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事，实在不是她现在愿意做的。虹<br/>从上边盐池转回下来，站在盐井口子边上往底下探腿，她拧着点腰，用大脚趾头<br/>去踮底下一级入口的石阶。这一回她一声不吭。问题是，她不说话还是要挨揍。<br/>　　女人们的心思很难猜的。她们想听人讲过去的好，再看看她的现在，过得比<br/>自己还坏。也许她们自己都没觉得，她们心里说不定就是想着看她挨揍。谁不是<br/>没事就挨老公扇上几个嘴巴呢？那是女人的命，女人命不能太好，太好会有报应，<br/>现在这个女人就是报应到了，她过去是命太好了，现在得给她整坏一点。整坏了，<br/>这个世道就算公平了。<br/>　　「五甘呀，你们家女人不听话哦……问她话都不答应……」<br/>　　五甘气呼呼地站在井口的边上等。等虹再从底下爬上来了，五甘说，跪下。<br/>　　虹几乎是叹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从前额上卸下系木桶的宽布带，挑平坦<br/>的地块，把满满的卤水桶放稳。自己再往边上多走两步，免得等下动静大了把桶<br/>弄翻。她把自己也跪端正了，仰起头来等着。<br/>　　五甘左右开弓扇她的嘴巴。「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虹既不躲开脸，<br/>也不用手去遮挡，她只是喘不过气来。不管是呼还是吸，一巴掌上来就给闷回去<br/>了。女人的头和脸，连带着整上半个身子，都像是大水中的船一样，跟随着男人<br/>粗重的手掌晃荡，晃得昏天黑地。她的胸脯高高地挺上来，就再也沉不下去，脸<br/>憋得通红，血沫噎在她的嗓子里，咯咯地响。<br/>　　可是她还是一句话不说。跟五甘能怎么说话呢？她只能等他打到手软了，打<br/>不动了以后，自然就会停手。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打人也很费力气的。<br/>　　好了，五甘，算啦算啦。有女人上去拽他。<br/>　　「那是娘们说笑呢，闹呢……去歇着吧，去去，你看看上边，水池子里边水<br/>也满了，你要人干活，人家背了上去也得有地方倒不是？」<br/>　　五甘一般会听话。也许，总是又踢又打，动手又动脚的也会累。好吧大嫂子，<br/>就听你的。<br/>　　被一个健壮的男人连抽那么十来二十下耳光，虹的脸颊已经红肿得像两个裂<br/>开了口子的大石榴，不能正眼看了。鼻子地下，嘴巴边上都是血不用说，她自己<br/>摸着，觉得嘴唇都被鼓起来的巴掌肉挤到一边去了，歪着的。不过……总算能坐<br/>上一会儿。好吧，随便她们想听什么吧，只要五甘在另一头老实的待着，不会随<br/>时随地的冲上来就好了。<br/>　　「唉。五甘这人，脑子不转弯。哎，我说那个女人，擦擦啊，擦擦血。」<br/>　　真的把事情挑起来了，女人的心软就又占了上风。甚至，就连瑞瑞玛也是。<br/>那一回等到虹跪着把话说完了，玛站在她前边，可是一直偏过头去看着别处，不<br/>怎么朝她看。<br/>　　「……好吧。」玛最后说：「我给你算一年。你要是一年不到就死了，我觉<br/>得你受得不够，我还是得去找你儿子来受。」<br/>　　「你只要能忍过了这一年……我答应你。我养着你儿子在我家当奴才。我不<br/>杀他。」<br/>　　她当时是怎么做的？虹想了想，自己家里过去的家奴们在这个时候应该怎么<br/>做？也就是磕头吧。虹磕了头，说谢谢主人。其实这个称呼，她倒是顺了嘴，自<br/>然而然的说出来的，虹在那时不能算是瑞瑞玛的家奴，按正式的说法，她是交给<br/>部族里边帮助监管的国家罪犯。不过对于虹，这些都已经没什么所谓了。反正孟<br/>家再不是主人啦。<br/>　　瑞瑞玛本来是想交代五甘，晚上还得给女人找个地方关起来的，连手带脚都<br/>得不让她乱动才好，免得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没事，找个碎石头片把自己的手腕<br/>给割开了。不过现在说清楚了倒是好事，现在可以随便她去了，玛不信她真会不<br/>管儿子杀掉她自己。<br/>　　在虹的这一边呢，等到晚上她一个人了的时候，就可以顺着铁链往河滩上走<br/>一走，多少算是有了点活动的余地。碰到现在这样的，她也能有机会在边上坐一<br/>阵子，陪着女人们说会话。要是五甘的主人当初跟他说的，是要他寸步不离的盯<br/>着虹的话，那有多少个村里女人也赶不开他了。<br/>　　你们孟家有多少个寨子啊，孟姓可是大家……<br/>　　都说大藤弄是三面山夹一条坝，山前山后边的六道坡上，总有二十来个村寨<br/>吧。<br/>　　这些村子里边，也分大家和小户，不过，他们都是承认接受孟家管的。有的<br/>村子自称是孟家的家奴……这些也就是个虚的说法，没有剩下多少认真的人身隶<br/>属关系。就是住在那块地方，每年都给孟家交粮食交东西就是。这大概是许多许<br/>多年以前，一场战争里分出了有赢者有输家的结局，往后代一直传下来的结果。<br/>　　有的村子守着矿山，专管采石头，采玉；有的管砍树，每年交的是木头…<br/>…就像惠家的整个村子，是专门出人力和骡马，管往山里山外运东西的。后来德<br/>敢把这些全都分掉了，直接分给了每个村子。藤弄村自己在坝子里，下边有田，<br/>村里人都种地。德敢告诉他们这些以后再不是孟家的了，是他们自己的了。<br/>　　德敢自己买下了两个矿井，是向孟虹买的，反正孟虹就在旁边的营地里住着。<br/>他把孟虹找来，让她写张契据，按了手印。这东西就算是他的了。<br/>　　德敢分光了孟家世袭的领地。讽刺的是，在整个北部高原的部族势力范围里，<br/>腾弄成了第一个执行土地改革的地区。这是德敢最想到的解决之道，部族中的每<br/>个成员得到了实际利益以后，他们对于氏族权力恐怕是很难再保持原有的忠诚了。<br/>当然，在解决掉宗族特权的基础以后，他还要解决掉代表宗族权力的孟虹本人。<br/>　　虹那时是在德敢手里，他可以把她当做一件工具用，可是别人随时可以拿走<br/>她，用来对付德敢自己。军队什么时候要把虹弄回芒市或者龙翔，德敢是拦不住<br/>的。什么时候他们不喜欢自己了，可以让孟虹再来当本地楠族的领袖，而他未必<br/>对付的了。<br/>　　因为弟弟德让的关系，德敢到藤弄以后跟惠家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惠的家是<br/>赶马的，走的路多，见到过的人和事也多。他们给他找了两个朗族的巫师来。<br/>　　「这个……区长大人意思就是不要她死，可又不能再出头露面的当头领了对<br/>吧。这个有办法的。我们那里对坏女人就是这样的。」<br/>　　「中国女人跟野男人偷跑了，抓回来要把她淹到水塘里去，这个太不好了，<br/>中国人太凶了。在他们印度不这样的。」朗族居住的地方在北部靠西，再过去是<br/>印度。受印度影响更多，说着话就要说到印度。「我们就是跟印度的大师学的，<br/>这个办法让女人一辈子不能再沾布头线料，穿不上衣服，就再也不能出来见人啦。」<br/>　　在北部山区，这种巫术一直是有流传的。楠族人或多或少的也听到过。就是<br/>很少见到。一个是，还不至于真把哪个女人恨成这样，毕竟……她要就是女儿，<br/>要就是自己原来的老婆。再一个是，哪个女人要是真被施上了法术，她就只能一<br/>直待在屋子里，再也不会跑出来让人看到了。这还得要她的家境好，家里能养得<br/>起她。要是她是个普通乡民，那大概是只能一个人住到山里边去，靠找野果草根<br/>过完剩下的时光了。总不能整天光着屁股在村子里转来转去的，打水背柴，去地<br/>里种木薯吧。现在，盐井的村民们是见到一个真的样子了，难怪女人们的兴趣那<br/>么大。<br/>　　本来这件呼神唤鬼，接引天地的事，是要在荒山旷野，极深极黑的山洞里边<br/>做的，要点上几支蜡烛，竖起来一些刻着神秘符号的木牌子。不过呢，其实就在<br/>这也成。<br/>　　「就是这个……在藤弄这样生人气旺的地方，招鬼来很费神的，就是要耗功<br/>力，功力……区长大人您权势无边，财源四海，印堂发光，以后一定做大官，发<br/>大财，福寿双全，当然这个……您懂的。」<br/>　　「是用个特别大的木桶，能装进人的。」虹讲给女人们听：「把整个人用一<br/>种什么麻织的布包起来，绕很多道，缠得特别紧，只露着头和手在外边。」<br/>　　「然后就是煮了草药水往木桶里倒，人在里边很烫的，烫得真难受。那样要<br/>过很多天。」<br/>　　再以后呢？<br/>　　再以后，等他们最后弄完了，人出来以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身上<br/>什么都不能穿了。带点布纹的，有纱线纺起来的东西都不能贴身。动物毛皮也不<br/>行。穿上以后跟身子蹭上几下就痒。光是那个刺痒就受不了，人停不住得要挠，<br/>到最后自己就会把什么遮掩都撕扯下去。要是一直硬穿着，全身会红，会肿，破<br/>皮流水。而且还是痒，照那样扭来扭去，不消停地抓挠着自己，人没法过。<br/>　　不过虹自己那么些年过下来了，觉得人要躺下的时候，就会好过不少，反应<br/>没那么大了……所以人睡下以后，垫着点稻草，往身上也扯上点盖上，还是能对<br/>付。这样可以挡点寒……只是人要站直起来就是一点都不成，草编的帘子，树叶<br/>什么的都不行，在皮肤上多磨蹭两下就受不了了。<br/>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这样。<br/>　　说出来简单多了，实际上，那几天里人很难熬的。虹自己学医，她猜过，巫<br/>师们用来煮水的，可能是荨麻一类的草药，里边有让人身体过敏的刺激成分。人<br/>泡进里边，药水慢慢的渗透进皮肤底下去，又痒又疼，人肿得像个球一样，难受<br/>得在桶里打滚，滚来滚去的折腾一天一夜。他们才把你捞出来搁在地板上，解开<br/>手脚——在这之前人是被捆结实的，免得挣扎太厉害把水给泼翻了。<br/>　　裹紧全身的布是湿的，还是疼，还是痒，然后，要等你自己用手指甲一点一<br/>点的把布条全都撕扯开。全撕光了以后，过上一阵，缓一口气，人才好过一点。<br/>这时候要用准备好的凉水浇，事先就从背阴的山洞深处打了水来，不跟着外边节<br/>气变化的冰水。一直浇到全身的浮肿消退下去。再用布裹上，捆好，再来下一轮。<br/>　　虹觉得这套东西在一定程度上是心理暗示，就是你身子上的东西全得撕扯干<br/>净了才能过得下去。可是也许不光是这样，也许是草药里的哪种植物蛋白，跟身<br/>体里的免疫系统相处得久了，产生了什么抗体吧，以后挨上哪几种植物纤维就过<br/>敏。<br/>　　虹费劲的想了好几回，发现自己还是能想起「免疫系统」和「抗体」这样的<br/>词儿来，算了，这些个就不跟她们说了。<br/>　　虹告诉她们，还有就是，天特别冷了以后能穿东西。要等结冰，等到天气冷<br/>得水面上浮起冰渣了，人就能正常的穿戴起来，从上身到下身都行。跟平常人完<br/>全一样。反正，天气回到零度以上再脱光了就是。<br/>　　按心理上讲，这就是那时候要把药水烧热，再用冰水冲的用处了。给人的条<br/>件反射是热的时候一定不行，等冰凉了就好一点。这整套计划肯定是安排好的，<br/>为了让我们这些被施了法的女人一直都能活得下去，不会在碰上头一个冬天的时<br/>候就给冻死了。虹苦笑着想。<br/>　　事情完了以后德敢很满意。孟虹成了这个样子，对于那些还想在藤弄插上一<br/>腿的政客们来说，应该是真的没什么用处了。他冷笑着对虹说，好好活着，给你<br/>们老孟家增光长脸吧。<br/>　　　　　　　　　　　　　　　　Ａ１８<br/>　　在那个时候，虹对于以后的一生还完全没有概念，也并不关心。殖民政府迟<br/>早是要处决她的，而如果因为她在酷刑中的招供，使他们把自己当作殖民政府的<br/>合作者而释放她的话，她就自杀。那时她不太可能想到，在殖民统治结束以后被<br/>新政府定罪带来的后果。<br/>　　虹只是看着自己的身体。她全身的红肿已经消退干净了，整个过程没有在她<br/>的皮肤表面留下痕迹。相反的是，她身上的那些旧伤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和冲洗，<br/>好像是被水化过一样，变浅变淡，不再那么刺人眼睛了。她觉得，自己全身饱受<br/>折磨的皮肤似乎更柔软，更有弹性，甚至轻微地泛起了光泽。<br/>　　为了免得碍事，做前边那些事的时候把她手脚上的链子都解开了，她现在赤<br/>裸而且干净地跪在地板上。德敢正叫人去把她那些脚镣什么的找回来。<br/>　　那两个朗族人在旁边看着，想到了一个新主意。他们觉得按照德敢的愤恨和<br/>忧虑，还有孟虹的经历和背景来判断，他们还有机会谈点别的事。<br/>　　「呃……区长大人，按他们……印度大师的说法，这个女人前世不太好，很<br/>不好，像是个野兽，我看看……是猫吧，灵猫转世……」<br/>　　「豹子，豹子，黑的，豹子……」另外一位在旁边小声说，他好像是觉得说<br/>猫不够吓人，要更凶猛一点的动物才好。<br/>　　「啊……豹子吧，主要是这个……我看到她的背上，隐隐有动物花纹，她的<br/>眼睛在晚上发绿光……动物转世这个事情……要小心对待才好，在他们印度都知<br/>道的……一个前世是一头豹子的女人，用平常铁器克制不住的……」<br/>　　「区长大人在北部已经待了不少年份了，一定听说过蛇链的事吧……」<br/>　　就是这个了。虹给女人们看她手腕上系着的黑色环链。它们看起来到并不是<br/>特别的粗，比普通的金属制品更加暗淡，它几乎完全不反射光线，每一个环都像<br/>是一口小小的深井一样，看上去几乎不像是一个有质量的实体——虽然它其实很<br/>重。它也没有像普通的黑铁一样生出黄锈。在每一个环上，都铸着一个凸起的眼<br/>镜蛇头，不拿在手里仔细地看还注意不到。<br/>　　从藤弄以后，虹就一直带着这整套锁链。在脖颈上有金属项圈，腰上，再围<br/>上一道链环，颈圈跟腰链是用铁链连着的，铁链从腰往下，在差不多小腿的高度<br/>分成两边，锁住人的两只脚踝。脚上还再另加了一副脚镣，就是两脚之间拖着的<br/>这条链子了。和身上那些承上启下的系链比起来，这条限制行动的粗链特别的重，<br/>也很长。平常女人们都只是看虹拖着它，慢慢地走来走去，现在把它提起来掂掂，<br/>就知道这东西真是有分量，不是好玩的。<br/>　　习惯了……也就这样了。虹平淡地说。<br/>　　脚镣就是磨脚腕厉害，一开始，走上几步一圈皮就全被铁箍割成碎片了，然<br/>后就是用肉去拖……有时候人还给你塞点小石头颗粒进去。到后来走走停停的，<br/>磨坏了又长起来，现在一圈都是硬的茧……<br/>　　还真有女人去摸她脚腕子的，嗯，真的硬，跟咱们脚底板似得。铁的物件整<br/>天那么磨蹭着，都一点没事。<br/>　　「那……你得一辈子带着它了？」<br/>　　虹露出点苦笑：「都是那么说的，多半是吧。」<br/>　　不过我这辈子还能有多久呢？就是在这片坡上，这一两年了吧。虹跟下去想。<br/>　　这种带蛇纹的链子不光是能拖累人，它的最大的用处是解不开，永远解不开。<br/>这倒不是说的，锁上以后给锁孔灌进锡水封住就行的，因为不管这世上有多么坚<br/>固多么硬实的东西，只要你下定决心不停的磨，不断的锯，一定会有把它分成两<br/>半的那一天。蛇链也是一样，也能弄断，只不过弄断以后会死人，不光是戴链的<br/>这个人要死，帮他开的人，待在几米之内的，都会得病死。据说这是真实发生的<br/>事，不是传说。<br/>　　说是，弄断铁链以后几天之后就会生病，发烧，呕吐，皮肤上所有的毛孔往<br/>外渗血，没人知道那是种什么病，也没有办法能治。<br/>　　没法解开的意思，是你要想活着就没法解。要是想死，你可以费上几天的时<br/>间把它锯开，然后试试最后几天轻松的日子。当然了，要是想死总有办法，上吊，<br/>跳河，割开自己的血管……<br/>　　「在……他们印度，各个邦里都有土王，有时候一家里自己人为了那个王位<br/>也要打来打去的，他们那里用这个来解决家族反叛……一家人里把谁直接杀掉多<br/>不合适啊，就用这个给他锁上，一辈子打不开了……他们印度人真是有智慧啊。」<br/>　　不过这副东西还是带钥匙的，用钥匙能开。德敢让他们溶化了锡汁把锁孔灌<br/>死了。为免以后麻烦，他就没打算让虹再解开过。<br/>　　「只是……这种人家王室的藏品，借用了天地鬼神之力……都是很难得的东<br/>西了。区长大人您权势无边，财源四海，印堂发光，以后一定做大官，发大财，<br/>福寿双全……」<br/>　　除了身上这些，手上还有一道。虹扯住牵连着两只手腕子的长铁链条，把它<br/>们从地下拽起来，握到手里，这条铁链跟身上的那一整套没有连着，是单为了坠<br/>着人手用的。也不是特别重，就是长。长到能拖下地面去再绕回来。虹在整条手<br/>链中间找到一个形状特别的铁圈给女人们看，它不是顺在链子里的一环，而是横<br/>着套在链上的，能沿着铁链前后地滑。<br/>　　据说这个圈是用来是给不相信的人试的。在印度那边，先找个犯了死罪的囚<br/>犯来，让他用斧子砍开这个铁圈。完了以后看他是怎么死的，不信的人，也就会<br/>信了。<br/>　　我这副那时德敢没有找到人来试，就串在手链上边，一直留下来啦。<br/>　　要是真有人那么死过，听上去该是和哪种带放射性的金属有点关系，没断的<br/>时候是包裹在里边的，断了就散出来……最外边的一层，也不知道是不是普通的<br/>铁器了，平常能够挡住里边的东西，不会照射出来。虹是那么想的。<br/>　　德敢确实听说过这件事。他相信。不过他也同意这件事很费钱。<br/>　　他对虹说，对付你不容易啊，给你上个狗链都那么贵。这样吧，藤弄三座山<br/>六面坡地不是都算你家的嘛，能砍柚子树的，你再给大师们写个契，送他们一面<br/>山坡地吧。<br/>　　在那以后，藤弄的柚木出产一直控制在两个外乡来的朗族人手里。再过了很<br/>多年，从中国蜂拥而来的木材商人们，能够引以为傲的一条发财捷径，就是能和<br/>藤弄的那家拥有整座山林的柚木商行牵上生意关系。不过，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br/>后的事了。<br/>　　虹现在想着的是吃饭。她看了眼天上，天有点晚了，太阳已经挨到西边的山<br/>尖。难怪觉着凉起来了。她说：「大嫂子们，姐姐，妹妹，我饿得厉害，求求谁<br/>好心点，明天早上过来的时候多带两根木薯吧。」<br/>　　盐井产盐，盐井村不是一个穷到能饿死人的地方。可是它不产粮食。全村的<br/>口粮都是冬天里送盐出山的那一回，男人们返程的时候带回来的。这里的粮食比<br/>盐难得多了。现在的问题是，虹没有家，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盐田。她没东西可以<br/>去换来玉米和木薯的。不光是虹，就连五甘也没有。<br/>　　瑞瑞玛跟五甘说：「让那个女的找村子里的人要吃的，要到了，你们分分就<br/>行。」她说完就走了，可是虹要不到吃的。待在这块地方的人，谁都不是富裕人<br/>家，凭什么要白养活你们两口子呢。<br/>　　五甘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走，等到天晚了大家回村的时候，他把虹从地下摊着<br/>的长铁链子上解下来，带着她一起跟着。把虹的脚链系到山坡上的这几副锁，倒<br/>不是蛇链的一部分，那是瑞瑞玛把他们送到这里的时候，一起带进来的。它的钥<br/>匙一直在五甘的腰上拴着呢。<br/>　　进村以后五甘让虹去每一家要东西，能给点就算，坚持不给的，他就让虹跪<br/>在那家的门口外边，用鞭子抽女人的背。虹也配合着大声尖叫。没东西吃就是两<br/>个人的事了，这个时候，虹和五甘倒是难得的心往一处想。<br/>　　大家都知道五甘是直性子，他一直打下去能打一个晚上，这么折腾谁也受不<br/>了。再说，谁也不想把主人瑞瑞玛家送到村里来的人，真给饿死了。这样以后就<br/>只好塞给他们两条木薯，或者几个山芋。六户人家挨个要一遍，他们两个就能过<br/>上几天。<br/>　　后来虹就在白天，女人们回村前要吃的。要是她们第二天早上能带点过来，<br/>她就能少挨一顿打了。<br/>　　虹勉强地撑出一脸讨好的笑容来。她笑得困难倒不是因为还觉得有什么难堪，<br/>而是她的脸肿得像个母猪头，随便怎么笑都不会好看。她跟她们说：「又没剩下<br/>什么了，等过完明天一天，五甘又该带我去村子里整晚上的学狼叫啦。」<br/>　　这个意思就是，反正到最后总得给点的，又何必搞得每次都鬼哭狼嚎的呢。<br/>　　道理虽然是那么讲，可是……自己的东西，凭什么就白白的往外送呢？大家<br/>在这件事情上都烦透了五甘和孟虹。好处不能白给的，得找补点回来。盐井村头<br/>人洛洛的老婆说，「那……哎那女人，你知道我那个傻儿子的，这两天又整天跟<br/>在人家姑娘后边瞎跑了，村子就那么五个做姑娘的，还有三个才桌子高呢……」<br/>　　围在旁边的女人里，那两个还没出嫁的已经在偷偷的笑。洛洛的儿子已经长<br/>到十五六岁了，还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到现在没讨到老婆。隔上几天，高兴起来<br/>了就在村里追女人。在虹来之前，一直是洛洛把他揍一顿的，揍一顿以后就安份<br/>几天。<br/>　　「唉，大嫂子，那您明天就带他过来吧。谢谢您了。」<br/>　　其实，盐井村里有好几个男人都不怎么聪明。在山村里这也是常事。他们嫁<br/>娶的圈子太小了，基因选择……<br/>　　虹赶紧摇了摇头，把这些词儿从脑子里赶出去。在学校里，大家还讨论过家<br/>乡山区的营养问题。这里的居民主食单一，一辈子就是山芋，木薯，最多还有些<br/>后来引进的玉米，既没有蔬菜，更不见荤腥。人的脑子能够发育正常倒是件怪事<br/>情了。现在，她自己就成了一件试验品，五甘自己守着他们两个人的粮仓，每天<br/>扔给她两段水煮的木薯，一年下来，虹现在只要敢去想一下肥猪肉就满嘴都是唾<br/>液。<br/>　　既然，洛洛的老婆答应了明天带她的儿子来，至少……木薯是不会断顿了。<br/>也许是苞米穗。看在苞米的份上，那孩子也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反正他会一直傻<br/>笑，歪着的嘴流点口水。虹只要想想自己肿着的脸，也是歪到边上的嘴，就会觉<br/>得其实也跟他差不多。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换几个苞米，已经算不错了。<br/>　　洛洛算是这里的富户，他老婆会用个竹筐装上十来支玉米棒，一般就直接交<br/>给五甘了。后来大家熟了点以后，有时候会给虹留一根，塞在井边的哪一条石头<br/>台阶底下。男女的事五甘是知道的，他自己躲到卤水池子上边去了。<br/>　　洛洛的儿子呆呆的跟在他妈后边，等看到虹以后就咧开嘴笑，两只眼睛直愣<br/>愣的，盯着女人赤裸的胸脯发光。虹跟他说，来吧，跟姐姐去河边吧。转过身在<br/>前边先走，留给他的后半个身子，上下还是光溜溜的，那孩子窜上来直接搂住了<br/>虹的腰。他妈妈揍他，说：「不要脸的，你也不怕丑！」挨揍以后他缓一缓，虹<br/>再往底下走几步。一般是，一直这样拉拉扯扯的，三个人走到江边的石头滩上，<br/>离开盐井隔着一层漫坡了。这就算是个背人的地方。洛洛老婆停下，不再拽开她<br/>儿子。然后那个孩子就把虹按到地上去了……可惜他人在后边，女人的脸是冲下<br/>的。<br/>　　虹被压在碎石头滩上，那个半大的男人还在上面没命的撞来撞去的，虹尽量<br/>柔着声音劝他，跟他说，让姐姐转过来，啊，让姐姐翻个身子过来……<br/>　　洛洛儿子的第一回肯定是跟虹做的。第一回他连先得脱掉自己的裤子都不知<br/>道，只是抱着女人乱晃。虹也是那么劝他，跟他慢慢的说，说多了，他就会放松<br/>一点。然后虹才有机会把他推开一道缝，给他把裤子扯下去。他的那个东西当然<br/>已经翘得老高了。他又会扑上来，还是，乱拱，乱压，乱咬，一身的猛劲，就是<br/>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虹想用手帮他，可是他像一头被绳套扣住了的大鸟一样挣<br/>扎，根本就抓不住。虹只能让他在自己的身体上扑腾，等到他累了，没有了劲头<br/>以后，再把他推到一边看看，结果是，连带着他肚子底下那个可怜的小脑袋也耷<br/>拉下去了。<br/>　　收了人苞米，总得替人解解难处吧……<br/>　　虹那一回是用手慢慢摸他，用手指拢住，顺下去，再用手指尖挠……一直到<br/>把他重新哄起来了，女人再把自己的覆盖上去，底下手还留着没放开，得帮他找<br/>准地方。幸亏到了这时候，那孩子已经没什么劲，不再怎么大动了。那回虹是趴<br/>到他的身上，自己动。屁股一拱一落的，其中有两回他还滑到外边去了，得再去<br/>把他给找回来。虹真不知道盯在旁边的洛洛老婆是怎么看这事的。<br/>　　反正是，到现在他已经明白点事情了，他趴在女人的背上乱搞一阵以后就会<br/>想起来，就会让她翻身。再等她翻过来了肚子朝上以后，他再乱搞一阵，说不定<br/>哪一回，就真给他蒙对了地方，撞进来了。<br/>　　进过虹身体的不光是洛洛的傻儿子。还有另外两家的男孩，也是在虹身上试<br/>的他们的第一次。那一回倒是没有人带，是天黑了以后，虹一个人的时候，他们<br/>自己从村里偷偷跑来的。虹认真地教会了他们，整件事情应该是怎么样做。他们<br/>的妈妈们知道了以后，肯定也没有怎么反对，他们以后再来，也会带点粮食给虹。<br/>如果没有家里的允许，那是肯定做不到的。<br/>　　还有另一件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是那些成了家的男人。他们都来过，而且来<br/>得不算少。虹被瑞瑞玛锁到井边上的第四天还是第五天，洛洛就来找到她。那时<br/>候他的老婆正在孕期的最后两个月，以后她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在以后的一年<br/>里，村里哪家的女人要生孩子了，或者是在经期，他们家的男人都会在晚上找到<br/>盐井边上来，来得比平常更勤。当然了，就是在平常，也是有人来的。从家里走<br/>出去，两里地外边的山坡上锁着一个赤条条的大姑娘。这是件让男人们一想起来，<br/>心里边就往上一提的事。那个感觉说不上来，说不清楚，最好的办法还是去一趟，<br/>去过一趟就好了。<br/>　　男人们通常也会带些吃的，虽然要是他们什么都不给，虹也没他们的办法，<br/>但是在山里，所有人似乎还是维持着一种奇特的淳朴态度。<br/>　　虹知道这些事女人们都知道。早上她们来了以后，光看脸色，看样子，是一<br/>点也看不出来。干了一阵活了，洛洛的老婆就会喊，哎呀五甘，你们家那个女人<br/>把卤水晒得到处都是，背上去的还没糟蹋得多。偷懒嘛。<br/>　　五甘不会知道这里边绕了几个弯的事，不知道女人那么抱怨，跟早上虹交给<br/>他的那些苞米穗，是怎么样联系起来的。反正他一直带着村里用来赶骡赶马的皮<br/>鞭子，反正他待在这的活儿就是打女人。他上来就打。洛洛老婆在一边看着。<br/>　　　　　　　　　　　　　　　　Ａ１９<br/>　　对付畜生用的鞭子不是很粗的，也不是很沉，当然不能几下子就把家里养的<br/>活物给打死了。五甘上来要是没说让她先跪下，直接就动手的话，虹就站着那儿<br/>硬撑着，习惯了以后，一般她能撑过去。一整木桶的水压在背上，虹蹲下点身子<br/>放低重心，分腿曲膝，一边收拢起两只脚上的十个脚趾头，死死扒紧地面。要咬<br/>起牙，横下心，才能真做到皮鞭梢子照着脸面飞过来不躲不避。听凭它嗖的一下<br/>落在自己的胸脯上。疼痛，先是尖锐地扎进身体里边，然后钝钝的沿着皮肤表面<br/>散开，像是火烧一样。<br/>　　额头上沉甸甸地环着水桶的头带，虹得往前倾身，弓背低头才能抵得住肩背<br/>上的份量。在她的眼睛里是看不到站在对面的人的。她光是看到自己一对松弛的<br/>乳房，懒洋洋地跟着细牛皮条晃出去，又荡回来，可是每一回晃荡回来，上面都<br/>多添了一道血痕。捂胸跟挡脸一样，在挨打的时候都是绝对不允许做的事。「也<br/>就十来下吧，一会儿就过去了。」虹下意识地数着数，安慰着自己。<br/>　　长头发披散下来了，她用两手顺着脖子拢上去，把她们跟背带搂在一起，抱<br/>在脖子后边。这样皮条就不会缠上头发丝，把人给拉歪拉倒了。顺便的也稳住了<br/>木桶。<br/>　　结果快到二十了。乳房上先挨的那几下，特别的狠，全都是当时就破皮露肉<br/>的。等到后边五甘的力气变小，抽到肚子上，胯骨上那些，基本就是鼓起来的一<br/>条一条紫红的肉棱了，一般不会立刻见血。只是，以后慢慢的会往外渗出粘稠的<br/>体液来。<br/>　　五甘说：「行了，走！」像是干完一件活儿一样。虹慢慢的从地下把脚提起<br/>来，前半个身子火辣辣的，疼得发涩，发闷。按过去经验她知道，事情还远远没<br/>有完呢。<br/>　　下午的什么时候，洛洛的女人又大惊小怪的喊了一次，这回五甘让虹卸下木<br/>桶，跪在路边的石头碎块上，抽烂了她的背。一直抽到孟虹眼前发黑，趴在地下<br/>一时爬不起来了。洛洛女人说，哎呀怪可怜的，洗洗啊，洗洗就好了。她早就找<br/>了把木头水勺准备着，现在顺手从边上的卤水桶里舀出一勺盐水来，往底下一浇<br/>……孟虹平常挨鞭子都已经不怎么出声了，这一下，让她痛到拉长了嗓子喊着叫<br/>着，在地下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天。<br/>　　五甘还是那一句话：「行了，走！」可是要走就先得把水桶给背起来，背回<br/>背上去。而且，水桶上下湿淋淋的，全是咸得发苦的盐卤。<br/>　　虹咬紧了牙齿，把整面淌着血的背脊硬贴到盐水桶上去。那一下子，就像是<br/>有一把烧红了的刀子，一下子割下去一整张皮一样。她觉得她都听到了皮肉烧的<br/>吱吱响的声音。女人只来得及打了个哆嗦，汗水就像喷出来似得，流满了一身一<br/>脸。眼睛里还全是根本忍不住的眼泪。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压在身子上，让人从心<br/>尖尖里边，一直到腿脚底下，全都疼得软绵绵的。<br/>　　虹觉得她已经不行了，她只是知道，自己还在不停的走啊走啊，摇摇晃晃的，<br/>高一脚，低一脚，把自己整个的身体，连带着那个大水桶，往坡顶上边拖，拖上<br/>去又拖下来。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她的眼睛前边一片模糊，脑子里<br/>也是一样，人就好像是在梦游。她听到有人在她旁边说，哼哼，再有下回，我让<br/>他抽烂你的屄。<br/>　　等到了晚上，人像是都走完了，虹才能把自己慢慢地拖到河沿上去。伤口里<br/>边全都浸透了盐分。她得用淡水把它们冲下去。水很凉，她只把两只脚伸在里边，<br/>捧起水来撒在自己的肚子上。天黑，横的竖的鞭痕，全都看不清楚了，只是疼，<br/>水花落上去也疼，不过总要比盐腌着好。<br/>　　活着就是得挨揍，挨了揍，才能换到吃的。虹需要有吃的活过这一年。虹那<br/>时候的人生目标就是定在活满这一年上边。她相信那以后瑞瑞玛会遵守她的诺言，<br/>让她的儿子活下去。洗着，洗着，虹觉得自己心底下动了一下。她抬头，顺着大<br/>山的山脚往盐田村那边望过去，绕过一道山梁的缓坡，那些遥远，黝黑的树丛底<br/>下，亮起了两点火光。该又有人来了。送吃的来了。<br/>　　她等了一会儿，火光在动，贴着山坡的走势，有时候朝上偏一点，有时候又<br/>下去一圈。她知道那是有人带着松脂的火把，在走着从村子到盐井来的路。<br/>　　再等上一阵，那两团火就会从这边坡上升起来，映出火光底下两张黝黑的男<br/>人的脸。那时候总是能看到他们闪着光的白牙齿，那是因为他们总是在笑，老实<br/>地笑。实际上，他们除了笑就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了。然后他们会把手里提着的<br/>什么东西，木薯或者山芋吧，搁在她旁边的地下。另外一个男人已经开始在往下<br/>扯他自己的裤子了。虹自己也在笑，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她会顺着石头台阶边上<br/>的一小条斜坡，躺下去，把没锁在铁链上的那只脚再朝外挪动一点，给他们留空<br/>出来趴下身体的位子。<br/>　　虹偏过一点脸，看着天上的星星想，它们可真多啊。她身子下边压着的小碎<br/>石头，也有那么多吧？一颗一颗的，又尖又膈应，全都嵌进到皮开肉绽的背脊里<br/>头去了。<br/>　　洛洛跟五甘说，你家女人很好的啊。高高大大的，结结实实的，又能干活，<br/>又耐操。你守着这么个女人还怕没吃的？<br/>　　你眼睛整天盯在盐井村子里几个男人身上不成的，村里才几口人？又穷。砍<br/>树的的日子就快到啦，路过的都是壮汉子，他们可是背着大米面粉进山的，还有<br/>香烟呢。<br/>　　天气得更暖和一点。在春天到了后半的时候，因为化雪和雨，芒河的水也满<br/>起来了。内地的木材商人会在芒市一带雇人进山砍伐林木。粗大的原木只要顺着<br/>山坡滑进河里，就可以沿着水流一直漂到下游去。当时的北部高原上，只有芒市<br/>是唯一有公路到达的地方，在整片更加遥远的山岭中间，离开了芒河，采下的木<br/>料是没有办法运送出去的。<br/>　　这些被砍下的大树会在河流中间零散地漂浮着，在水流趋缓的河湾里碰撞着<br/>停滞下来，彼此拥挤在一起。孟虹所在的盐田下就是这样的一处湾地。在以前的<br/>某个年代，伐木工人们在这里把滞留的圆木捆扎成木排，让它们变得更集中些，<br/>更容易控制，然后让它们成群结队地驶向下游。在那时，为了拦住满江漂流的树<br/>木，还专门找人在河滩上开炉化铁，打出了横截江面的长铁环链。以后它被拖出<br/>江水，扔到了山坡上，现在就是这条东西，把孟虹的脚腕和整座大山连在一起的。<br/>　　现在的木材集散地，在从盐田往河流上游再走上半个小时的地方，在芒河的<br/>上一个拐弯处了。其实就是在那里，大多数时间里也是没有人的，大批的工人们<br/>要在冬天接近时才出山。在那之前，他们是一小群一小群地从江边路过，逐渐地<br/>散布到了芒河边的整片森林里。他们随身带着粮食。从盐田再往上走，就没有什<br/>么人烟了。<br/>　　很多时候，进山的人们是选择在盐井过夜的，他们可以借住在村中的人家里。<br/>不过从五甘住到这里以后，工人们大多住在五甘住的房子里。村里人给他用木头<br/>搭起来的。里边空，只有一个男人。<br/>　　那天，那伙人是晚上到的。五甘对他们学着说洛洛的话：「有女人，高，个<br/>子高。耐操，让你们操，换吃的。」<br/>　　一般一群伐木工人，十来个男人吧，晚上不干女人干什么呢？<br/>　　「好，有女人好，带她来操。我们给吃的。」<br/>　　虹偏着脸躺了一会，好像是没有第三个男人要爬上身体来了。要是真的没有<br/>了，她想让自己坐起来，背上的伤口里嵌满了沙粒石头块，太疼了，她又得去底<br/>下水里再洗一回。她转过脸来看，看见那两个干完了的男人站在一边，正忙着系<br/>自己的裤腰带。不过还有第三个男人，他是五甘。<br/>　　五甘说：「村里到了进山的工人了，他们要操你，他们操你换吃的。」<br/>　　碰到这时候虹就得强撑着让自己站起来，虽然她已经一点也不想动弹了，背<br/>了一天盐水，再挨一天的打，谁也不会想动了，就是躺不平身体，坐着，靠靠，<br/>也算是歇一个晚上吧。她一点也不想再爬起来拖着一身铁链走上两公里山路，再<br/>去让另外一群男人干上一晚上。不过人的想法是一回事，轮到该怎么做了，还是<br/>得去做。女人看着五甘蹲在她身边，先把她的腿脚从铁链子上解下来，再把手臂<br/>背到身后，让他用那副刚卸下来的铜锁把自己手腕上的铁环串在一起。虽然孟虹<br/>从来就没打算惹事，或者逃跑，不过每回五甘要带着她离开山坡的时候都是那么<br/>做的。可能是他带着她从萨节因来到盐井的时候，他看到的她一路上就是这样，<br/>要不就是谁告诉过他，每次带她上路就得这样。五甘当然不是一个愿意动脑子去<br/>做出改变的人。<br/>　　那天以后，虹经常会像这样，在晚上被五甘从山坡上解开来，然后跟着他去<br/>一个让男人操的地方。有时候是回盐井村，五甘自己住的那个木板房子。等到春<br/>天过去，伐木的队伍已经在山里开始干活了，五甘还会带着她去工人们在森林中<br/>的宿营地。他们有时要翻过几条山脊，走上一到两个小时。整座大山中只有他们<br/>两个人，而且往往是在太阳下山的前后，天色正从四面八方渐渐地暗下去。她自<br/>己的赤裸的脚掌能感觉到，先是山边裸露出的，整片巨大的岩石，它们的表面坚<br/>硬而且粗糙，而在另一些路段上散布着风化的石头碎片，它们在脚下被碾压着发<br/>出沙沙的摩擦声，另外，当然就是一直很长地拖在身边的脚镣，它的清脆的金属<br/>声音已经陪着她走过了不少年了。<br/>　　女人背后背着一个空的竹筐，系带松弛地勒在她的前额上。在背过那么久的<br/>盐水以后，虹不用肩膀和手也能很容易地带着它走路，一直走很远。等到他们回<br/>来的时候，多少是要带上些东西的。<br/>　　虹以后曾经想到，实际上，她的人生就在这些含混的声音中，发生了很大的<br/>变化。在这之前她也曾经赤身裸体地拖带着铁链，从一个地方走到另外的地方，<br/>沿着市镇，乡村，还有荒山野岭中的各种道路。她也在各处遇到迫不及待地等着<br/>要操女人的男人们。但是那些好像都是一些政治事件，她受到的那些折磨和侮辱<br/>与其说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不如说因为她是一个敌人。而当她走进山地的松林里<br/>去，站在一棵雪松下边面对着那些围在火堆旁边露营的伐木人的时候，他们发光<br/>的眼睛看到的，应该只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穿的女人。<br/>　　她朝着他们走过去，开始是低着头。她看着自己全身上下早已被晒成深棕色<br/>的皮肤，在火焰前边看上去会跟这些男人们的眼睛一样亮吧。还有胸脯上，腿上<br/>的那些又深又长的伤痕，在昏暗的夜里显得不那么狰狞，不那么有质感了，它们<br/>模糊，暗淡，就像是一头动物身上的斑纹一样。虹竟然有些骄傲的感觉，这些男<br/>人一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br/>　　虹看着这些男人笑了，露出了一点牙齿。就像是盐井村的男人们看着她不知<br/>道说什么的时候，露齿微笑一样。<br/>　　一个隐含的意义是，她现在是一个用两根木薯就可以买一回的女人。她跟山<br/>外那些非常遥远的地方，那些大人物们热衷的政治游戏，战争，还有所称的真理<br/>和正义，显然已经毫无关系。虹发现在这之前的那些年代和经历，好像是在突然<br/>之间变成了空虚的幻影，至少，已经非常像是她自己做过的一个非常模糊的梦境<br/>了。<br/>　　她现在回到了这个国家的最本质的地方，开始做一个纯粹的奴隶，看起来事<br/>情就该是这样结束了，这个国家仍然没有什么改变。<br/>　　在山地的森林里，虽然是在夏天，一阵一阵的寒气还是从地下弥漫起来，慢<br/>慢地从她的肩和背渗透进入身体里边。虹躺在有些返潮的枯枝和落叶上想，等他<br/>们轮流着上来以后就不冷了。伐木的人们在露天里宿营，他们一般都会点起一堆<br/>篝火来过夜。但是他们现在都围在她的边上，火焰在他们的身后闪闪发光。这些<br/>男人们背光的脸和身体看上去是一些黑暗的剪影。<br/>　　压到她身上的头一个男人正在急切地用自己的胸脯摩擦着她的乳房，他在边<br/>边进来，开始时有些试探性地迟疑，但是他很快就像一台发动好了的机器一样运<br/>转起来，而且他正很明显地涨大开来。他们忍得太久了，这个稍微有点柔和的念<br/>头从女人心中一闪而过。还有，他确实是暖和的，而且似乎比她事先以为的还要<br/>更柔软些。虹甚至觉得有些感动。这些排着队进入她身体的男人们和她没有仇恨，<br/>在今天之前大概从没有见过面，在今天之后很可能也不会了，他们不会故意的想<br/>出什么办法来折磨她，不会揍她。虹想，其实，这已经是她能指望的最好的待遇<br/>了。<br/>　　「哎呦……哎呦。」她应和着他的节奏，闭着眼睛呻吟了起来。<br/>　　「她会用嘴……女人的嘴也很好的……」五甘认真地推销他的生意。「要用<br/>嘴做的拿烟换。做一次，一支烟。」<br/>　　到了后来，五甘和虹已经并不怎么缺吃的了。虹觉得，以后五甘还有那么大<br/>的兴趣，带上她到处去找林里露营的伐木工人做生意，只是因为他抽烟抽上了瘾。<br/>在这一年就要年终的时候，芒河各处河湾中累积下的圆木越来越多。现在伐木人<br/>们也开始离开森林回到河边。他们在那里把圆木捆扎成木排。然后就准备乘着木<br/>排沿芒河继续往下，返回更下游的芒市去了。<br/>　　那时的天气已经很冷了。盐井村里的男人们在深秋的工作，是把晒出的土盐<br/>运回村里，然后再送到萨节因去。这是一段需要四天三夜才能走完的路程，运盐<br/>一向是用畜力完成的。只是除了孟虹。<br/>　　要带上孟虹跟在那些骡子和马的后边一起走，这个主意好像是洛洛想到的，<br/>他去跟五甘说了，五甘也没有反对。至少在这几天里边，在路上，可以有一个女<br/>人能让大家随便的使用，而且一离开村子，就不必再躲着自己家里的那一口子了。<br/>　　村中每一家的男人把牲口牵出来，让它们驮上盛盐的麻编口袋。不过五甘牵<br/>出来的是孟虹，他让孟虹也背上了一个装满了土盐的口袋。这一袋盐的份量可能<br/>不比一整桶卤水更重，不过在盐田背水上坡的时候，返回来是空桶，另外孟虹也<br/>总能有些机会歇一歇，坐上一阵子。五甘用一根粗麻绳绕在女人的脖颈上系了一<br/>个扣，绳子的另外一头栓在牲口队伍最后一头毛驴的尾巴上。这样一但上了路，<br/>不管她想怎么样，反正都得紧跟着骡马们一直走下去。<br/>　　和每次领着虹走远路的时候一样，五甘还是用那把铜锁把她的手铐在身子后<br/>边。所以牵着她脖子的绳套倒也不是个摆设，女人的两只手伸不到前边来，她自<br/>己是解不开那个扣的。前边的牲口们颈下系着的铃铛散散乱乱地响着，六七个男<br/>人分开在队伍前后，山道两边，然后就是她，一步一步，结结实实地，紧跟着那<br/>头毛驴的屁股。这让她看上去确实很像一头动物。不过在那时，虹基本上已经不<br/>会觉得，这类事还算得上是一种侮辱了。<br/>　　一直走到萨节因。盐井来的人们停留在村外存盐的仓房外边，这里有给来往<br/>的赶马人过夜的空房子，也有喂骡马的牲口棚，赤裸裸的孟虹被直接栓在了那间<br/>草棚的木头柱子上，用的就是系着她脖子的麻绳。她的手还是被反铐着，女人背<br/>靠木桩坐在地下，呆呆地看着前边的大路。除了男人们有时候把她解下来，带进<br/>旁边的屋子里干上一阵子以外，她一直待在那里，一坐就是三天。<br/>　　萨节因也不是一个很大的村子，住户并不多。有时候路上走过些乡民，朝她<br/>看上几眼。去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虹在这个村子里是被沿路拖到每一家的<br/>门口，数着门挨家挨户地痛打过去的，一直打到她满脸流着眼泪和血，连声尖叫<br/>着求饶。更不用说穿插在毒打中间的，公开的轮奸了。她当时的那个样子，这些<br/>人多半还是记得的吧。虹也看着他们，想，不知道瑞瑞玛会不会到这边来。还有，<br/>她的儿子还住在这呢。<br/>　　结果她一直没在萨节因见到玛。也没有见着她的儿子。三天以后他们启程返<br/>回盐井，带着用盐换到的粮食。这一回，孟虹身后的竹筐中满满装着的是玉米穗。<br/>　　山上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村里的人已经不再上来晒盐，留在村里准备过冬，<br/>五甘来得也不多。虹在江边上无所事事地，一坐就是一天。在她的身后竖着一根<br/>木头桩子，是很早以前垮掉的盐田留下来的，上边挂着一块松木板，用木炭画着<br/>一个肚脐，一个人体收窄的下身，和两条腿的大腿根。中间有一个夸张的女性生<br/>殖器，有两片像柚子瓣一样宽大的阴唇，还有一些黑色的色块表现毛发。就像是<br/>很早以前，孟虹在蔓昂城边有些不分男女的厕所里见到过的，粗野地画在墙角边<br/>上的涂鸦。在这件事情上，五甘神奇地表现出了他的某种天赋，至少，在推销商<br/>品时清楚地知道什么才是重点。而且他能够用形象把它表现出来。<br/>　　五甘很早以前就把这个牌子挂在那里了，那块木板还是他带着虹去伐木人营<br/>地的时候，特地要回来的。一开始是为了让从水路经过的人们知道这里有女人可<br/>以干，而且它对于在荒野中旅行的人们确实有效。不过到了现在，大家大概都已<br/>经知道了露天住在盐田边上的虹，只不过，那个女人体的中段就一直挂在那里，<br/>没人去管了<br/>　　虹待在江边上的时候就坐在这块牌子下边，五甘要她那么做的，后来她自己<br/>也习惯了。她坐在那里，看着远处的河湾上有一串木排正绕过山脚，顺流漂浮而<br/>下。木排像一条大蛇一样，在河水中游偏来偏去地摆动着头和尾巴，最终就在距<br/>离她十多米之外的地方，磕磕碰碰地撞在河沿上停了下来。<br/>　　木排上边有用草帘搭着的小窝棚，里里外外的装着十来个男人吧。虹没有挪<br/>动地方，她只是看着他们笨重地走过河滩，停在她的身前说，姐姐，我们今晚在<br/>这过夜了。<br/>　　隔上几天就会到一次木排的。也许，虹有意无意地每次都坐在那块木牌子下<br/>边，就是在等待着他们停下来。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人管她了，她可以躲到盐井<br/>下边去，也许经过的放排人就会以为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就会直接驶到下游去。<br/>不过虹仰起脸来看着他们，笑笑，说好啊。<br/>　　他们现在有时间了，明天早上不用急着启程，虹明天也不用干活，可以一直<br/>睡下去。没有五甘整天想方设法的揍她，也不用再背一整天的大水桶，她现在的<br/>精力已经好多了。她现在只是觉得冷，而有男人在的时候就暖和了。有人趴在她<br/>身上，努力的干她，虹耸动着腰腹应和着。另外的男人们想法点起火来，烧烤他<br/>们带来的东西吃。在男人和男人们交换的间歇中，虹似乎突然觉得，在远处，在<br/>很远的什么地方发生了一点变化。<br/>　　下一个男人要她用嘴做，他上山的时候经过过这里，跟虹做过，他觉得女人<br/>的嘴也很好。虹说，那要香烟的。虽然香烟只有五甘才要，五甘现在也不在，不<br/>过虹就是习惯性的那么说了，那个男人好像也觉得理所当然。<br/>　　「烟卷……还有吗？」他问他的同伴。「我们是下山……在山里待了一年了<br/>……早就没了。」<br/>　　「唉，算了，没有就没有吧。」她从地面上侧起身子，说：「躺下吧，啊，<br/>躺下来吧。」<br/>　　用手臂撑高身体的时候，正好能看到远一些的地方，女人看到在盐井的村口<br/>那边，有两点火光，正沿着山坡的边缘闪烁，而且应该是在移动。是洛洛他们又<br/>憋不住了吧，只是那么一瞬的事，女人转脸伏到了身边男人的小腹上，很长一段<br/>时间没有再去想它。一直到虹在做第四，还是第五个男人的时候。有人到了。<br/>　　那些人举着点着的松明从高一些的卤水池上边下来，周围的伐木人们抬头张<br/>望。第五个男人正在虹的身体里边，他激烈地推搡着她，不过，虹还是穿过这个<br/>汗水淋漓的男人晃动的脸和肩膀的缝隙，认出了她认识的人。那人已经站到旁边<br/>了，向下注视着她们。那人穿着一双小的牛皮靴子。<br/>　　除了地下正在激烈交合的这一对男女，其他人都站了起来，恭敬地往后退。<br/>虽然来的也是个女人，但是夏瑞瑞玛是个上等人，是个大人物，这是谁都看得出<br/>来的。她还带着三个背枪的人，他们为她举着火把。可是，她是真的从萨节因走<br/>了那么远的路，就是为了在晚上来看看她的盐场？<br/>　　虹用系着长铁链的手，抱住了正在干她的男人的腰，开始用劲。顺着他的势<br/>头，虹每一次都把他压紧到自己的身体上，同时用脚跟和肩背把自己的臀部从岩<br/>石表面支撑起来，狠劲地迎接他。虹一边喘息着，一边发泄地想，我是不是还应<br/>该尖锐地喊叫出来？她不就是为了来听听，我是怎么被男人干得直叫唤嘛。<br/>　　瑞瑞玛是做主人的，在这片山林中她有绝对的权威。不过她还是等到这个男<br/>人在虹的身体里做完。然后她稍微的抬了抬手。<br/>　　「回排子上去吧。我找这个女人有事。」她说：「既然我在这了，今天不用<br/>给她留东西了。男人在山里一年……也挺不容易的。」<br/>　　虹从地下慢慢的爬起来，跪下去。头发乱七八糟的遮着她的脸，她没有去管。<br/>她自己都能感觉到从嘴唇到下颌流淌着的粘滑的精液，是她没有能完全吞咽下去<br/>的。还有自己的下体和大腿，那里到处是水淋淋的。不过……现在是晚上，也许<br/>光靠火把照着，看不清楚下面的样子吧。<br/>　　玛在她身前蹲了下来。玛说：虹姐，我需要你帮我。打仗了，又打仗了。<br/>　　虹抬头看她。玛说，起来吧，虹姐，坐啊。坐。<br/>　　　　　　　　　　　　　　　　Ｂ２０<br/>　　　　　　　　　　　　* * * * * * * * * *<br/>　　向玉乳环致歉的一节——我忘了她今年的生日。<br/>　　　　　　　　　　　　* * * * * * * * * *<br/>　　战争对于我来说好像从来就没有结束。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我不知<br/>道。<br/>　　环和我住在蔓昂的同一条小街上。她比我小四岁，或者五岁。我离开家去上<br/>军校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从龙翔回到蔓昂的第二天，我在我家斜对面的那个杂<br/>货店门边上见到她的时候，我已经认不出来她是谁了。她现在是个大姑娘了。<br/>　　环说俊哥你回来了。我盯着她的脸，其实我是在想她是谁。我看到她的脸一<br/>层一层的红了起来。<br/>　　我注意到她的胸脯很柔软，也很挺拔，因为她年轻。环那天当然穿着衣服，<br/>但是我想到的是她的乳房赤裸裸的样子，还有乳头。我想到我用烤得暗红的铁钳<br/>夹紧了它。然后我觉得我的下身有反应了。<br/>　　环不知道，在我过去两年中见到的绝大多数女人，都是一直什么也不穿的。<br/>要是什么时候觉得不高兴，我就爬上吉普开到四区去，花点时间挑上一个什么也<br/>不穿的年轻女人，一般总是长得俊俏一点，总得是说得过去的吧。我打开木笼的<br/>门让她自己走出来，走到空场中间。然后我握住她的头发，把她拽弯下腰来，同<br/>时右手挥拳猛揍她的小腹。<br/>　　一般这一下她就站不住了。等她趴到地上痛苦地挣扎一阵以后，我再踢她两<br/>脚，要是真下狠劲踢的话，她的肋骨可能就被踢断了。然后我跟警卫营的兄弟们<br/>说，帮忙把她塞回去。环不知道，他的俊哥，在过去的两年中一直都是这样让自<br/>己开心的。<br/>　　那时候大家都叫我茶壶。现在没人那么叫了。现在我手下的几个兄弟恭敬地<br/>叫我俊哥，其他人叫我阿俊。团结政府成立以后，按照事先的协议，民阵掌握了<br/>国家的军事和外交权力，为了平衡，原先的亲英国政府的党派获得了对警察和司<br/>法系统的控制。大部分原政府军队的军人都被遣散，而蔓昂的法院和监狱差不多<br/>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几乎是维持了原状。很自然地，有不少原先在政府军队情报<br/>系统工作的人，在新政府的司法执法部门中找到了活儿干。我回到蔓昂以后去找<br/>了他们，我是个有技能的专业人士，现在我在内政部上班。<br/>　　这天有人给我打电话。他说阿俊，他们把那人送到春平去了。你得过去，还<br/>得组个班子。<br/>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我的人固定在椅子上，手被反铐在椅背的后面，两<br/>脚分开和椅子腿连在一起，也是用的手铐。这是一间空旷的房子，没有摆设，也<br/>没有自然光——厚重的窗帘把室内和室外完全的隔断开了。我们几个人坐在桌子<br/>后边，聚光灯从我们身后直射出去，打在她的脸上和赤条条的身体上。她的身后<br/>是粗糙裸露的水泥墙面。<br/>　　她就是我的新战争。这是我进了联合政府的内务部以后接的第一个活儿——<br/>按叛国罪起诉孟虹。新政府成立以后，民阵自己的人把孟虹从龙翔带回了蔓昂，<br/>不知道他们问了她些什么，反正她在他们的控制下度过了好几个月。而最后，还<br/>是决定通过正式的司法程序把她解决掉。我们要代表国家搜集证据，然后起诉她。<br/>　　孟虹真是个特别倒霉的女人。才只几个月以前，她和我都还待在龙翔，她在<br/>那里一直是我的犯人，现在布景换到了蔓昂，政府的头儿换成了他们的人，可她<br/>还是我的犯人。<br/>　　我走到她身边，把手搭在她的脖子后侧，从她那里戴着的铁制项圈的下缘，<br/>慢慢地顺着肩膀绕下来，停在她的乳房上。她身上到处是高低起伏的伤痕，有些<br/>是新鲜的，湿淋淋的。看起来，民阵的人对她也不怎么客气。我捏起她的乳头搓<br/>揉着，说：「虹姐，我们几个月没见了？」<br/>　　「欢迎回来。」我说。「过来个人，把电线绕到这上边。」<br/>　　好了，试一试。有人按下开关，女人嚎叫了起来，她像被子弹击中了似的从<br/>地板上弹了起来，带着那把椅子，我注意到她小腿肚子上的肌肉突然绷紧了的样<br/>子。然后她又重重地落回去。<br/>　　「好了，开始吧。从头开始。你叫什么，姓名？」<br/>　　对于孟虹来说，她的战争也一直没有结束。在后来，在审讯的间隙中间，她<br/>哽咽着恳求我说，阿俊……俊……俊哥……我已经说过很多，很多遍了……都是<br/>一样……」<br/>　　「我一点没敢说假话……你知道的……不要每件事问那么多遍了……不要每<br/>问一遍就通一次电……」<br/>　　也许我正想到了环，所以我没有一脚跺到她的脚趾头上去——那本来是她应<br/>得的，每个受审者都该知道，跟她的对手讲理或者求情毫无意义：我们被派到这<br/>儿来，本就是为了千方百计地折磨她的。孟虹当然知道这一点，她只是忍受不住，<br/>不得不盲目地说点什么。<br/>　　我简单地告诉她闭嘴，她果然停下了，以后再也没有说过类似的蠢话。<br/>　　「好了，我们继续。在龙翔四号营地，你亲手干掉了几个你们自己的人？」<br/>　　前后大概有五六个。我们自己懒得动手的时候，让孟虹去干。她不得不做，<br/>要不就会被我们揍得死去活来。到最后再让那个楠族女人去把她儿子抱来，她立<br/>刻就乖乖的了，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她现在当然不能说是谁叫她干的，叫<br/>她干的人正坐在她对面，摆弄着电源线的开关。电线的另一头拖过地面，分叉，<br/>缠在她的两个奶头上。<br/>　　那时候，她常被出发去北部扫荡的军队带走，过上十天半个月，再被军人们<br/>收拾得半死不活的送回来。如果说，在开始的时候，她还表现出一点骄傲，一点<br/>忍耐，好像她是一个为了信念而坚持的政治人物的话，等到了后来，她已经越来<br/>越变得像是一个山村中的农妇，像是一个主人的女佣或者奴仆之类的角色。她被<br/>太阳炙烤而成的，越变越深的褐色皮肤；她的胆怯顺从的表情；她对每个军人勉<br/>强装扮出的呆滞的，讨好的笑容；都在增加着这样的印象。<br/>　　不管她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反正，回到龙翔的四号区只有一个结果。就是<br/>被重新用铁链系着脖子拴到空场中间的木桩底下。揍一顿，再让她直挺挺地跪好<br/>——如果她还能跪得住的话。<br/>　　那个可能被踢断了骨头的女孩一直在地下翻来覆去地呻吟着，两个兵正试着<br/>拖她，他们碰到了她的伤处，她尖锐地嘶叫起来。<br/>　　有人厌烦地皱起了眉头：「她好像很痛的样子，让她爽个够吧。」<br/>　　后边的事是顺理成章的，他们换了个方向，把她往土场的中间拖过去，她当<br/>然在继续地惨叫，不过没人在乎。找铁锤钉子什么的花了些时间，这些东西经常<br/>会被用到，实际上，用完了就往边上一扔。还有些钩子，尖的锥子，它们杂乱地<br/>散落在那两根竖着的木桩子周围。反正最后把她两手分开钉到了柱子上，一边一<br/>只。然后是两个脚腕。<br/>　　有人去把孟虹拽着头发从地下拉起来。那人就是我。她一直被铁链锁在柱子<br/>脚上的，现在给她打开了。再解开背铐着的手。我说：「去，到笼子那边去挑个<br/>女人出来，问问她，知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个死法。」<br/>　　一开始她的腿是软的，几乎站不住，后来好了一点。我们笑着跟着她，对挤<br/>在笼子里的那些肉们说，你们的女老板挑到谁就是谁了，可别怪上我们啊，变鬼<br/>也找你们书记去。<br/>　　「就是她了？」孟虹表情木然，她用一种刻板的口气说是。<br/>　　「用手指个。」<br/>　　她用手指了指。我们打开木栅门把那女人拉了出来。<br/>　　「很好，继续。你是怎么干的？」<br/>　　孟虹呆滞地看着我的脸。我冲她笑了笑。于是她口齿迟钝地说下去。<br/>　　「是……用一根木棍……砍下来的小树段吧，在上边缠铁丝……带刺的，拉<br/>铁丝网的那种……那东西多……打仗的时候，到处都是。」<br/>　　「一圈一圈的绕在小棍上，后来用钳子拧紧了，然后……然后……」她抿了<br/>抿嘴唇，又伸出舌头在上面舔。<br/>　　「然后把它插到人的……女人的……阴道里。」<br/>　　那个木头稍微有点长，两头绕上带刺的铁丝以后，中间能握住手。我们让孟<br/>虹拿住中间的部分，爬到被钉在木桩上的女人身体底下，让她把那东西硬塞进去。<br/>当然是，塞进屄里边去。<br/>　　有个她没说的细节是，先要用钳子把上面的铁刺往后边顺，一簇一簇地全都<br/>顺好，顺下来以后才能进得去。更重要的是，进去以后就出不来了。<br/>　　孟虹跪在那女人的两腿中间，抱住她的一条腿，另一只手把那个长满了倒刺<br/>的物件往她的身体里边捅。那女人在半空中挣扎和尖叫着，手脚上淌着血，而两<br/>个女人的身上都流满了汗水。那东西在女人的腿根之间划来划去，割出了更多的<br/>伤口，但是显然不容易真正地插到深处去。有人开始笑了，有人踢孟虹的肋骨，<br/>还有皮带，抽在她肮脏赤裸的肩膀和背脊上。<br/>　　孟虹露出门牙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为了能使得上力气，她抬起一个膝盖，<br/>屈起脚掌支撑着地面。她闪动的足弓看上去柔韧而且结实。我们看到她的肩膀和<br/>手臂都在努力地用劲。她开始哭，紧贴在女人肚皮上的脸侧向边上围观的人群，<br/>上面除了血水和汗水以外，又被眼泪冲刷开一条一条的痕迹。<br/>　　由两个赤裸的女人肉体组成的奇怪的混合物纠缠在一起，挣扎了一阵时间。<br/>最后虹让开一点地方，她胆怯地看向我们，带着一点哽咽说，行了么？<br/>　　没人理她。另外的人把另外那个女人推过来。谁都会怕死的，更不用说是那<br/>么一个痛苦惨烈的死。她的脸已经吓的没有血色，含含糊糊地说着不要，别杀我<br/>之类。然后几个男人按着她，有人捏住她的下巴，掐得她张开了嘴。<br/>　　「过来，帮忙！把她屄外边的这一头，给老子们塞她嘴里去！」<br/>　　孟虹重新挤进来，握住木棍的中间，她已经满手是血，有从上边那个女人下<br/>体中流出来的，也有她自己被划伤后流出来的。她满头散乱的长发和更多男人健<br/>壮的手臂缠绕在一起，两个女人的四只松弛的乳房压迫在一起。而钉在上边的，<br/>和按在下边的两个女人都在尖叫。<br/>　　「嗯，你在殖民政府时期为殖民政府干了不少事嘛。干得够狠的，对你自己<br/>的同志。」<br/>　　我轻飘飘地说。<br/>　　其实在那么些年之后，对于孟虹这样一直忍受着无穷无尽的苦难的女人，这<br/>样的嘲讽已经毫无意义。她睁大眼睛看着我，面不改色。<br/>　　「后来呢？」<br/>　　后来，那两个赤条条的女人被扎进体内的尖刺联系着，紧紧地挨在了一起。<br/>她的脸紧贴着她的生殖器，而且越来越紧。跪在下边的女人已经被反绑住了手臂，<br/>她能做的只是试着摇晃自己她的头，很明显，塞在她口腔里的木头和刺，正在跟<br/>随着她的动作，深入进她的喉咙里去。她的脖颈变得僵直。她的胸脯和肚子剧烈<br/>地起伏上下，从她的身体深处发出了可怕的作呕声。<br/>　　她暂时什么也吐不出来，可以想到，胃中的液体正在涌进她的食管和呼吸道，<br/>但是她的嘴不能张得更大了，那东西像个塞子一样顶住她的咽喉。带血的黏液从<br/>她嘴唇与木棒之间的缝隙中渗透出来，然后是鼻孔。<br/>　　她在窒息中绝望地扭动，每一次挣扎都拖拽着她上边的那个女人，用她的嘴，<br/>牵扯着她被扎满了倒刺的阴道，最后剧烈的痛楚会一直传递到被钉穿的四肢上去。<br/>她很快就会把她撕裂开的，要不，就是把自己的颚骨撕开。我们对孟虹说，过去，<br/>帮帮她，别让她乱动！<br/>　　对，就那样，从后边抱住她。孟虹跪到她的身后，伸张开手臂环抱住她，把<br/>她紧紧地按到自己的胸脯上。这样，她们暂时保持住了跪立的状态，三个女人的<br/>姿势现在看上去真的非常疯狂，她们扭曲，颤抖，发出各种怪异的喊叫，就像是<br/>她们正在进行着一场决死的角斗，而事实上，她们的确是在挣扎着寻求一个彻底<br/>终结痛苦的结局。孟虹终于用尽了力气，她虽然不一定是故意违抗我们的命令，<br/>但是她太虚弱了。她被她所抱着的那个女人用一个猛烈的动作甩到了一边，摔倒<br/>在地上。三个女人突然分到了三块地方。另一个人的嘴边挂着一连串的人的脏器，<br/>她把第三个女人的阴户拉翻了。<br/>　　孟虹木然地回答我们的讯问。她说，哦，不，那还不是最后。<br/>　　最后是把钉在柱子上的那女人的肚子剖开了，我们逮住另一个一直满地挣扎<br/>打滚，想吸进更多些空气的女人，再一次把她按上去，一直到她的整张脸，淹没<br/>在那具血肉肝肠四溢的腹腔里。她的头颅卡在肋骨以下，骨盘的上方。切割开的<br/>肚皮遮掩住了她的脸颊。找了绳子，把这些东西捆紧到一起。<br/>　　女人继续像是跪着的样子挺直在地下，往后蹬踏着肮脏赤露的双脚。但是她<br/>其实是凭借着被束缚着的脖颈，悬挂在别人的肚子里边的。她应该很快就在别人<br/>的鲜血和自己的体液中完全窒息了。<br/>　　「俊哥，电她一阵，然后让她再把这一段说一遍？」<br/>　　我捡起前边桌上扔着的揉皱的香烟盒，骆驼牌的，里边还有两支。我拣了一<br/>支含在嘴里，点火。然后做了个差不多的姿势。有人拨了开关。<br/>　　我吐出烟来，看着孟虹又一次在椅子上绷直了身体，她僵直地往后仰过头去，<br/>光裸的胸脯在电流的刺激下猛烈地挺向空中，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br/>　　老虎当时差点让孟虹把连盈水给杀了，我不知道陈春会不会喜欢在我们以后<br/>送交的审讯报告上读到这个故事。<br/>　　前政府和民阵在半年以前达成了停战协议。在那以后，龙翔还存在了最后两<br/>个月。我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找了一堆衣服来送到四区去。说不定很快就会是<br/>同事，要在同一间政府大楼里上班了，还让一伙男人女人们光着屁股挤成一堆太<br/>不像话。放风的时间也增加了，实际上，除了在晚上，那些房子，还有木笼就已<br/>经不怎么关门。只是联合政府还没有成立，我们这些当兵的该怎么解决还没有一<br/>个最后的定论。我们也就暂时没有放人。手上有点筹码总是好的。<br/>　　在那以后发生的第一件事是芒市的驻军撤回了龙翔。孟虹和他们在一起。她<br/>最后一次被带离龙翔，是英国人把她塞给藤弄的德敢去当她自己家乡的副区长，<br/>当然了，她在那个所谓的区长任上的全部工作，就是一直光着身子呆在德敢的军<br/>营里，不断地满足他的士兵们的生理要求。现在，世道就要变了，谁都不想再要<br/>这个麻烦。先是德敢派了几个人把孟虹送到了芒市，芒市的驻军照样办理，直接<br/>把她带回了龙翔营地。<br/>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一开始，我们继续让她一个人呆在土场中<br/>间，不知道德敢对她做了什么，她反正被弄得完全不能穿衣服了，所以她还是赤<br/>裸裸的。大家都绕着她走。民阵早就已经公开宣布了把她开除出组织的决定，我<br/>们也从来没把她当过自己人。她那时候就像是一只既不是鸟也不是兽类的蝙蝠。<br/>　　下一件事是在孟虹回来之后发生的，也许是第二第三天，也许是一个礼拜以<br/>后。有军方高层的电话打到我们的处里，通知说有记者正从蔓昂来，要采访被监<br/>禁在龙翔的民阵人士。他们直接指名要找的是连盈水。<br/>　　Ｋ已经消失很久了，负责的老虎痛恨这事。他一直觉得，他手里掌管着的囚<br/>犯只是一群动物一样的东西，是应该或迟或早，一头接着一头地屠宰掉的。他不<br/>能接受他们有一天能够像一个人一样，得到说话的权力，而且还是什么——接受<br/>采访！他认为政府和军队的头目们正为了自己的利益向民阵献媚，他们背叛了在<br/>前线出生入死的士兵们，只是为了能够在即将成立的联合政府中谋得一官半职。<br/>虽然，事实上他想得并没有错，只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到了这个时候，如果<br/>不那么地想，不那么去做的话，还能怎么办呢？<br/>　　老虎不能抗命。不过现在的龙翔四区还是他的四区。前一天他喝了点酒，到<br/>了晚上带了我们几个人开车过去，把连盈水从拘留地里带出来。然后他回头看了<br/>看空地上的孟虹，说，把那个婆娘也带上。<br/>　　我们Ｋ处讯问室里阴暗空旷，散布着潮湿发霉的气味。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用<br/>过它了。瘦弱，苍白的连盈水赤足站在荫凉的水泥地上。她套在一件军用的黄衬<br/>衫里边，那东西在她身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幅宽大的袍子。老虎让她自己把它脱了，<br/>女孩没有抗拒。孟虹垂着头，跪到连盈水的脚边给她重新戴上脚链，我们让她干<br/>的。以后又把她的手铐到一起。老虎抽出他的左轮手枪来。<br/>　　「你们要赢了。你以为，你就能出去了？」<br/>　　信不信我就在这里打穿你的肚子。让你在地下爬一个晚上，爬到你的血流干<br/>净了，你就会死掉了。<br/>　　我会让他们报告一下，就说你晚上爬过铁丝网乱跑，哨兵随便开了几枪。你<br/>运气不好，撞上了。能怪谁呢。<br/>　　老虎呲着牙齿笑了。我这个主意不错吧？<br/>　　那时候我得到的印象是，老虎就是一个没有脑子的武夫。直到那时，他还在<br/>坚持着维护对四区集中营的管理权威。在我看来他已经疯了。<br/>　　不过在你死前我还得干你一次。老虎说，我得让你到了那边还记住我。他解<br/>开腰上的武装带，把裤子褪到膝盖下边，笨重地往椅子上坐下去。他说，爬过来，<br/>舔老子的鸡巴。<br/>　　他坐在房子中间的空地上。整个大房间只开了一盏黄色的白炽灯泡，它被一<br/>根电线悬挂着，孤单地垂吊在我们的头顶上。我们看着他们两个。有人注意到了<br/>呆呆地跟我们站在一起的孟虹。<br/>　　他妈的你在这干什么？你也趴下去，趴到后边去舔那个小女人。嗯，要不给<br/>你找个棍子？她嘴巴是忙，屄空着，闲得慌呢。<br/>　　水趴在地下，这样她的脸跟那个坐着的男人的下体高度一致。虹跪在她的一<br/>边，伸开一支手臂揽住水的身体，她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柄皮鞭的把手，我们给她<br/>找出来的。她倒握着它，从水的两条大腿之间插进去。<br/>　　要捅得深，捅到底！<br/>　　动快点，别偷懒！<br/>　　这种性表演是我们这里的普通游戏，经常在四区的空场地上当众进行。看守<br/>对囚犯，囚犯对囚犯，女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男人和男人。水和虹更是经常<br/>的主角，耻辱感也好，性冲动也好，恐怕早就跟她们没有什么关系，这就是一件<br/>需要做完的活儿，把它做完就好。<br/>　　嗯。好。老虎说，他站起身子，低头看着跪在下边的两个赤裸的女人。连盈<br/>水仰起脸来，嘴角流淌着湿淋淋的水光。她只是显得有些恍惚和茫然。另一边的<br/>虹也已经停止了动作，不过因为前边一直激烈的活动，她们的胸脯仍然在急剧地<br/>上下起伏。<br/>　　老虎稍微用了点力气，很轻松地把水从地下提了起来。她在他的大手里显得<br/>太小了。接着他挥另一只手抽她的脸。水是带着脚镣的，她来不及抽腿跟上自己<br/>倾斜的身体，这一下几乎是使她凌空摔了出去，落到两米以外的地方。老虎两步<br/>就跨过了那个距离，抓她的头发，拎起来又一个嘴巴……看上去老虎只是心平气<br/>和地在做一件工作，不过，等到水挨上第三下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这间大房子的<br/>另外一头了。<br/>　　老虎说，记住了？你的嘴就是含男人鸡巴的，别指望还能用来对人说话。你<br/>在你们党里是专管给人洗脑的？你以为你出去还能干这个活儿吗，说不定你还想<br/>当个老师，给人上心理学课呢。<br/>　　别指望了，你再也用不上你的嗓子了，我今天晚上就要废掉她。<br/>　　茶壶，你把裤子脱了坐到椅子上去。你，爬回去，继续。那个瘦小的小女人<br/>慢慢地爬过大房子，伏身在我的两条腿中间，她开始继续，慢慢地把我收进她的<br/>牙齿和舌头中间去。她的嘴真小。还有虹，突然的停止似乎使她不知所措，现在<br/>事情可以继续做下去了，她几乎是松了一口气。她搂住水，摸索着她的下体，找<br/>到那支鞭子的杆。<br/>　　用手操女人太不带劲了，给她配个像男人一样的家伙吧。有人去边上拖出一<br/>把椅子来，按着晃了晃，有点松，本来榫头就不结实了，举起来往地下狠狠一砸，<br/>哗的一下，椅背椅面四条腿全散了架。从破烂里边挑来挑去，找出了一支带着一<br/>半横档的椅子腿来。这东西差不多吧……来，站起来，哥哥们给你装个大鸡巴。<br/>　　那东西是个丁字形的木头岔，大家一起盯着孟虹的下半个身体看，接着就乱<br/>七八糟地动起手来，先把垂直的那一竖条塞进女人的身体里去，然后是麻绳，在<br/>木头把上缠上几圈，再紧贴着腿根，往她一边大腿上绕，绕到另外一条腿上，也<br/>绕上几圈。绳子不够了打上结。换条绳子，一头也捆住木头，另一头拉到女人的<br/>腰上，系住她腰上的铁链环。用这样的方法前后拉了好几道。那时候，孟虹的身<br/>上已经被德敢戴上了从头颈连到脚底的锁链，比我们一般用来拘束人犯的械具复<br/>杂得多了，男人们围着她身前身后的折腾，把她弄得上下叮当地响。最后是，绳<br/>索加上铁链横过来竖过去地把女人从腰到腿捆得结结实实，从它们的缝隙里绷出<br/>一股一股的肉块来——但是好歹让那条椅子腿冲着前边挺起来了。<br/>　　孟虹重新跪到水的身后，用手帮着，把椅子腿朝水的身体里捅。那条东西不<br/>怎么细，她干得很费劲。我听到正含着我的连盈水开始往自己的身体里边深深地<br/>吸气，牙齿摩擦着我的阴茎微微发抖。她在我的阴毛丛里皱起了眉头。在我分别<br/>伸张开的两条腿之间，水的腰和臀扭曲起伏着，配合虹的动作。<br/>　　直到我射在她的嘴里。再换下一个。看起来，老虎是要破坏掉她的自尊和自<br/>信，让她感觉到女人其实不用说话，也不用思想，只要不断地让男人满足就可以<br/>了。可是……如果他是真的要杀了她，这一切又是何必呢？<br/>　　我们一共就五六个男人，全都轮上一遍也没花费多少时间。接下去呢？孟虹，<br/>你来干。去那边找条绳子出来，给她脖子上系个扣，对，栓住她的脖子。老虎说。<br/>　　我们的屋顶上是有滑轮和钩子的。把套在连盈水脖子上的绳圈挂上去，拉。<br/>很久没有动作过的轮子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音挣扎了一阵，突然转动起来。水的两<br/>只手被铐在身前，她伸手到下巴底下拽紧了她的绞索，努力往外扯，但是还是被<br/>拉直了身体。再高点，老虎说。女人光滑的脚跟也抬离了地面，她现在踮立在几<br/>个触地的脚趾头尖上，晃来晃去。<br/>　　那根鞭子呢，去捡起来，抽她。<br/>　　孟虹把腕上系着的长铁链收拢起来，用左手握住。免得它们在发力的时候甩<br/>开来伤到自己。她略略的分开腿站到连盈水身前，在她的小腹以下，大腿根的中<br/>间，被缠来绕去的链环和绳索捆缚住的那段椅子腿，仍然直愣愣地朝前挺立着，<br/>当然，另外的那段支叉也依旧插在她的身体里。它见棱见角，上下起伏的样子看<br/>上去既淫荡，又怪诞。<br/>　　然后她是两只手合在一起挥动鞭子的。她的手臂高高举起到肩膀以上，突然<br/>地向右肋飞掠下去，跟着飞跃起来的是她的乳房，和往四边飘甩开去的，又长又<br/>乱的黑头发。在她赤裸裸的背脊上，滑动的肌肉块倏忽即逝。<br/>　　鞭梢打在肉体上的闷响让人心悸。水大张开嘴，但是从她被勒紧的嗓子里只<br/>是发出了一些蛇一样的嘶嘶声。<br/>　　孟虹真的是很用力。在那些时候，都是我们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已经<br/>完全没有一点抗拒的意志和胆量了。<br/>　　继续。鞭笞声传向大屋子的四面，又从空旷的墙面上反射回来，而新的一击<br/>总是比回音更快。水苍白细窄的脸变得血红，她清秀的五官几乎像是发面团一样<br/>肿胀了起来。她像是一直在疯狂地喊叫，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有听到。她绝望地迎<br/>向空气，做出吞咽的动作，那当然毫无意义。她的眼睛像金鱼一样凸出到眼眶之<br/>外。<br/>　　她不行了，你，上去抱住她，用那条木头腿，干她。于是虹上去搂住水的腰，<br/>她自己曲下膝盖，从底下试探着，把她腿间的物件捅进到水的身体里去。水已经<br/>被绳索拉得笔直，没有什么活动的余地了，虹只能进退自己的臀部，才能让椅子<br/>腿在阴道里保持动作。在深入的时候，虹紧紧地贴到水的身上，接着她后退，孟<br/>虹的被麻绳五花大绑捆成了好几块的屁股朝向我们笨拙地撅了起来。有人捡起扔<br/>在一边的皮鞭，这一回抽的是虹，抽她的屁股，她就像是被火烫着了似的，再一<br/>次猛烈地挺向前去。<br/>　　我朝周围看了看，发现老虎那时已经不在屋子里了。我稍等了一会也退了出<br/>来，给四区的人打了个电话。问他们连盈水在不在集中营地。然后告诉他们明天<br/>的采访活动是高层的安排。他们现在应该找到连盈水，否则如果发生什么问题，<br/>他们是要负失职责任的。十多分钟以后我听到了汽车声，警卫营的人开了两辆吉<br/>普车来。这一下就把里边的狂欢冲掉了。<br/>　　好了，我来解决这事。老虎反正已经不在，按照资历，我可以说得上话了。<br/>我说，我给你们签字，算是我们处提连盈水出来，准备明天的行动。你们留下两<br/>个兄弟在这，帮帮我。还有，麻烦把孟虹带回去吧。<br/>　　那天晚上我把连盈水弄到了我的房间里，让她洗了洗身体，在我的床上睡到<br/>了第二天的上午。一直到那时她都是赤身裸体的，下身还在断断续续地流血。她<br/>的手铐和脚镣也没有钥匙。是孟虹给她锁上的，以后谁知道扔哪去了，我让人在<br/>讯问室里找了一阵也没有找着。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我和连盈水，花了一阵<br/>子时间把一件纯白的套头短袖衫从她的手铐环里边塞进去，一头塞，另一头往外<br/>拽，进去以后再通过另一支手臂弄出来。反正这样最后把那东西给她穿上了。找<br/>英军秘书处的姑娘们要了条筒裙来对付她的下身——里边没内裤，我没劲从她的<br/>脚镣圈里外再套弄一回了。<br/>　　我们就这样开到龙翔营地里的英军俱乐部。女孩拖着铁链，光着脚慢慢地走<br/>进挂着一盏大水晶吊灯的门厅。预定的受访地点在另一头的小会客室，要经过一<br/>个很长的过道，两边装饰着一人多高的护墙板。我领着那两个警卫营的兄弟跟在<br/>她后边。边上待着的英国军官们都朝我翻白眼，我面无表情。<br/>　　像老虎希望的那样，水实际上已经说不成话。她差不多只能发出一点蚊虫飞<br/>过那样的振动声，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那个亲政府报纸派来的副主编是个英国<br/>人，却说一口流利的本地话。实际上，英国人在这里为他们安排了一个很正式的<br/>访问。连盈水坐在沙发上，很端正地拢着腿，经常用心把短裙往膝盖下边拉一拉。<br/>他们甚至还问她是要茶还是咖啡。而我看着她肿胀的的脸颊，却只是想到在七八<br/>个小时前那里还流满了我的精液。<br/>　　即使在四区经过了这样地狱一样的两年时间，水仍然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br/>头脑清醒，而且充满勇气。她没有展望政府与民阵联合执政的前景，是的，她一<br/>直在坐牢，她并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所以她没法讨论那些话题。她用被铐在<br/>一起的手写字回答英国人的提问，她伸出的裸露的手臂上鞭痕累累。她只是告诉<br/>他，龙翔的集中营里一直是什么样子，现在仍然是什么样子。在她那么干的时候<br/>她应该能够想到，在今天结束之后，老虎会对她做些什么——就是说，如果老虎<br/>还会出现的话。<br/>　　结果是老虎并没有出现。他在前晚从那间大房子里走出去以后，从此消失的<br/>无影无踪，和我们的老板Ｋ一样。现在我已经倾向于相信，老虎并不是那个他故<br/>意表现出来的人。这个晚上只能是设计好的。有人对局势进展的缓慢不耐烦了，<br/>他们安排了这件事，而且告诉了老虎要怎么做。<br/>　　再以后，是那个英国人对龙翔营地的访问见报，当然它造成了相当的影响。<br/>又过了三天，民阵军队的坦克就直接开到了龙翔的大门口。到了那时，我们才发<br/>现已经根本找不着可以汇报和请示的头目们了。英国驻军严守中立。而我们同意<br/>交出武器，没有人试图抵抗。<br/>　　我在四区等到了他们。我和警卫营的弟兄们漠然地注视着他们撞倒了集中营<br/>的铁丝网。坦克前进，倒车，原地转着圈，用履带扯断铁线，把支柱碾压成碎片。<br/>他们和他们，新到的那些民阵军人和营地里得到拯救的同志们欢呼着拥抱在一起。<br/>在全场的狂欢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像我们一样平静。她是孟虹。她一直跟原来一<br/>样，光着身子待在场地中间竖着的木头桩子边上。只是她现在不用跪着了，她背<br/>靠着木头坐在地下。<br/>　　下边是需要找些车，把这些人先送到坦达港去。为了这事，他们和我们的运<br/>输连为了人力，燃料等等，纠缠不清，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大家散乱地等在集中<br/>营的里边和外边，人们继续兴奋地说笑着。不过在天差不多黑了的时候，有几个<br/>民阵的人到达四号区，要求带走孟虹。<br/>　　带人走还是得要个手续。以后至少能有个凭证：某某人是活着离开了这个地<br/>方，而不是死在了我们的手里。我陪着他们走进场子里去，他们解开拴着孟虹脖<br/>子的链条，叫她起来跟他们走。虽然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意义，他们还是要她把两<br/>只手背到身后，给她加上了一副他们自己带过来的手铐。我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br/>射过来的含义复杂的视线。周围安静了下来。<br/>　　塔楼上为我们打开了射灯。现在这个赤裸着全身的女人，拖带着手脚上的铁<br/>链慢慢地朝外边走过去。在她前方的人们默默地为她让开道路。就像是时间倒转，<br/>她的疲惫的形体动作，呆滞的表情，就和过去两年中每一次被我们出发扫荡的军<br/>队从这里带走时，一模一样。<br/>　　我听到她只是茫然地嗫嚅了一句，说：我的孩子呢？<br/>　　当时我想她大概再也不会和我有什么关系了。而我和她现在都在春平，我要<br/>收集她的叛国证据，把她交付审判。<br/>　　环在他们家开的小杂货店里快乐地忙来忙去，像是一只在树枝上蹦跳的小鸟。<br/>我在早上经过小街拐角的时候，到她的店里买一包香烟。她轻轻地哼着一支我不<br/>知道名字的小曲。<br/>　　「妈妈呀，今天是几号了……」她对她母亲说，「十五、十六？」<br/>　　她朝我迅速地撇了一眼，以为我没有发觉。<br/>　　「反正快到十九号了，等过了那一天，我就是个大姑娘了。」<br/>　　那天我一到部里就被人叫到了春平，到现在才只是第三天。要求是，在预审<br/>结束之前不能离开，也不能和外边联系。虽然对于孟虹的案子来说，也许根本就<br/>不值得那么煞有介事，她根本是一头死老虎了。不过命令就是命令。<br/>　　我在早上到狱政办公室转了一圈，取了一张当天的早报。一月十九号的。我<br/>随便扫了一眼，看到头版上有文化和旅游部长连盈水会见苏联文化代表团的消息。<br/>我夹着那份报走到监狱大楼后的讯问室去。前一晚上又是通宵的审讯，我没有参<br/>加，是兄弟们干的，应该是才结束没多久。孟虹坐在水泥地下，背靠着墙面，她<br/>的右手手臂举过头顶，手腕被铐在身后窗户的铁栅栏上。<br/>　　审问的间隙，我们都让她待在这间空房子里。里边什么也没有。我又去隔壁<br/>的审讯室拖了一张椅子回来。把裤子褪下去，对着孟虹坐下。然后用脚把她踢醒，<br/>把报纸塞到她空出来的那只手上。<br/>　　我的手往空中划了两个圈，跟她说：「屁股。屄。」我的东西已经竖立得很<br/>高了，非常明显。<br/>　　她迟疑了两秒钟就明白了过来，她转过脸去面对着窗户，压下腰背让屁股抬<br/>高。然后就把她自己的后半个身体倒退进我的两腿中间来。还要更低点……她更<br/>深地曲下膝盖，一直到她的腹股沟里皱褶的皮肤摩擦到了我的龟头顶端。<br/>　　「嗯，好。慢慢蹭着，慢慢的干。我们有时间。」她让我在她的唇口边缘上<br/>滑来滑去。我说：「现在看你手上的东西，读，读响点，我听着。」<br/>　　孟虹把左手拿着的报纸举到自己的眼睛底下，看了一会儿。她开始念道：<br/>「文化及旅游部长连盈水１月１８日在蔓昂国会礼堂会见了前来我国访问的苏联<br/>功勋芭蕾舞团全体成员，连盈水部长对客人们说，苏联的艺术是具有强大生命力<br/>的人民的艺术。」<br/>　　她的声音沙哑，但是厚实而且柔软，有点像是一件旧衣服上有点磨损了的绒<br/>布。她一边小心地把我慢慢装进她的身体里边去。<br/>　　我稍稍抬手就揽在了她的腰上，我掐起她肚子上的肉。两年里露天生活的日<br/>晒雨淋风干了她的身体，她的肉块廋削坚硬，但是我却意外地感觉到了，她们在<br/>皮肤下面抽拉牵扯地滑动的样子。她们强韧有力。<br/>　　我想，环的肚子恐怕要软得多了，而且肯定更白。<br/>　　女人孟虹用被铐住的右手握住铁栏当作一个支撑，让身体倾斜着上下动作。<br/>她把自己的肉一次又一次沉重地压紧到我的小腹上。虽然是在冬天，但是汗珠还<br/>是从她棕色的背脊上星星点点地浮现了出来，她的皮肤遍布着粗砺狰狞的疤痕，<br/>现在在水流的浸润下变得朦胧，开始泛出微弱的光泽。<br/>　　「环。」我低声说：「环。」我觉得冲动正在全身各处开始凝聚成形，像是<br/>正要从北部高原的湖边起飞的水鸟群一样。孟虹继续刻板地朗读着报纸：「…<br/>…苏联的社会主义文艺给我们带来了全新的冲击，哦，哎呦……」她自己的呻吟<br/>和喘息时常打断她，「是我们能够用以抵御旧殖民主义腐朽文化的武器……嗯<br/>……产生于人民群众之中的……之中的……艺术表现方式，像清晨的朝霞和露珠<br/>一样，前途无限，充满……充满着活力……」<br/>　　我炽热地射在她的屄里。我想，这可真是个淫荡的场面。<br/>　　　　　　　　　　　　　　　　Ａ２１<br/>　　国家刑事法院大法官拉兑帕通在书记员的帮助下给自己戴上假发，然后披上<br/>他的长袍，准备为他负责审理的「国家诉孟虹叛国案」出庭。在殖民时期，帕通<br/>是刑事院仅有的本地法官，全民政府成立以后，英国法官们大多获得了留任，他<br/>也是一样。<br/>　　从各方面的意愿来看，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仪式化的法律过程，全套严谨的、<br/>肃穆的、正式的表演。虽然结果是在开始之前就被预定了，但是，帕通自问，他<br/>其实并不反感由他来充当一下传声筒的角色。即使是在英国，法律也需要有幕后<br/>交易。这是新的国家立国以后的头一个大案子，会载入历史的。<br/>　　不过，一开始他就被告知，由于案件当事人的某些不便因素，他可能没有办<br/>法在他的法庭里导演他的法律戏剧了。他还想过要坚持一下，「半天时间都不行<br/>吗，她就完全不能在一个很短的时间里保持正常吗？」对方的回答是不行：「哪<br/>怕只是披上一张床单，她也会在一两分钟之内开始发作，……扭动……呻吟…<br/>…诸如此类，要是不把那些东西立刻扯掉的话，嗯，她接着会满地打滚的。」<br/>　　他真的犹豫过，要不要让他们把那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弄到法院大楼来，通过<br/>城区道路的时候反正是用的囚车，不过然后是一楼的门厅，通往三楼的电梯，在<br/>到达审判厅之前还有一条走廊……帕通摇了摇头打断这些胡思乱想。他的大案子<br/>在对面的会议室里等着他。这里是春平。<br/>　　他们在春平监狱的管理楼层上给他准备了一个审判室，这地方原来是一间会<br/>议室，有一张大的桌子当他的审判台。起诉的国家司法部来了两个律师，国家指<br/>定了一个辩护律师，他们面对面坐在屋子的两侧，他自己还带了一个书记员和两<br/>个法院警察。他走进去的时候他们全体起立。然后……他就看到了案件的女犯罪<br/>嫌疑人，孟虹站在他的对面，给她弄了个木栅栏挡在前边。春平的人给她带上了<br/>手铐，哦，当然，不仅仅是手铐。他尽可能迅速地审视了她一眼，她的全身上下<br/>看起来，就跟他们告诉他的一模一样。<br/>　　即使事先有所准备，帕通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受到了冲击。他低下头去看他<br/>的案卷，但是眼前浮现出的一直是一些很不相同的东西：那个女人瘦长的脖颈和<br/>上面的粗铁圈，悬荡在她身体各处的铁链，还有她的宽大松弛的乳房，她们垂落<br/>在她肚子上的样子。他甚至觉得，他确实看到了女人小腹下缘露出的黑色的毛发。<br/>他不知道他该如何地抬起头来。他混乱地想到的一直是，她原来是个高大的女人，<br/>有一对那么长的腿。<br/>　　公诉人开始读他的冗长的起诉书。列举孟虹在内战期间杀害的人数。起诉略<br/>过了她带领当时的政府军队指认民阵人员的内容，因为那些部分会把当时对立双<br/>方的责任问题卷进来。现在他们只是把目标定在她的杀人罪上。以后有一些书面<br/>的证言，当时在场的军人们证明，孟虹是自愿地那么做的。而在场的被捕人员作<br/>证说她确实做了那些事。<br/>　　政府指定的律师进行了中规中矩的辩护，质疑在当时情况下，或许是由更加<br/>具有权威的人士对局面进行控制，孟虹很可能不得不那样行事。不过公诉方以独<br/>立灵魂的良心和道义之类进行了反驳，而辩护一方对他的猜测也没能提出什么有<br/>力的证据。<br/>　　在庭审进行的后半部分，帕通已经能够做到抬起脸来，平视站在他前边的这<br/>个高个子女人。既然她能够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地站在距离他只有四到五公尺的<br/>地方，一直保持着坦然平静的姿势，他想，他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他觉得他<br/>确实已经成功地做出了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不过他突然地意识到，他周围的男<br/>人们其实恐怕都跟他一样。他们正从不同的方向凝视着她。<br/>　　他注意到女人在长久的站立中转移自己的重心，那时她的另一条长腿松弛地<br/>顶在前边的木头格子上，抬起足跟只留几个脚趾着地。过上一阵以后，她又不动<br/>声色地换过来。<br/>　　公诉人们单调乏味的声音令人生厌，帕通想，她胸脯上那些显现出浅粉色的<br/>凹陷下去的印记，大概是用火烫出来的。那些边缘的皮肤翻折到外边，一直都没<br/>有长平整的条形疤痕……得用鞭子很用力的抽才能做到吧。<br/>　　孟虹在整个庭审过程中始终沉默不语，直到最后法官问询她是否要做最后陈<br/>述的时候也是。她只是简单地说，没有。<br/>　　那时候她恐怕不是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站着，她一定会尖叫得很厉害，而<br/>且把身体扭来扭去……厄……我现在恐怕已经没那么大的劲啦……春平里头是个<br/>什么样的我们一直都知道，等会这场把戏结束以后，他们还会那么去抽她吗…<br/>…帕通的脑子有点乱。他竟然愤恨地想到，法律真是一件毫无用处的事。<br/>　　在这一天终于结束的时候，帕通把自己安置到座车的靠背上，才觉得终于松<br/>弛了下来。我们还剩下一个宣判，我他妈的绝不再来这里按这个样子搞第二回了。<br/>他想，我会找个书记员来，把那个该死的判决书扔给他们。<br/>　　俊的人把虹扔给监狱方面的官员，我们的活儿完了，你们随便找个地方让她<br/>待着吧……最好是别让她死……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恐怕是没几天好活了。过<br/>场已经走完，悲剧在剧终的时候总是要把主角杀掉。在那时，每个人都是那么想<br/>的，就连孟虹自己也是一样。<br/>　　春平让她一个人住了五天，狱警们轮流着去找她，为了以后可以吹嘘说，他<br/>们真的亲自尝过了陈春老婆的屄，再往后就把她送进狱区的监室里去了。<br/>　　战争结束以后，政治犯得到释放，春平里剩下的在押女人已经很少。可以想<br/>象，当男人们看到过道里走过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时，显示出来的狂热的样子。<br/>监狱管理对这件事没什么意见——男人想着要干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从一开始，<br/>虹就被轮流送到每一间囚室中去，在一处地方只是待上四分之一天——光是白天<br/>就要分到两处度过，晚上也是一样。每个监房中有十来个男人，他们会在她身上<br/>做两次，三次，即使全都干到实在干不动了，还是会逼她坐下，或者蹲到墙边，<br/>用一把能够找到的牙刷柄，捅进自己的阴户里不停抽插着给大家看。下一回再闻<br/>到女人的味儿，要在一个星期以后呢，一定得把时间用足了才行。<br/>　　来带她走的狱警凑在铁门上的监视窗口看了一会，后来说，出来吧。女人觉<br/>得，她的腰已经没有了，那里存在着的，似乎只是一段酸痛的空虚。盛满了男人<br/>精液的肚子沉重地坠落下去，她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负担它，那使她站立不住。不<br/>过，不管怎么样她并不需要站立多久，她只要把自己搬动到对面的门边就可以了。<br/>然后就可以再躺下去，让男人们去做他们高兴做的就好。但是这一回警察却对她<br/>说，往前，往前走。<br/>　　腰，和腿，更不用说脚上的长铁链子了。她拖拽着它，听着它在身后的水泥<br/>地上懒洋洋地响，然后停下歇一会儿。再努力地把另外一头也拖上前面来。<br/>　　结果那天他们倒还找了个地方给她休息，甚至还让她用热水洗了个澡。更疯<br/>狂的，是她在傍晚被带到狱区大楼门口的时候，竟然看到他们给她开来了一辆黑<br/>色的高级轿车。车里面坐着两个穿上整齐套装，举止文雅面貌英俊的年轻人。<br/>　　孟虹的第一个念头是该宣判了。好吧，终于演到剧终了。<br/>　　大约是在离开它四年之后。这个晚上，虹在苏联产吉斯车后排的小牛皮座椅<br/>上重新看到这个城市。它正在一点一点地亮起灯来。她看到那些铺着鹅卵石的街<br/>道，汽车在上面颠簸着行驶。街道两边的骑楼上挂着油漆斑驳的广告招牌。她透<br/>过前边的驾驶窗看到了公牛饭店笨重结实的红砖外墙。它正离她越来越近。女人<br/>甚至有了一点点心跳的感觉。而且他们的车驶进了弯道，上坡，稳定地停在了黄<br/>铜和大块玻璃组成的旋转门前。门檐上的排灯突然暗了。<br/>　　虹在以后才想到，那是一个周到的安排，为了让她下车，进楼的过程不那么<br/>暴露。<br/>　　「我得在这里下去吗？」在过去的几年中，人们总是用揍她或者踢她来告诉<br/>她该干什么，现在她身边的男人没有那么做，他们为她打开车门，肃立在一边等<br/>待。她只好开口问了，不过话一出口她就开始后悔。女人想，还能有什么事是我<br/>需要问的呢？公牛就公牛吧。她收拾起积累在腰间和大腿上的一大堆铁链条，把<br/>它们重新整理成能够挂得下去，拖得起来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妇人在起身之前，<br/>轻轻抚一抚她被压皱的裙摆一样。虹慢慢地往车门外伸出一只脚去——上面没有<br/>穿着鞋。<br/>　　这不算什么事了吧……本来是不是还该戴个项链？反正，自己颈子上套着的<br/>器具也不怎么合乎礼仪的。虹难得地发现，她还剩下一点点自嘲的幽默感。<br/>　　不过接下去脚镣造成了一个小麻烦。她在站进大旋转门的时候忽略了它们，<br/>本来会被后边跟上来的门扇夹住的。但是跟在她后边的男人突然地动作起来，他<br/>的手从地下一掠而过，再把自己倾侧着挤进门缝里，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做一样，<br/>只是他现在已经紧贴着虹的后背站在同一个门格里了，手里还提着她的脚镣上的<br/>大铁环。他们这样穿过门道进入了大厅之后，他才把它轻轻地放回地面上。<br/>　　这样，虹就看到了一直等在大门另一边的连盈水。而除了她以外，整座大堂<br/>空无一人。水现在穿着衣服了，嗯，也穿着鞋。水说，虹姐。她抱住了她，虹不<br/>太知道时间了。后来她意识到水正挽着她的手臂领着她走。<br/>　　公牛饭店的门厅里一直陈设着一些奇特的物品，象的牙和青铜的老虎，还有<br/>一个乌木的裸女雕像。灯都亮着，它们布置得高低参差，明暗各异。<br/>　　她们还是学生的时候来过这里。比方说大堂靠窗那边的咖啡座，虹就很熟悉。<br/>不过那个时候，她们坐在那里说的会是些什么呢？该是有讨论革命和斗争的，和<br/>水，和水的朋友符康，还有他……陈春。其实，也不会总是那么严肃的大事了，<br/>很多时候就是来这里安静地坐坐。虹和水的家都负担得起她们，不用为这里昂贵<br/>的价格操心，她们那时从来不必为生活操心。那真是一些无忧无虑，又充满了激<br/>情的日子。<br/>　　四年了？打了两年仗，坐了两年牢，虹不知道是该觉得时间过的快呢，还是<br/>走得真慢。她觉得已经过去了一辈子都不止。要是她那时继续上学的话，医学院<br/>学制长，到现在也不过才刚毕业吧。不过，要是往好的方面看的话，毕竟……水<br/>已经是部长了。孟虹还是从那份报纸上读到的消息。再怎么读书，也不可能一出<br/>学校就当上一个部长的。「他们」——她和陈春他们——竟然真的得到了这个国<br/>家。虹已经很自然地不会再用「我们」这个主语去描述政权的改变了。<br/>　　水说「我们上去。」她的意思是要上到顶楼去。光脚站在大理石面上还是很<br/>凉，而电梯里边的地板是细木小条的，这部古玩一样的电梯还用的拉门，里边装<br/>饰着精细的雕花壁板和水银镜面。在这之前，水一直假装得好像孟虹和她自己一<br/>样正常：有梳理过的头发，一点点口红和眼线，有一套素净的裙装，水已经刻意<br/>地遮掩掉了所有那些集中营生活带给她的痕迹。她装扮得不动声色。不过当她们<br/>并排站立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望向前方的时候，她们的目光相交在了镜面之中。<br/>现在没有办法再回避赤裸的真相了。<br/>　　孟虹想到，她甚至可能是这两年以来第一次照到了镜子。在这之前，她好像<br/>从来都没有机会知道，自己整个光赤的身体，再配上全副的锁链完整地看起来是<br/>个什么样子。现在她大致上是知道了，从头到脚……她是从对面那双好友的眼睛<br/>里看到的。<br/>　　孟虹甚至对着镜子笑了笑。她宽容地想，阿水准是忘了让人把它给遮住啦。<br/>　　很明显，水运用政府的权威把所有的宾客全都清出了这座大房子。公牛饭店<br/>今天晚上显然没有在营业。这得算是一个不动声色的炫耀，甚至是……示威吗？<br/>　　连盈水自己也是犹豫过的，她确实想过，比方说，找一个蔓昂郊外的，英国<br/>式的庄园做这件事。不过她后来觉得，虹应该能够接受这个安排，在经过了那么<br/>多的血火考验之后，她们早就不再是四年前的年轻女学生了。她们是战士。她们<br/>必须，而且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生和死。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水很想让<br/>孟虹看到她们一起站在这座饭店楼顶的样子。这里一向是英国人的大本营，是一<br/>个对于殖民者来说，具有象征意义的堡垒。现在它不再是了。<br/>　　公牛饭店是一座宽大的五层楼房。在当时的蔓昂，它已经要算是仅有的几座<br/>大型建筑之一。公牛的顶楼有一个英国人的俱乐部，主题大概是马球。它在那里<br/>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不过，一直只有很少的当地人能够得到邀请进入这里。水一<br/>直搂着孟虹，她为她拉开紫红色的呢绒窗帘，在英国式的落地长窗之外，显现出<br/>了向着远方海边伸展过去的，城市无边无际的点点灯火。整个蔓昂都在他们的脚<br/>下。<br/>　　一月，外边很冷，隔着一层玻璃，屋里很暖和。什么都没穿着也不觉得凉。<br/>阿水一定特别提醒过，暖气要开足些的。<br/>　　「虹姐……我们坐下吧。」<br/>　　服务生站在这间长形的俱乐部餐厅的另外一头，两女一男，那个男生甚至是<br/>个白种人，他打着领结。他们面对宾客露出训练有素的职业微笑。这是她们整个<br/>晚上在大楼里见到的仅有的外人。就像水希望的那样，虹对他们并不在意，她只<br/>是显得稍微有些吃力，常常需要把她的锁链从地毯的羁绊中解救出来。羊绒太厚<br/>实了，几乎完全掩埋住了脚镣链子上那些粗大的铁圈。但是虹优雅的姿态，就像<br/>是她正从玫瑰花刺上取回自己被挂住的帽子一样。<br/>　　连盈水为今晚选择了一份英国式的菜单。有红酒和意大利水晶的酒器。她们<br/>在餐桌上聊了些共同的熟人。已经不在的那些，她们大致已经知道了。不过符康<br/>也不在了，这是水回到蔓昂以后才确认了的。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她甚至抬<br/>起自己的手放到水的手背上。只是当她那么做的时候，连系在她腕子上的铁链跟<br/>随着拖过了桌面。它沿路撞开碟子和刀叉，盘绕在印花的亚麻台布上，显得有些<br/>蛮横和粗野。她的手比她的大些，能够盖得住她。<br/>　　而那些经过了这一切还在的人，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就都需要水告诉她了。<br/>有些人的经历和结局让人感叹，而另外一些甚至能让人笑出声来。再以后，她们<br/>退到休息隔间里，在沙发上享受红茶。<br/>　　虹想过两到三次，是不是干脆问上一句，到底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决定，还<br/>有，那个决定会是个什么。但是她到最后也没有真的那么做。如果需要或者可以<br/>告诉她，水是会告诉她的。而且，今天真像是一场安排好的告别。她想，天够晚<br/>的了。<br/>　　我先说吧。晚了……她刚一开口，就听到了水的声音。水轻轻地说，太晚了，<br/>我让他们，送虹姐回去吧。她们相视而笑——总是会有不约而同的时候。<br/>　　就顺带着看看蔓昂吧，机会蛮难得的。连盈水说，我让他们开车带姐姐在城<br/>里转一转。圣安妮女子大学，还有原来的总督府……现在是政府大楼了，有我们<br/>的国旗的……还有什么？虹姐你在车上自己跟他们说就好，他们会听你的。<br/>　　虹在吉斯车里经过了这些地方。深夜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她确实想<br/>过要下到车子外边去，走上几步，但是一直没有认真地提出来。车座柔软光滑的<br/>皮面摩挲着她赤裸的臀和背脊，让她觉得舒服和安全。奇怪的是，她今晚还一直<br/>没有觉得身体表面有什么不适，而在大多数情况下，她的皮肤和柔软的事情接触<br/>略多，就会开始红肿刺痛了。<br/>　　他们最后开出城外，在城南海滩上停了下来。虹要求他们停的。<br/>　　「我能下去吗……只一点点时间，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要跑也跑不远的<br/>……」她对挨着她坐的男孩笑了笑。那孩子从他那一边下了车，绕过车头来给她<br/>打开门。虹踩着砂粒，一步一陷地迎着海水走了一小段路。<br/>　　她环抱住自己的肩膀打了个寒颤，外边真冷啊。她一直待在温暖的饭店和车<br/>厢里，差点就忘了冬天了。<br/>　　在那天晚上，孟虹再一次进入冬天是在把她送回春平以后了。她好像才第一<br/>次发现，一直以来她习以为常的混凝土和铁栏杆组成的监室里是多么的冷。她往<br/>里走了两步就直接跪到水泥地面上去。她前边的第一个汉子，可能是这个监房的<br/>狱头吧，披着一件到处绽开棉絮的破棉袄，但是他的整个下身赤条条的。他说：<br/>「怎么他妈的那么晚？先把老子的屌舔下去……诗人！」他喊到，「你要忍不下<br/>了，弄个东西，牙刷？牙刷就牙刷吧，从后边捅她，捅她的屄……老子好心肠，<br/>算是让你先过个手瘾。」<br/>　　　　　　　　　　　　　　　　Ａ２２<br/>　　肯定有不少人是真想让孟虹死。孟虹的被捕确实让当时的民阵运动受到了很<br/>大的损失，很多人死了，对于死者的亲属和战友来说，复仇的本能要求他们找到<br/>必须为此承担责任的人。但是当时血腥厮杀的对手，现在却已经是需要忘却与和<br/>解的同胞，无论是民阵自己，还是前亲政府党派，都在有意无意地试图把公众的<br/>注意力引到英国人，印度人，还有变节者的方向上去。前两者都是外国人，他们<br/>在撤军以后就没了踪影，而叛徒是可以方便地找得到的。那就是民阵需要把孟虹<br/>公开地抛出来的原因。<br/>　　尽管如此，到底应该怎样处置孟虹，还是在民阵的中委会上引起了激烈的争<br/>执。牺牲者的亲友们要求死刑判决，而另有为数不少的人仍然对孟虹保持着尊敬<br/>和同情。连盈水激烈地说：「你们在对我说叛变？！有谁进过春平的，又有谁进<br/>过龙翔？让他来跟我说叛变！」<br/>　　「我老婆没进就死了。她怎么死的你知道。你认识她，医疗队的，是孟虹带<br/>人找到他们的。」一个民阵武装的将领冷静地回答她。<br/>　　军人们对孟虹的态度相当复杂。可以认为在开始的时候是她创建了这支军队，<br/>他们中的许多人曾经是她的下属。但是事情以后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孟虹被捕<br/>以后，殖民政府军队对民阵的扫荡变得更有效率了，民阵武装一度甚至被迫退出<br/>到国境之外，流血的耻辱只有用血来洗刷。而他们未必愿意说出口的另一个原因<br/>甚至可能更加重要，他们没有办法接受孟虹现在的样子。孟虹本人的存在已经变<br/>成一种恶毒的嘲讽，她的生命现在完全就是一场闹剧。在军人看来，哪怕就是为<br/>了她自己，为了她自己以及军队的荣誉和尊严，她也应该去死。<br/>　　而更具有同情心的女人们，比方说连盈水，她们觉得可以先保住虹的生命，<br/>在经过一段适当的时间以后，可以用看病治疗的理由把她接出监狱，找个安静的<br/>地方让她隐居起来，安静地度过余生。其实谁都知道，如果自己不幸地落到与孟<br/>虹相同的处境，每个人都会是一样。<br/>　　可以想像，陈春本人的想法会更加复杂。他没有表态，只是要求中常委们自<br/>行讨论。而在最后决定了事情发展的不是人们的态度和情绪，却是政治现实。国<br/>家独立以后，北部高原的各个民族又一次提出地区自治的要求。那是他们与中央<br/>政府的永恒的矛盾。他们可以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但是一旦共同的目标不复存在，<br/>他们很快就会变成互相的敌人。<br/>　　北方各族正在酝酿成立自治地区和自治议会，国家联合政府正在与他们进行<br/>讨价还价的谈判。这时有人想到，孟虹至今仍然是楠族的主要部落首领之一，从<br/>形式上看，她的父亲已经正式地把这个世袭的职位转给了她，而孟虹自己从未提<br/>出过放弃这个任命。她现在仍然是楠族藤弄家支的女土司。在现在对北部高原的<br/>管理方式还不明朗的情况下，暂时留着孟虹也许是有好处的。最终，国家刑事法<br/>院对孟虹做出的判决是终生监禁。很可能，对于这个结果感到最为震惊和失望的，<br/>是孟虹自己。<br/>　　判决赶在了旧历新年前下达。从那个荒唐的开庭到现在，孟虹在春平待了还<br/>不到一个月。不过她对于自己在春平的生活方式已经了解得足够多了。<br/>　　她在每一天中大概会遇到五十个男人，几乎肯定会有超过五十次的性交——<br/>当然了，其中一部分用到的是嘴。光在这件事情上就会花掉也许十个小时。而在<br/>另外的时间里她要为他们表演自渎，要随时准备遵照男人们所能想出的所有稀奇<br/>古怪的念头，用舌头舔干净他们的的屁股，脚，监室里的瓷器便坑，或者是水泥<br/>地面——如果还有剩余时间的话。而她自己的几乎所有生理需要，吃东西，喝水，<br/>直到睡觉，就只能是使用在男人身体底下的时间来做了。她也有一手握一把饭团<br/>往嘴里边塞，另外一只手伸进下体不停抽插的经验。<br/>　　永远，永远。蜷缩在肮脏潮湿的混凝土墙壁和成群恶臭的男人们中间，每一<br/>天都像是前一天的复刻版本。对于现在的虹，整个世界好像就是男人的阳具…<br/>…和她自己的屁股，没有天空和土地，没有草地和树，没有人觉得她还需要走到<br/>外边去，呼吸新鲜的空气。孟虹每天走过的所有的几步路，仅仅只是穿过监区两<br/>米五十宽的过道进到对面的狱室里……然后再返回来。置身于这样的生活是不能<br/>想象未来的，人会想要尖叫，想要嚎啕大哭……虹已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要那么做<br/>了。相比之下，要是死是能实现的话，简直可以算是一个玫瑰颜色的梦想了。<br/>　　现在就连这样的梦想都破灭了。回到监室以后，孟虹同样地只是在躺到了男<br/>人的身体底下以后，才有空闲想一想这个判决对她意味着什么。她告诉自己，那<br/>就是说她要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状态中，忍受很久，很久，很久……一直到<br/>过完整个一生。那么……我还需要受多久呢？<br/>　　她现在是二十五岁，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许……算能活到四十多吧，二十年<br/>不算是一个很长的后半生，不过那就已经意味着她将要这样地度过其中的每一个<br/>白天，每一个夜晚，那会是六千个……七千？<br/>　　上边那个家伙正在喊叫中达到高潮，他的生殖器在女人的阴道中突然热切地<br/>跳跃起来，男人同时激烈地摇晃着女人的身体，这让孟虹没有能够继续计算清楚<br/>了。反正那会是很多，会是她已经度日如年地忍受了下来的这一个月的两百倍<br/>……三百倍。孟虹觉得自己正在朝向一道无底的深渊中坠落下去，令人窒息的黑<br/>暗无穷无尽。<br/>　　那还是……按我可以再活十年算吧，愿高原上的一切神灵佑护，让我活得更<br/>短些吧。<br/>　　旧历年带来的第一个好处，是虹能够在差不多一个月之后第一次见到野草，<br/>和泥土地，还有天空。过年这一天，等孟虹赶完了下半夜的场子，监狱看守就把<br/>她带到了大楼外边。传统上这一天是要送旧迎新的，监狱里雇的工人不愿意干活<br/>了，那就找个人，扫扫吧。<br/>　　从监狱楼到前边的狱墙隔着很大的空地，上边的红土压得紧密结实，只有远<br/>远的墙下一小条地方长着野草，那一边，还立着一排木棉花树。这里是囚犯们每<br/>天轮流放风活动的地方，只不过孟虹是头一回进来，公牛饭店以后，她还没有被<br/>放出屋子过呢。<br/>　　蔓昂是一座靠近热带的城市，在冬天最冷的时候也就在１０度上下，赤身光<br/>脚也不是不能过。只是在这一大早，太阳还没有升起多高，晨风吹上来会有点凉。<br/>孟虹觉得自己的一对乳头被刺激得直挺挺地立了起来……活动一会儿就好了。<br/>　　她一个人，拿着一把很大的竹条扫帚，从一头，往另外一头哗哗地划拉过去。<br/>一直走到墙边上才只是扫开了一小道。她再拖着铁链子走回去，再扫开下一道。<br/>她在那里从早上收拾到中午。楼里边的人，一直都能听到外边铁器碰撞得叮当地<br/>响，还有竹子枝条淅淅沥沥的，整天停不下来，就像是一条一直流淌的小河一样。<br/>看守们没事了，就从监视塔楼上边探出头来往下看看，看看下边的女人披撒满了<br/>长头发的光肩膀，光背，还有扭动着的腰和腿。<br/>　　下午她转到楼的后边，对付整排审讯室前边的那块空地。她在那里做到天都<br/>黑得差不多了。他们想把她关回去，后来说，叫上她，一起喝酒吧。<br/>　　轮到这天值班的那几个狱警当然很不高兴了。这个晚上该是回家，团圆，跟<br/>一家子人同享天伦的，可现在只能自娱自乐了。他们从外边弄了点菜，弄了只鸡，<br/>还有酒，虽然规定不允许，可是这是在过年，官们全都跑光了，谁来管呢？还有<br/>……还有能弄来逗逗乐的，就是孟虹这个女囚犯了。<br/>　　来来来，给哥哥们唱个小曲，要不……跳跳？对啊对啊，跳舞跳舞。<br/>　　即使是土司的女儿，也是会跳舞的。在祭祖的时候，春天节的时候，小时候<br/>满山上跑的时候，跟家里的女奴们，跟阿惠学的。<br/>　　那是很多女人搭着手臂转圈圈的舞，很简单，虹向着两边伸开手去，可是腕<br/>上的链子虽然长，却还是没有长到能让人的手臂完全打开。她只好平举着手肘摆<br/>个架子。抬起光脚来，朝向左边轻巧地踢出去，当然，脚镣很重，现在是踢不快<br/>了，不过至少脚尖得收，而且要并拢起脚趾头，这些都还是能够作得到……落回<br/>来了以后屈起膝盖，弯下一点腰，往左边走，一，二，三，要是有很多人，全都<br/>搭着边上人肩膀的话这时候就会转起圈子。现在她只是一个人，只是做下那么个<br/>样子了。<br/>　　好了，她再拖上脚镣链子往右边回来，也是三步，一下，一下，嗯，还得再<br/>来上一下子，脚脖子酸得，抬不起来了。白天里她拖着那么些东西在场子上走来<br/>走去的，走了一整天呢。<br/>　　虹站下，喘了口气。这回该是左脚了，挣扎着把她从地面上提起来，往右边<br/>的半空中一挥。<br/>　　然后要转圈。女人围成的圈圈在那时候突然地散开，每个人单独地转动起来，<br/>让裙摆飞到膝盖以上的地方……当然了，那是得在有裙摆的时候。<br/>　　虹交叉起手指头，翻过手腕高举过头顶。虹踮立在一只脚的脚尖上，另一只<br/>脚，脚掌擦地，推着自己的身体转成了圆圈。她从腰身开始往下一直系到脚上的<br/>链子宽松一些，现在它被向外抛出了一个弧线，有点点像是一个长裙的角了。手<br/>上垂下的铁链串本来是挡在她的眉眼前边的，现在也洒开了一个波浪，它和长头<br/>发纠缠在一起，漂浮在女人肩头上边一点的地方。<br/>　　不过还有脚……脚下的铁镣可就没有那么容易甩开，那些大的金属环笨重地<br/>停留在原先的地方，它们围着虹的一双脚腕，盘上了一个圈，又一个圈，把女人<br/>灵活旋转着的两只脚缠绕在里边。虹在第四个圈上打了个趔趄，她忙乱地收束身<br/>体把自己放稳……一时间只剩下了那对乳房不听招呼，她们像海浪一样从女人的<br/>胸骨上奔涌了起来，沉甸甸地翻过来滚过去的，好长一阵子没有停住。<br/>　　女人轻微喘息着朝底下撇了一眼。她现在不得不蹲下身去，用手去解开脚下<br/>那个钢铁的大疙瘩了。<br/>　　好，好！……不错不错，北方的蛮子女人，就该这么光着屁股跳给爷们看。<br/>好看，好看。<br/>　　嗨，问你呢，你们在山上这么跳来跳去的时候是不是都这样，什么也不穿着<br/>啊？<br/>　　……不是，也……穿的<br/>　　抬手一个嘴巴。他妈的，什么不是。<br/>　　是，都不穿。<br/>　　都怎么样？<br/>　　都光屁股。<br/>　　嗯，这还差不多，真是当过大官的，聪明。<br/>　　敬酒，敬酒。给哥哥……大叔大伯伯……大爷们，倒酒啊。<br/>　　还得唱……唱吧，唱吧，唱个什么歌子。<br/>　　虹走近前边来找酒瓶，再得弄个杯子……不过她只看到桌子面上放着几个喝<br/>水用的洋铁茶缸。虹给它倒了点酒，把它端起来……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br/>好像还该把杯子举起来似的，她用两只手捧着茶缸把它端在胸前，突然地打了个<br/>激灵：我肯定是得跪下吧？要不准会挨踢的。<br/>　　她跪到那男人下边去，盯着他穿了皮鞋的脚。她开始唱。<br/>　　　　　　　「木楼搭起来了就该牵一头水牛养在屋子外边吧<br/>　　姑娘长大了就该找个情人，回到家里来吧」<br/>　　哑哑的声音，她把它唱得十分柔和。那人把酒喝了，虹再倒上一点，换一个<br/>人，再跪下。再唱。她发现这些小时候跟着人瞎哼的曲子，现在还是能想得起歌<br/>词来。虽然她能想到的歌儿，在这个地方听着都很奇怪，可是……楠族人里边不<br/>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可以唱了。<br/>　　他们越喝越多，男人喝多了就不太靠谱了。有的想喝，喜欢喝，不用跪也不<br/>用唱就喝了。也有的不想喝，就要开始推来推去的：「兄弟等会要上岗楼的，不<br/>能喝了，喝多了……爬不上去……」<br/>　　不过越是这样，人就越是要灌他。喝，一定要喝，爬不上楼去兄弟背你上去<br/>……抱你上去……」<br/>　　「还不喝？不喝……也简单啊，咱们就揍女人。准是女人唱得不好听，惹哥<br/>哥不高兴了。你！」他们跟孟虹说：「把杯子搁下，对，放前边地上去，放平稳<br/>喽，可别弄洒。」<br/>　　有人开始解皮腰带，帮忙帮忙，帮我把她的头发给拽起来。前边的人满把握<br/>住了虹的头发，往前抽紧，女人一整面背脊光溜溜地朝上绷了起来。头一下子，<br/>女人哎呦了一声。<br/>　　虹把手塞进嘴里咬住，跪着忍了这十来下皮带。「把杯子端起来，再唱，再<br/>劝他喝！」<br/>　　心和肝疼得抽成了一团，张开嘴，从牙齿到舌头都在哆嗦。虹哼了半天也没<br/>有找着调子。她断断续续地念着词，眼泪和汗水流了一脸。<br/>　　「火塘是这样的温暖，我是……这样的温柔……人世茫茫难相爱，相爱…<br/>…相爱……就该到永久。」<br/>　　那小子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来。靠，她又不是我妹子。抽吧，抽吧。<br/>抽死了我管埋。<br/>　　他妈的，按下她的颈子。再来！<br/>　　求求……哥哥……喝一点吧。<br/>　　大叔……爷爷啊……亲爷爷，喝一点点……一点点吧……<br/>　　等到挨过了第三回，女人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什么也唱不出来了，只剩下结<br/>结巴巴的，喃喃的念叨。<br/>　　不行啊，不够力。得见点血得说。那人去翻抽屉，从最里边找出几个图画钉<br/>子来，平常往墙上钉留字纸条用的。他把它们一颗一颗地按到军用武装带上去，<br/>就像是往手枪里一发一发地塞进子弹。钉子透过皮面，从另外一边冒出尖来。<br/>　　这东西稍微用上点劲，就把肉皮从脊椎骨头的一侧给掀起来了，它们血淋淋<br/>地翻卷到另外一边去。女人惨叫得撕心裂肺。<br/>　　过年见血不太好吧，挺那个什么……杀气重……<br/>　　……没事，见点红色儿的，吉利。男人喝多了，通红着脸，眼睛也是血红的。<br/>女人都这样，一宠着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狠着点，她对你就是不上心。得揍，<br/>得狠狠揍，揍惨了就乖乖的了。<br/>　　血珠子四下飞开，溅到三米开外的白墙上，一起带着飞出去一颗钉子。女人<br/>挣扎着甩开自己的屁股，一直拼着命的朝后蹬腿，她再也跪不住了，身子往下平<br/>拍到地面上，几个男人都没拽住她。<br/>　　虹疼得在地下滚，脸朝上的时候正好挨上了第三下。这一下吃进了女人左边<br/>乳房的厚肉底下，钉尖进得深了，被跟着翻上来的肩膀一绕，皮带飞出了男人的<br/>手。<br/>　　好了，好了，大家上去抱住那个喝多了的小子。不玩了，过年，过年了。再<br/>看看那个一直滚到了墙角里边，全身瑟瑟发抖的女人，还有她胸脯上，背上，一<br/>条一条血淋淋的道道。<br/>　　唉，也给她吃点吧，挺可怜的……把桌上的剩菜冷饭端起来晃了晃，全给并<br/>到一起，走出两步往女人脸上一泼。<br/>　　去。吃去吧。<br/>　　这是过年的第二个恩惠。可以有鸡骨头和白米饭吃。虹用手抹着脸，把它们<br/>扒进嘴里，然后去划拉地下的那些。她听到上面有人在说，嗯，好，能吃就好，<br/>能吃死不了。吃点子东西有了劲了，再去给男人操。<br/>　　过年了，也该让号子里的弟兄们一起乐和乐和。等会把她搁到过道里去，轮<br/>着开各个号子的门……在咱们手里看着的还有多少个男的？一百五……一百八？<br/>要是每个人干得利索点，等干到明天下午，也许就能干完啦。<br/>　　我真的还得再活上二十年……十年吗……愿高原上的一切神灵护佑，让我能<br/>活得更短些，更短一些吧。虹疼得全身发冷，发硬，她一边用劲地往嗓子里吞咽<br/>着更冷更硬的米饭颗粒，一边迷迷糊糊地想。<br/>　　　　　　　　　　　　　　　　Ａ２３<br/>　　孟虹下一次从成群光裸着下体的男人堆中离开，赤脚踩在湿润的泥土地上的<br/>时候，已经是在大半年以后了。托那些男人们的福，一直让她没事的时候打扫便<br/>盆，打扫地板，虽然用的是自己的舌头，不过总算是活动身子骨的一种办法…<br/>…女人到现在还能迈得开腿脚，能走动路。<br/>　　几个兵们拖着她把她往吉普车里塞。在走出春平大门的时候有过一个文件要<br/>签，她已经知道是楠族的领袖们联合做保，让她暂时离开服刑地点，回到北部去<br/>参与民族和平团结进程。那是一个差不多三年前连盈水们见到过的东西。虹事先<br/>已经知道了，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旅行。不过她才只经过了前几分钟就没法在车子<br/>后座上再待下去了。那是帆布面的垫子，她挨在上面的臀和背部就像是火在烧一<br/>样。她在两边坐着的士兵挟持中扭动着身体，最后使得他们不得不重新开回监狱<br/>大院里边。<br/>　　他们翻起了车后座，让孟虹跪在地板下，背过手去铐到挡板上。手腕抬高了<br/>以后她只能是往前弯下腰去低垂着头。「这是你自己没福气坐着……别怪我们<br/>……」<br/>　　车子冲了起来，匍匐着身体的女人在晃动的车板上一路上下前后地扑腾，像<br/>是一头被粘住了翅膀的鸽子。她觉得自己的心肝肠胃都已经被震散了联系，它们<br/>互相地挤压碰撞，像是急迫地要从嘴里逃出自己的身体似得。女人在一阵一阵强<br/>烈的恶心和呕吐中，想到了在刚才那份保证书下面，看到的第一个名字。那是她<br/>的父亲，孟堂。虹真不知道，这一回她将要遇到的会是什么。<br/>　　在同一个时间，孟虹的父亲孟堂和孟虹的母亲，他的第一个妻子，正在从藤<br/>弄返回芒市的路上。不过，在那一个晚上他们再也没有走完那段路程。<br/>　　孟堂和他的妻子在芒市已经住了近半年时间了。他们在这一年的年中回到了<br/>北部，不过一直没有出发去藤弄。德敢带着他的私人军队坚守在那个地方，继续<br/>以当地行政长官的名义发号施令。孟堂现在成了一个失去一切的流浪者，他必须<br/>想办法夺回自己的土地和山林。无论如何，孟堂在高原上还是有影响力的，他组<br/>织了一支武装卫队保护着他。他在芒市也有自己的房产。<br/>　　楠族中各个家族的头目们聚集在芒市，吵吵嚷嚷地筹划成立民族自治政府。<br/>他们要求更多的自决权力，只是在名义上承认蔓昂政府代表着一个统一国家。还<br/>有的人则干脆提出要建立独立的北方联邦。而中央方面则坚持要在北部建立行政<br/>官员体系，由中央政府任命北部各省的官员，政府只是可以接受一个由当地人士<br/>组成的自治议会，作为一种提供建议的咨询部门。双方始终没有形成一致。北部<br/>的各个民族为了他们的自治主张，已经成立了一个自治筹备委员会出面与政府谈<br/>判，孟堂因为他的威望被推举为委员会主席。<br/>　　在另一方面，也许正是因为孟堂已经失去了他的领地，所以才被他的同族推<br/>举出来的，反正他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所以让他担当一个族群对外发言的角<br/>色，不至让他真的变成一个得到太大实际权力的领袖。<br/>　　当然，对于孟堂来说，他要的并不仅是虚名。他接着做的事，是以楠族部落<br/>的名义，向中央政府提出要求，他想要被判处长期关押的孟虹回到北部来。他判<br/>断在现在的局面下，各个方面都可能碍于他自己的情面，不至于一定要和孟虹过<br/>不去。他希望能够借这个楠族与政府讨价还价的机会，把孟虹控制在自己的势力<br/>范围里边。女儿在蔓昂是个什么情况，他当然是有数。他要把她解救出来，心情<br/>稍微急迫了一些，也是很难避免。<br/>　　而对于陈春的中央政府，似乎是把这当作了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如果孟虹<br/>的命运因此能有所转变，那本来就是不少人乐于见到的，事情里参杂的北方部族<br/>的因素，正好是一个可以阻止有人公开提出反对的理由。<br/>　　更进一步地，孟堂当然希望借助这个机会，找到将德敢赶出藤弄的方法，他<br/>希望，合法地继承了楠族藤弄家支土司职位的女儿孟虹，也能够对他有所帮助。<br/>　　孟堂时刻提防着德敢，在北部，几乎一切事情都可以使用武力解决。本来对<br/>于这一点，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只是他现在正处于一个不够有利的处境，他<br/>必须行动。作为一个部落领袖，他能够安身立命的基础，是藤弄一带与孟家有着<br/>千丝万缕联系的各个村落，尤其是那些孟姓的同宗，在那些地方，存在着盘根错<br/>节的血缘关系和姻亲关系。如果要重返藤弄，他首先需要得到这部分力量的支持。<br/>　　他在女儿回到北部之前加紧了行动，他的住在藤弄附近的一个远房表弟，也<br/>是他所在村寨的头人，邀请孟堂前去家中做客。孟堂很重视这件事，这是他回到<br/>北部以后第一次进入藤弄地区。不过他也谨慎地做了尽可能周到的准备。除了自<br/>己的卫队以外，孟堂还向驻扎在芒市的政府军队要求提供保护，而军队也确实给<br/>他安排了十多个士兵，护送他的藤弄之行。<br/>　　德敢则向他表示了善意的姿态，他提前一天到达那个寨子，准备在那里与当<br/>地头人一起迎接孟堂。当然，德敢的这个安排一方面是为了显示他在藤弄的主人<br/>地位，另一方面，是表示他会公开地陪伴在政敌身边，而不会在背后制造阴谋的<br/>意思。<br/>　　这一天一切顺利。大家在痛饮土酿米酒的时候看起来都很爽朗诚实。客人们<br/>在傍晚时启程返回芒市，他们多喝了些酒，三五成群地沿着山路散乱地走着。在<br/>就要离开藤弄地界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惠家的一支驮运棉布的马帮。<br/>　　直到这时孟堂还没有意识到危险。也许是他多喝了酒，也许是他真的已经上<br/>了点年纪，反应有些迟钝了。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在蔓昂度过了整个内战时期，<br/>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北部高原的楠族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部族的青年男女们<br/>在陈春和孟虹领导的独立战争中学习到了战争的技艺，他们现在是久经锻炼的战<br/>士。内战结束后，不少老游击队员回到了家乡。而更加重要的，是相比过去，他<br/>们的思想也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孟堂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他的<br/>奴仆，从观念，到能力，都不再是了。而他所能认识到的全部，都只是战争开始<br/>以前的土司的权势，和平民的顺从，这是一个他很难预想到的盲点。<br/>　　马队和赶马人们让到山边为他们的前主人让路。等到孟堂经过他们队伍正中<br/>的时候，把马匹往道路两头一赶，这些奔跑受惊的动物把走在孟堂前后的其他人<br/>全都挡到了外边。这时候，他们要控制孟堂夫妇已经是一件毫不费劲的事了。<br/>　　在山顶上同时响起了几声枪响，意在提醒所有人，这是一场准备周到的行动。<br/>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战斗，有两个孟堂的人试图抵抗被打死了。而政府方面的部<br/>队就是民阵的班底，他们与惠家的武装人员在一年以前还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他<br/>们决定把这看作一场部族之间的恩怨，保持了中立的态度。既然己方没有伤亡，<br/>他们撤出现场，返回芒市去了。<br/>　　除此之外，在藤弄一带能够在遇到突发事件时有力量控制局面的，就只有德<br/>敢的区自卫队了。惠家那些赶马的男人们把孟堂和他的妻子带到了山路底下的溪<br/>水边上。德敢在得到消息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br/>　　他看到其中唯一的女人赤条条地躺在河滩上，男人们一直在轮流地强暴她。<br/>她是个瘦小的女人，虽然已经超过了四十岁，但是在月亮的光线下，在晚上，她<br/>的赤裸的身体还是泛出了洁白的光辉。在那时男人们都已经做完了，她独自躺着，<br/>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br/>　　孟堂被强迫跪在边上，他的脸上到处流淌着鲜血。即使他曾经激烈地反抗过，<br/>现在也已经认命并且服从。几乎是所有的人，不管他曾经是多么的顽强，勇敢，<br/>在足够的暴力之后都会服从。更不用说，他们原先在多大的程度上只是在占据了<br/>优势，控制着局面的时候才显得是顽强和勇敢的，当这一切不复存在的时候，他<br/>们就什么也不是。<br/>　　有人正在一边挖掘出一个土坑来，他们已经干了一会儿了。现在人们把赤裸<br/>的女人拖到那一边去。<br/>　　「捆上她的手和腿。」有人说。「让那个老家伙过来，让他亲手埋了她！」<br/>　　他们把她推进了坑底，孟堂试着站起来，但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他只是<br/>抱住了站在他旁边的一个人的腿。那人挣了两下没有挣开。「揍他！」另外的人<br/>踢在孟堂的肋骨上，一下，两下，等他松弛到地下以后，又跺他的背。<br/>　　「现在行了，把他拖到边上去，让他看着！」<br/>　　从德敢这边看不到坑底下的女人，他只能看到围在土坑周围的赶马人们，在<br/>月光下晃动的影子。他们正在往下边填土。有一些女人哀求和咳嗽的声音。孟堂<br/>被人按着，趴在坑的边上。他有时候勉强地挣扎一下。<br/>　　德敢沉默地等待着他们结束。有二十多个带着枪的士兵跟着他。他现在就是<br/>那个控制局面的人。他等到他们把浮土全部填了回去。<br/>　　「现在轮到你了。去地底下见你老婆吧。」惠家的赶马人把孟堂在地下翻了<br/>个身，让他的脸面朝上。两支步枪对准了他的脸。<br/>　　「一条命换一条命吧。女人死了……把这男人，留给我吧。」<br/>　　德敢走了过去，往下看着孟堂的脸。他一直记得很多年以前，他见到的这张<br/>宽阔的脸孔上的冷酷傲慢的表情。他说，我带你走，我救你。你答应一句。要不<br/>你就死在这了。<br/>　　举在空中的步枪调了一个个儿，枪托朝下，狠狠地砸在下边那个男人的膝盖<br/>上。孟堂尖叫着在地下翻滚了起来，人们踩住他，又砸了第二下，另外一个膝盖。<br/>　　「敢区长的面子……我们一定给的……给他留个教训……让他再也站不起来，<br/>跟我们找麻烦了。」<br/>　　　　　　　　　　　　　　　　Ａ２４<br/>　　　　　　　　　　　　　　　前文连接<br/>　　ｈｔｔｐ:// ｗｅｂ。６ｐａｒｋ。ｃｏｍ/ ｂｂｓ４/ ｍｅｓｓａｇｅｓ<br/>/ ３０２３１。ｈｔｍｌ<br/>　　在有些回忆往事的时候，孟虹会想到蔓昂那个冬天的晚上，水牵着自己的手<br/>臂，为她展示了整座空寂无人的公牛饭店。她后来觉得，那件事有点像是一个对<br/>于未来的预言。预言提示了，她将重新回到外边的世界中去，去面对更多的人，<br/>和更多的生活。而她的永远赤裸的身体，和永远在身前身后叮当作响的，沉重的<br/>枷锁，都将被看做是一个奇怪的，不方便的……麻烦，是的，只是麻烦，只是有<br/>些与众不同，但是好像已经不是可以惊天动地，需要寻死觅活的大问题了<br/>　　看着匍匐过自己小腹，垂下到脚腕去的的钢铁链条，还有从那底下蔓延出来<br/>的，暗淡蓬松的毛发，孟虹想，虽然对于年轻女人来说，这是一件看上去荒谬绝<br/>伦的事，但是如果你自己显得正常而且平静，那么它最终就会变成一种被人视若<br/>无睹的普通生活。<br/>　　那些卷曲的体毛现在看上去干结，杂乱，它们肮脏地纠缠在一起，有点像是<br/>高寒山地上枯萎的荆棘丛。不过虹假装没有看见，她的手那时是被铐在身后的，<br/>反正……她也没有办法去收拾一下，即使她真的想要那么去做。<br/>　　脚下有一道很高的厚木头门槛，她用一只脚把更多的链子提过这个障碍。然<br/>后她抬头，看着堂屋里正目瞪口呆地盯住她身体的女主人。她也假装她并不是因<br/>为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才那么惊讶的，她只是正对着她跪了下去。屋里不大，就那<br/>么点地方。虹一开始移动了一下膝盖把自己放稳，以后她就一直跪在女主人的脚<br/>尖前边，表情平静，而且再也没有挪动过身体。<br/>　　「女人，做点东西吃，我们给钱！」兵们说。从蔓昂到芒市，他们的车子纵<br/>向穿越着这个长条形的半岛国家。土路崎岖不平，尘土飞扬。当他们在市镇中停<br/>下休息的时候，是把孟虹留在车子里的，不过在进入了更加偏僻的山地以后，士<br/>兵们恶作剧的本性开始发泄出来。他们在路边的小店门口停下吃饭，把孟虹也带<br/>下来了。<br/>　　反正，店主们会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个一直跪在地下，披头散发，赤露着身体<br/>的女人。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其他该干什么，烧饭端菜的，还是照样。最后兵<br/>们说，给她弄碗饭，倒到门外去，让她趴在地下吃。孟虹那时候才爬起来跟出门<br/>去，就像兵们说的一样，趴到地下去，舔。她只能用舌头，她的手背铐在身后。<br/>经常会有几条狗，狗会一直凑到女人的脸边上来，有时候，还会有几个胆大的邻<br/>居家的孩子站在旁边看热闹<br/>　　在他们的中型吉普后边跟着一辆给北部军区送物资的卡车，上面还带了些人，<br/>算是为这次行动执行警卫任务。当然了，大家在一路上都难免干了几回女人。她<br/>原来算是什么并不太重要了，反正她现在是囚犯，而且整天挺着奶子光着屁股的<br/>……男人谁能忍得住呢。开始是，他们在停车的时候钻进吉普车里边去，后来进<br/>了山了，在没什么人的地方，他们就把孟虹弄下车来，让她到路边上的小溪里洗<br/>一洗。然后再干。<br/>　　这样翻来覆去的，等到孟虹在芒市被拽下车的时候，她开始并没有意识到，<br/>这里已经是她的家乡了。<br/>　　芒市现在有一个政府任命的北方省省长。但是他住在驻军的营地里。好像也<br/>没什么人听他的话。军队的指挥官有人有枪，军队说了算。省长盯着站在他对面<br/>的女人孟虹，清了清嗓子，又抬起头去看天花板——那上面有一只大山蛛，他早<br/>就跟当兵的说过了，到现在也没人帮他弄掉。<br/>　　其实他很想像那只蜘蛛一样找到一个墙缝钻进去，再也不冒出头来。他想。<br/>于是他开口说道：「……北方省目前的状况……警察和警力……监狱……官邸。」<br/>　　重点在最后，官邸，是的，他妈的官邸。那我就再也不用和这群穿着军装的<br/>猪住在一起了。<br/>　　他讨好地笑着转向一边的军官：「少校……您知道的……您看……」<br/>　　少校知道。少校知道他没有监狱，也没有官邸。但是少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br/>这件事是孟堂弄出来的，孟堂刚在几天前遭遇部族复仇受了重伤，现在在藤弄养<br/>伤，闭门不出。而藤弄几年来都是德敢的地盘了。白痴都能想到发生的是什么。<br/>　　要就让孟虹待在军营里。少校是民阵出身，他不想这样。还有个办法是…<br/>…就让她去跟那些剩下的印度人待在一起好了。她不是投降了他们嘛，他们会知<br/>道该怎么对待自己人的。<br/>　　北方的部族与他们的邻国印度一直保持着一种复杂的关系。实际上，它们彼<br/>此存在着许多往来，生活上的，生意上的，但是他们也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对方。<br/>国家的独立战争，再加上宗主国英国的推波助澜，使他们从互相的轻蔑和怀疑发<br/>展成了真正的仇恨。战争结束以后，没有人尝试过对英国人有所不利，但是确实<br/>有一部分没有来得及撤退的印度军人，以及他们的家属被扣留了下来。<br/>　　国家要求赔偿，不过印度否认他们是国家派出的正式军队，也否认那是国家<br/>责任。他们是为了金钱的的受雇佣者，参加战争是他们的个人行为。这些倒霉的<br/>俘虏在龙翔的集中营里待了一段时间，也受到了只是在几个月前他们曾经让对手<br/>遭受的待遇。一直到这一年的年中，国家政府开始着手解决北方部族问题，除了<br/>谈判以外，政府也在尝试采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对北部施加影响。其中一件被付诸<br/>实行的事，是开工修建从芒市出发通向北方高地的公路。<br/>　　整个高原一直以来只有从坦达到芒市能够通行汽车，要前往更北更高的地方，<br/>就只能是依靠人力和畜力了。更方便的交通当然是有吸引力的。工程开始后没有<br/>多久，有人想起了印度的那些免费劳动力，北部军区把印度俘虏们从坦达送到了<br/>工地上。现在，这条路已经从芒市修出去三十多里地了。<br/>　　印度人住得那块地方围着几层铁丝网，外边有些挎着枪的政府士兵看守着，<br/>里边有好几座圆木搭建起来的大房子，看上去跟一年以前的龙翔四区十分相像。<br/>在高原更加耀眼的太阳底下，在更远处的桉树林的背景前边，孟虹一时恍惚地觉<br/>得，她又绕回到了以前的时间，事情又从头开始了似得。<br/>　　不过在这里的白天，营地里空寂安静。俘虏们应该是在更远处的工地上。孟<br/>虹只看到在铁丝网门的里边坐着三个女人。和本地女人相比，她们的肤色更深，<br/>鼻梁更高更挺，眼眶深陷，她们中有一个在腰间缠着点看不出颜色和形状的布片，<br/>而另外两个都和虹自己一样，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她们也都带着脚镣，只是不<br/>像虹这样，从头到脚系着粗细不同的铁器，还全是连接成串的。<br/>　　不光是孟虹看，带她来的人也盯着她们看。守着门的兵说：「他们过去是怎<br/>么对付咱们女人的，咱们也就怎么对付他们的女人。她们还都是印度官的老婆呢，<br/>也说不定是……女儿？不过……」他盯着孟虹说：「她又是谁的老婆呢。」<br/>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反正……她以后就是你们的女人了。你们看着她就是。」<br/>　　这里和龙翔不一样的地方，是白天要干活。孟虹当天晚上就是待在大木头房<br/>子里过的，里边一屋子印度男人，奇怪的是，他们虽然不算完全赤身裸体，大多<br/>也就只剩下一条扯成了布条的破军裤，他们那天晚上吃的伙食好像也并不是很印<br/>度，但是尽管如此，整个空间仍然充满着强烈的咖喱味道。他们轮流着爬上身体<br/>来的时候也是。整个晚上女人差不多没有睡着过，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男人才安<br/>静了些，她刚有点迷糊外边哨子就响了。大家全都匆匆忙忙地往外边跑。先开饭，<br/>应该是那几个印度女人在做饭，她们把饭桶和汤桶提了出来，虹和一堆半裸的印<br/>度男人挤在一起用手抓东西吃。实际上，这些长着大胡子的家伙对她还是挺友好<br/>的。她边上的人把手绕在她的脖子上，摸她的胸，她就冲着他们笑笑。<br/>　　虽然那家伙一股汗臭混杂着咖喱的味道，虹发现，她自己并不怎么反感他。<br/>实际上，在最初阶段的耻辱和痛苦过去之后，她现在并不真的那么讨厌所有这些<br/>和她性交的男人，即使他们在干事儿的时候行为粗野，动作狂暴。反正，她这几<br/>年的生活，差不多就是分成了两半，其中的一半就是性交这一件事。虹熟悉男人<br/>下体的气味，熟悉他们在自己的身体里活动的感觉。她现在觉得他们全都一样。<br/>如果说他们不会让她有什么冲动，不会给她带来什么性快乐的话，至少，她对他<br/>们也没有什么敌视和怨恨了。<br/>　　好也好，坏也好，她早就已经没有贞操需要守护，也没有一个唯一的男人还<br/>能够去想念。那么他们是在她的里边或者是在她外边，又有什么关系呢？同样地，<br/>他们当然可以随便着看到她身体上的任何地方……摸来摸去的也是一样。随便什<br/>么人，如果她还有什么值得看，值得摸摸的地方的话，就尽管来好了。<br/>　　她享受着那只粗糙的印度人的手，压在她的乳房上捏着，揉着，一边狼吞虎<br/>咽地往嘴里塞进玉米粉团子。不过虹知道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一定会有人记起<br/>她来的，然后自然是找到她，揍她。这是组成她生活的另一件事。虹在心里苦笑<br/>着想，被揍惯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皮痒了，日子一好过，心里就发慌，就想<br/>着挨揍。<br/>　　她的预感总是不会错。接着是大家在场子中间整起队来，准备出发去工地。<br/>其他的印度女人都不在了，只有虹站在男人们中间。然后有两个看守直接冲着她<br/>走了过来，她也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们走到队伍的前边去。那里也像龙翔里边一样，<br/>立着一根木头柱子。带着她走的兵说，长官说的，要抽你二十下鞭子。另一个说，<br/>哪个印度人要跑，抓回来就是在这挨抽的，也跟你这样，把大家集合起来看着。<br/>　　印度人在这跑不了，要真从这里边跑出去，给楠族人逮住都不知道会怎么个<br/>死法。在这呆着总还是有吃有住。<br/>　　虹不是跑了被抓回来的，她昨天下午才进的营。有个看着像个官的人正对印<br/>度人们训话，他说的是英语。听了一阵，虹想起来她还是能听懂一点。她有上了<br/>两年教会大学的底子。<br/>　　虹听出来，那人的意思是这个女人刚进营地，也要当众挨抽。让她知道这里<br/>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得拼命干活，得守规矩，别想着逃跑。他一边说着，当兵的<br/>就一边把她的手捆到桩子顶上了。她高举双手，背对着印度俘虏们想，刚才心里<br/>还在说看什么不看什么的，现在那些印度人肯定是都在后边盯着我的光屁股啦。<br/>　　孟虹先听到了牛皮鞭梢带起的风声。他们抽的就是她的光屁股。兵们可能是<br/>抽惯印度人了，手头准，速度快，皮鞭条子平平地拍在那上面，前后受力均匀，<br/>劲道直透骨节子的缝。<br/>　　挨打那么久了，孟虹事先已经端好架子，咬着牙做足了准备，真到挨上的时<br/>候还是受不了……谁也受不了。她往里猛缩屁股，胸脯就重重地撞到木头柱子上，<br/>一声尖叫直冲出嗓子，完全不是人的意识能控制得住的。<br/>　　第二第三下，还是屁股。横的。虹数着，一下又一下从底下直窜上来的，刺<br/>透心肠肝胆的痛。到第七还是第八下的时候改成竖的了。到了这个时候，女人的<br/>意识有点不太清楚，她觉得大概是从十多下以后，改抽到了她的背脊上。后来她<br/>模模糊糊地被人扶着走了起来。她只是强迫着自己高一下，低一下地迈开腿脚。<br/>太阳正在升高。她一直满眼睛都只是看到金色的星星和银白的光圈，现在渐渐的，<br/>她看清楚了旁边的竹林，一边是芒河，河对岸有个小村子，有些零星的木楼。这<br/>是她认识的，回去藤弄的路。她的脚底下正走在小石头块混杂着红色泥土，碾紧<br/>压结实了的路面上。<br/>　　土和石头，是政府向周围的乡民们出钱收的。他们从一边的山坡上开出石头<br/>方子，砸碎了背上工地来。还运上来更多的红土。印度人们要做的事除了把这些<br/>物料堆上路面以外，最费劲的活儿是要把它们狠狠地收拾到一起。<br/>　　这件事一直以来都要是用人力拖着大石头碾子压。一遍一遍，来来回回的，<br/>走过去，再走回来。虹后来在想，那个在战俘营里说话的小军官，应该是谁呢？<br/>他一定是认识她的。要不没有理由一大早上就莫名的抽她二十下鞭子。可是一直<br/>到她以后离开这个地方，她也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是谁，还有，为了什么恨她。不<br/>过……反正这里有理由恨她的人多了，又何必都弄清楚呢。<br/>　　牵拉着石碾子的粗麻绳绕成一个圈，结结实实地勒在女人右边肩膀上。现在<br/>女人上边的半个身子，压低下去，趴伏下去，差不多就是跟地面平行着了，她胸<br/>脯上的两座乳房看上去像是两个铅锤，垂直地往下吊在半空中，跟随着她的步子，<br/>前后地晃荡。她的脚掌狠命地蹬在一路的大沙子，小石头上，还好是，她的光脚<br/>板已经走山走水，走得就跟铁板一样了。要不是用钢针刺，用火烧，一般的坷垃<br/>棱角，木头小刺，还真的伤不着她。现在能要了她的命的，就是肩背上那个死沉，<br/>死重的份量。<br/>　　在她肩胛上拖着的那个大石头磙，是要七八个男人才能拉得动。石磙沉了才<br/>能把泥土沙子石头块什么的压结实，才能走人，走车，不往下陷。虹身子后头有<br/>七个男人，就她一个女的，而且分给她的绳子头特别的长，绷直了以后，唯一的<br/>这个女人就孤零零，赤条条地，挺出在一堆人群的最前边，就像是一匹领头的畜<br/>生一样。<br/>　　所以虹觉得，这里管俘虏的那个官儿，是故意的跟她过不去。两个来回走下<br/>来，虹就已经能够看得出，虽然旁边一直是有提着皮鞭的监工跟着，但是他们其<br/>实很少真的动手揍印度俘虏。他们活儿干得快点或者慢上一点，跟警卫们并没有<br/>太大关系。现在他们就是只冲着她来的。那两个兵一人在一边跟着她走，过上一<br/>阵，嗖的一下，皮鞭就狠狠地咬在她的肉上了。<br/>　　鞭子赶着还真是有用。虹每一步停下以后，都觉得全身的关节已经互相没有<br/>联系了，她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大腿，小腿，还有脚踝和脚底板。她们就像是全都<br/>分开在了不同的地方，各自发抖打颤。从这些物件到处裂开的缝隙里边，到处都<br/>在往外喷涌出来大颗大颗的汗珠子，女人眼看着自己前额上的汗水雨一样洒下去，<br/>一会功夫就把满蓬飘撒开在眉眼前边的长头发，粘连成了一道厚实的帘子。就算<br/>已经是这样了，后边一鞭子上来，女人觉得，屁股肉里边就像是有股子火苗一下<br/>窜了起来，轰的一下。她眼盯着自己的膝盖，那本来是憋屈在自己身体底下，歪<br/>歪扭扭怎么也用不上劲的，现在她象条鱼一样自动地滑溜了出去，一转眼就消失<br/>在她自己的，黝黑廋削的肚皮后边了。<br/>　　她看到自己那条大腿上的筋肉全都炸了起来，都是被那一股疼的邪火逼的。<br/>　　她的身体还是打着横，是靠着这一条腿和脚，再加上肩膀上的绳子两个点把<br/>人支撑在半空中。她再筋疲力尽地把换下来的一条腿哆哆嗦嗦地拖到前边来。等<br/>待着下一记鞭子。<br/>　　每一步，都像是世界尽头似得。可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是没完没了的，没有<br/>个边沿。<br/>　　沿着路上新铺的土，拖着石头碾子走上三个来回。以后他们站下来等，等换<br/>过一批人以后，再走，再压。只有唯一的女人一直不换。一停下来孟虹就站不住<br/>了，她瘫软在小石头堆边上，一身虚汗地等着男人们弄好，站好地方整理好绳子<br/>套什么的。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两只脚，每一个趾头尖上都在淌血。脚指甲已经<br/>全都被撑得翻起来了，前边拼着命走路的时候，自己根本就没感觉。<br/>　　看守的兵们提了一捅水过来，拍拍她：「喝水喝水，水还是管够的……姐姐，<br/>我们也不想这样……是领导说的，领导要这样……我们也没法子……」<br/>　　说话是那么说，可是等到要重新开始了，两个男人喊了她两声没喊动，就是<br/>拽着女人的头发把她直接从地下给拎起来：「走了，走了！」<br/>　　她还没站稳就又是鞭子。在肩膀上。女人疼得往另外一边甩头，一起甩出去<br/>的还有一片汗珠子和眼泪。抬腿，抬腿！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一个劲的喊。<br/>　　每一天，每一天，孟虹都能撑到中午以后的什么时候，当然了，最后她总是<br/>会爬不起来，就是用鞭子抽，抽得她满地下打滚尖叫，也爬不起来，再也没法站<br/>起身子拖石头磙子了。这样监工的士兵就会把她拖到路边上去，那里用几根木头<br/>撑着一个草棚，平常是让监工，俘虏，和送土石上工地的乡民们休息用。还有就<br/>是在中午，营地里的印度女人给工地送饭的时候，盛饭的木桶也是搁到那里边。<br/>　　每到那时候大家都高兴。士兵们整天看着的，并不怎么在乎了。乡民们到后<br/>来也看惯了这几个光着身子的印度女人，不过到了点上还是会停下手里的活儿，<br/>咧开嘴来，看着，笑。印度人也是用肩膀背桶，大家看着她们沿着路边，拖拉着<br/>拴上了铁链子的腿脚，慢慢吞吞地走进人群里边来。脸朝前的时候，看她们胸脯<br/>上耷拉着的深棕色的大奶子，看底下腿缝里钻出来的黑毛毛；走过去了以后，就<br/>看她们在木桶边沿下边露出的光屁股，跟着步子扭过来，摆过去的，还有就是踩<br/>在地下的光脚板，一步抬起来，粉红色的底子就朝上一翻。<br/>　　大家都可以摸，兵们当然不管。等到她们卸下了肩膀上的担子，谁要高兴，<br/>也可以把她拽过去，搂搂抱抱的收拾一阵。吃饭的印度男人们挤在另外一边，一<br/>般是，尽量假装没有看见。虽然这场热闹每天都要来上一回，虽然是，这些女人<br/>他们自己也是每天晚上在木头房子里胡乱地干。不过多少总是会有一点，自己的<br/>女人被别人弄了的感觉，多少总是有些不自在。<br/>　　要是谁够胆子够魄力，其实也是可以就在边上干印度女人，不过得给钱。这<br/>个是看守的士兵的福利，他们弄了个饭盆子放在边上。来到工地上的民工都是背<br/>了石头和土来卖，一背篓能换回几个钱。看守们给印度女人定的价钱也不贵，往<br/>盆里搁下两毛的硬币就行。就是环境不太好，周围一大堆人盯着，谁硬得起来呢？<br/>再以后，士兵们看着这件事不错，能把它当个生意做了，就在工棚一边又搭了个<br/>草屋子，更小点，不过四边遮上了帘。人从外边看不进去了。<br/>　　孟虹每天拖不动石头了以后，就是被弄到这个小草房里去。地下还铺着一摊<br/>子稻草，把女人往上一扔。为了免得麻烦，要挣扎要跑，都是把她的手捆好了拴<br/>到头顶前边的木头支架上。开始是用绳子，到后来成了规律了以后，有人每天早<br/>上记得从营地里带副手铐过来，到了这时候把她的两手拽到木头柱子后边并拢，<br/>手铐一合就好了。<br/>　　印度女人们中午过后背上空桶回军营，虹就接上班，继续把生意做下去。<br/>　　每天被抽到了那个时候，女人的背脊上从来都是血淋淋的，可是她已经没有<br/>力气动弹，就是下边正好有个小石头，扎进划开的破口子里去，她也没有办法去<br/>对付了——手被拴在前边呢。而且是，每到那个时候她一定是刚刚在皮鞭子底下，<br/>石头块儿路面上挣扎过，背上还就是嵌进了一堆小石头碴子。跟进来的男人直接<br/>就压到了她的身体上，他还要在上面折腾，虹不能不疼，疼得眼泪止不住地流满<br/>了整张脸。她也没法擦。那个男的要是暴躁点，还会不高兴。抬手就抽她的嘴巴。<br/>　　「妈妈的，被男人操着还哭啊……老子付了钱的看你个贱娘们一张臭脸…<br/>…」<br/>　　她只能硬给他撑出笑脸来，一边哭着，一边拼了命的笑。<br/>　　不过，大多数的乡民还是老实，他们端端正正地趴到她身上，认认真真地前<br/>后抽插，当然会越动越猛，到了最后按例射精。那以后他会留在她的身体上喘上<br/>一阵子气，然后把自己拔出去，挺不好意思的看看她，好像是觉得该说两句什么，<br/>可是又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br/>　　当然了，老实的农民们上工地来就是为了赚点钱，真到憋得慌了要在路边草<br/>堆里找个烂女人对付下的，其实是没有几个。虹在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人乖乖地<br/>躺着，等。真要有人闲着了，想说话了，他也能蹲在一边跟女人有一句没一句的<br/>聊下去。<br/>　　有次有个人说，我认识你，你是孟家的大小姐。你在芒市上游过街，我看到<br/>的。<br/>　　虹没什么想法。她差不多也没什么表情。她说是，我是。很多人都看到。<br/>　　那人说，你知道不，你爸回藤弄去了。你妈说是死了。<br/>　　虹真的不知道。她一直记得保她出来的那东西上是有孟堂的字，可是回到了<br/>北部以后，再也没人跟她提过这件事，她也没处去问，她也不敢问。<br/>　　她说，我妈……我妈……我爸爸……<br/>　　可是待着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更多的事了。虹觉得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中，<br/>她的脑子里边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再有点思想了，有点意识的<br/>时候，她怯怯地问一个看起来刚从她身体里边抽出去，正往自己屁股上拽裤子的<br/>男人。<br/>　　「你……知道孟堂吗？」<br/>　　「孟……孟堂？孟家土司老爷啊……厄，说是早就到内地去了，好久了…<br/>…现在这边敢区长管事。」<br/>　　在那天回营地前孟虹冲出了俘虏队伍，她跪到了边上一个看守士兵的脚底下。<br/>就是要挨一顿狠揍她也认了。<br/>　　「孟堂……求求您了，能不能告诉我……孟堂一家怎么了，现在在哪里…<br/>…」<br/>　　兵们被她吓着了。而且他们是真的不知道。「我是南边来当兵的……就是吃<br/>口饭……这里的事我真弄不清楚……起来吧起来吧……回去，回去了。」<br/>　　女人靠在身边随便哪个印度人的肩膀上，昏昏沉沉地走完那几里地的回家路。<br/>每天都是这样。在那里会有人说，「今天进这间！」这是在给她分配过夜的房子<br/>呢。再往后，就是住在那间屋子里的几十个印度人了。印度男人。他们真是有劲<br/>啊，一天做上两次都不觉得多，第二天还能接着上来……喜欢咖喱，又有神油的，<br/>就是不一样……<br/>　　　　　　　　　　　　　　　　Ａ２５<br/>　　女人孟虹站在压过了三道石头磙的路中间。等待着后边轮班的男人换进绳套<br/>里来。然后可以重新开始第四遍。冬天了，风很冷。这里不是蔓昂，这里太高了，<br/>高原的风可以算得上刺骨。可是孟虹全身热气腾腾的。她现在是一个很黑很廋的<br/>女人，在她的胸脯肋边和胯上，到处突出来尖锐的骨头节子，在她那具嶙峋起伏<br/>的骨头架子外边，似乎已经没有剩下多少肉体的铺垫，那上面包裹着一身绷紧的<br/>皮肤，被一直以来露天的太阳烤得均匀浓烈，黝黑发亮。<br/>　　不过她还是那么高的个子，长的手臂，长长的腿。在许多月份的苦役之后，<br/>她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是挺直了身体站在原地的。虽然她很累，腰酸背<br/>疼，可是她还能站得住。她看了看那几个刚跟她一起拉完了磙子的印度人，他们<br/>跌跌撞撞地爬到路边坐下了。<br/>　　脚底下这条被他们用肉体压平坦的土石路每天向前延伸。中间因为工地距离<br/>营地太远了，还搬过一次家，用几天时间重新搭起住人的房子，围上铁丝网。他<br/>们现在正在穿过一个小村子，这个村庄已经是属于藤弄的地界了。<br/>　　还在前边几天，就已经开始遇到有过路的人看着孟虹，发一阵呆，突然露出<br/>来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是，他已经想起来她是谁了。她自己看着他们也多少有<br/>点脸熟，不过叫不出名字。……也有真能叫出名字的，比方说她在路上见到过一<br/>个远房的表弟，那人以前还向他们家提过亲，不过她以后去蔓昂读书了。<br/>　　那天是她正干完上午的活，兵们带她进路基边上的草棚里去开始生意。她虽<br/>然整个上午少不了挨打，但是到了现在，她还是能够支撑着自己走过去。迎面有<br/>个男人停了停脚，朝着她看了一眼。虹知道那就已经够他认出她来了。然后他就<br/>转开眼睛走了过去，倒是他带着的两个随从，一直盯着她的光胸脯。<br/>　　路两边现在是高高低低的木头房子，里边都住着人家。孟虹当然是很熟悉了，<br/>这里住着的，是归顺藤弄土司，每年为孟家送毛竹和水产的家支。在这个就要进<br/>山的口子上，竹子还能长得大，芒河也算宽阔。虹还记得这里的人大多都姓占温<br/>……不过她真正认识的人就不多了，也许小时候见过他们村的头人，低声下气地<br/>站在自己家门外边的样子。孟家是把他们当奴才看的。现在孟家的大小姐，他们<br/>村里的人肯定该是那么叫她的吧，每天光着膀子光着屁股在他们村里压地。这可<br/>真算是个报应，虹想。<br/>　　要光是修路这件事，他们三五天就穿过了村子的另外一头。不过他们的营地<br/>还留在后边。每天他们要走着自己刚修好的路到工地去，然后还是沿着这条路走<br/>回来。所以事情还是一样，孟家土司的女儿，每天还是会光着膀子，也光着屁股，<br/>从乡亲们……或者不如叫做她的属民们？从他们的眼睛前边走上两回。<br/>　　有时候，虹觉得自己的脸上，还是有一点点发热。比方说，见到她表兄的那<br/>一次。要是迎面撞上来的是她的熟人，亲戚，是从跟她一起玩大的男孩成长起来<br/>的，那么一条健壮的汉子，他们上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耷拉在自己胸脯前边，<br/>跟两个破麻袋一样松松垮垮的乳房，上面却鼓鼓地挺出去一对粗黑皲裂的大奶头<br/>……她知道自己看上去显得有多么悲惨和愚蠢。是个女人都很难忍。<br/>　　还要有更多的村子，更多的人。他们以后修路经过的村寨更大，也更热闹。<br/>在中午，印度女人送饭到工地的时候是要有人群围观的。在山岭野地里那是些背<br/>来石头在工地上打个转的路人，而在这里，出来看热闹的可就是住在一边屋子里<br/>的乡里乡亲了。有个男人过去在孟虹家干过很长一段活儿，虹记得他，他现在显<br/>得很老了。有个粗壮的中年人曾经是孟堂的贴身警卫，他也许还抱过她。还有个<br/>胖子是从南边进山来做生意的外地人，每次到他们家去总是摆好了一副谦卑的样<br/>子。只有他，盯着孟虹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半天。虹在他对面站直了身子，垂下<br/>手，眼睛迎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一声没吭。<br/>　　难忍也得忍。反正她不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想。人家会揍她，一直揍到她<br/>忍下去为止。<br/>　　孟虹不是没有回过藤弄，不过两年前那次，她一直是住在德敢的军营里，德<br/>敢没有放她出去到处乱跑。当然了，她确实是按照现在这个样子，被英国人和印<br/>度人带着走遍了北部山区，不过藤弄却是个例外。当时的政府军队出于各种原因，<br/>有意避开了孟堂和孟虹自己的部族。而现在，孟虹朝向道路延伸的方向看过去，<br/>要是她记得不错，再绕过一个山角以后，下一座山岭的半坡上恐怕就是藤弄大寨<br/>了。<br/>　　她的爸爸在那里，德敢在那里，那里是她过去的家，她或者直到现在还是那<br/>块地方的女土司。不过她就快要光着屁股被鞭子赶着，回到那里去修路了。这么<br/>想起来的话……妈妈现在不在那了……还是件好事吧。要不她可太苦了。<br/>　　孟虹后来在那间草棚里问过了许多男人，总有些人知道的。最后她大概是弄<br/>清楚了，他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br/>　　从那以后孟堂一直待在藤弄他自己的家里，闭门养病。不过这是德敢对外公<br/>开的说法，大家都知道的现实是，几年以前那里就是德敢住的地方了。在经过了<br/>漫长的争论，谈判和扯皮之后，楠族和国家达成了一致的协议。他们最终当然是<br/>接受了维持国家统一。不过，部族领袖们将会成立一个地方议会制定本地法律，<br/>国家也承诺不改变高原的社会生活状况。<br/>　　纯粹的选举在当时当地似乎完全不可能，世袭的部落领袖们被承认为第一届<br/>议会的当然议员。由于各个部落的力量相差悬殊，为他们的投票权重做了仔细的<br/>安排，更大的家族有更多的投票数。最终他们得到了一个马马虎虎能够被各个方<br/>面接受的东西，他们现在要在芒市召集起这个北方议会的第一次会议了。<br/>　　除了芒市原来的英国教会学校，他们没有像样的场地来做这件事。学校在战<br/>争期间被印度军队用做军营，已经被糟蹋的破败不堪。战后也一直没有恢复开课。<br/>现在又挤进了一群豪气十足的山里男人，他们带着士兵，枪，还有马和狗。这个<br/>议会的开幕像是一个热闹混乱的骡马交易集市。<br/>　　议会需要选举出一些议长和委员会之类的东西，现在大家发现，藤弄的议员<br/>没有参加会议。而且，由于藤弄孟家的地域面积以及经济武装实力，一直都是北<br/>方高原的重要家族，按照规则，它现在握有很大的投票比例。<br/>　　孟家现在到底是谁在主事，藤弄土司传到哪一辈了？<br/>　　他们家丫头了吧……嘿嘿，嘿嘿。有人怪笑了起来。孟虹不是就在芒市嘛。<br/>　　在，在修马路呢吧……光着……<br/>　　叫她来叫她来……谁敢不让议员来开会啊！<br/>　　还真有阵子没见着孟堂的丫头了……挺想的，哈哈哈……<br/>　　北部省的省长，和政府军的少校面面相觑。反正这里本来就是个无法无天的<br/>地方……这些土豪们见得多了，什么也不在乎。省长耸了耸肩膀，意思是，这事<br/>好歹是跟我没什么关系。<br/>　　直到走进学校的礼堂之前，虹真的没有想到里边会是那个样子。在前一天晚<br/>上，一些军人和几个文官去印度战俘营地找到了她，他们把她带回芒市，跟她十<br/>分认真地讨论了一阵目前的局面。不过结果倒是她怎么选都无所谓，他们只是对<br/>她郑重地转达了一项国家的建议，她可以借这个机会，在议会上宣布永远放弃藤<br/>弄土司的职位，放弃她的家庭对藤弄地区的土地所有权。这样做过以后，蔓昂政<br/>府就在北部楠族的地区里打进了一个楔子。至少，开创了一个把土司们的土地收<br/>回国有的先例。当然了，这件事目前便宜的是德敢，所以，也许德敢已经为这事<br/>花了不少钱了……不过这是细节，大家首先考虑到的是原则。<br/>　　然后虹就直接走进那间大房子里去。那里边大多是些老家伙，族长，土官，<br/>头人，还有他们带的随从。他们大概只能弄到些长条的板凳来，放得横竖都不成<br/>行，大家坐在上边。他们现在当然都朝她这边看过来了，这些家伙可从来没有学<br/>会过英国式的文雅和谨慎。场里轰的一下子，很多人在说话。<br/>　　「哎，哎，看那……门口门口，孟家的丫头……」<br/>　　后边的人踮起脚来，伸长了脖子。<br/>　　左边是一个木头的台子，虹小时候说不定还在上边表演过什么跳舞之类的，<br/>现在上边放了几张学校的课桌，后边坐着一些更重要的人物。除了那些国家的官<br/>员，驻军军官之外，还有几个较大部族的首领。有人把她往台上引，她沿着台阶，<br/>一步一停地走上去，她当然是走不快了，她觉得身上铁链子碰撞着的声音特别的<br/>响，自己眼睛底下的那一对乳房，晃来晃去的，幅度也特别大。虹转身朝向桌子<br/>的时候整张赤裸裸的背脊是对着台底下的，她听到场子里又是哗的一片声音。当<br/>然了，那上边密密麻麻的鞭伤，每天都挨，谁猛一看到都会吓一下的。<br/>　　介绍就用不着了，主席台上这几个大族的头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抵抗运动<br/>时期，她劝说他们起义反对殖民统治，把他们的子弟送到她的民阵部队里，不过<br/>再以后她又带着英国人找到他们家，把参加抵抗的人给找出来。<br/>　　她好像得坐到他们中间去。她整了整腰下边绕着的，挂着的，各种铁圈和铁<br/>环，坐下去，并拢两腿。头发很长了，她举起拖着链子的手来，把它们拢到身后<br/>边，抬起脸看着台下。<br/>　　不过结果是她旁边的老男人受不了了……那样的怪异现实，想想就算了，真<br/>要碰到，确实很难受得了。那是藤弄再往北去的一个家支的头人。<br/>　　「孟家的丫头！」他跳了起来直接开骂：「你是我们楠族的叛徒，你根本就<br/>不配坐在这！你你你……你站起来！你看着我！」<br/>　　孟虹挽好铁镣站起来，而且朝着他跪下去，只是没有低头。她仰脸看着他，<br/>也没说话。<br/>　　你跟我们说不能让英国人管，要让我们出人出枪造反，打仗是要死人的，我<br/>死了两个儿子了！现在英国人走了，我们有什么好处？你又得了什么好处？！<br/>　　德敢弄得你裤子都不能穿了吧？干得好！今天真该让你老子也来看看……看<br/>看你这副丢人的样子……你、你、你去跪到台子前边去！<br/>　　几个官上来拦他，藤弄女土司今天要辞职的，辞了就完了，辞了让她跪前边<br/>去……现在我们把程序走完，先把程序走完。<br/>　　不过更多的人同意那个老家伙的意见，让她到前边来，让她跪在台边上待着！<br/>在这个反应民意的场合里，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民意。孟虹看了看，人在她前边挤<br/>成了一团，她站起身来从桌子的另一头绕了出去。女人走到了台子的边沿上，面<br/>对底下的会场站好，跪下。还是一声没吭。现在场子里安静些了。<br/>　　有些人物们要讲话。他们在那上面花了不少时间。再是需要选举一些不同的<br/>领导和代表，议长，国家议会代表等等。他们还准备通过几个需要在北部执行的<br/>法律。孟虹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走到放在台前另一头的票箱那边去，按程序像<br/>大家一样投票，再走回来跪好。她甚至还需要绕到桌子边上，向那里的人借到笔<br/>来在票上打勾。上午大致上维持住了一个会议的样子，到了中午一散场吃饭就乱<br/>了。<br/>　　虹留在原地没动，只是，别人是一定会围上来的。「书记好阿，哼哼。当初<br/>你告诉的我们，民阵一定能赢。你说得一点不错啊，现在可好了，你们真的赢啦。」<br/>一个汉子皮笑肉不笑地靠了上来，他站在台子下边，伸出手去正好环在女人的腰<br/>上。<br/>　　他靠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从裤腰带上拔出手枪来。他对着她的耳朵说话，<br/>不过说得很响：「分开腿，分腿！」<br/>　　虹看了看他，他可能是哪个家支族长的兄弟，管理部族武装的那种。她不肯<br/>定过去有没有在民阵的军队里见到过他。她把自己的膝盖贴着木台板朝两边挪动<br/>开，暴露出两腿中间的空档。<br/>　　那家伙用枪管拨弄着她的阴唇，把她们往两边分，那个冰凉的钢管不轻不重<br/>地顶进了女人唇片覆盖着嫩肉底下。虹感受着它沿着自己下体的弧线，绕向身后<br/>去，又滑回到前边来。它在找她的口子，捅她的口子。然后男人搂紧了她，管子<br/>换了个角度，狠狠地进来了。虹哎呦了一声。她赶紧咬住自己的嘴唇。<br/>　　他是个男人，他下手很重。他就是直奔她的阴道根子上去的。一下，又是一<br/>下，扳机的护圈都顶到了她的阴户后缘上。她的腰不用自主地跟随着它，挺上去，<br/>再挺上去。他现在的速度快得像一台机器。铁挤压着，撞击着，蛮横地穿行在她<br/>最敏感的薄膜和神经之中，热而且痛，还有苦，心里边的苦。<br/>　　女人往天仰起了脸，她的松软的乳房甩向空中，她们在男人们的鼻子尖底下，<br/>狂乱地上窜下跳。虹闭上了眼睛。好吧，要是这就是你们喜欢的话。来吧。<br/>　　我靠，这个女人……啧啧啧……<br/>　　好像很爽的样子……爽吧？爽吧？！你自己来，自己爽给大家看！<br/>　　她往后躺到下去，分开腿。他们抓着她的手，让她握住了手枪的枪柄。木把<br/>上边光滑的纹路是她似曾相识的。现在她自己来了。<br/>　　她自己可以不用动得那么狠。不过它还是一样的坚硬，一样的挺直。她亲手<br/>掌握着它更深地，更深一些地，插向自己最隐秘的裸肉尽头。她奇怪她还能大大<br/>地睁开眼睛，从地下，仰望上面俯视着的各种各样的男人的脸。它们油光满面，<br/>兴奋地发出红光来……在另一头，有人握住她的脚腕往两边拉开。她顺从地听任<br/>他们摆布。那样以后他们可以看得更清楚，那根铁管是怎么样地排挤开女人的大<br/>小阴唇，又粘又滑地拱进女人身体里去的。<br/>　　金属的陌生感觉使人颤栗。虹觉得这个没有生命，没有情感的力量，已经强<br/>横地控制住了她的身体。这本不是女人的屄要的东西，但是他们逼着我要。他们<br/>兴高采烈地紧盯着女人被异质的物件糟蹋……他们准是可以把自己代入进去，想<br/>象他们也能像钢铁一样凶猛，结实，不屈不挠。这个讽刺的念头从虹的思想中一<br/>闪而过。<br/>　　枪管上的准星肯定已经把她的阴道内壁弄破了，刚才太激烈了，女人几乎没<br/>有能够顾得上。而现在是她自己在做，她的手和阴道配合着试探和体验，体验着<br/>那东西像一个锯齿一样，反复地割划在自己受伤的薄膜上……疼痛使她不由自主<br/>地扭动身体躲避，但是疼是在她自己里边的。而且她的手不能停止。女人的嘴唇<br/>颤抖，她轻微地呻吟了起来。<br/>　　现在那些抓紧她双腿的手把她拖向舞台边缘，直到她的臀部开始临空。手枪<br/>也被拔了出去。有人在拨弄拖在她肚子和下身的链条。再下去，进来的就是人肉<br/>了。<br/>　　这些乱七八糟的男人们正在礼堂的讲台边上奸污她。他们应该是些土司和头<br/>人们的卫兵、随从，或者，也许有几个大人物夹杂在里边也说不定。直到下午复<br/>会之前，一直没有官员过来试图恢复秩序。<br/>　　　　　　　　　　　　　　　　Ｂ２６<br/>　　「厄……她用一把手枪弄自己的屄。我们都看。后来围了很多人了。政府？<br/>政府有几个当兵的在，不过他们不管。政府的官们是没见着，我们自己的头人们<br/>是有的。像那个哪里的？哪个大寨的，还有……我现在想不起来了。时间太久啦。<br/>　　后来大家……弄她了。就在那地方，把她拖到台子边来。我？……是的，我<br/>也干了。您知道，我们山上边的人不太在乎这个……再说了，这里地方的人一直<br/>在打来打去的，打到哪里了，找到女人就是干那个事……大家都是一样，都是一<br/>样的啦。」<br/>　　在北部，回溯往昔是需要想象力的。如果不是有不止一个证人告诉我，他们<br/>不仅亲眼见到，而且还亲身体验了那个女人，我很难按照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br/>合王国贵族院的样子，想象出那里边有一个赤身露体的女议员，一直待在议长席<br/>位的底下……要是再考虑到以后，议会的警卫，以及议员的政治顾问还有秘书们<br/>对她做的事，那就更加疯狂了。<br/>　　离开坦达我的母亲遗留下来的庄园以后，我继续前往北部。首先会是芒市。<br/>我在那里找到了北方省省立学校，见到了召开过第一届北部省议会的礼堂。还有<br/>里边的那个舞台。我想，它们在十年之后并没有发生多少变化。按照我所找到的<br/>在场者的说法，那天下午议员先生们最终回到了他们的座位上，议程继续进行。<br/>　　我想象着，虹从我现在倚靠着的这块积满尘土的木板上慢慢地爬起身子，她<br/>应该已经腰腹酸痛，筋疲力尽了吧。所以她可能需要用手臂帮助着，让自己重新<br/>恢复到跪立的姿态。考虑到那个议会的古怪的会场秩序，在十年以前的这个时候，<br/>有其他一些男人站在我这个地方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他可能是一个士兵，或者是<br/>一个村寨农民领袖的仆人。他会看到身边的这个女人脸上还没有消褪的红晕，会<br/>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甚至是，闻到从她精赤条条的身体上散发出来的男人精液<br/>的气味。我想，那些浑浊的液体正从她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蔓延在她<br/>的大腿内侧，和她膝盖下的地板上。当她按照顺序，从那里站起来走着去投票的<br/>时候，在这些台板的灰层上会留下一个一个的，赤足的水印。<br/>　　她最后一次站起来走到舞台的中间去，应该是去那里宣读她的放弃职位的声<br/>明。<br/>　　我在朗楠高原上寻找孟虹十年以来留下的印记。很多人都看到过她，很多人<br/>还记得她，我们已经知道，见到过她在悲惨的境地中挣扎的人，比一个女人自己<br/>所能希望的要多出太多。我收集到了各种各样的，关于这个传奇女人的回忆的碎<br/>片，而且我越来越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也许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她就在我身<br/>边的某个地方。<br/>　　的确，对于蔓昂的官方来说，她确实应该是在北部的军队管制下继续她的终<br/>生刑期。不过从坦达，直到芒市，所有人都语焉不详，从来没有人明白无误地告<br/>诉我，她现在到底是在哪里。在这个国家中并没有什么确定的事情。她完全可能<br/>已经死了，或者被人带到什么地方隐居了起来——她在政府和军队中都不是没有<br/>朋友。<br/>　　但是我觉得她仍然活着，而且正在继续承受她的苦难。如果我们所知道的关<br/>于她的传说并非虚妄，那么她现在仍然只能是赤裸着的，带着她的永恒的铁制项<br/>圈和手环足链。我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她离开芒市后走过的，前往更北的道路。也<br/>许在这些山间道路的一侧以下几十米外的河滩上，那些半裸和全裸着的男女淘金<br/>人中，有一个就是孟虹。或者她正在那些山崖底下的巨大的露天矿坑中，背运着<br/>开采出来的含玉矿石。想到有一天我会突然地遇到那个女人，她站在我的对面，<br/>与我一直在想象中勾画的样子完全一样。这种可能性几乎使我停止呼吸。<br/>　　按照叙述，在议会闭会的晚上，部族的议员们陷入了饮酒和狂欢。更多的人<br/>参加了进来，大家都在狂欢。在那间大房子里，唯一的女人孟虹被越来越狂热的<br/>男人们在地下拖来拖去，在舞台的边上，那些讲台和长条板凳上，或者就是在墙<br/>角和地下，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干得她像母猫那样尖叫。<br/>　　我知道，楠族人是自由的山民。他们不能让自己长久地限制在一个确定的空<br/>间里。他们先是在学校操场上点起了篝火，以后他们出发去搜寻更多的酒和食品。<br/>他们也许会把女人从地下拖拽起来，说：「走，在前边走着，我们上街去！」<br/>　　在那个时候应该就会有人出面阻拦了。她是政府的囚犯……不能离开我们的<br/>控制……<br/>　　我能想象得到，部族的土豪们正是喝了酒干了女人，血气上涌的时候。「把<br/>她从蔓昂弄出来是我们做的保！我们要带她去……工作……那上边就是那么写着<br/>的……民族团结……工作！……她干下了的事，她得去赔罪……对，她得代表老<br/>孟家……政府……英国人……挨家挨户的，磕头去！」<br/>　　「有个部族的头领说，她现在不是贵族了吧？她刚跟我们说她再也不干藤弄<br/>的土司了，我有钱，我买下她可以吧？」<br/>　　「他说，老子们有的是钱。他喊：阿三，过来！」<br/>　　那个头人带着的阿三一直背着一个竹子编的背篓，无声无息地待在一边。他<br/>现在走上来把竹筐放到地上，里边满满一筐的钱，居然还是英镑。<br/>　　在场的讲述者后来告诉我，他们是整片山脉和土地的所有者，他们很有钱。<br/>不过还是有人婉转地提醒他说，「我们刚通过的一个法律，就是不能再买卖人口<br/>了……」<br/>　　押金吧，押金好了……反正我搁在这儿了，随你们花吧。人我带走了！<br/>　　省长朝少校看了一眼。他们心里想到的是同一件事。纯粹从程序上讲，孟虹<br/>的确是被楠族地方领袖们联合作保领出来的，其实是，北方当地政府现在对这个<br/>犯人并没有什么责任和义务。这是孟堂当时准备好的法律漏洞，现在留给别人钻<br/>了。<br/>　　再说……谁会跟钱过不去呢。<br/>　　乡村的人民沿着芒市的街道喧闹地游荡，他们带着从篝火里抽出来的枝条照<br/>路，间断地朝天上开枪，他们找到一家店铺就打开它，搬出所有带酒精的饮料。<br/>他们想象自己已经获得了民族的解放和权力，现在需要一个热烈的庆祝。赤身的<br/>女人被推搡着走在他们中间，时常有男人把她按到路边房屋的墙壁或者是树干上，<br/>让她背靠在那上面，进入她的身体。<br/>　　我想象到，在更多的强暴之后，虹会虚弱地抱住树干，伏下身体去干呕。只<br/>是男人们一定会把她从那里拖开，扯起她的头发来抽她的耳光，让她继续跌跌撞<br/>撞地走下去。不过她最终会完全失掉抬脚拖动铁链的力气，或者是，脚镣被走在<br/>后边的人绊住了。她摔倒在黑暗的地下，男人们盲目地踩踏着她，踢她，直到有<br/>人拽住了她的头发。<br/>　　她的头发浓密延长，可以不用弯下腰去，就满把地握起在手中，为了减缓头<br/>顶上的疼痛，女人不得不用手臂把自己从地下支撑起来。后边的人手里本来是举<br/>着燃烧的火把，手放低了往前一送，满捧火焰就直接顶进了她的两腿之间。那时<br/>候，女人的屁股会突然地朝向空中蹦跳起来。她的赤裸的皮肤在黑暗和光影中间<br/>一掠而过。<br/>　　虹沙哑地喊叫了些什么，没人在意，他们只是要她挣扎扭动着爬向前去，能<br/>够跟得上他们。<br/>　　十年以后的冬天，我在芒市找到了这家小杂货店。五十多岁的店主年青时代<br/>从南方到这里来做生意，以后就留在了这里。<br/>　　「他们楠人开会那次啊？那次他们闹得很凶哦，半夜来砸我们的门……不开<br/>都不行……不过他们倒是没有怎么样，就是要酒喝……那都随他们了……我躲到<br/>边上，后来脚边有东西在动，看看是个女人，那就是她了。那些楠族人把她拉起<br/>来放到店里的长凳上……」<br/>　　他低头看了看，用脚侧踢了踢凳子的腿：「就是这张条凳了，我用了很久啦。」<br/>　　我也低头看了看。<br/>　　「我们很熟那个女人的，她以后在这里住很久的。」他说。<br/>　　「其实她第一次在这里是被印度人拖着游街……那一次很多人……男男女女<br/>都没有穿衣服，印度兵一路杀他们，走几步就杀掉一个……」<br/>　　我们开店的一天到晚都开门对着大路……要做生意的吗……路上走过的我们<br/>都会看到。她以后有一年住在军营那边，每天会背衣服到河边去洗。我们后来都<br/>看惯了。再以后……也见到过几次的，从这里走过去……都会是跟着哪家的马帮<br/>吧。人很脏很瘦的了，不过她那个样子……总能认得出来的，对吧？<br/>　　你这样的外国人一定觉得我们很奇怪吧。其实是有一点啦，那些年大家都很<br/>奇怪……打仗打坏啦。现在好点了，现在好点了。我想，我也有好几年没有见到<br/>她了。<br/>　　他停下来。我们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条从芒市中心经过的土路。我们没有<br/>见到那上面有不穿衣服的女人走过。只是……这里怎么也得算是一座城市，而且<br/>战争结束很多年了。<br/>　　与英国相比，在这里的有阳光的中午，穿上呢绒夹衣就没有什么问题。当然<br/>早晚还会更凉些，有时候有霜。不过这只是在高原平缓的一侧，在她更远的北端，<br/>那里的山峰会是终年积雪的。我恐怕不得不继续往那个方向寻找下去。<br/>　　我想，在第二天的早上孟虹就被带出了芒市，继续往北。按照我所找到的证<br/>人们的回忆，第一个把她带走的是松栏的桑达头人，应该就是他在会场里首先发<br/>难的。<br/>　　从芒市去到松场需要三天的路程。头人和他的护卫们骑在马上，队伍中还有<br/>更多些的备用的马。而唯一在地下步行的是那个女人。她的脖子上系着粗麻绳圈，<br/>绳子的另一头拴在她前边那匹公马的马鞍一边。她可能还被反绑着两只手。<br/>　　「我想……我们会把她的手捆到后边了吧。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我们在<br/>路上带人都是那么弄的。」<br/>　　「走不动？走不动打她几下是难免的啦，在山里，这不算什么，不算什么。」<br/>　　我注视着这条堆砌着乱石，杂草丛生的山间小路，孟虹十年前就是走在这上<br/>面，我想象着她与脚下的锁链努力搏斗的样子。与在平地上不同，那串铁环拖得<br/>那么的长，很容易地钩挂在植物的枝杈上，在那时候马是不会停止的。她可能一<br/>次又一次地被拖倒到地上，然后人们才留给她时间。<br/>　　她背着手，只能在地下翻滚，用膝盖，用腰腹甚至头顶的支撑挣扎着爬起来。<br/>等到重新站起来以后，她的头发混乱地纠缠在身体四周，她只能尽力在风中甩开<br/>她们。<br/>　　一段时间以来，北部流传着一个关于我的说法。人们认为有一个英国人正在<br/>这里寻找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女人，说是我愿意出不少的钱，要买一个这样的女<br/>人回英国去做奴隶……或者做老婆？虽然这听上去很荒唐，但是确实会有人找到<br/>我，带我去看各种各样的女人。这最终使我遇见了阳光<br/>　　松栏在独立战争时期曾经发生过血腥的屠杀事件。不过阳光最后住的村子，<br/>已经距离所有的事件发生地很遥远了。只是当地村民们始终认定她是一个南方平<br/>原来的外地女人。他们大概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吧。<br/>　　在最后的几年中，阳光一直待在寨子边上的一间草棚里。我就是在那里见到<br/>了她。她也是我这一生中见到的第一个被铁链拴着，赤裸裸地生活在人群中间的<br/>女人。她从地下站起来迎接我，比我更加地镇定而且坦然。<br/>　　人们提起过虹的长发，阳光也是那样。她的长头发在她的身前身后，围绕着<br/>腰腹披散了一个大圈。她的身体是深棕色的，从乳房直到臀部都是。上边有很多<br/>伤痕，有些地方很宽很深。不过它们大多是旧伤了。她的脚上戴着铁链，而把她<br/>的人与她住的房子连接到一起的，却是挂在她肩膀上的另一个铁环。要走到她的<br/>身边才能看得清楚，那个铁圈穿透了她的皮肉，套在她左边的锁骨骨头上。在那<br/>块地方，皮和肉被撕裂以后又环绕着金属的表面重新愈合起来，她们扭曲纠结的<br/>样子十分可怕。环上系着很长的链条，它沿着女人左乳的外侧垂落到她的脚边，<br/>再盘绕着连系到支撑草棚的木头柱子上。<br/>　　关于虹的事情我已经听到很多了，光是从肩膀上那个环就可以知道，她显然<br/>不是孟虹。我也没法知道她是谁，因为她不会说话了，她没有舌头。而且她的耳<br/>朵完全听不见。<br/>　　她待着的草棚是四面漏空的，只有一个屋顶。里边放着一个石臼，地上扔着<br/>一根相当粗的木头杵子。还有几个敞着口子的粮食口袋，里边盛着旱谷。<br/>　　「有好几年了……寨里的阿岩买她来做老婆的……从松栏大寨，还是什么地<br/>方，原来也是谁家的奴仆吧……反正她最早肯定是外边来的……她是平地人…<br/>…」<br/>　　从长相看，确实是的，北部高原的女人嘴唇厚，鼻翼更宽阔，更粗犷些。北<br/>方人会显得清秀清秀一些。<br/>　　「买她来的时候她就不会说话的啦，那件事可不是我们做的……」<br/>　　「开始她跟阿岩还是不错的啦，不过跑过一次，她老公把她找回来了……后<br/>来阿岩死了，前一天还好好的，暴死的……有人说是她把阿岩杀了……」<br/>　　再后来就是这样了。寨里的头人说的。把她锁在这个地方。没杀掉她偿命已<br/>经算不错了……<br/>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被叫做阳光这个讽刺的名字。寨里的居民们为她找到了一<br/>件要做的事情，他们把谷子送到她这间草棚里来，让她舂成米了以后再带回家去。<br/>把旱谷放在石臼里，用杵杆一点一点地砸到糠和米粒分离是一件十分耗费时间和<br/>体力的事。在当地，那是每家妇女早上起来要做的头一件事。虽然这里是一个很<br/>小的村寨，不过要做完每一家恐怕她得是要一天忙到晚。<br/>　　实在做不完……也会打她几下了，人都这样，不打不上劲……还好啦，她现<br/>在学到手脚很利索的了……<br/>　　吃的？有糠啊……谁家要高兴也会给她留点米，那得他们愿意……一直，一<br/>直锁在这里？也不是了，这个大锁，看到没，钥匙挂在那一头的大树上……常常<br/>把她放开来带她到家里去背谷子……再给背回去……当驴用了……她在那个时候<br/>就可以干她的事了，还可以洗个澡……<br/>　　衣服嘛，也没有特别要她这样……没人给她弄吧，总要到外边换点布什么的<br/>回来……都是女人自己做的……她整天待在这，自己又做不成。再说了，您看看，<br/>我们这女人不是太在乎……<br/>　　他们说得对，在北部，女人们裸露上身并不是很难见到的事。事实上，就在<br/>这个寨子里，现在围在我们周围看热闹的妇女就没人穿上衣。<br/>　　至于性我就没有再问了。我能想得到，村里的男人们会公开地，或者偷偷摸<br/>摸地来找她，干那些事几乎是一定的了。<br/>　　她是一个全村的奴隶。她就这样过了两年，还是三年了。反殖民战争是在十<br/>年前结束的。在那期间她是从哪里来到的北部？她是谁？她在给阿岩做老婆以前<br/>又经过了什么，比方说，她的舌头和听觉……对于我，那都将是一系列令人不寒<br/>而栗的想象。不过按我所见到的，寨子里的人们显然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是<br/>如果可能，就把她卖掉，钱才是正事：「我们也不想留她，弄点谷子这个事哪家<br/>的女人都会做，只是没人要，我们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br/>　　我竟然给了他们些钱，从那里带走了这个叫阳光的女人。<br/>　　先要费些时间解开她的锁链。用钥匙打开锁以后，阳光的脖颈上仍然套着铁<br/>环，上面还连着半截链条，那是平常让人牵着她走的。我让他们帮忙找把斧头来，<br/>把它又砍短了点。可是项圈仍然取不下来，那个只能等回芒市以后再用锉刀慢慢<br/>弄了。<br/>　　还有她脚上……结果是，他们给我看了脚镣中间的一个环，那上面铸着一个<br/>很小的眼镜蛇。虽然，我想那并不是真的产自印度的蛇链标记，但是我们确实没<br/>有冒着风险去帮她打开。<br/>　　我们的这个队伍里有我的向导，在芒市请驻军安排的几个护送的士兵，还有<br/>我租的马。现在多了阳光。带着这样一个女人我只能选择返回了。我承认，在路<br/>上，我们所有的男人都干了阳光。<br/>　　作为英国人，我竟然和当地的土著居民共享了同一个女人。也许真是有点疯<br/>狂，但是在热带的环境里，我是说，在丛林浓密的植物枝叶和藤蔓中间，在溪水<br/>边上，那却可以显得很合理。而阳光自己也毫不在意。在集体的淫乱之后，我几<br/>乎是恶作剧地没有让她穿回衣服。我骑在马上，看着她裸露身体，吃力地拖着脚<br/>镣走在我的眼睛底下。她的从肩背到臀部的曲线，闪烁得让人动情。我甚至看到<br/>了从她的下身逐渐地流淌出来的我们所有人的精液。我用这个方法想象了孟虹，<br/>想象了当时那些看守孟虹的男人们的思想。<br/>　　一直到芒市以后，我才有机会与阳光单独相处。我早就相信她能认识字，而<br/>且也能写字。我写了「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br/>　　但是她凝视着那张纸条，迟疑了很久很久。最后她一笔一划地写了：「主人<br/>叫我阳光，我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我是主人的人。」<br/>　　与我的猜测相符，她的笔迹整洁清秀，那只能是经过了很好的教育以后才能<br/>得到。但是现在轮到我迟疑了。我不知道再写些什么。我让人找来了一堆锉刀放<br/>在一边，继续在纸上写着告诉她，她如果不想永远戴着脚下的那条铁链，她必须<br/>自己想办法挫断它。因为那个蛇印，在她动手的时候别人都会离开。也许弄断了<br/>以后她会死，只是，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了。<br/>　　按照当地关于蛇链的传说，弄断以后不仅她会生病流血而死，待在几米之内<br/>帮她的人都会死。不过就我所了解的，虹身上的那一整套，每一个环上都铸有标<br/>记的锁链才是真正的蛇链，她这个只是一种摹仿品罢了。我把这些都写在了纸上，<br/>而且她能看懂。<br/>　　她用了几乎两天的时间弄开了链子。弄的自己手上全是血泡。但是她仍然不<br/>肯用笔写字告诉我，关于她的更多的事。现在我只能结束这次对北部省的访问，<br/>和阳光一起返回首都蔓昂。<br/>　　　　　　　　　　　　　　　　Ｂ２７<br/>　　从夏天到冬天。孟虹辗转在崎岖的山路，还有各个大小不同的村边寨口之间。<br/>似乎是要和她在蔓昂的那一年监禁生活做一个对比，她现在抬头看到的总是蓝天<br/>和星星。回到北部以后，她几乎没有再在屋顶下过过夜。如果是阴雨天气，那就<br/>是满身满脸的雨点和风了。<br/>　　人生是循环往复的，或者也许，是旋转着下降的。她被撕扯着头发，连踢带<br/>打，用火把驱赶着，在男人们不断的奸淫中穿过芒市的大路，就像是更早的那一<br/>次，她和被捕的游击队员们一起在芒市街头公开示众的重演。而现在，她又要第<br/>二次裸身赤足着走遍北部的村庄，为自己上一次在同样情形之下所做的事悔过，<br/>或者算是……赎罪？<br/>　　在有些地方，他们只是带着她短暂地经过，两天或者三天，而在另一些村子<br/>里她会待上很久。没有什么规律，完全只是按照部族领袖的心情而已。和两年前<br/>相比，现在别人不需要再逼她说什么，所以挨打也许没那么凶了。也许一开始人<br/>们还会想到她是孟家的人，不过这个身份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并不确定。藤弄过<br/>去一直很富裕，孟家也很强势，而现在世道却是天翻地覆了。至于那些战争牺牲<br/>者的亲人们，所谓的复仇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们仇恨的目标也未必真的就是<br/>这个女人。这件事越来越像是一场表现狂热人性的成人游戏。<br/>　　一般情况，会有三四个背着枪的男人，带着孟虹从一个村子走到另一个村子。<br/>一般总会是村子的一头，在有块空场子的地方，找棵粗点的树把她捆上。要就踢<br/>她一脚，让她先在那里跪着。<br/>　　「去叫木家的，阿岩家的……出来，出来看光屁股的女人！」<br/>　　「孟家的女儿……打仗的时候印度人带来过的……那时候人就什么也没穿<br/>……他们也把她揍得半死，当着大家的面……」<br/>　　那次他们把阿岩的兄弟杀掉了……<br/>　　再来一回吧再来一回……这回轮到我们自己来干了。<br/>　　对于孟虹自己，挨鞭子，挨火烫，都已经要算是日常的功课，疼得死去活来<br/>也好，伤得皮开肉绽也好，总是一个样地忍着，受着，而已。不过对于站在她前<br/>边的那个男人来说，这么样的揍一个女人，就很可能是他人生里的第一次了。自<br/>己手里的东西一家伙挥下去，不是打在一堵墙上，挨上了这一下子的那团肉是个<br/>活人。她会尖叫，会挣扎，她脸上抽搐着拧成一团的痛苦表情是他在其他情况下<br/>从来没有见到过的。<br/>　　这一回是大众的娱乐，是在咱们自己的权力控制之下，没有负罪感地折磨一<br/>个女人。每个人都能想一个花样出来，而且立刻就能付诸实现。也许一开始多少<br/>还有点胆小……害羞？不过等到习惯以后，等到过了自己心里边的那道坎以后，<br/>这件事对大家都变得很有趣。<br/>　　咱们过年看的，中国戏里是怎么演的？好像说是官判了案要打人屁股。<br/>　　女的也打？<br/>　　也打。<br/>　　也脱了裤子？<br/>　　也脱吧……<br/>　　试试试试。正好这女人还不用脱就光着……走过去再踢她一脚：「趴下！」<br/>　　女人再是瘦，伏到了地下，拱起在上边的黑黝黝的光屁股，还是圆滚滚的，<br/>软绵绵的，鼓鼓囊囊地裹着肉。<br/>　　不光是这样……揍坏女人要怎么弄的？得给她那里边插个东西才对。<br/>　　在南亚中南亚，有在地上插根木头，把跟野男人偷跑的女人脱光了让她趴到<br/>那上边，再用藤条抽的。他们就算没有见到过，但是多少，总是有点耳闻听说。<br/>　　这么一想，大家都觉得挺有劲。村里人都是种地出身，在地下刨刨，挖挖，<br/>搞出一个坑来埋进一支木头桩子。女人的那东西是斜的，桩子也就斜着，朝前，<br/>也朝上。再把女人拖着拽着，抬起来，按进去。<br/>　　不能让她挣出来吧？找点绳子把她的脚腕拴住，抽紧，捆上后边的大树，两<br/>只朝天的光脚丫一个在左，另外一个在右边，分着点距离。<br/>　　把手也捆上吧，免得麻烦，不利索。<br/>　　把手也分到两边，随便往地下砸进两根小树棍子。也用绳子捆绑好了。女人<br/>肚子里顶着那根木头，手脚分叉，歪过头来脸颊紧贴着土。这么样子地伸张着四<br/>肢，扒开在大地上，虹觉得像是抱在了一个巨大的动物身上。她想，一个赤裸着<br/>身体，耸立起臀，阴户里再被深深插进一段异物的女人，是那么的软弱，无助，<br/>而且，茫然不知所措。<br/>　　她让自己松弛下去，让全部的身体倚靠到泥土上，安静地等待。那东西只是<br/>一根腕子粗细的树干，可是它扑上女人的劲头就像是一头猛兽。<br/>　　女人觉得自己屁股里外的肉朝着四面飞溅出去。眼前一片漆黑。<br/>　　屁股挨了打，人是要本能地收腿。她的腿是钉死的，自然牵扯着整个身子朝<br/>后退，肚子里边的木头桩子重重地撞上前来，顶上了她的子宫颈。<br/>　　闷闷的一下，钝痛，塞满在整个肚子里，像一块铁一样，化不开去。<br/>　　两个人，另外一边还站着一个。这根棍子挥出去了另外一根又砸了下来，又<br/>是一片漆黑。外边，一片炸开的痛，里边一股子闷闷的，痛。<br/>　　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虹哭出了声音。她用扒开的两只手刨着地，本来就残破<br/>了的指甲全挖翻了，她一点也没觉得。她现在连自己的屁股在哪里，都不太觉得<br/>出来了。<br/>　　大家围了一圈，看女人青紫红肿，流淌着血水和粘液的屁股。她趴在地下一<br/>动不动。肚子下边一大滩水，是失禁了的尿。<br/>　　不是死了吧，翻过来看看？<br/>　　翻过来以后倒是看出她没有死。不过这时候人会知道，女人被揍过几顿就不<br/>好看了。实际上，她的眼睛因为肿胀的脸颊而眯缝成线，嘴唇又厚又重地翻出到<br/>外边，上面还淌着血。被一直捆绑着的手臂和被抽打过的大小腿也会因为皮下溢<br/>满了体液而浮肿，她们青一块紫一块，又粗又胀的样子像是装满了水的牛皮口袋。<br/>　　光是这么硬着打，没劲头的……他们谁说过，女人的奶子最怕疼……试试试<br/>试。<br/>　　用竹子削成小条，一头削尖了。一开始人不知道轻重，抓紧了女人的一只乳<br/>房，像锥子一样往里硬扎，女人嘶哑地叫了起来。正干着的人手抖了，咔的一下<br/>别断在肉里了。<br/>　　来来，我来！换一个人，再扎进去一根。这一根也是一样，也是粗，长，挑<br/>着乳房的上缘，钻进去又穿了出来。弄来弄去的换了好几个人，往女人两边的奶<br/>子里扎进去一堆竹签子。<br/>　　这就已经很疼了。被他们折腾着，虹已经死过去又活过来了好几回。都是血，<br/>女人的胸脯上到处都是血。打了水来冲，等她的血止住。<br/>　　好像不是这样的，好像是说，要细的什么东西，捅着她的奶眼眼，女人才最<br/>是受不了……<br/>　　这听起来真的更带劲。苦干要加上巧干，真是至理名言。这回是要把竹条劈<br/>成小竹丝，捏紧了女人的乳头，往里一点一点的试探着插，不过还是不成，捅到<br/>边上肉里去了，还是流了一手的血。<br/>　　说得是毛……硬的……猪毛。于是又有人去找猪毛。等他们学会以后女人受<br/>的苦就大得多了。每个人都抢着来试，怎么能把硬的鬃毛顺着女人的乳管插到乳<br/>腺里边去。他们不在乎时间，他们也不要女人屈服，用不着女人告诉他们什么秘<br/>密，他们只是好玩。对于虹，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她没有办法让他们停下手<br/>来。她只能喃喃地恳求他们别玩了，就是说，在空歇中间，在她还有力气能发出<br/>点声音的时候，不过她自己也听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围在她身边的人也不在<br/>乎。<br/>　　藏在人肉里那么隐秘的器官，被这样地折磨上半天，甚至整整一天，女人差<br/>不多已经完全疯了。那样的奇痒和刺痛，细致入微，深到人的心尖尖里边，她就<br/>是想失去知觉都做不到。毛发的末梢在她稚嫩粘稠的乳腺深处抽插磨蹭，锐利的<br/>刺激像电流一样传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里去，女人呻吟着，喘着，满脸涕泪，全<br/>身汗水，前后失禁。她挣扎着把头拼命地往后边的树干上撞，她的每一个脚趾头<br/>都紧紧地抽到了一起。<br/>　　不是一天两天。这一回，她在这个村子口的大树底下已经住到了第四天。除<br/>了种的粮食特别要管收管种的那些时候，村里的人本来就没有什么事，男人们从<br/>上午开始，会渐渐地在这个地方聚集起来。<br/>　　今天还玩她奶子吗？<br/>　　整晚上被反绑在大树底下过夜的虹，模模糊糊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一堆竹<br/>尖子还在里边扎着呢，奶子肿了也许有平常的一倍那么大。不像软着的空口袋了，<br/>像是两个吹足了气的，通红透亮的大气球。<br/>　　今天他们恐怕是玩不成了。她想。<br/>　　今天还揍她屁股吗？有人问。<br/>　　换个花样吧……等会再想想……先把她弄下来，让老孟家的女人给大家磕头<br/>去。<br/>　　这件事每天都要做一回，第一天是家族里管事的让干的，以后变成大家高兴。<br/>正好有赶到山坡上去放养的黄牛经过，领头的挂着个铜铃铛，一路清脆地响。他<br/>们给它摘下来，拴到环着女人脖子的铁圈上。<br/>　　第一天孟虹是自己走着过去的，现在一把她从树上解开她就瘫软到地下了。<br/>人们踢她，找了棍子来不轻不重地赶着，让她勉勉强强地在地下爬。大家跟上，<br/>就是看个热闹。<br/>　　孟虹现在已经不成人的样子，她全身浮肿积水，血迹斑斑，披头散发，可是<br/>她还能挣扎着在地下爬，拖着一身的铁链，慢慢地往前爬。被狠揍了一顿的屁股，<br/>撅起来摇摇摆摆的，更是红彤彤，亮堂堂的，刺人眼睛。<br/>　　游戏规则是，爬到每一户人家的门口，停下，跪好，再磕头。有人给她编了<br/>段词，大概是些「我是英国人的婊子，我是印度人的婊子，我是猪狗不如的女人，<br/>我不该带印度兵到你们村里杀人，烧房子，我该去死，求你们随便揍我，随便操<br/>我……」开始是要她大声清楚地念出来，念到后来大家听烦了，虹自己也被折磨<br/>得半死不活，她现在只是在嘴里打着滚哼哼。<br/>　　只是趴下去磕头是边上人数着数的，少不了。一般得有个十来下子。这时候<br/>就能知道带着铜铃铛的用处，铜比铁链条响得好听，叮当地响成了一片。<br/>　　家里的女人没出来，男人可能会出来，靠在门边上，跟其他人说说话，看着<br/>光身子的女人笑，看她那个怕人的大屁股，一翘一翘的，往上边拱起来又落下去。<br/>也有家里在殖民时期真死过人的，上去抽她几个耳光，踢她几脚。<br/>　　行了，走吧！她再趴下，爬到下一家的门口去。孩子们学着大人的样子，跟<br/>着前前后后地跑，拿着细枝条抽，一下一下没轻没重的，落在她的光屁股蛋上。<br/>　　从寨子的另外一头出去就下坡到小溪边上了。让她下去，让她喝水！一路跟<br/>着的闲人们说。<br/>　　那几年印度人抓着人了就是给他灌水，灌到肚子都大起来……女人生孩子那<br/>么大……<br/>　　我就被他们灌过。有人说。<br/>　　怎么弄？有人问。把她头按下去就是……<br/>　　他们在溪转弯的一个小潭边上按住女人，七手八脚地把她的头揿到水里去。<br/>她在里边拼命地扑腾，不过男人更多力气更大。过一阵子把她拉起来看看，让她<br/>喘口气，再压下去。他们真的把她的肚子灌大起来了。放开她，让她躺在沙滩上<br/>昏昏沉沉地咳嗽，吐。<br/>　　「行了没，行了吧？起来，爬回去！」<br/>　　爬回去的路上流了一地的水，人一动，从鼻子里，嘴里都在往外淌水。眼睛<br/>里流出来的是眼泪。光是爬着，她还能控制得住下边，可是人会踢她，走在边上，<br/>故意地往她拖挂下来的大肚子上踢一脚。那一下子会从肛门里，尿道里，往外激<br/>出水柱子来。从嘴巴鼻子里也是一样。她翻倒在路边，捂着肚子在自己拉出来和<br/>吐出来的水里边滚上半天。<br/>　　半天才爬过了村子的一半。肚子上被踢了三四回，她也满地下打了三四回的<br/>滚。肚子小下去点了，没那么沉得让人发慌。看热闹的人也就觉得没那么好玩了。<br/>来来，这有个水缸，谁家的？再来，再给她灌点！<br/>　　虹已经想哀求都发不出声音，她现在就是想哭都哭不动。他们让她干什么她<br/>就干什么，他们让她脸冲上，她一声没吭，翻过身来朝天躺好。<br/>　　伸开手！<br/>　　她伸开手臂让他们按住，免得到时候乱动。<br/>　　木头勺子舀起水来，不粗不细，正打在她的脸上。脸没法按，她左右地晃，<br/>那个是人的本能，控制不住。<br/>　　灌我那回他们是用块布……<br/>　　对对，把她鼻子嘴巴一起蒙上她就非喝进去不可了，没法喘气儿了……<br/>　　最难受的是从呼吸道进去的水，直接进了气管，进了肺，她咳得，呛得，像<br/>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都从腔子里给剜出去……那个撕心裂肺得苦，不是死上一回两<br/>回能比的。<br/>　　肚子又鼓起来了，巨大的，晃晃悠悠，又有人打算踩她的肚子看挤水泡。等<br/>等，别动，昨天那些竹丝竹签子呢，还有没有了？<br/>　　一直在旁边看着，没动手的，这时候想出了一个新花样：把她撒尿的地方给<br/>堵住。<br/>　　男人们跟她相处好几天了，头一两天里亲自干过她的也有好几个，现在他们<br/>拨弄起她的屄来已经不会脸红也不会手头不稳。把腿往两边拉开以后，两腿中间<br/>又是水又是泥的，也用一瓢水浇下去冲干净了。再把她的阴唇也扒开。几个粗大<br/>的手指头按进去摸索着，虹在底下不由得哆嗦。<br/>　　「是这个。就是这个眼……」<br/>　　压着别松开，手往边上去点，让我能看得见……」<br/>　　「软和阿，糯阿，黏黏的……」摸着的人说。<br/>　　后一个人是拿着竹钉子的：「大家按结实了啊，我这一进去她肯定动换…<br/>…」<br/>　　女人从地面上反弓起背脊骨，嘶哑地狂叫起来。跟着就是，满嘴里往外喷水。<br/>胀大的，水淋淋的肚子，一直撞到了上边凑过来的，一堆男人的脸。<br/>　　她的整个下身大张在大家的眼睛前边，给满肚子的水撑的，也是一样的又鼓<br/>又涨，一片一片翻开来的肉唇底下，软薄的皮膜绷得像是个水泡泡，可就是，一<br/>点点的水也憋不出来。<br/>　　小竹签子是有毛刺的，进去以后，竹丝竹缕的，全都穿进了女人一整条尿路<br/>的细膜嫩肉里边。她肚子里的水，肯定是在挤着它，挤压得它露在尿道外边的一<br/>小半，一耸一耸地跳。<br/>　　别踢，别踢。一踢都从嗓子里冒出来了。让她慢慢尿，就得让她慢慢尿……<br/>　　行了，再爬，爬回你住的大树底下去！<br/>　　嘿嘿，嘿嘿，看看她今天晚上怎么过。<br/>　　就是孟虹自己都不知道她那个晚上是怎么过的。事情会在后半夜开始。肚子<br/>里的水越来越往下走，积攒到最底下以后，越积越多了，可就是出不去。<br/>　　为了不让她能用得上手，两只手是给背过去捆上的。再找了什么时候村里留<br/>下的，一长段系大象用的粗铁链子，一头锁住女人的铁项圈，粗铁链的另外一头<br/>就绕在大树根子上。她开始是靠着大树侧身坐着的，那时候屁股还疼，不敢让下<br/>边挨地。她斜着靠在大树树干上，想，千万别尿，千万不能让自己尿出来。可是<br/>那么些水装着，不尿怎么能出得去呢？到最后她控制不住自己的。<br/>　　小水滴一点一点地，贴着竹子刺和尿路的边边上挤了下去。挤出去以后一半<br/>变成了血。就是等它们走完得这一路，女人蹬着两条光腿，在粗树皮上磨蹭着自<br/>己的肋骨……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排自己，能让尿尿这件事不那么挤，不那么憋<br/>得让人发慌，不是那么的疼。<br/>　　她忍到一半就根本坐不住了，要站起来，更是全身疼到发软。她蹲一会，分<br/>开腿，还是不行，再合拢上腿。她把她们并到一起，交叉起来，压住自己的肚子<br/>……就算是拉不出来，能把水水憋回去……也成啊。她往前边跪下了，咬着牙，<br/>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两条腿上，渗出来一滴了，再渗出来一滴，一滴一滴的顺<br/>着肉往地下淌。<br/>　　她反背着手，只能依靠腰的力量，朝着前边俯下身体，把自己在地下折成一<br/>道拱桥的样子。女人用额头在泥土里磨着，蹭着，一身上下的大汗淋漓。再往下<br/>她就翻到一边，在地上打起滚来了。她拖带着一身前后的铁链子，在泥土里滚过<br/>来，又滚过去……到了那时她已经顾不了胸脯，也顾不上屁股了。身体冲下的时<br/>候，乳房里的竹签子在肉里憋得她两眼发黑，可就这个也比小肚子里憋不出来的<br/>水要好。<br/>　　剧痛使她的膀胱、尿道、一直到尿路口上，所有的神经和肉，全都痉挛起来，<br/>他们抽搐着缩成了紧紧的，紧紧的，一个小团团。她绝望地扭动着自己的髋骨，<br/>想把她们摇晃的，宽松一点点。怎么还不完呢……怎么还完不了啊……我还要滚<br/>上多久……虹在地下漫无目的地翻滚着，爬着，她哭叫着问| ：还要多久啊？<br/>　　你们别弄村口那个女人了。昨天后半夜她一直叫啊叫的，像一头狼一样，吓<br/>人的哦。住在寨子靠边的人说。不过就是没人抱怨，虹也不能再让人开心了。她<br/>在第二天一直昏迷着没有醒过来，还发起了高烧。<br/>　　真要死人了，挖个坑，把她埋了吧？<br/>　　别乱搞，人家是国家的犯人，国家还要把她关回去呢。<br/>　　结果是，带她来的那几个部族武装的汉子，把她搁到马背上搭着送回了芒市。<br/>虹在被扔到军营的时候，就像是一块开始发臭的肉，身上身下都已经发炎化脓了。<br/>　　跟在殖民时期一样，军医被找来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做了个小的切口从尿道<br/>中取出了那些竹子。当时的抗生素还是价格昂贵的进口药品，孟虹在盘尼西林之<br/>类的药物帮助下恢复了过来。另一方面，孟虹在反殖民战争时期，被德敢找来的<br/>印度巫师用药水浸泡过身体以后，除了不能再接触麻布纤维以外，一个附加的变<br/>化似乎是，她的伤处不那么容易发生感染了。对于孟虹这个终日被打得皮开肉绽<br/>的女人来说，这是个好的改变，还是一种更坏的遭遇，就只有见仁见智了。<br/>　　在女人能够起身下地，直到她被下一个部族带到山上去之前，她能待的地方<br/>还是印度人俘虏们的营地。比起村寨里胡闹的村民们，营地的看守已经可以算还<br/>讲些道理，在一开始虹没有太恢复的时候，他们还让她和几个印度女人们一起，<br/>干点做饭送饭的事。这当然要比拖石头滚子轻松多了。等到虹略略好转，又被送<br/>上工地以后，下一回进山的时间也就快到了。<br/>　　又是不知道会有多少时间的，不知道什么样的折磨在等着她。这样地想着，<br/>即使对于孟虹这样经受了几乎所有酷刑的女人，也会两脚发软，觉得全身冰凉。<br/>未知的事更加可怕。当她拖着沉重疲倦的步子，慢慢走向营门口的时候，她几次<br/>回过头去，看看留在后边的，那一堆赤裸着大半个棕色身体的印度男人。虹甚至<br/>有了一点点出门离家的错觉。她想，和游村示众比起来，拉石磙修路更像是一种<br/>正常的日子了。<br/>　　直到最后，瑞瑞玛家找到了她，把她带到了遥远的萨节因。经过了几天几夜<br/>同样的虐待折磨以后，玛让她留在盐田，她在那里和男人五甘一起，开始过上一<br/>种同样奇特，但是多少安定了些的生活。另一件对于虹无比重要的事情是，她在<br/>萨节因重新见到了她的分离了快两年的儿子。<br/>　　在龙翔为虹带孩子的那个妇女蔓是萨节因人，战乱结束的时候她逃离龙翔，<br/>和同样滞留在坦达的乡亲们经过长途跋涉，回到家乡。他们家原来是玛家的农奴，<br/>现在的情况仍然没有多少变化。<br/>　　　　　　　　　　　　　　　　Ａ２８<br/>　　<br/>　　伐木工人们回到他们的木排那边去了。在盐井村的那个冬天的晚上，孟虹和<br/>瑞瑞玛坐在芒河的边上。山风呼啸着掠过河谷。温度下降得很快。<br/>　　两个女人，一个包裹在镶嵌着毛皮的棉布袍子里，穿着牛皮靴，另外一个，<br/>蓬头垢面，袒胸露乳，她毫不在意地在身体前边大敞开两条腿，翘着光脚的脚趾<br/>头尖。四年前，她们一起与英国人浴血奋战，情同姐妹，在刚刚过完的这一年里，<br/>她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现在她们有新的问题需要解决了，她们仍然可以平静地<br/>并肩而坐。<br/>　　首先是陈春和连盈水的民族阵线，他们坚持团结政府应该对北部执行土地改<br/>革。一个现实的原因是，民阵的武装部队中有大量出自北部高原楠族的官兵。他<br/>们在亲身参与的那场战争中是获胜的一方，但是他们的家乡却仍然处在氏族头领<br/>的统治之下。虽然，像夏瑞瑞玛这样的氏族领袖，在独立运动中大多也站在民族<br/>阵线一边，但是贵族永远只是少数。更多的，曾经出生入死的战士们现在发现，<br/>自己甚至已经无家可归。一个民阵的楠族军官如果回到北部高原的家中，至少在<br/>理论上，他有可能仍然土司头人的家奴。在身份问题之外，更现实的需求是安身<br/>立命的生存基础，他们仍然既没有田地也没有山林，在回到家乡以后只能成为雇<br/>佣劳动者。<br/>　　民阵的领导者不能不考虑他们的要求。联合政府现在提出要在北部民族地区<br/>进行土地改革，为所有劳动者分配土地。但是氏族领袖们当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br/>变化。<br/>　　在芒市召集的北部省议会和蔓昂政府没能达成一致。与此同时，那些已经返<br/>回家中的军人们与家乡部族权力的冲突却时有发生。而且，由于他们与民阵军队<br/>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芒市的驻军也开始零星地卷入了冲突之中。双方的敌意是逐<br/>步累积起来的，一次偶然的事件会成为引发另外一连串事件的原因。在一系列流<br/>血事件之后，氏族领袖们正在策划叛乱的传闻开始四处传播。接下去，政府军队<br/>在省议会召集会议的时候突然包围会场，扣留了全体代表。蔓昂政府要求他们签<br/>署放弃土地权利的文件。<br/>　　瑞瑞玛没有参加会议，被扣在芒市的是她丈夫。反殖民战争后期，玛离开龙<br/>翔在坦达治伤。女人在伤痛中总是有些脆弱。她爱上了当地医院里一位从蔓昂来<br/>的年轻医生，并且嫁给了他。<br/>　　她的医生跟她回到了萨节因。瑞瑞玛主持部族事务以后，她的丈夫为她处理<br/>部族与外界的联系。遭到关押的大多数首领们不得不接受了政府的条件，同意放<br/>弃世袭权利。政府派出军队把他们送回山寨，领主们被要求在军队的监视下，立<br/>即为村民分配土地。<br/>　　萨节因的瑞瑞玛拒绝了政府的要求，玛的丈夫不是部族领袖，他也没有交出<br/>部族土地的权力。另一个现实的原因是，萨节因地处高原最远的一端，当地人对<br/>于反殖民运动的参与程度相对较小，那一带也不是主要地依靠农业为生，因此居<br/>民们对于土地的要求并不是非常的强烈。<br/>　　北方省的反应是直接派了一支军队前往萨节因，瑞瑞玛的部族武装在山路上<br/>伏击了他们。作为一个女人，玛的想法有些天真，她希望能够抓住几个对方的军<br/>官，可以当做与政府谈判的筹码，把她的丈夫换回来。这样的计划当然没能实现。<br/>战斗的双方都有伤亡，但是玛的部族武装没有足够的力量与正规部队抗衡，他们<br/>很快就溃散了。萨节因被政府军队占领，玛躲进了更偏远的山村。<br/>　　「可是……这些跟我还有什么关系呢……」孟虹轻轻地说。<br/>　　夏瑞瑞玛也不知道。<br/>　　孟虹指挥过军队，打过仗，而且打赢了。玛要虹帮她带领部族武装再打一仗<br/>……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很荒唐。也许她只是想找人说话，想让虹帮着想想主意，<br/>也许在下意识里，玛一直是把虹当姐姐看的。而且她的父母都死了。现在除了孟<br/>虹，她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找。<br/>　　「我的祖先的土地，我一定要守住。要不我就死。」她说：「我要死，我不<br/>能让别人活着。」<br/>　　「虹姐，你要帮我，把我的男人救出来，我就放你走，让你带你的孩子一起<br/>走，我说到做到。要不我就让他死。」<br/>　　这几乎像是在赌气了。可是虹没法不认真对待。她想了一阵。最后问：「玛，<br/>你还记得老虎洞吗？」<br/>　　第一，打仗是一种专业技能。第二，打仗跟干活一样需要凑手的工具。不是<br/>找一群农民，带上几把大刀片就能把帝国主义赶出山外边去的。所以虹就是在往<br/>这两个方面想。她先是想到，反殖战争时期民阵在萨节因埋藏过一批武器，而且<br/>就是找瑞瑞玛帮的忙。后来在被捕以后，不管是她自己，还是玛，当然都对英国<br/>人提到过这件事。但是萨节因太远，山也太高。虹记得，政府军队带她来扫荡的<br/>那一次是很迅速的行动，撤退得也快。并没有在周边山区搜寻埋藏的武器。而且<br/>在那以后玛被带到了龙翔，民阵的人也未必能再找着地方。这样的话，那些东西<br/>应该还在原处。虹要玛先让人去找一找。<br/>　　虹自己去找能干打仗这件活儿的人。她从瑞瑞玛部族中挑选了十几个参加过<br/>独立战争的退役战士，组织了一支看起来像是运送山货进城的马帮。只不过马背<br/>上驼着的大竹筐里边，装的都是用来杀人的器具。玛在老虎洞找到了当年民运的<br/>埋藏，有上百支步枪，两挺机枪，甚至还有一门８０口径的迫击炮，这在北部已<br/>经可以算得上很重型的武器了。<br/>　　他们赶着马，走了七八天的山路才进入芒河盆地。沿路还要注意绕过政府军<br/>队占据的地方。他们要去的目的地，是从芒市延伸出来的那条新公路的尽头，他<br/>们要找到那些正在修路的印度人。<br/>　　不过他们在接近藤弄的时候发现，因为部族战争的原因，修路工程已经暂停。<br/>俘虏们撤回到了距离芒市最近的一个营地里，从那里到芒市只有几公里的路程了。<br/>不过这对于当时的孟虹来说，倒得算是一件好事。<br/>　　虹在傍晚的时候走上公路，有几个瑞瑞玛部族男人跟着她，看上去好像是在<br/>押送她的样子。在前边一年多的时间里这样的情景已经发生过许多次，所以算不<br/>上一件很特别的事。只是，这一次虹与他们分别的时间稍长了一点而已。<br/>　　虹是在公路另一侧，稍远一点地方的丛林里过的夜。他们在那里躲避开路人。<br/>中午她还特地在芒河边上洗了个澡，漱了口。在离开萨节因的时候虹向瑞瑞玛要<br/>了一块进口的香肥皂，一管牙膏。这就是她全部的武器了。当然，还有她自己的<br/>赤条条的身体。她朝下打量自己的胸脯和腿，那上面布满的累累伤痕当然是消除<br/>不掉了，但是她们现在显得结实，干净，滑腻，而且有光泽。对于那些一直在荒<br/>野中的战俘营里呆着的男人来说。够用了。<br/>　　二十几个士兵的营房在铁丝网围栏的大门外边，看上去还是原来那些人，他<br/>们认识虹。<br/>　　「姐姐又回来了……姐姐这回有点不一样啊……」<br/>　　这一回看起来有点神气的样子，还带着香气。不像过去，差不多每一回都是<br/>半死不活的，血肉模糊的给送进来的。<br/>　　这回带女犯人去的是女犯的姐妹家……她对女犯人很好的……虹说。她盯了<br/>一眼接到报告从里边走出来的罕少尉，她后来知道这个带队的指挥官叫罕了。她<br/>看到罕的喉结上下活动了一下，他说，你，过来，我有话要问。<br/>　　虹穿过士兵们走过去，跟着他进了屋子。他有一间单独的卧室，也许也算是<br/>办公室吧。没人有异议。当官的先做是他当然的权力。<br/>　　虹花了很多时间和罕做事。虹这几年里见到过的男人太多太多，她又是个很<br/>聪明的女人。她后来发现，她能够控制住男人做那件事的时间了。说起来有些奇<br/>妙，有些特别，但是她能感觉得出来，他们就要射出来的迹象。然后她可以不动<br/>声色地停止他。那需要她依靠自己的手帮助，除了她把自己的身体放慢些，放平<br/>缓些之外，用手探下去按在他的根子上，有个什么地方……是只有凭着感觉才能<br/>够找得着的。不过，试的次数多了，她确实能够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br/>也知道该用上多少力气。然后她稍微带着点笑容，看着他在她的身体里外拼命地<br/>挣扎……像一条被网打上来的活鱼一样，连蹦带跳，可就是逃不出来。<br/>　　她想，他的感觉就会像是真的做过了一次似得吧。<br/>　　可是那个男人没有真的出来。所以一阵子劲头过去以后，他还是能再硬起来，<br/>还能继续做下去。他自己可能还觉得今天真是了不起呢，虹嘲讽地想到。虹能够<br/>继续控制住他，要是虹愿意，她能让他拼着命的白干一个晚上，要是这货真有那<br/>么大劲头的话。<br/>　　就靠这一手，我准能当个很好很好的妓女了，虹现在这样地想着，平静冷淡，<br/>一点也不带耻辱感，她就像是在问一个一斤旱谷该卖多少钱的实际问题。其实她<br/>在萨节因的森林里干的就是这一行了，用自己的屄，换土豆吃。这该叫个什么呢？<br/>一般都是该叫下贱吧。<br/>　　她仰面朝天躺在罕的帆布床上，罕压在她的身体上，一直在激烈地动作。他<br/>像是第三次得到了高潮……还是一样，突然地就停住了。他已经叫喊过了，全身<br/>哆嗦，热血上涌……可是雨点好像就是没有能下得出来。这一回他已经是准备好<br/>了要射出来，可是女人的手拂过了他的肚子，突然的潮水就漫过去了，散得云淡<br/>风轻。老子收放自如的功夫，已经那么得了不起了？他自己在心里想。<br/>　　不过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他有点困惑，又觉得很好，很不错。至少他还能<br/>继续干下去。<br/>　　一直到下半夜虹才放过了他，让他憋了大半个晚上的精神劲头，痛痛快快地<br/>发泄在了自己的身体里边。这个可怜的男人从她的身体上翻滚下去，几乎是立刻<br/>就响起了粗重的呼噜声。虹轻手轻脚地，把脚镣手环之类的铁链子从他的身体底<br/>下拽出来。不过就是不那么小心，他大概也不会醒了。<br/>　　连走了几天的山路，被人干了大半个晚上。虹自己也很累，但是她得忍着。<br/>她怕自己一躺下就睡过去了。她爬下床，在地下面对着罕跪端正了，等着天亮。<br/>就算要睡，也就那么跪着打个盹吧。<br/>　　很多个钟点。她眼睁睁地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看着眼睛前边的男<br/>人开始翻身，睡得浅了，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到了也许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br/>罕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先呆呆地看了一阵子天花板，然后突然就转向到她的身体<br/>上边。他很可能抬腿就会踢到自己的胸脯上来的，或者爬起来抽她的脸。毕竟她<br/>是个囚犯，没有被锁上，捆上，要不就是有人看着管着，是不该让她这么在军人<br/>的住房里过夜的。<br/>　　不过罕没有发作，他只是朝她看了一会儿，说，出去吧，到隔壁去，弟兄们<br/>等着呢。<br/>　　虹用那天剩下的时间打发掉了看守的士兵们。对付他们当然不用那么费劲了。<br/>再往后才把她带进营地里边去。一百多个印度男人，就是一个人十分钟，一刻不<br/>停的做，也得要用上一天一夜吧。<br/>　　现在的战俘营里，到晚上，木房的门还是上锁的，不过白天不用去工地了。<br/>印度人们整个白天都在营地里边四处闲逛。除了不能走出大门之外，一切都很好，<br/>自由而且懒散。他们拉扯着虹在空场子上到处寻找地方，空木头箱子堆上，石头<br/>磙子旁边，或者就是沙土地下，一次又一次地，跟她干得没完没了。她周围全是<br/>赤条条的男人，大家都兴致十足。监禁的生活太无聊了，这就算是个难得的节日。<br/>很久以后，虹才找着了她想找的那个男人。<br/>　　李上校是战后被扣留下的印度战俘中军衔最高的军官。人们对他也还算客气。<br/>他可以不去工地修路，一直在俘虏营中和那几个印度女人一起烧饭。他也一直穿<br/>着一套还算干净的军装……不过拖着拖鞋。虹跨骑在他的小肚子上，抬起身体又<br/>落下去，他那东西在她的身体里边哆哆嗦嗦的，不算软也不怎么硬实。虹偏到一<br/>边坐到地下，用指尖挠他的睾丸，又俯下身去舔了舔他。<br/>　　这是在２号房的一头，大家已经玩过了劲，都散开了。边上没有人。虹的腰<br/>酸得像灌满了醋，阴道肿胀刺痛，嘴唇舌尖发麻。可是她得尽快地勾引上他。女<br/>人右手的虎口环在上校生殖器的顶头上，轻轻摩挲着，突然问他：你想回家吗？<br/>　　虹还记得些英语。虹也会山西边的朗族方言。而朗族话跟相邻的印度邦的地<br/>方话互相能听懂。女人说，你知道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现在在帮一个楠族的部<br/>落做事。我们负责解决掉看守士兵，我们给武器。你只要把你的人组织起来，让<br/>他们听你的。<br/>　　我知道印度人听当官的话。虹说，你是他们最大的官了。事情完了以后我给<br/>你们带路，我熟悉这块地方，我带你们回家。<br/>　　虹计划好的再下一步是再见一回罕，她知道罕不会忘了她。他那么年轻力壮，<br/>到第三天上他就得再来找她。虹收拾起全部的精神，让他又一次在自己的肚子里<br/>闹腾得翻天覆地，死去活来。等他睡着了以后虹去看了看他的桌子。比想象的还<br/>要容易，他的手枪就在抽屉里放着。虹把子弹上了膛，把枪握在手里边。<br/>　　「醒醒了，罕，醒醒。」<br/>　　干的太累了，叫都叫不醒了。虹苦笑着想。她重重地拍他的脸：「打仗了！」<br/>　　罕毕竟是带兵打过仗的人。他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就已经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br/>然后他就看到了在他脸以上一英尺远的枪口，再往上，是一幅女人赤条条的光胸<br/>脯。<br/>　　那个暗黑泛光的金属洞口透露着杀气，和虹的宽大松弛，正像门帘一样摇摇<br/>摆摆着的乳房，形成了怪异的对比。女人就站在他的床边，两条精赤的大腿上面，<br/>热滚滚的肉紧贴着他的肋骨。睡过去之前他的鸡巴还夹在她们俩中间痛痛快快地<br/>倒腾呢，再一睁眼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不过现在可不能乱来了。<br/>　　他张开嘴有点结巴，他说，虹……虹……虹姐……<br/>　　女人说你别怕，你要听话我不杀你。我带了人来的，他们一直等在外边。你<br/>只要带我出去，把岗楼上的人叫下来就行。要是你做得好，事情顺利，完了以后<br/>我们给你钱，放你走。<br/>　　我说话算话。还有，我现在用枪还很准，我在萨节因上边刚试过。虹说。<br/>　　他们两个一先一后走出门去，虹在后边，右手垂在身侧提着枪，再加上腕子<br/>系着的铁链，感觉沉甸甸的。她还当心地用身体遮掩着一点。现在要出枪的话，<br/>肯定是比当年重得多了，不过她相信自己还是能打中前边那么大的一个活人。<br/>　　在关押俘虏们的铁丝围栏的大门外，一边有三间并排的平房，两间住着士兵，<br/>另一间就是罕的单间。平房对面用原木搭了一个五六米高的哨楼。那里从早到晚<br/>一直有人值班，还放着一挺机枪。罕对上面喊，换岗了，下来吧。<br/>　　下来干女人的屄，他说，老子刚干完，换弟兄们玩玩。<br/>　　只要他们离开制高点和那挺机枪就行。他们下到地面上就看到了虹手里的枪，<br/>没有人打算反抗。瑞瑞玛家的赶马人这几天一直露宿在公路对面，他们看上去只<br/>是一队运输的马帮，并不引人注意。按照约定，他们在这天晚上潜行到了营地附<br/>近，现在这些老游击队员冲进营房，控制住了睡梦中的士兵们。再以后，就是打<br/>开集中营，把印度俘虏们集合起来，编队，给他们分发了武器。虽然虹从来没有<br/>认真看待过这些印度人的战斗力，但是他们至少不用从头学着怎么往前开枪吧。<br/>他们里边还有当过班长的，排长连长的。这样就能省下大家很多事了。<br/>　　他们要尽快赶到芒市。孟虹在弄她脚底下的链子，她找了些布条把它们系起<br/>来挂到腰上，这样比让它们一直拖在后边要轻快不少。光靠脚腕在地下拖拽着铁<br/>链子走路，先不提它的这份重量，那个磨磨蹭蹭的劲就很烦人，而且还一直哗啦<br/>啦的响。<br/>　　为了不走漏消息，这支队伍带上了政府军队的俘虏，虹和罕少尉走在一起。<br/>有人给他们牵了马来，不过孟虹没有要。她要用上这些时间问问罕，尽可能地从<br/>他那里知道更多芒市的驻军情况。要不然，这场仗该怎么打呢？<br/>　　　　　　　　　　　　　　　　Ａ２９<br/>　　对于芒市居民而言，大路上过往的马帮从来就是他们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br/>在晴朗的白天，马店的老板望向大路尽头，从那里飞扬起的尘土总是一个提示，<br/>说明了有一桩新的生意正在渐渐走近。而在晚上，则是黑暗的深处传过来的踏踏<br/>马蹄，还有偶尔亮起的，赶马人们点烟的光亮。<br/>　　芒市的学校在当年英国殖民者聚居区的最外侧。运气不佳的氏族首领兼北部<br/>省议会议员们被政府军队监禁在这里。这些坚持不肯执行土地改革的土著领袖，<br/>再加上一些他们到芒市开会带来的随从，还有二十多人，分开住在学校教学楼楼<br/>下的两间教室里。瑞瑞玛的丈夫也在其中。<br/>　　在学校的门口，另有一座原先教职人员居住使用的小楼，现在这里住着十几<br/>个看管囚徒的政府军士兵。<br/>　　现在是晚上。在学校大门边放哨的士兵听到了石子路的远处响起了清晰的马<br/>蹄声音。他当然没有把这当做一件重要的事。因为各种的原因，乡民的运输马队<br/>在山道上耽误了时间，常常是需要漏夜赶路的，有时直到半夜才能到点歇息。差<br/>了几个小时的路程，总是要再花上点时间和气力，直接进城比较合算。<br/>　　哨兵等了一阵。他现在看到了排成一队的马和人。因为他自己可能是这个深<br/>夜中唯一醒着的人了，赶马人们冲他友好地呲牙微笑，打着招呼。有一个乡民拉<br/>着自己的马朝向他走了过来。<br/>　　他说，马腿瘸了，不知道是不是扎进东西了。他把马的缰绳绕在学校围墙边<br/>的树干上，围墙里边就是兵们住的房子。<br/>　　他转过身来说，大哥，有火吗，火柴过河的时候打潮了。<br/>　　兵低头去摸口袋，再抬头的时候见到的是那人的手枪枪口。那人说，想活就<br/>别出声。跟我走，快！<br/>　　其实不用他自己迈腿，他觉得自己被另外的人从两边夹住，几乎把他抬离开<br/>了地面。他只是看到自己正迅速向前移动，他似乎还注意到，小街上在一瞬间已<br/>经变得空无一人，刚才的马队好像只是一个倏忽即逝的幻影。沿着围墙绕过了拐<br/>角，他被人按到地下，紧跟着，就是身后轰然响起的一声巨大的爆炸。他感到从<br/>空气到地面都在剧烈地震动，脑袋里嗡嗡地响成了一片。<br/>　　他头晕目眩地从地上坐起来，不过两腿软绵绵的，好像是连站直身体的力气<br/>都没剩下。他沿着校墙的边缘望上去，该是他住的那座小楼的地方空荡荡的。那<br/>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br/>　　一片异乎寻常的寂静。近处的一户人家中响起了一声孩子的哭声。再以后，<br/>芒市的另外一侧，城边的什么地方，突然爆发出了持续不断的枪炮声音。<br/>　　修路是要用到炸药的。出发前虹让他们带上了工地里贮存的炸药。一匹马驮<br/>着的一百斤ＴＮＴ足够彻底摧毁那座砖石结构的两层小楼，那地方现在只剩下一<br/>片瓦砾废墟，看不到有人活着的样子了。瑞瑞玛部族的赶马人们正迅速地冲进校<br/>园，从教学楼那边放出被监禁的部族头领们。<br/>　　其中该会有玛的男人吧？但愿他没事。虹看着他们想。怎么集中起来这些人，<br/>怎么护送他们回家，这些事情就都留给瑞瑞玛家的人去安排了。不过他们都是些<br/>地头蛇，只要能逃出监禁，随便怎么样都能找着解决自己的办法。不用为他们太<br/>操心的。<br/>　　虹手里一直提着罕的手枪。握紧了枪柄的手掌开始变得干燥起来。这是在冬<br/>天，她开始觉得冷。前边一段一直急着赶路，过后的那几天里边，是一直躺在男<br/>人的身体底下让人干。而且还紧张，不停地想……现在事情算做完了。她松弛了<br/>下来。<br/>　　虹现在是站在街道斜对面一间民房的窗户边上，这里就算是被临时征用的她<br/>的指挥部了。她注视着正在按照自己的命令行动的战士们。到现在为止，一切进<br/>展顺利。从印度俘虏营出来以后，虹就一直带着罕的手枪，女人身上光溜溜的，<br/>没地方安置这件器具，她就只好把皮枪套也背上了。皮革带子斜过女人两个赤裸<br/>的乳房之间，把枪套悬吊在虹的光屁股边上。这看上去当然很古怪，不过她一直<br/>就是这样了，有什么大关系呢？<br/>　　从很久以前就是，每到指挥战斗的时候，虹总是习惯在手里握上一件武器。<br/>虽然未必是真要派得上什么用场，这只是一种习惯，一种态度，甚或只是在紧张<br/>激烈的环境中，一件用来镇定自己心情的玩具。这具沉重光洁的钢铁机器，给人<br/>产生一种能够控制局面的宽慰感。<br/>　　虹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她所参加过的最后一次战斗，算起来大概也已经是<br/>在五年以前。那时她还是个刚出校门的小女学生，就要试着指挥成百上千的男人<br/>去杀死另外更多的男人，或者也有可能，是指挥他们去被人杀死。那样的心理压<br/>力几乎无以言传，但是她最终坚持了下来。<br/>　　一个手中握枪的女孩就不再需要总是为黑夜，丛林，还有居心叵测的男人们<br/>担惊受怕。虽然女孩总是柔弱，胆怯的一方，她们总是依靠智慧而不是体力去赢<br/>得胜利。但是有了枪就不一样了。当年的女学生孟虹几乎是在学习指挥战争的同<br/>时，才学会了使用手枪杀人，以后在她的心理上就习惯性地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br/>起了。<br/>　　五年得算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吗？也许更重要的，并不是时间本身的长短，而<br/>是这些时间的内容。那是一个女人作为叛徒，罪犯，奴隶，也许还有娼妓所生活<br/>过的五年。在这样的五年之后，她竟然又在打仗了。只是那么惊天动地的锐利一<br/>击，她就做到了需要她做的事。虹不必特别提醒自己去留意她赤露的身体，还有<br/>锁链，这些东西在前边的五年中一直陪伴着她，已经就是她不能分离的一个组成<br/>部分。一个赤裸的女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可以杀人，也可以指挥更多的男人去<br/>杀人。<br/>　　虽然和过去的辉煌相比，这只是一场很小的，当年只是她的一个排长就可以<br/>指挥的行动。不过与那时相同的是，至少手枪又掌握在了她的手中。过去那些成<br/>百上千的杀人游戏已经被做完了，结束了。虹不争气地想到的，却是她这么些年<br/>来一直赤裸在男人中间，忍受着几乎从不停歇的奸污和折磨，鞭打烙烫，针扎刀<br/>割……在那些忍无可忍的时候，她真的不是没有想到过自己原来用的那把德国手<br/>枪的。<br/>　　虹抬起手来看着现在这支罕的枪，这是一件苏联的产品，做工粗犷，但是结<br/>实耐用。她用另一只手抚摸过枪身暗黑色的平面。有这东西又怎么样呢？虹悄悄<br/>地叹了一口气。她肯定不能就这么抬起手来，朝她身边的印度上校李和罕少尉各<br/>开上一枪。说起来他们都已经干过她不知道多少回，够得上很多次的强奸罪名了。<br/>她也未必能带着它回去瑞瑞玛的家里。虽然玛是答应了只要能救出玛的丈夫，就<br/>放她和她的儿子自由。可是事情并不会那么简单，再以后她又该怎么办呢？说到<br/>底，一件武器确实可以杀掉某一个，或者好几个强奸自己的人，但是远远不能解<br/>决所有的问题。更多的事情，只能是继续听天由命吧。<br/>　　城外的枪声越来越激烈了。城中的有些地方升腾起了火光。印度上校李和政<br/>府军队的罕少尉站在一边，看着这个他们曾经以为非常熟悉的女人。他们熟悉的<br/>不仅仅是她的脸，她的腿和脚，他们也非常地熟悉她的赤裸的胸脯和阴户，他们<br/>甚至熟悉她的阴道收缩起来的节律和力量。她一直是那么地听话，顺从，随时都<br/>准备着跪到地下舔他们的脚，她在挨揍的时候满地打滚，哭喊求饶的声音听起来<br/>也很尖锐响亮。而现在，几乎只是一转眼的工夫，这个赤条条的女人就计划周全，<br/>镇定自若地杀掉了十几个武装士兵，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从梦中清醒过来。<br/>　　这让两个男人不寒而栗。<br/>　　女人赤裸的轮廓线被远方的火焰映出了金红色的光晕。她的脖颈纤细，肩膀<br/>结实，而乳房宽厚。只有人的袒露的皮肤才会在夜中这样地闪烁光线。那个时候，<br/>两个男人的心中也许是有欲望的，只是他们现在当然没有可能命令这个女犯人跪<br/>下去吸吮他们的生殖器了。他们心怀叵测地互相对望了一眼，各自看出了对方眼<br/>睛深处的恐惧。她会干脆地转过身来朝我们各开上一枪吗？<br/>　　芒市城门一侧的郊外还有另一场战斗。芒市的政府驻军近期出动了不少力量<br/>在高原上活动，留守省城的还有一个连一百多号人。联合政府继承了民阵军队的<br/>亲民传统，他们没有占用城中的民房，而是把营地建在城门外的山坡上，同样是<br/>用原木搭造起来的木制大房子，还有高架上的岗楼。在几道铁丝网的包围圈后边<br/>堆砌了大量的沙包作为防卫，沙包墙后挖有堑壕。<br/>　　按照事先计划，虹的印度军队绕过芒市占领了城门，他们被命令在听到小城<br/>另一头的巨大爆炸声响后向驻军营地集火射击。他们现在可是有炮兵的。虽然印<br/>度人从来就不怎么能瞄准地方，但是他们有炮手，至少知道该从迫击炮口的前边<br/>往下搁进炮弹。然后砰的一声，那东西只要往前飞出去，能掉到铁丝网圈子里就<br/>成了。<br/>　　这就已经足够给对方造成恐惧和混乱，因为战争已经结束了好几年，士兵们<br/>现在准备对付的是使用步枪甚至猎枪的部族武装，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还需要<br/>跟炮兵作对。再加上印度一方的两挺机枪扫射起来也十分热闹。政府驻军的指挥<br/>官完全不知道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面临夜战，他们只能决定固守，坚持到<br/>天亮再做打算。<br/>　　而这正是虹希望达到的目的，只是让他们不要在听到学校这边的动静以后，<br/>出动部队增援来添乱就好。学校这边的解救行动结束以后，虹让李打了两发信号<br/>弹。事先的指示是，阻截军营那边的印度人见到信号以后撤出战斗，在芒市城边<br/>的一个小山头上集合，连夜向西，走上回印度的道路。<br/>　　虹给他们安排了两位瑞瑞玛部族的向导，至于他们到时候能不能及时撤退，<br/>又究竟能不能正确地在暗夜里找到汇合地点，虹就不打算管那么多了。她只要能<br/>把李上校带出去，就已经算是很对得起他们。<br/>　　出发前，虹放走了随队带来的那些看守印度俘虏营的政府军队士兵。对于罕，<br/>虹和瑞瑞玛的赶马人们说话算数，送给他一匹驮着两个小竹篓的骡子。那两个竹<br/>篓子里边，各装了一小半筐沉甸甸的金砂。<br/>　　在这一夜就要结束的时候，虹从芒市带走了七八十个印度人。晚上的这场阻<br/>击战没有发生多少伤亡，因此更多的印度战俘应该是在夜里走散了。他们当然将<br/>要面对着一个很坏的坏运气。在这场传奇式的夜中突袭过去之后，当地的驻军和<br/>居民们非常投入地参加到一场猎捕印度佬的游戏中去。人们到处搜寻掉队以后试<br/>图躲藏起来的印度士兵，在那些天里，甚至是在芒市中央大道的两侧，都可以见<br/>到被钉穿了手足，悬挂在大树干上的赤身裸体的印度人尸体。他们大多被割掉了<br/>耳朵，鼻子，还有生殖器，也有些人到那时还没有完全断气，他们会在半空中挣<br/>扎上两到三天之久。<br/>　　战俘营里的三个印度女人中，有一个始终没有找到，她也没有出现在返回印<br/>度的人们中间。以后有传说是她被找到她的当地乡民娶走做老婆了。这些女人应<br/>该是一开始就没能在夜里跟上急行军的队伍，印度男人好像也没怎么管她们。她<br/>们很快就被芒市郊外的村民找了出来。另外两个不幸的女人被带到芒市城中游街<br/>示众，在经过了几天几夜的轮奸和折磨之后，同样被精赤条条地钉死在大树干上。<br/>还在死以前，她们身体上的各种零件——乳房，五官，和手脚指头，都几乎已经<br/>被零切碎削地割干净了。<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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