最后,则是许下诸般大赏,有明珠玉帛,有名驹香车;至于最终胜出者,则
敕封逍遥真人之号,并赐迷楼府第一座,与天子为邻,享人间富贵,受天地精华。
  圣旨宣读完毕,殿中再次骚动起来。
  其余奖励也就罢了,但能长居迷楼之上,受用盛于别处百十倍的天地精华,
对修炼中人而言,可谓诱惑之极。
  小玄茫然四顾,见诸「仙」群情激昂,皆跃跃欲试。唯那逍遥郎君面含微笑,
稳稳地安座席中。
  仿佛那名号府第,已是囊中之物。
  第三部:谁是天子之十三卷:迷楼惊变后记:
  这里谈下本系列的部分设定。
  本书故事根植于中国古代神话,各个角色不会像网游类小说那样设定人物等
级,法宝、兵器更不会以什么颜色品质为区分。
  较量之胜负,有个基本的准则,就是以「实战」决定。影响胜负的有修为的
高低、兵器法宝的强弱、人物的各种状态、周围环境、各种生克及临场应变等诸
多因素,所以看上去有时会觉得不够明晰,但如能仔细品咂玩味,相信会比简单
的以人物等级、功法等级或法宝等级决定胜负来得更有味道。
  天地精华泛指灵力与真气。
  灵力作用于法术、法宝。真气作用于武技、兵器。偶有特殊的情形,会在故
事中另外加以说明。
               (本集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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